走到车站时,太阳已缓缓西沉。

    车站的人很多,她试探性地问:“叔叔,我没带钱,能到了再补票吗?”

    “想什么呢小姑娘,没票怎么让你上车啊,到时候万一你赖账怎么办?”

    “我不会赖账的,您就让我上去吧,拜托……”

    后面的人挤上前,“买不买,不买一边儿去,别耽误事儿,我赶时间呢!”

    季风语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蹲坐在车站门外的休息区,鼻子酸酸的。

    天就要黑了,车站边还睡着许多流浪汉,拥挤的人潮不断从她身边经过,她开始幻想电视剧中的情节,有些害怕。

    于是她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蹲坐在地上,想先冷静冷静再想想办法。

    “小姑娘,要去哪里啊?叔叔载你去。”

    季风语抬起头,看见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手上还夹着根烟,身上一股浓浓的酒气。

    “不用了。”季风语回答道,心渐渐紧成一团。

    “别怕嘛小姑娘,叔叔带你去好地方,好不好啊?”说着,就朝季风语伸手。

    蹲太久了,季风语的腿都麻了,她站起来想跑,结果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哟,这小姑娘,怕什么呀,叔叔又不是坏人,叔叔特别会疼人,尤其是你这种小姑娘。”说罢,朝着季风语跑来,用手紧紧抓着季风语的胳膊,季风语顾不上膝盖摔伤的疼痛,拼命地甩开他。

    “你松开,松开!”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甩掉中年醉汉的胳膊,却怎么也甩不掉。

    “救命啊!救命啊!”醉汉看她叫的声音太大了,忙捂住季风语的嘴。

    “干什么呢!”好熟悉的声音,季风语想,顾不上抬头,就感觉自己胳膊上的紧抓着的手被松开了。

    沈听然推开醉汉,把季风语拉到自己的身后,“我在这看着他,你去警务室叫人。”

    季风语像刚从荒野里逃亡出来的幸存者一般,拼尽全力地跑到了车站警务室,叫来了执勤的警务人员。

    警务人员询问了事情的经过,问季风语有没有受到伤害,季风语说没有,就是被吓到了,然后醉汉就被带走了。

    被夕阳浸染透的云层镶着金边,落日的金光洒在长长的街道上。

    他们的影子也拉得长长的。

    季风语的眼泪还挂在眼角,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

    忽然,一双手轻抚她的头。

    “别哭,我来了。”

    季风语抬头,看着眼前微俯着身子的沈听然,发梢还挂着汗珠,小口喘着气,天有些暗了,少年的眼眸却依然澄澈动人,直直的盯着她。

    季风语像是看到了救星,想开口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别哭,别哭,我来晚了,你一定被吓到了吧,我知道你没去阿姨那,可能会回海城,就赶紧来了,跑遍了车站都没找到你,准备到偏僻的地方看看,就听见你的呼救声了,现在没事了,那个人已经被带走了,我找到你了,不用再害怕了。”

    季风语一听,心里积攒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洪水猛兽一般泄出,大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听见女孩的哭声,纷纷扭头观看。

    沈听然第一次见女孩哭,慌乱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我刚刚也快吓死了,万一我晚来一会,你出点事情怎么办,想想我都后怕。”沈听然说着说着,鼻子也一酸。

    未经世事的少年少女,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心情各有各的惆怅与难过。

    “别哭了啊,我来了,还好我来了,还好我来了。”看着季风语大哭的样子,他忽然想到了多年前被妈妈丢在车站幼小的自己,沈听然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的眼底全是眼泪,鼻涕也流出来了,啜泣声不断,眼周已经红得像充血一样。沈听然蹲下身子,掏出纸巾,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接着调整了好几个角度,想帮她擦鼻涕,但无从下手,他缓慢尝试,纸巾碰到鼻涕又拉开,又弹了回去,两个人都呆住了。

    片刻的停顿后,季风语赶紧用纸巾擤了鼻涕,擦拭了脸上的泪痕。沈听然拉着她走到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她逐渐平复了心情,问道:“海城到昔城只有早上的一趟车,你怎么过来的?”

    “我坐了海城到江城的车,然后打车到离昔城最近的天汇路口,然后跑过来的。”

    跑过来……从天汇路口到昔城车站差不多九公里,想到这,季风语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她一把抱住沈听然,呜咽起来,沈听然却想要推开她,“我身上有汗,你别……”

    “我……我才……不嫌弃……哪有你这么傻的人,万一找不到我怎么办。”

    “中午的时候我预计你应该到了,我打电话给季叔叔想请他问问阿姨你到了没,季叔叔问了之后告诉我,你没有去阿姨那,我见你平时都不怎么用现金的,手机又没带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赶过来了。”

    “沈听然,你真好。”季风语又抱紧了些。

    少女满眼噙着泪,埋在少年的怀抱里,沈听然第一次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是什么滋味。

    他回应似的抱紧了她。

    天色将晚,起风了,在黄昏时分,风里是五月初生的玫瑰花香味。

    来不及思考未来与过去。

    然而当下已弥足珍贵。你用澄澈的灵魂,以玫瑰味春风的名义,吻遍我过往的每一处伤痕。

    我们彼此拥抱,心怀相抵。

    良久,季风语才松开。

    “一天没吃饭了,好饿。”

    于是沈听然便带着季风语去吃饭了,季风语一边吃,一边跟沈听然讲了这一天的遭遇。

    沈听然只觉得,他想要再对她好一点。

    季风语给父母发消息报了平安,她没有跟冯漫提来昔城的事,说自己只是手机丢了,季君延联系不上她。两个人都未成年,在昔城也没有住处,最后是季君延帮他们联系好了住处,是朋友开的酒店。

    到了酒店,季风语决定跟沈听然谈谈。

    “前段时间,我一直躲着你。”

    “我知道。”

    “我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其实还不太懂这些,我不想在自己糊里糊涂地时候给别人什么承诺,也怕失去一个朋友。”

    “我明白。”

    “我不知道这份好感的期限是多久,有多少。我们还小,我是结果主义者,如果没有结果,我宁愿不要开始。”

    “我明白,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沈听然看着她说,眼里透出坚毅。

    “我先回房了,晚安,季风语。”

    其实沈听然想对她好,本就没想要个答案。这场命题,她不需要成为阅卷人,他甘愿为她永远考100分,至少在他心里,他要做到100分。

    两个人带着不同的愁绪入睡了。

    一方面,她的确是担心未来,担心失去,这世界千变万化,永远很难。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喜欢还没有与他旗鼓相当,她想再等等,等到真正确定自己心意,她会比他更热烈、更勇敢。

    爱像一场冒险,危险又迷人,荒诞却美丽。

    昨天太累了,季风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睡了很久,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沈听然带着早餐,拿着一瓶冰水,还有一块叠好的毛巾。

    季风语感觉眼睛都睁不开,眼周一阵胀痛。

    “昨晚你哭过,早晨起来眼睛肯定不舒服,我带了冰水,冷敷一下吧。”

    他总是这么细心。

    沈听然用毛巾包裹住瓶身,递给了季风语。

    “谢谢你,沈听然。”

    季风语一边冷敷,一边打开手机,看见冯漫给她转了一笔钱,发了个生日快乐的表情,季风语没回。

    又看见季君延昨晚给她转了些钱,发了一条微信:

    [小语,你郑姨说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出来旅游,既然去了昔城,你就自己好好玩玩啊!]

    去旅游了?我不愿意?季风语满脸疑惑,突然想起郑以珍那天被她问起时不太自然的神色,她笑了笑。

    爸爸妈妈好像都有自己的家了,只有我没有。她出神地想着。

    “怎么了?”沈听然问道。

    季风语向他解释了来龙去脉,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沈听然仍看出她笑容下暗暗涌动的悲伤。他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我都明白。”

    来不及躲闪,她撞上他的眼神,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杂念,笃定而殷切。

    季风语赶紧扭头,不敢再多看一眼,可她心里如春后融雪,被柔和的阳光照射着,所有锋利和伪装在这一刻开始瓦解,温热地流淌着。

    “不说这些啦,六点才有车呢,昨天多亏你跑来了,今天我带你转转昔城吧!”其实季风语是有私心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想开开心心地度过这一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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