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放开我!”

    刚将季伶带回城隍庙处,季昀之为了防止他冲出去做出傻事,用泡过弱水的绳索将其捆在椅上。

    而处于情绪失控中的季伶不停地扭身,试图用力挣脱开捆住自己的绳索,可那绳索却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愈来愈紧。

    他知道自己师傅将他带回来便是不想他去冒险,但是他没有办法对青稚的安危置之不理,只见他急赤白脸,眼冒血丝地看向守在门口的季昀之,哀求道:“师傅!”

    季昀之背对着季伶,站在门旁一言不发。

    “师傅!”

    见没有得到回应,季伶再次苦苦哀求:“师傅!青稚落在秦威手上,秦威有仇报仇不会放过他的!我要去救他!”

    季昀之叹气道:“我是不会再让你去冒险的,本来司幕回来通知我们时,我就不该答应让你们跟我一起去引开追兵。”

    “可事情已发生了,师傅!我们要弥补,要去救青稚!”

    喊着喊着,季伶因旧伤加上新伤,虚弱的咳了几声,即使他努力地压低声音想掩饰,但还是被耳利的季昀之捕捉到。

    季昀之皱起眉头,匆匆转过身,取过一旁桌上的茶水运气,一手轻拍季伶后背,一手将手中茶水递至季伶嘴边。

    “救什么救,你伤势未好,秦威就让你如此艰难,他身旁那妖女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那师傅你跟我去不就好了吗?”季伶微微侧过头,躲过迎面而来冒着热气的茶水,心急火燎地喊道:”算徒弟我求你了!“

    噗咚一声,激动之下季伶使劲蹬起离开椅子,却又因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可他丝毫不在意腿上的疼痛,只顾着仰起头望着季昀之。

    四目相对之下,见季伶仍是坚持,季昀之闭上眼深深地呼入一口气,将茶水砰地一声放回桌上,茶器清脆地碰撞声在这严肃的气氛里尤其响亮。

    他坚持道:“不可。”

    “为何?师傅!为何不可?!”季伶又说道:“师傅你明明知道我与青稚从小一起长大,对无父无母的我来说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在三生城的时候你都愿意配合我救人,为何现在不可?!”

    “为师并未曾说过不愿意配合你救青稚,只是这事需要慢慢商议,安排,确保计划周全,你不能急。”

    季昀之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季伶满意,当时在三生城,他可以看着青稚不让他出事,但现在情况不同,他需要尽快救出青稚。

    他越想越担心,心急如焚地催促着,“来不及了!师傅!”

    僵持之际,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仙人,是您回来了吗?”

    如细竹般修长的身影在门处冒出,只见陆堇平站在那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知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是好,只得站在门旁看向屋内的季昀之,继续问道:“之前听您答应在下说,您回来后便助在下去救族人,那现在是咱们是否可以启程了?”

    “师傅?”

    听到陆堇平这么问,季伶不解地看向季昀之,却只收到对方闪躲的目光及背过去的身影,“那既然师傅可以帮陆公子救人,为何,为何不能去救青稚?”

    像是意识到不妥,陆堇平紧追其后地说道:“仙人,在下那有可是有上百人需要你去救!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两人一前一后地请求他,深思熟虑下,季昀之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季伶,救上百人与救一人,孰轻孰重?”

    季伶眼中带泪,话语中都带着哭腔,他说:“师傅!我只知道现在青稚对我来说最重......”

    “季伶!你还未悟够!”

    季昀之匆匆打断季伶的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当初你独自跌落在司府时,为师见你虽年幼却身怀慧根,有仙缘,便将你当徒弟悉心养起。”

    说着,季昀之想起当年因饥饿无力飞行而落在司府院子里,懵懵懂懂的小乌鸦,不由得感慨:“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便爱到处乱逛,为师深知自由是鸟族的本性,也不拦住你,随你出去跟三生城的人相处,希望你多多历练早日悟出仙道。”

    “本以为三生城的事过去后,你便成长了,但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反倒跟人族相处太多混出了所谓的人性。”

    像是回忆起了之前季昀之养自己,教导自己的种种,季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对他的失态,懊悔道:“师傅......”

    “为师再问你一遍,救上百人与救一人,孰轻孰重?”

    “救......”面对着季昀之又一次的质问,季伶眼眶湿润,哽咽道:“救上百人......”

    “好。”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季昀之朝季伶轻轻甩袖,季伶身上原本紧紧绑着的绳索自动解开,像是收到了召唤一样,如灵蛇般飞回季昀之的袖中。

    “既然你懂了,”他快步走到门旁,侧头瞟向季伶,轻声地说:“你现在身上伤重,救人的事你不必跟我一起去,先休息罢。”

    “是......”季伶低眉垂目。

    见季伶无精打采的模样,他终究是心软,于心不忍地补充道:“为师不是不救青稚,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需从长计议,且这百人的安危更是迫在眉睫不容有失,等为师与瑶光他们回来再议罢。”

    “况且,要是瑶光知道自己徒弟被带走,定会马不停蹄地助你救回他。她若要去救人,司幕必会同行,有他们相助定当事半功倍。“

    听到这儿,季伶原本空洞的双眼似是有一丝亮光闪过,故作乖顺地回道:“是,师傅。”

    季伶表面上的转变让季昀之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使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开始让陆堇平在前面带路,带他去救在兵器锻炼场的百姓们。

    他们快步离开后,季伶跌坐在椅上看着他们愈来愈小渐渐消失的身影,眼神阴晴不明。

    陆堇平走着走着,感觉自己背后似是有一利刃般锋利的刀,随时都准备这要朝他袭去,将他一分为二。他朝那“刀”的来源看去,措不及防地对上季伶冷冽的双眸,吓得他一个抖擞,差点被门槛绊倒。

    季昀之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无,无事。”

    陆堇平猛地转回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带路。

    低垂的乱云从夜空缓缓掠过,凄凄凉风吹动纷乱的树影,簌歉声响里夹杂着起伏不定的虫吟声,如细雨般绵绵不绝,如季伶的内心杂乱无章。

    过了好一会儿,季伶缓缓起身,如行尸走肉般在城隍庙前来回踱步,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渐渐地,他恍然间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忽远忽近,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

    待他走近时,他这才发现是司幕背着瑶光朝,只见司幕脸色淡漠,而他背上的瑶光早已扛不住疲惫入睡,氛围有些许怪异。

    季伶着急地问道:“瑶光大人她......”

    “她中毒了。”

    季伶一脸紧张的想上前接过瑶光,可却被司幕不慌不忙地侧身挡过,越过季伶继续往庙中走去。

    看着空落落的双手,季伶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声地喃喃自语道:“可......”

    “怎么,你怕我害她?”季伶的反应让司幕深感不适,于是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冷眼朝季伶看去,其中扑面而来的寒意深入季伶的骨髓,刺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路上,司幕可是一直都有感受到来自季伶略带警惕的视线,他在想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不是!”季伶低眉垂目,这回他不是这么想的。

    “毒我已经把她解了,只是那毒性还在使她晕睡过去,明日睡醒便无事。”面对季伶回避的眼神,司幕缓缓说道:“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听到司幕这么说,季伶嘴里不知呢喃着些什么。

    隐约间,司幕似乎是听到他在说——“明日,明日太晚了。”

    季伶的话头找不着尾,听得司幕不明所以,就在他抬脚准备继续离开时,他听见季伶深吸一口气,喊住他。

    他喊:“司幕公子!青稚被秦威他们抓走了,请司幕公子你救救他!”

    听此,司幕刚抬起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也就约莫一秒的时间,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又继续往前走。

    见司幕渐行渐远,漠不关心的态度,季伶心急如焚地跑到他身旁,一边倒着走,一边朝他说:“青稚落在秦威手上,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青稚肯定九死一生。”

    司幕清幽幽的声音传来,“那,又与我何干。”

    “他是瑶光大人的徒弟!若他出了事,瑶光大人定恨极了见死不救的你!”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司幕一定很重视瑶光大人,这一路来,他都有看到司幕看向瑶光大人时的眼神都与看旁人时不一般。

    “你这是在威胁我?”

    司幕终究还是停下脚步,回头朝季伶望去,眼神凌厉,声线阴冷,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师傅呢?”

    就像是溺水中的人看到了飘来的浮木一般,季伶连忙说道:“师傅去帮陆公子救兵器锻造场的百姓了,让我在这等。”

    “呵,等?等什么?等来一具尸体吗?”司幕嗤笑了一声,“仙族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爱无私啊。”

    听到司幕语气中对季昀之的讽刺,季伶口是心非地辩解道:“兵器锻造场那边要救的皆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那边比较紧急,而且师傅只是相信瑶光大人会......”

    “会,会什么?他以为司瑶还是像以前一样吗?!”司幕紧皱着眉,双手握成拳,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想起不久前瑶光狼狈躲藏在暗巷中的角落,他打开竹筐时,她那充满希翼的神情,司幕心中一痛。她现在无论是反应力,身法还有神力都比以前逊色了不少,要不是他回头救下了她,后果定不堪设想,让他不禁后怕。

    司瑶,是谁?

    瑶光大人吗?为什么叫她司瑶呢?

    难道师傅与司幕之前就认识瑶光大人了?

    等季伶回过神来时,司幕已消失在他眼前,他慌乱地跑入内室一望,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在内室的床榻上,瑶光一人静静地在那躺着休息,被褥严丝合缝地将她包裹住,不让一丝夜里的寒风偷跑进去。

    她,睡得正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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