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滟霓”,魏明帝油尽灯枯之时,依然清醒地唤着陈滟霓。

    陈滟霓得知魏明帝病危后,日夜兼程赶回来,她已经错过了盛长勃,不能再错过魏明帝。

    进了长京,她骑着快马一路直奔皇宫,无人敢赶拦,这是后宫与前朝达成的默契,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冒出来犯大忌讳。

    在最后一刻,陈滟霓终于赶到了长明殿。

    望着回光返照的魏明帝,她瞳孔一震,心中五味杂陈,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当年人,一国帝王从意气风发到油尽灯枯,她强忍酸泪走到榻前。

    “长勃”,陈滟霓手足无措地坐在长边,喃喃唤着。

    魏明帝睁开眼睛,他等的人,终于到了。他打起精神,心满意足地握着陈滟霓的手,深情注视着她,他要将她的容貌刻在记忆里,哪怕喝了孟婆汤也能记得。“滟霓,朕终于等到你。今生,你是朕唯一的遗憾和执念,来世,我一定不再放开你的手…………”

    “不,我不要来世,我要你今生就不放手。”陈滟霓喊着他,回握着魏明帝的手。

    魏明帝嘴角挂笑,无力的眼睛再度睁开,“你啊,永远那么自我。”

    “我回来了,不走了,就在宫里陪着你。玉兰花还开着,我陪你去看。还有桃花,梨花,杏花,海棠花………春天我陪你赏花,夏天我陪你戏水,秋天我陪你赏月,冬天我陪你看雪,从此四季有我,只要你好起来,我都陪着你。”

    落花戏水滟东流,晚霓唤月问鼓楼,扁舟桨叶载他愁,仿若四季少春秋。魏明帝忽然想起他当年目送陈滟霓离京时所作的诗,此刻听着陈滟霓的深情告白,他心中十分动容,手指越发有力,活下去的欲望逐渐强烈。

    “好。”

    陈滟霓握着魏明帝的手,眼里簌簌之下,听着他有力的回音,她再也忍不住。

    这段时间,陈滟霓都住在盛云初的安庆宫,柳贵妃和淑贵妃依旧每日来向陈滟霓和魏明帝请安。

    唯独萧贵妃不曾露面,只是让睿王入宫请安。

    “今日的太阳真好”,陈滟霓一边命宫人安排一边给魏明帝按摩,“陛下可以出去晒晒?”

    “也好。”

    玉兰花下,魏明帝有气无力地睡在倚榻上,闻着清香,心里极其舒缓,此生能有这样的结局,他也没有什么遗憾。

    “陛下,喝点参汤”,陈滟霓一口一口地喂着魏明帝,像极了温柔体贴的新妇。

    “真好看,怎么也看不够”,魏明帝抓着陈滟霓为他擦嘴角的手。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皆是柔情。

    “霓凰郡主求见。”黄锦站在屏风外禀报。

    “宣”,陈滟霓代魏明帝开口。

    魏明帝原本不打算见,顶着盛云初脸的月无疆于他而言无异于一个外人,见陈滟霓开口,他便默许了,因她不知盛云初早已离京。

    “儿臣拜见皇伯父,拜见母妃”,一进园子,盛云初就行叩拜大礼。

    她隐隐的哭泣声吸引了魏明帝,“抬起头来。”

    盛云初直视魏明帝,泪水止不住,“儿臣回,儿臣不孝。”

    陈滟霓看到了她的异样,不解,正要开口问。盛云初道:“皇伯父待儿臣视如己出,儿臣却不能榻前伺候,还要劳烦母妃忙前忙后,实属不孝。”

    霓凰,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回来就好。魏明帝看着情真意切的盛云初,心中欢喜。他向她伸出手,盛云初起身走向魏明帝,握着他手,趴在他的身边喊着:“皇伯父。”

    “此时,你能出现,不枉朕疼爱你一场”,魏明帝摸着她的脑勺很是欣慰。

    陈滟霓见此景,别过头擦眼泪。

    一阵风吹来。

    “我去拿件披风”,陈滟霓抽出手准备起身。

    魏明帝拉着她,“无妨,你的手比披风暖和。”他不让她走,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他左手拉着陈滟霓,右手握着盛云初,心中十分满足。

    “好”,陈滟霓怕他冷着,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盛云初懂事地离开榻前,拿起摇扇扇着炉中的火。

    “好美”,玉兰花片片飘落在倚榻上,仿佛巨大的雪花。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魏明帝喃喃念着。

    “什么?”陈滟霓没有听清魏明帝口中喃语。

    “滟霓可知朕为何喜欢白玉兰?”

    陈滟霓低头一笑,“知道。”她望着满院子的玉兰花,轻声道:“片片如雪,干净,纯洁。还有纯真的爱情,无限的爱意。”

    “朕,今生许你自由自在,富贵荣华。来世,也会牵着你的手,漫步人间。”话音刚落,魏明帝便倒在陈滟霓怀中,溘然长逝。

    “长明”,魏明帝终究是无法再听见陈滟霓深情的呼唤。

    “皇伯父”,“啊……皇伯父”,盛云初被魏明帝的突然离世所吓,十分害怕的摇着他的手。

    陈滟霓泪如决堤,一片泱泱。

    她反握着魏明帝的手,深情道:“来生,我来找你。放心去吧,大魏的江山,我帮你守住。”

    黄锦闻声,从屏风走过来,扑腾一声跪下去。他爬到魏明帝跟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猛磕三个头。

    “出去通报吧”,陈滟霓无力地开口。

    黄锦点头,擦干眼泪,做他该做的事。他一脸悲伤地离开院子,候在殿外的众人皆紧张地望着他。

    “皇上,驾崩了”,黄锦含着泪,口齿无比清晰。

    淑贵妃、柳贵妃、萧贵妃、嘉亲王、睿王、明王、六皇子、盛云初无不悲伤。柳贵妃率先向内殿走去,淑贵妃和嘉亲王紧随其后,萧贵妃和睿王相视一眼也跟着进去。

    陈滟霓听见进来的脚步声,轻轻将魏明帝放平躺。

    柳贵妃红肿的双眼再次氤氲,她跪在魏明帝倚榻前,手足无措。她想为他整理衣裳,可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一直在颤抖。她望着逝去的魏明帝,悲伤之情无以言表,放声哭喊:“皇上。”

    “皇上”,淑贵妃和萧贵妃跪在柳贵妃身旁,同样哭喊着,情真意切,悲痛万分,眼泪顿时滔滔。

    嘉亲王、睿王、明王和六皇子、盛云初亦满脸哀容地跪在三个贵妃的身后。

    一声声悲痛,令陈滟霓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奔腾。

    “长勃走了,长明也走了”,陈滟霓无助地望着盛云初,她的手依然握在魏明帝手中。

    盛云初此刻的心,疼痛的无法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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