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希芓将旗袍拿出去的时候,听见谭嘉仪正向王太打听她的来历,不由微微一笑,心道: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承认萧无生确实靠得住,他编的那个来历简直天衣无缝。

    瞿希芓见她们还没说完,索性不过去,就站在拐角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盯着她们。只听王太说:“据说她是苏杭那边的人,家里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再加上自小对衣料、纺织有兴趣,天赋也好,所以长大一点就被织造局看中,招了进去。后来大清亡了,她家里也没什么人,她就辗转来了上海。”

    瞿希芓看得清楚,谭嘉仪眼睛里依然带着怀疑,可她脸上却是一副倒是非的样子,问道:“那她来上海的时间也不长啊,萧无生怎么对她那么上心啊。我可听说,我家那个失踪的姨太太遇见我家外子之前,可是跟萧无生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萧无生对她那是好的没话说。”

    “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何况,那位都已经嫁给你家祁爷了,他怎么敢跟祁爷抢人。而且,这位老板娘不比你家那个姨太太漂亮,那脸蛋、那身段,我一个女人看着都眼馋,何况是个男人。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祁爷去了以后,你管着偌大个祁家真是太不容易了。而且那个姨太太紧接着就失踪了,我觉得祁爷的事就是跟她有关。你可不能放松啊,得加紧查,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非得逮回来好好收拾不可。”

    谭嘉仪顿时一脸心酸地说:“谁说不是呢,我一个妇道人家,现在不仅要管着这一大家子人,还要管他留下的那一大摊生意,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瞿希芓就站在角落静静地看谭嘉仪表演,直到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施施然走了出来,说:“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说着,将手上的旗袍递给谭嘉仪,接着说:“这件旗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今天能遇到你,也是它的荣幸。不如,你去试试?”

    这条裙子的样式、剪裁、衣料都刚刚好戳中了谭嘉仪的审美点,她喜欢得不得了,尽管她对瞿希芓还抱有一定的怀疑,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只是一条裙子而已,想来也动不了什么手脚,于是欣然地接了下来。

    待谭嘉仪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王太忍不住赞叹道:“天哪,嘉仪,简直太美了,这件旗袍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一样,而且这个颜色、这个花纹,都衬得你越发华贵了。”

    瞿希芓在一旁但笑不语。她岂能不知谭嘉仪的喜好,当初为了博得她的信任,谭嘉仪不知拉着她聊了多少心里话。犹记得那个时候谭嘉仪说她其实更喜欢旗袍,可是祁炳渊不喜欢,所以她的衣橱里一件旗袍都没有,但她做梦都想要一件合身的、淡雅的、暗纹的旗袍,低调大方,端庄得体。

    瞿希芓心想:当初自己还承诺过等生活安稳下来,就亲手做一件给她。自己答应过的事这不就做到了吗?这件旗袍从织布、绣花、裁剪、缝制,那可都是她一手操办的。毕竟,厉鬼重诺嘛。

    谭嘉仪在镜子前来回转圈,满意、欣喜之色跃然于脸上,高兴地说:“这件旗袍真是深得我心,不知瞿小姐准备要个什么价?但说无妨。”

    瞿希芓看着镜中的谭嘉仪,摇头道:“美衣赠美人。这件旗袍是我离开织造局前亲手做的最后一件旗袍,它等了这么久才遇到你,得了你的青睐,这是何等的缘分。反正,它可能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了,不如就送你吧。”

    “真的?”谭嘉仪喜形于色,随后又赧然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瞿希芓笑笑说:“没关系,就当谭小姐是帮我打打口碑了。有您帮我美言几句,我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不是吗?”

    这是王太在一旁插嘴道:“希芓,你这可就不对了,我来你店里光顾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见到你亲手裁制的衣服。不行,你也要亲手为我做一件。”

    瞿希芓无奈但真心地笑道:“好好好。你为我介绍了这么多单的生意,以后你挑中的我都亲手为你做。”

    当天中午,谭嘉仪穿着这身旗袍出席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场合,把瞿希芓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当天下午,瞿希芓的店里就门庭若市,直到萧无生来店里接她,她才算喘了一口气。

    坐进车里,萧无生才说:“累了吧。中午出席新任上海镇守使的就任礼时,谭小姐的装扮可是吸引了诸多狂蜂浪蝶,连新任的镇守使都对她赞赏有加,陪同出席的太太、小姐更是围在她身边,打听个不停。当时我就觉得,下午你肯定会忙的脚不沾地。”

    瞿希芓眼角含笑地看他一眼,问道:“那你呢?你觉得如何?”

    萧无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旗袍不错,人不行,穿她身上可惜了。”

    瞿希芓浅浅地笑着说:“不可惜,本来就是为她做的。那匹布可是费了我很多心思日以继夜赶制出来的,多亏她晚了几天才来,要是刚开张的时候,我还未必能拿出这件旗袍呢。”

    “哦,看来有故事,说说看。”萧无生好奇地说。

    瞿希芓看了一眼周围,说:“明天再说吧,我到了,晚安。”说完就准备下车。

    “希芓,”萧无生拉住瞿希芓的手,说:“你的车还有一周才能到。你就看在我要给你当司机的份上,就告诉我嘛。或者,让我进去喝杯茶,你慢慢给我说,可好?”他说着,手还轻轻摇了摇瞿希芓的手,妥妥一副撒娇的模样。

    瞿希芓对任何人都可以硬心冷血,唯独对萧无生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说:“行,请你喝茶,那你进来吧。”

    进屋,瞿希芓给萧无生泡了杯碧螺春,才窝在沙发里,慵懒的说:“谭嘉仪那件旗袍,织布用的丝线和绣花用的绣线都是拿冶金的药剂泡过的,晾干织成布也就没什么味道了。这种衣料,她穿的少还好说,只要她经常穿,到明年这个时候我大概就可以出席她的葬礼了。”

    萧无生挑眉,略显惊讶地问道:“你竟然还给她留了一年的时间?而且,万一中途她察觉到有问题,找了医生解了毒,你的游戏不就提前结束了?”

    瞿希芓笑笑,说:“放心,她察觉不到的。经皮毒起效很慢,而且前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即便有一些症状也和心思郁结、失眠多梦差不多,等她察觉到异样的时候,也已经时日无多了。她用毒害我,我以毒杀她,很公平。”

    萧无生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我们相遇至今已过半年,但是你每每都能给我惊喜。从初见时的琴棋书画,到礼查饭店赌术超群,再到你后来的战力惊人,现在你竟连织布裁衣、阴诡毒计都懂。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瞿希芓失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的学问只要肯下功夫、肯花时间,就没有学不会的吗?而作为厉鬼,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无论我想学什么,只要不吃不喝不睡,全力攻坚,就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学到我想学的。而且织布、绣花、裁衣在五百年前本来就是女子必学的功课,只是手艺好坏而已。”

    萧无生轻轻鼓了鼓掌,说:“我就喜欢你这种自信、张扬的美,就如盛放的玫瑰,让人欲罢不能。”

    面对萧无生这突如其来的直球式表白,瞿希芓却只是眨眨眼睛,状似无辜地问:“需要我说谢谢吗?”

    萧无生忽然起身走到瞿希芓身前,俯身将她围在沙发上,抚着她的脸,声音低沉地说:“希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因为骊珠让我们互生好感,也许并不是坏事。至少,有骊珠在,我永远不会背叛你,而你也永远不会伤害我,这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瞿希芓睁着两颗玻璃珠似的透着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萧无生,说:“可我不想受人摆布,也不想在没有利用价值以后被人抛弃、毁灭。”

    萧无生就像受到蛊惑一般低头轻轻在瞿希芓的唇上印上一个吻,说:“我不会、也没有利用过你、摆布过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希芓,尝试跟我在一起,怎么样?你总不能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我。”

    瞿希芓也伸手抓住萧无生的衣襟,说:“可以一试,但我可不保证一定会跟你走到最后。”

    萧无生却将瞿希芓的话自动转换成了“愿意”,大喜过望地深深吻住了她,然后说:“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产生想离开我的念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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