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机十二小时后再开机,第一条daylog已经有近十万条留言。

    楚挽沁从上到下翻了约三分钟,确认众人的反响与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后,更加放心了。

    “沁姐,咖啡来了。”助力瑞瑞拉开房车的门坐进来,手里拎着三杯不同口味的咖啡,“嗯,这是你要的黑咖啡。”

    楚挽沁接过后,点开了海师大的账号。置顶动态的后一条正是留言中提及的转发。想不到,自己那么荣幸,能得到母校的盖章认证,想必如此一来,也不会有更多人盯着照片的事不放。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快五天,热度不再有上升的趋势,以当代网友们吃瓜的节奏,用不了几天,这事就会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

    唐姐也坐进房车,一见有咖啡喝,终于放松下来。

    “事情好歹没问题了。”唐姐猛喝了几口咖啡,对楚挽沁说,“这次真是有惊无险。”

    “我早说了,没必要急着发声,一张照片而已,不能说明什么。”楚挽沁继续翻阅着海师大的动态。

    “可现在扑风捉影的事太多了,你又在事业上升期,真要是被谁眼红了,就不是一张照片的事了。”唐姐是过来人,见得也多,“凡事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这事一看就是碰巧,哪有人蹲点拍我,我还没那么红吧?”楚挽沁半开玩笑地说,“指不定人家是先看到他,才会拍的。”

    “他?”唐姐抓住了重点,“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就随便上人家的车,我就说那天让师傅在停车场等着,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楚挽沁听着她的唠叨,不慌不忙道:“我没有随便上人家的车啊。我是公众人物就不能有朋友吗,朋友开车载我就不被允许吗,这可太滑稽了。”

    “挽沁,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啊,这次一张照片,就把你和人家的关系编排的跟真的一样,还有人更夸张,把你上过的学校念过的书都扒拉出来,这都属于侵犯隐私了。”

    瑞瑞在一旁附和:“是太过分了,得追究他们的责任。”

    “嗯,按正常程序走呗。”楚挽沁又云淡风轻地说,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反正该解释的我也发daylog了。唐姐,公司没说什么吧。”

    唐姐这才想起本该和她说的:“你那条发出去后,公司也发了声明,学校那边也认为照片是小题大做,加上老师本身也有反馈,公司就转发了你的daylog,将事情的关注点回到校庆本身。”

    “本来就是为了校庆。”楚挽沁追了句。

    一旁的瑞瑞边听着边打开daylog,又依次翻看起这些内容。

    上飞机前一个小时,远在国外的楚挽沁发了一条daylog。

    ——

    谁还没几个优秀的朋友呢。(捂脸害羞笑)

    能受邀参加海师大七十周年校庆,既荣幸又激动,非常期待晚会当天的盛况。(撒花)

    #我为海师大带盐#

    #欢迎报考海师大#

    ——

    除了文字,还有一张楚挽沁的大学毕业照。

    照片上,她手捧毕业证和漂亮花束,明媚阳光的笑容极具亲和力,让身边的风景都黯然失色。

    虽然没有明确澄清照片的事,但显然是告诉众人,她现身海师大的原因是参加校庆前的彩排活动,希望大家关注的是活动本身,而非个人隐私。至于澄清的事——

    楚挽沁所在的经纪公司已经通过官方账号“幕上文化”的daylog进行正面声明。大意是,楚挽沁目前单身无恋情,请大家关注艺人作品而非私生活。声明简单明了,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内容,这也是“幕上”一向办事作风。

    海师大的发布则更倾向于宣传七十周年校庆,楚挽沁提及的两条tag实则为海师大近期策划的活动。

    “我为海师大带盐”这条并不是新鲜话题,之前已经有很多毕业校友在daylog上接龙,只不过楚挽沁的身份特殊了些,恰恰因此提高海师大的关注度。

    “欢迎报考海师大”这条就更不用说了,知名学府,令许多考生向往,借着这波校庆,自然是要宣传的。楚挽沁的这条动态的确很符合校方的态度,也无怪乎可以直接转发出去。

    “沁姐,网上说那位很帅的男老师和你是高中同学,那岂不是早就认识了?”瑞瑞已经看了太多条评论,到底忍不住想问。

    “是啊,早认识了。”楚挽沁不介意回答。

    “哇,那真的是老朋友了,网上还说他是海师大最受欢迎的心理学老师,好多人都在转发他的讲课视频呢。”

    “瑞瑞,你也很八卦啊,别随便打听。”唐姐听出些许微妙,却也转头便问,“挽沁,你和人家真没什么?”

    “我倒是想有什么。”

    楚挽沁此话一出,二人都呆住了。

    工作中的楚挽沁从来不提私事,连家里的事都很少讲,好几次做专访提及家人的话题,也只说感谢家人支持之类的客气话。不过唐姐知道,楚挽沁父亲是做纸业生意的大老板,在业内身份不低且处事低调,这种家底厚不张扬的家庭应该很注重个人隐私,所以楚挽沁也在这方面很有分寸。唐姐只管自家艺人的发展,倒不在意这些,有些事不便过问也就不问了。

    “网上的那些八卦啊还真不太行。”楚挽沁悠闲如故,“重点全都不对。”

    “哎,什么意思?”唐姐和瑞瑞异口同声。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相向而行的繁忙车道上,一辆路虎疾驰而过。

    楚阮月靠着车窗,听电话里祝辛夷的喋喋不休。

    “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啊,别为了楚挽沁委屈自己,她那么写不还是惹别人乱猜,谁跟她是朋友啊,她说是就是啊。”

    “她是我姐。”楚阮月苦笑,“而且……”

    而且,楚挽沁和苏凭渊之间确实有过情愫,那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她非常理解,楚挽沁到现在也没放下,说不定以后也不会放下。

    “而且什么啊,老苏对你才是真心的,你别受网上的影响胡思乱想。”

    “我知道,没有乱想,事情都过去了。”

    “你们夫妻俩怎么回事,都结了婚还不对外公开,现在当老师还得立单身人设吗。”祝辛夷今天火气特别大,“老苏呢,在旁边吗,让我骂他几句。”

    苏凭渊当然听着,但楚阮月是不可能让她这么做的。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

    她想要的都得到了,再索要太多就是得寸进尺。

    “咱们同学群里可都聊炸了,你们两个当事人倒好,一个说不用帮,一个说没关系,想急死谁呢。你是不是顾及楚挽沁的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事情已经够大了,谁顾及你的面子。”

    有些话,楚阮月不便告诉祝辛夷,他们家的情况远比看起来复杂,她真正顾及的并非楚挽沁。

    “祝医生,谢谢关心。”苏凭渊没由来说了句,“我们还有事,空了再聊。”

    “哎?苏凭渊,你是嫌我话多?信不信我把你以前……”

    “安珩没少问我说以前的事,你要是……”

    “好好好!”祝辛夷立刻打断道,“服了你们。阮月,下次要再有这种事,你搬来和我住,别理他了!”

    说完,那头就挂了。

    “就算我同意,安神也不同意啊。”楚阮月无奈地叹了句。

    “不准,想都别想。”苏凭渊异常坚决。

    楚阮月见识过他着急的样子,弱弱地补了句:“我就随口说说。”

    二人抵达楚家时,继母秦芮正在前院忙碌,花圃前的木桌上摆满了刚摘的花,看起来正准备插花。

    秦芮见了楚阮月和苏凭渊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只说了句“来了啊,你爸在二楼”便继续忙她的了。

    家里新来的阿姨前不久刚见过楚阮月,知道她是楚家不常露面的二女儿,便领着他们进了门。

    楚家的别墅三层高,位于这附近环境最幽静的居住区。虽然外型很气派,装修也很豪华,但楚阮月只感到陌生。

    这地方是大学时搬来的,当时楚阮月在沐城上学,除了逢年过节回来几天,基本没怎么常住过。楚挽沁不同,她留在本地读了海师大,隔三差五就能回来,哪怕后来为了方便工作搬出去,也不影响回家的频率。

    楚阮月不喜欢这里不单单因为陌生,还因为这里于她留有不好的记忆,每来一次就想起一次,仿佛在提醒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可她姓楚,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

    苏凭渊拉起她的手往里走,干脆果断,不掩盛气。掌心的暖意随握住的力量传递而来,给她足以面对现实的勇气。

    恍惚间,楚阮月仿若回到五年前,同样的地方,和身边同样的人……

    五年前,楚阮月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苏凭渊也一天不差来了三个月。

    起初,楚阮月以为苏凭渊来看她是出于内疚,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些,也随他愿意。

    她坚信,苏凭渊看她只是顺便,因为他真正想探望的人其实是楚挽沁。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她和楚挽沁都是那场火灾的受害者,被困在商场里的数个小时里,她们都经历了人生最绝望的时刻。命运对她们尚且抱有仁慈之心,没有在最后时刻夺走她们的性命,但剩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心理上的和生理上的,或多或少都有失去的。

    获救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睁开眼醒来就已经在医院,浑身的疼吞没了恐惧,她根本来不及回想就被推进手术室。

    楚挽沁是幸运的,她避开了烈火,没有被烧伤皮肤,但同时她也是不幸的,吸入过多的浓烟让她的声带受损,无法继续追她的音乐梦。

    意外不得不使她们停下各自的脚步,楚阮月也彻底失去了父亲的信任。

    如果楚阮月没有拒绝家庭聚会去赴约,楚挽沁就不至于跟踪她去那间商场;如果没有被困在那间商场,楚挽沁也不至于错过最佳的救援时间继而声带受损;如果声带没有受损,楚挽沁也不必放弃音乐的梦想,重新选择一条更艰难的路。一切都楚阮月惹出的祸,这就是父亲耿耿于怀不肯原谅她的原因。

    楚阮月觉得委屈,她无法预料那一切的发生,也没有能力替楚挽沁受伤,她更没有那么幸运,毫发无损地获救,可为什么父亲连一点关心都不愿给她。

    不对,父亲至少还愿意替她花钱看病,只是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用金钱衡量。

    苏凭渊本不需要了解这些,但那天她正是为了赴他的约才出了事。所以,苏凭渊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来探望她照顾她也并不难猜。

    ——同情与内疚。

    是他那种善良性格会做出的事。

    苏凭渊来得勤快,还总往她的单人病房跑。楚挽沁到底是知道了,对她狠狠发了通脾气,如果不是护士拉得快,她恐怕又要伤上加伤。

    楚阮月不想忍,又不得不忍,事情闹得太难看,她免不了被父亲责骂。好在没过几天,楚挽沁经父亲安排转了院,互相见不到,也算能消停一阵。

    进出的护士没少议论她家的事,不过都是私下聊,有几次她装睡听到几句,无非是说,她很可怜,受伤很可惜,还有男朋友又帅又贴心。

    苏凭渊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说不定过阵子也不会来了。

    然而楚阮月想错了。苏凭渊非但继续来,还自作主张把照顾她的护工辞退了。

    起初,她很生气,气他莫名其妙干涉她的事,可再如何生气,苏凭渊还是雷打不动地天天出现,带着吃的喝的用的,比护工还要上心。

    她觉得一切都够了。给的同情越多,她越难以承受和回报,明明不是想以这种方式见他的。

    三个月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祝辛夷经常来看她,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安慰说,皮外伤还是有救的。

    明玫人在外省又扭伤了脚,只能用手机隔空慰问,她说各自保重,愈后再相见。

    邢沐芸和李香落也来了,叫她工作全部放一边,半年之内别想着回沐城。

    卓秉约当然来了,可他见到苏凭渊之后脸色难看,二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妙。

    之后有一天,苏凭渊突然对她说,楚阮月,跟我结婚吧。

    是真的很突然,她完全讲不清那一瞬间自己经历了多么复杂的难以言说的心情。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没有表白,没有恋爱,没有任何证明心迹的承诺。他石破天惊的一句请求让她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的感情。

    相处得越久,喜欢便越深刻,但理智让她选择退让。

    她一退再退,却不明白苏凭渊为何一进再进,直到退无可退,也没必要再退,就不知不觉变成了现在。

    楚阮月在一楼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苏凭渊下楼。

    见过父亲后,是意料之中的冷遇。之前电话里的几句责骂已经表达得够清楚,即使今天见了面,父亲也很难给她好脸色。

    从小到大,在楚阮月的记忆中,父亲总是不喜欢她。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他就经常不回家,忙工作忙事业,这些原因听多了就是借口。妈妈大概是习惯了,所以她也学着习惯,一直习惯到妈妈因病离世。

    没了妈妈的疼爱,她既孤独又害怕,小小年纪承受不住的沉重只能向父亲寻求依赖。父亲确实经常回家了,但也带回了秦芮和楚挽沁。

    父亲说,挽沁是你姐姐,她也姓楚。

    楚阮月平白无故多了两个“亲人”,她不想理解也不愿意理解,因为理解后的真相往往能伤透人心。

    有人伤她,也有人护她。她第一次见苏凭渊动怒就在这间房子里。

    拒绝“求婚”后,苏凭渊的执着让她无所适从。她想逃离他的好心,连出院都背着他。

    苏凭渊可好,医院没人就到家里找人,找到了还嫌不够,当着父亲的面直接提了结婚的事。父亲当然是不同意,他再怎么不喜欢苏凭渊,也知道苏凭渊是楚挽沁喜欢的人。父亲可以为了楚挽沁的喜欢让步,却绝不会为了她让步。

    不晓得苏凭渊是年轻气盛,还是不愿让她难堪,面对父亲也拿出了从未有过强硬态度。父亲勃然大怒,气得要动手,楚阮月见不得便上前劝阻,却是挨了父亲的狠狠一巴掌。

    为了这一巴掌,苏凭渊顶撞了父亲,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苏凭渊跟人吵架的气势也是无人能敌的。冲突一旦起了,就很难平息,结婚是一切矛盾的开端,直到今天仍然无法调和。

    楚阮月回想着这些不愉快,又陷入当初难以消解的矛盾情绪中。

    有人明明与她血脉相连,却始终不愿给她亲情;有人明明对她只有责任,却一直愿意护她周全。这到底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几年,苏凭渊为人处世比过去变得更加沉稳,矛盾一直在,但他总有办法应对。

    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为了尽量避免他和父亲见面,有些事她都不曾讲。关系再淡薄,父亲终究是父亲,她努力去接受,甚至去承受,只希望至少能守住苏凭渊给她的安定。

    大门推开时,楚阮月听到了一阵爽朗笑声,秦芮捧着一大束花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靓装的楚挽沁。

    “阮月来了。”楚挽沁毫不惊讶,亲切地打了招呼。

    楚阮月朝她点头,心里只挂念未下楼的苏凭渊。

    巧的是,楼上也有了动静,只听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转移到目之所及的二层楼厅。

    “挽沁回来了?”

    楚沣出现在楼梯口,高大威严的模样叫人肃然起敬。当然,这只是楚阮月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是啊,想你们就回来咯,开心吧?”楚挽沁挽着秦芮的手臂,亲昵道,“妈,家里有吃的吗,我都饿了。”

    “何妈,去把今早炖的雪梨燕窝汤端来。”秦芮吩咐着身后的阿姨,又对楚挽沁说,“这汤炖了一上午,你可要多喝几碗,对嗓子好。”

    “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楚挽沁松了手,走到楚阮月对面的沙发坐下,“阮月,你难得回来,一起喝点吧,何妈的手艺可好了。”

    不管多久没见面,楚挽沁总是很热情,主动打招呼,主动聊话题,主动问些有的没的,和亲姐妹没什么两样。

    楚阮月也顺着她的热情给以回应,只是她永远做不到若无其事的亲近与自然。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走。”楚阮月给了很淡的笑容,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别急着走啊,我这次去国外带了好多礼物,你也挑一些吧。”楚挽沁说着,看向楼上的楚沣,“爸,阮月难得回来,你非得站楼上跟我们说话吗?”

    楚阮月也抬头看去,恰恰对上楚沣冷厉的目光。换做以前,她可能会很不安很害怕,但现在她长大了,也放下了多余的期盼和愿望,已然能做到勇敢面对。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几秒,然后她移开视线,寻到了更想见的人。

    苏凭渊用眼神回她以温柔,然后沿着楼梯往下走,他走得如此优雅从容,好像每一步都是为了靠近她而存在。

    “苏老师也来了吗?”

    楚阮月稍作回神,只觉楚挽沁的提问过于滑稽。门外停着的车那么明显,她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些事。

    “我们一起回来的。”楚阮月缓缓起身,“来看看爸爸和芮姨。”

    “那应该提前跟我讲的,难得人齐了吃个饭也好。”楚挽沁也站起来,“上次你回来也不带苏老师,怪可惜的。”

    “不用。”苏凭渊已经走近,默默牵过楚阮月的手,“我们还有约会,不多留了。”

    楚阮月茫然,又听他道:“岳父,芮姨,我们先走了。”

    站在楼上的楚沣脸色一凝,冷声道:“挽沁,你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挽沁刚回来,汤还没喝呢,有什么话要着急讲。”芮姨在一旁说。

    楚挽沁却看向对面二人,尤其看向苏凭渊时明显停顿数秒,有话却又不得说的样子。

    气氛有些不对,但楚阮月来不及多想,就被苏凭渊拉走了。

    [苏同学来了]

    苏家的厨房最近被苏凭渊占领了。

    全家人都不明白,追女孩子不送花不送礼天天送汤是什么意思。

    苏妈说,何止送汤,一日三餐早出晚归的,比花钱请的保姆还要尽心。

    苏爸说,儿子上心起来拦不住,比我当初追你的时候还要夸张。

    苏爷爷苏奶奶说,能让小渊这么喜欢的,得是多好的丫头。

    没人知道,这个招他喜欢的女孩子,已经在他心里住了好多年。明明已经准备当面告白了,可是——

    他很后悔,非常后悔。如果不是为了他那该死的计划,楚阮月怎么可能会被困受伤。

    烧伤不是小伤,从医生那里听来的每句话都像刀片一样割在他心上,他不想原谅自己,也不打算原谅。

    获救之后,楚阮月一直很安静。

    楚家人很奇怪,明明有两个女儿,却只有楚挽沁得到重视。

    楚挽沁也受伤了,他表示很遗憾也很同情,但除了遗憾同情,他给不了更多。

    楚沣说,楚挽沁情绪不稳定,声带受损对她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希望他能够多陪陪她,哪怕看在同学的面子上。

    苏凭渊反问,那楚阮月呢,同样是女儿,阮月就不该有人陪吗。

    楚沣的回答令人寒心。他说,阮月向来懂事,一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苏凭渊敬他是长辈,在医院里忍住冲动不与他理论,最后只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阮月他来照顾。

    他每天都照顾了,整整三个月。两个月暑假,加上一个月请假,给学校的理由是家人住院。

    他喜欢阮月,想把她变成家人。第一步就是,把护工辞退了。

    楚阮月不止安静,还很有分寸。

    朋友们来探病,她都说没事,很好,别担心。

    医生护士来上药,她总忍着疼不出声。

    苏凭渊知道,她也是爱笑的,笑起来甜甜软软很可爱,嘴角的痣总让他有亲吻的冲动。

    他更加知道,她会躲起来偷偷哭,隔着被子抹眼泪,他心知肚明却从不提。

    但不管怎样,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不管楚阮月如何理解都无可改变的决定。

    苏凭渊走进病房时,护士刚给楚阮月换过药。天天来都认到脸熟的护士打趣了句,男朋友今天又很准时。

    楚阮月趴在病床上红了脸。过去的两个月间,她一直向别人解释他们的关系,但无人在意,久而久之也就不提了。

    苏凭渊宁愿相信,她脸红不是因为天天换药的尴尬,而是她也终于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了。

    要是他比卓秉约更早认识她就好了。他总是这样想,想多了就会又羡慕又嫉妒。

    卓秉约最近常来,阮月阮月叫得亲密。苏凭渊听得很烦,每次都不客气地赶他走。既然有了女朋友,为什么总来干扰他们,一个浪荡的花心男,不值得楚阮月上心。

    苏凭渊只泡了壶开水的工夫,卓秉约又来了。

    二人聊得不错,病房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

    苏凭渊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说不出五味杂陈的滋味究竟该怎么形容。

    最近楚阮月脸上的笑容多了,偏偏从没有给过他。喜欢从来不是占有,但他又不是圣人。

    卓秉约离开后,楚阮月又变得安静,好不容易听她开口,却得来一句莫名。

    “你什么时候走啊?”

    “我不走。”苏凭渊很有耐心陪她。

    “可是你不用天天来。”楚阮月又提这件事了,“你已经做的够多够好了,没必要继续……”

    “我乐意。”苏凭渊还乐意做很多事。

    “你不回学校的吗?暑假早就过了。”

    “这个你问过了。”苏凭渊欣然作答,“反正请了假,闲着也闲着。”

    楚阮月实在没办法,甩了一句:“帮我喊下护士。”

    “哪里不舒服?”他凑过去,见她脸颊红红。

    “没有。”她别过脸。

    “真的?”她有事的表情是瞒不过他的。

    楚阮月索性自己去按铃,被他先一步握住手。

    “如果是我能做的,就不要麻烦护士了。”

    他语气一下就温柔,也是怕她有顾虑。

    “我……”楚阮月拗不过,轻声道,“肚子疼,就是……上厕所。”

    苏凭渊瞬间明了,他不笨,有时候聪明过头。

    “那你抓紧我。”他说着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很有技术地避开后背的伤口。

    “喂!”楚阮月急了,这人自作主张的本领越来越强了。

    苏凭渊不管,抱着她往卫生间走。

    “肚子疼早点告诉我,下午我煮好红糖姜茶带过来,还缺什么吗?一起拿过来。”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楚阮月哭笑不得。

    “我在门口,好了告诉我。”苏凭渊自说自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等再抱回来的时候,楚阮月挨着他的肩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也不安,说了句:“我愿意管你,你别嫌我烦。”

    楚阮月神情落寞:“如果嫌你烦,我也太不知好歹了。你不止很好,而且……”

    “而且什么?”

    “比任何人都好。”

    苏凭渊被她这句话说得心动,但他要的不是感谢。

    怀里的重量落回床上,楚阮月刚要说谢谢,便被他打断。

    “楚阮月,跟我结婚吧。”苏凭渊俯身看着她,克制的语调掩不住心中迫切和紧张。

    楚阮月茫然且错愕,许久都不曾回神。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一直想这么说,也想这么做,现在不过是付诸实践,她再怎么呆呆看着也无济于事。

    理智和冷静都是很早之前就使用过度的东西,现在他一点都不需要。

    倾身,低头,他轻轻蹭上“觊觎”已久的她嘴角的痣,然后顺势“掠夺”一个甜甜软软的吻。

    不管了,行动大于一切,被揍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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