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岩第二次见到王淮的时候,他终于蹲下来摸了摸她带出来溜的这只猫,然后和她说:“现在猫能带出来遛弯的不多了。”

    王淮身形高大,但是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黑眼圈在夕阳下也明显的很。即使两人初次见面时,他骑着电动车帮岩岩把一只受伤的流浪猫带到宠物医院,此刻再次遇到,她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发怵,于是只不做声的点了点头,然后试图吸引此刻正在地上打滚的猫咪的注意,准备带它回家。

    王淮其实也根本没有再多说话的意思,手胡乱的在猫的肚子上摸了摸,随即便站起身来。

    岩岩带猫朝左边的路口走,他往右去。两个人都没在对方身上多留心思。

    此刻夕阳西下,天将将转黑。这条路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但他显然不属于有班可上的那群人,于是只好孤零零的走在路上,视线所及正是昨天去过的宠物医院。

    王淮熟门熟路的拐进昨天去过的医院,院长正坐在前台的桌子上和护士小姐姐聊得热火朝天。他见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咳嗽一声。

    司徒转过身,瞧见王淮,玩笑的神色收敛起来,示意护士小姐姐继续看着店,他和王淮走到医院的门外。

    王淮递一根烟给他,司徒摆了摆手,说:“之前不和你说过吗,戒了戒了。”

    他只好自己抽,闷声看着地面。

    司徒问他:“来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顿了下,又说,“我知道你的情况,但再怎么着,手机还是得常看的,不然亲朋好友都在关心你,但又联系不上。”

    王淮只顾往地上瞅,末了来一句不相关的话:“刚刚那妹子,就是你之前说打算追的人?”

    司徒老脸一红:“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都要追她了,还担心她听见?”

    “我这不是打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嘛!”司徒乐呵道,“那你和乐茜怎么样?这下子患难见真情,好事将近了吧!”他以为至少提下乐茜,不会犯了忌讳。

    谁知王淮说:“分手了。”

    司徒愕然:“前阵子不是都在准备订婚的事情了吗?”

    “要是没发生那档子事,是该订婚了。”他说,“谈也谈了三四年了,双方父母也都见过了。”

    司徒只顾说:“对呀。”

    “但不是没钱了吗。”他说,“她就说,那要不先别订婚了。过几天她爸妈就偷偷联系我,说乐茜在家里哭,一问才知道我公司的事,就想让我主动提个分手,别耽误他们家姑娘了。”

    “那你提了吗?”

    “和她说了,她就说行,然后就分了。”

    “好家伙,”司徒忍不住道,“你这还真是一倒霉起来,就倒霉透顶了呀。”

    这才是好兄弟,这种时候玩笑的话也随时说得出口。司徒看王淮吞云吐雾的样子,都害怕自己在旁边呆着,什么时候烟瘾又犯了,于是站起身来跟个大爷一样的晃悠着活动身体。他倒是清楚王淮不是那种一击就倒的人,过去的十年,他们两个都在折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把爱好搞成了事业,中间不知遇到过多少次起伏——当然没像这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多少对这样的境遇也会有些心理准备。

    王淮就只想抽烟,在家躲了好几天,饶是他这次也有些六神无主,昨天正巧碰上受伤的猫,帮忙一起带到宠物店,今天就又想过来看看这只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司徒说:“流浪猫?就在里面呢。不过他们说是一个小姑娘带过来的,没提到你。”

    还真是个小姑娘,素面朝天,一身休闲的打扮,抱着只猫哭的稀里哗啦。他原本心情不豫,居然也被哭的满是同情,骑了电动车带她去医院给猫检查。

    护士小姐姐领他们去看猫,这回王淮看清挂在她胸口的名牌,名字是纤纤,和本人的气质一模一样。

    纤纤说:“这是岩岩带过来的猫呢。啊,对了,老板,岩岩说昨天她没带够钱,今天来付医药费,这样可以么?”

    大眼睛冲司徒眨呀眨,王淮就眼见着司徒浑身都软了,只顾着连声说“可以可以”。

    王淮“切”的一声,司徒没好气的瞪他,结果见他居然这就要走,又急了,叫住他:“你妈妈担心你,让我没事多劝劝。我也知道你心烦,这种时候肯定不想多和人打交道,但咱们谁跟谁,你说是不是?”

    王淮说:“你不说我也正要提,公司没了,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收尾之后才能另寻出路。这段时间的社保总得有着落,刚想和你说声,帮我——”

    他话音未落,司徒已经心思转了好几圈:“来我这上班,我当然给你交社保。来来来——”

    他把王淮按在前台:“你明天办个入职,今天就当实习了。我这边上班时间灵活,最适合你这种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的社会闲散人士了。”

    王淮又好气又好笑,可也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必然是受了父母的嘱托,好心使然,一时之间竟也无话可说。

    于是岩岩安顿好自家的橘猫再过来医院,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刚刚路边撞见的王淮。两天遇到三次,她于是和他试探性的打了下招呼。

    王淮问:“来看猫吗?”

    纤纤说:“岩岩,你来了呀!你家的胖橘还好吗?”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里头的病房走。纤纤注意到刚刚她打招呼的动作,于是问:“你认识他呀?”

    岩岩有些发懵:“他?”

    纤纤于是开始八卦:“刚刚听说是我们院长的好朋友,而且没有工作,我们院长就让他来医院打几天零工,所以才在前台那里坐着。”

    听见“没有工作”四个字,岩岩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连带着对王淮都不觉得害怕了,于是接话道:“不过他可以交自由职业的社保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纤纤说,“我们院长也是好心嘛。医院的员工肯定是要学这个专业或者有相关的工作经验的。他在前台,也不知道别人问一些宠物的问题,能不能回答的上来。”

    小猫确定是得了猫瘟,得花上好一番心思去照料。岩岩家里有猫,只能让这只小猫继续住院。纤纤知道这下子她肯定要花好大一笔钱,于是到前台的时候问:“岩岩,你现在手头有这么多钱吗?”

    岩岩含含糊糊地说:“还有点存款。”

    司徒看岩岩齐刘海、马尾辫,一身运动服的样子,还以为她在上学,就问:“妹妹,还在上学吗?救助流浪猫是好,但是到要花钱的事上,最好还是和爸妈商量下。”

    岩岩忍俊不禁道:“我没在上学了。”

    司徒问:“上班了呀?那在哪儿上班?有对象了吗?”

    岩岩说:“失业了,没在上班。”

    “……”这句话让司徒暂时失语,反倒是王淮看岩岩立马顺眼了起来,惨到了一块去,也算是同道中人。

    纤纤有点担心:“治猫瘟很贵的。”

    岩岩倒没多说什么,只不过还想留在这儿多看一会儿猫,于是帮纤纤给一只刚送过来的猫驱虫。

    纤纤边给小猫驱虫边教王淮:“你看,要把驱虫药滴在小猫的后脖颈这里,这样它……”

    司徒饶有兴致的看着王淮被耳提面训,跟岩岩打岔:“我这个老兄叫王淮,也失业了。你们两叫什么来着,叫失业者联盟!”

    岩岩听了觉得很好玩,于是乐呵呵的笑开了。

    王淮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结果一个没注意,扶着猫的手用了力气,小猫瑟瑟发抖的叫了一声。纤纤很心疼,于是把王淮赶走:“去去去,你还是别在这里碰小猫了吧。”

    这会儿司徒已经和岩岩聊上了,正问着岩岩工作的事。

    岩岩很实诚地说:“主动辞的职,因为工作量越来越大,领导还很会PUA。”

    “PUA?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说,”岩岩一时也解释不清楚,“老是打击你,说你做的不好。没人了又说公司离不开你,还老说会招人过来,结果到我离职了人也没过来。”

    王淮幽幽道:“说你做的不好,说不定是因为你真的工作做的不好。”

    司徒噗嗤一声笑开来,替王淮找补:“我这个朋友牙尖嘴利,心还是好的,妹妹你千万不要在意。”

    “不过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才离职的。”岩岩说,“但是肯定不可能一下子讲得清楚。”

    纤纤问:“你现在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还在投,不过回复的少。”

    “先休息几天呗,也不急在一时。”司徒说,感慨道,“王淮,你看人家心态多好,再看看你,不行吧。”

    岩岩问:“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司徒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王淮自己去答,谁知这个人不老实,居然反问小姑娘:“你呢?你之前是什么岗位?”

    小姑娘说:“文案编辑,主要就是发一些新媒体平台的内容,再然后就是写写企业新闻什么的。”

    王淮“哦”了一声,然后道:“我以前是做供应的,不过上游公司这两年不景气,搞得我们这些小虾米过得也很难受。”

    “那我挺佩服你的。”

    王淮问:“需要经常写企业新闻的,应该是规模挺大的公司吧。”

    “哦,”岩岩呆愣愣的,“还行吧。公司挺好的。”

    “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多好呀,”纤纤叹息道,“小妹妹,你说说刚刚的那些苦恼,能算得上是辞职的理由吗?”

    昨日捡到的流浪猫无精打采的缩在笼子的最角落里。司徒指挥王淮给这只小可怜猫建档写病历,问起它的名字。

    岩岩说:“那先写猫猫吧,先叫它猫猫。”

    猫猫“嗯——”的长应一声,尾巴尖微微的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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