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密室后,高令嫣由于害怕而不小心撞歪了烛台,可她却因此触动了密室里的机关,四面石墙旋即打开无数个小孔,霎时间万箭齐发。元曜见状立即抽出流云剑挡在她的面前,在与她的默契配合下,终于将箭矢全部打落。熟料墙上小孔关闭后,东西两面石墙忽然朝着石室中间迅速移动过来,哪怕元曜已与她背靠背以双手用力支撑着石墙,二人依然快要被挤成肉饼了。

    元曜见状屏气凝神令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有无出路,终于让他在南面石墙上嵌着的一个深色方形暗格中找到了一线生机。他腾出来一只手,将怀中藏着的那把匕首用力掷向暗格,结果两面石墙果真停了下来。

    汗流浃背的高令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待她稍稍放松下来后才看到北面石墙上亦有一个方形暗格,遂抬起手臂向后拍了拍元曜的肩膀,顺势指了过去。

    元曜与高令嫣贴着背艰难地挪开,等他移动到石墙跟前时,再以掌力推动墙上的暗格,高令嫣则趁机将里面坠有大铁球的铁链慢慢拽了出来,两面石墙立马向后退去回到原位。他反复查看密室四周,希望可以找到出口,忽然从万箭齐发的小孔中瞧出了一丝端倪,于是赶忙对高令嫣说道:“嫣儿,墙上这些凹进去的小孔似乎对应着八卦方位,一会儿我试试依次叩击这些小孔,看看能否打开这间密室。”

    高令嫣面对石墙伫立片刻,继而蹙眉道:“三哥,我记得伏羲八卦是乾坤定南北,离坎定东西,而文王八卦是离坎定南北,震兑定东西,若是单从这些小孔的分布来看,其实很难断定是依照哪一种八卦来布置的。”

    元曜拔下匕首交给高令嫣,严肃认真地对她说道:“嫣儿,答应三哥,等一下无论发生任何事,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高令嫣将匕首重新塞回元曜的手中,闪着泪花说道:“三哥,我认得这把匕首,它名唤灵犀,是三哥当年征战漠北的战利品。我不要三哥的匕首,我也不要三哥死!”

    元曜笑着刮了一下高令嫣的鼻尖,安慰道:“小傻瓜,谁说三哥一定会死的?别忘了,我还有流云剑呢!”说罢,他将匕首再次交到高令嫣的手中。

    没料到,高令嫣刚收好匕首,密室的地板就在元曜叩击小孔后就开始沿着一侧向下倾斜。她眼看着元曜马上就要滑落下去了,立即伸手拉着坠有大铁球的铁链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元曜的衣袖,二人就这样倾斜着身子一上一下趴在向下打开的地面上。此刻她已顾不得被铁链磨到出血的右手,稍稍低头望了望向打开的地面,哪知她看到的却是铺满一地泛着绿光的毒蒺藜,于是立即对元曜说道:“三哥,我不够力气拉你上去了,你踩着那个大铁球爬到我的后背上,然后试试从另一个方向叩击小孔,否则我们都会跌下去身中剧毒。”

    元曜没有推脱,他迅速爬到地面后重新叩击石墙上的小孔,地面果然缓缓抬起。可是,高令嫣却等不及地面完全升高,拽着铁链渐渐开始往下滑。他用力拉回铁链,将已经支持不住的高令嫣一把抱入怀中,掏出帕子为其包扎伤口,然后二人迅速离开了密室。

    就在此时,卓若愚刚好带领一小队人马沿着元曜行军打仗时惯用的标记前来支援,然而他尚未赶到目的地便瞧见远处乌椑树下站着一位姑娘,一眼望去,这位姑娘的身边还围绕着好几个孩童,他遂决定独自骑马过去看看。

    当兰蕾得知前来询问之人乃元曜的副将卓若愚时,她马上放下了戒心如实相告。卓若愚旋即命人先护送孩童至京兆尹衙门,然后扶她上马一起前去救高令嫣和元曜。

    受伤逃走后的萧有成因不甘心被元曜削去三指,遂决定折返院落,纵火来报复他。当他背着虚弱的高令嫣从地下密室爬上来的时候,密室大门瞬间关上,他的头顶旋即落下来一个巨大的铁笼,将他和高令嫣牢牢地困在里面。

    起火的院落四处弥漫着浓烟,昏睡的高令嫣被呛醒后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她依稀感觉到元曜牵着她的手时仍然忍不住颤抖,虽然她不清楚原因,但还是紧紧握住了元曜的手。

    卓若愚和兰蕾赶到院落后,他们一路摸索,终于在墙上挂着的一幅洛神画像后面找到了大铁笼的开关,顺利救出了高令嫣与元曜。然而,就在这四个人准备离开火场时,却听到远处一间屋子里传来微弱的呼救声,遂又转头救出了被困其中的两名陌生男子。

    当众人跑出院落后,那两名陌生男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其中一名男子说道:“我叫杜仲,旁边那位是我的堂弟杜衡。大约半个月以前,我们堂兄弟在走夜路回家时,不知何故就被人给打晕了,莫名其妙抓到这里来给人试药。今日多谢各位好心人冒险救出我们堂兄弟!”

    元曜让卓若愚扶起杜氏堂兄弟,高令嫣在兰蕾的搀扶下走过去探了探他们兄弟俩的脉象,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中的毒虽然不深,但脉象却很诡异,似乎是蛊毒。我想,寻常医师未必医得了你们,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回府,我相信我的师兄定能为你们彻底清除体内毒素。”

    杜氏堂兄弟对视一眼,再次磕头拜谢高令嫣。

    孰料此时高令嫣竟然突然变得兴奋起来,非但没有了方才的头昏体乏,反倒精力十足,她还围着元曜跳起了香艳之舞。

    元曜愣在原地望着高令嫣嘴角含春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只见她笑意盈盈地抬起自己的下巴,对着自己的颈部呵出温热的气息,把心口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伸出手来用指腹划过自己的脸庞,不由得嘴唇微颤,心跳得比往常都要快。

    高令嫣用披帛轻拂元曜的面颊直至脖颈,接着在他的身后缓缓转了一个圈,然后站到他的脚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娇喘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你不能告诉我的三哥……”

    元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令嫣,也从来没有让人靠自己这样近过,于是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高令嫣摆弄自己,无论高令嫣问自己什么,他都只回答一个“好”字。

    只见高令嫣翘起脚尖,趴在元曜的耳边,轻声说道:“嫣儿最喜欢三哥……”

    未及说完,元曜便揽住高令嫣的腰肢,及时点了她的昏睡穴,哪知却在无意中看到她的衣袖边和披帛上都沾染了些许白色的粉末,于是靠近嗅了嗅,终于凭着多年征战边关的经验认出了这些粉末是由多揭罗香粉再加上三枝九叶草和曼陀罗药粉混合而成的,闻之有催情致幻之效。如此想来,这些药粉多半是由于她之前拼命挣扎时不小心蹭到衣服上的,加之她方才手心破损,药粉遂从她的伤口处渗入体内快速发作出来。

    经过大半日的折腾,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杜氏堂兄弟从附近找来一辆马车,元曜遂带着昏睡的高令嫣到他位于城郊的别院松涛园暂时休整。他还让人煮了一碗甘草绿豆荷叶汤来缓解高令嫣所中的□□粉,并交代兰蕾千万小心照顾,然后叫着卓若愚一起离开了房间。

    正当兰蕾坐在床边暗自抱怨元曜不如高令嫣所说那般细心厚道时,卓若愚手提一个食盒,怀抱一个青釉香炉、一套干净衣裳,还有两个崭新软枕折返屋内,于是她赶忙上前接过食盒摆在床边的案几上,望着卓若愚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卓若愚憨笑着答道:“三殿下担心清宁公主醒来后没有什么胃口,就跑到小厨房亲手做了这个蜂蜜陈皮豆沙馅的蝴蝶卷,让公主可以先垫垫肚子。我还记得这个蝴蝶卷是贤妃娘娘教给三殿下的,每个蝴蝶卷里都放了两勺红豆沙,一勺绿豆沙和一勺蜜渍陈皮。三殿下还特意交代我一定要趁热送过来才行。”

    兰蕾看了一眼青釉香炉里燃着的香料,带着疑惑说道:“我听公主提过,三殿下是从来不用香料的,想不到在这别院里居然还有安息香这种东西。”

    卓若愚微微一笑,回道:“你不知道,这香炉和熏香都是三殿下带着我刚从库房里翻出来的。若非三殿下鼻子够灵,我一个人定是半天都找不到。三殿下还说公主白天受了惊,夜里又睡得浅,点这安息香最合适不过了。”

    兰蕾听后又问道:“难怪三殿下一闻就知道我们公主中的是三枝九叶草和曼陀罗的毒粉,他还知道如何给我们公主解毒。对了,三殿下怎么会什么都懂呢?”

    卓若愚马上答道:“行军打仗条件艰苦,如果什么都会一点儿,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

    兰蕾接着问道:“可三殿下是皇子啊,皇子也要如此吗?”

    卓若愚再次答道:“你将来若有机会见识过真正的战场,自然就会明白这一切的。”

    兰蕾抬手指着两个新的软枕,随口问道:“那这两个枕头又是怎么回事?”

    卓若愚依旧耐心地答道:“三殿下说公主习惯了睡那种又高又软的枕头,可这别院里的新枕头要么不够高,要么不够软,因而三殿下让我送了两个软枕过来。”

    兰蕾又翻了翻那套新衣裳,旋即问道:“可是三殿下怎么会在别院随时备着女人的衣裳呢?”

    卓若愚含笑解释道:“这原本是三殿下为贤妃娘娘来别院小住时准备的替换衣裳。可三殿下说公主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更不会穿别人穿过的衣裳,这才让我一并给送了过来。”

    兰蕾抬眼注视着卓若愚,微嗔道:“怎么什么都是三殿下说的,那三殿下人到底在哪里呢?”

    卓若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回道:“三殿下这会儿应该在院子里练剑呢!只要不是在打仗的时候,三殿下都会抽时间练剑的。”

    高令嫣朦朦胧胧中听到兰蕾与卓若愚的对话,终于确定五年前在含章殿里元曜是有心要放过林鹄的,不然以他灵敏的嗅觉不可能闻不到屋子里野姜花的香气。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心底柔软的人,他的少言寡语和难以亲近不过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而已。

    兰蕾送卓若愚离开后立马为高令嫣换上那两个软枕,没想到却见她正转过身来慢慢睁开了眼睛,于是帮她换上那身新衣裳,又喂她吃了几口蝴蝶卷,这才扶着她到院子里走一走透透气。

    隐隐月色下,元曜正在院子里的一处空地上练剑,强烈的剑气将树上的鸟巢不小心给震了下来,好在他凌空腾跃及时用剑身接住了跌落的鸟巢。他望着鸟巢里熟睡的雏鸟温柔地笑了笑,而后再用轻功将鸟巢小心放回树上。

    高令嫣站在不远处仔细瞧着元曜,只见他比儿时有些黑了,但也更加壮实了,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依然那么清澈坚定,眉宇之间不觉生出一种信任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兰蕾挽着高令嫣的手臂,扶着她走到元曜的面前。

    高令嫣以眼神示意兰蕾暂且退下,调皮地对元曜说道:“三哥,原来你也是会笑的。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的。”

    元曜收起流云剑,关切地问道:“嫣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夜里寒气重,你白天又受了伤,还是早些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高令嫣身穿元曜送的鹅黄色交领广袖上衣和月白色复裙在他的面前转了一个大圈,然后歪着脑袋问道:“三哥,你说嫣儿这样好看吗?”

    元曜微笑着点了点头。虽说高令嫣如今只有十五岁,穿起贤妃的衣服到底有些宽松,但若将束腰宽带系得紧一些,其实也看不出来不合身,反而显得更加飘逸。

    回到房间门口后,高令嫣忍不住问道:“三哥,在火场的时候你一直把我抓得牢牢的,我能感觉你的手在颤抖。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元曜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知道高令嫣一向心思很重,又容易想得很多,于是他一直守在房门外。夜深时分,他听到高令嫣因为做噩梦而惊醒,本打算拔腿冲进去,可他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道门。他明白自己有责任照顾好这个小妹妹,可一旦自己跨过这道门槛,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他能做的只是透过窗子的缝隙悄悄看一眼坐在床边抱紧双臂伤心垂泪的高令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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