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摆手,只是话里仍然坚持自己最初的那点意思,

    “不行不行了,没年轻时候那种拼劲了,也许是你来得晚,不知道我以前能为了一个案子忙一整个晚上,但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一熬夜就耳鸣,第二天什么都干不了,只想着打瞌睡,太累了。”

    “您其实不必那么急,毕竟案子是办不完的,倒不如照着自己正常的时间来安排工作,不用这么劳累自己。”

    李英法官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虽然彼此都知道,这句话说到底仍还是一句废话罢了,

    “是啊,哪怕累死我都没有用,可一堆一堆案子,让我有的时候有点想不明白,我们这个区不大吧,顶多十万人不到,却每天都有刑事案子,小到吵架打人,寻衅滋事罪,就跟你刚才说的那个施暴者一样,大到杀人分尸,什么都有,一年五六百个,真的让我说不出什么感觉。”

    “我认为吧,五六百个倒也才好,十万人中的五六百个人,这个比例并不大,再说了,人也并不是全部都是好的,坏的人往往比好的人更多。”

    他一样想到了某一处,随即声音又响烈起来,

    “而且人也很奇怪,总爱分个三六九等,然后谁也看不起谁,这难道不是印度的种姓制度么,我看我们大都看不上印度,主要是因为这一点,那为什么落到自己身上却觉得没什么了呢?”

    话看起来是说着这案子上的事,却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他是在为苏媚鸣不平,但既然南方没有直说,那么李英法官也选择用这个案子里的内容来反驳,因为对于她而言,人的身份注定就是存在三六九等的,甚至在某些时候,李英法官一样有点看不上苏媚这个人,哪怕自己一直在帮她,

    “这只是你的想法,包括我,我也认为人的确存在三六九等,要不然罪犯能和没犯罪的人一样?这就是对法律的亵渎了。”

    “有些人是不得已才犯罪的。”

    “那是极少数的人,在我这么多年的法官生涯中,多数的犯罪分子存在故意的主观性,我再举个例子,比如你刚刚提到的那个施暴者,你觉得他是不得已才犯的罪么?”

    某人无言以对,最终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道,

    “他确实做错了,错得离谱。”

    “成年了没?”

    “成年了,几个月前刚满十八周岁。”

    “那未免也太冲动了吧。”

    问题并未结束,下边还有,

    “他还是学生?”

    “不是了,中专毕业,已经出来工作了,听说在一家私人汽修厂上班。”

    南方一脸无关他的脸色,口中更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整个回答的期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欺负,

    “这倒也难怪,没学好,又加上冲动,往往会酿成错误的后果,但既然做了,就需要承担接下去的一切,他刑事责任肯定跑不了,因为只要人受伤了,那这个故意伤害罪和寻衅滋事罪一定逃不开。”

    “我知道,所以我一开始就强调过很多次了,他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是为了托我问的人才不得不问您的。”

    “那就好,我其实并不担心你这个事,毕竟你挺理智的。”

    南方一听已是忍不住在自己心里翻了白眼,他想,如果你真的认为我理智,那为什么又会多次强调呢,还有不仅仅在这个问题上强调,甚至连感情生涯都要插上一脚,但南方想归想,自己说给现实中的声音,仍还是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谢谢李法官。”

    “谢我干嘛,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假如你自己没做好,那我还会这么得看你么?”

    “是,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感谢您对我有如此正面的看法,虽然有些时候,我做的也不怎么好。”

    “比如?”

    他没有任何的比如,

    “例子我就不说了吧,我说出来的话会让我觉得很尴尬。”

    李英法官什么都知道,

    “好好,例子不讲。”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不能说得太明白,因为南方已经有所尴尬了,

    “那个男孩十八岁,你呢,26了,两人差了有八年吧。”

    “不是,我是虚岁26,实岁才24多几个月,和他差了六年不到。”

    “是啊,六年不到,你才工作一年,他呢,比你小六岁,却出来工作了,一出来就把人打伤了,所以说到底仍还是学习知识上的问题,育人不能只教育职业技术,还要培养一下作为人的理智。”

    “我们不是每年都在进学校给学生们普法么,上次我记得是在九月份的时候,各个学校开学之前你们法官特地去普法了一回,当时都上电视了。”

    “你还记得这个事啊?”

    “嗯,毕竟是电视上看到的,再加上又是法院,我才记得很清楚,.....,我好像也看到过您。”

    “去年我没去。”

    “那就是更早之前,应该在17或者是16年吧,我肯定看到过您。”

    话里很笃定,然而却不说如此笃定的理由是什么,李英法官同样没问,闻言只发出一个“喔”的声音,

    “喔,是么,你记性真的挺好的。”

    “因为我常见到您的原因吧,反正认识您之后,我就会留意这些东西。”

    “那现在怕不是只留意我了吧,她呢?你有没有在搜她的信息?特别是登录内网里查她的名字?”

    南方立刻脸红,显然被说中了,但他又支支吾吾得辩解了一阵,还是不肯承认,

    “没有没有!我刚刚说过了,我跟她没什么,.....,真的啦。”

    “我还没说什么呢。”

    “李法官,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您好像非常喜欢拿这件事情来逗我?在某些时候吧,我有点不太喜欢您这么说。”

    “现在能理解了,其实吧,我也明白你压根没真正听过我的话,她呢,今天来找我,我觉得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你。”

    “我?”

    自己有些不确定,又抬手指了指自己,口中反问,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想想,她用得着来找我么。”

    “那她更用不着来找我啊,我和她认识的程度还没您跟她熟呢,再说了,我实在是没有和她见过第二年,另外她对男性的印象也不怎么样。”

    “嗯?她跟你说这些了?”

    被问的人点了点头,

    “是的。”

    但他还没发现这类的话似乎本身就存在问题,直到李英法官又问起来的时候,他才有点后知后觉,

    “你刚不是说,她来找你只是为了案子么?可你如今讲的好像是私人的事啊?”

    “喔?......,汗!就这一句,其实也一样是案子里的,因为她被牵扯进去的事情中,主要是男人的问题,然后我觉得她不应该认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同样坏。”

    “比如你自己,对吧?”

    “我可没那么想。”

    “既然你说你没这么想,所以你也是和那些男人一样喽?”

    南方嘴巴一顿,他愣住了,

    “我,”

    一个“我”重复,显得自己格外困扰,南方无论对谁说,他一直都说不过,这是南方的弱点,却也同样是他被人喜欢的地方,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了,还有啊,我不都告诉过你,我对你的印象挺好的么。”

    “但您说的话,给我一种很义正言辞的感觉,我听不出来什么是玩笑。”

    “是我身份的问题?”

    “也许吧,您是法官,她和我说过,您的身份让她感到害怕。”

    “怕我?我都帮了她,她竟然怕我。”

    李英呵呵得笑,倒不阴冷,唯独南方忍不住替苏媚辩解,甚至一副拉上了自己,用他自己来举例,

    “但这是实话啊,别说她了,我也一样会怕,不仅仅是怕你们,还怕这个地方,这一所法院。”

    “心里没鬼你怕什么?她怕倒是正常,毕竟差点要进监狱的人,那么肯定会对法律存在恐惧感,你怎么也怕?你的害怕更对我说了两次,都什么原因?”

    “一种压抑感吧,我不敢出这个办公室,除非有重要的事情,这儿到处都是门禁,来来往往的除了穿警服就是审判服,看着挺渗人的。”

    “红色还渗人?”

    对方打断所有的话,后边主要由她来说,

    “你这样的思想不对,如果你带着这种思想,你以后一定会非常难过,你除非再往上考,不然法院肯定会是你后面大半生,几十年必须要工作的地方,.......,你如今才做了一年,按着现在规定的退休年龄,你最起码还要等二三十年,这段时间不短,所以你应该放平一下心态,不要总觉得压抑,当然了,这种感觉我一开始也有,你刚说不串门,除了你之外,大多数的人也一样不喜欢乱走,第一是自己忙,没时间,第二是别人忙,你去了浪费人家时间,又除了你这儿,而且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到你办公室来?”

    记得答案也曾经被说起过的,南方还有点印象,

    “我这儿安静吧?你以前告诉过我。”

    “安静只是一方面,但不是最重要的方面。”

    “那更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他猜不出来,同时也不想猜,自己索性直接去要求得到答案,

    “你单纯啊,跟你说话没有跟其他人那种严肃感,我来你这里是放松的,去其他部门则是让自己血压高的,你说你要是我,你会选择哪一个?”

    李英嘿嘿得笑,不像是最初的那种温和笑容,她此刻里十分乐意看到这个大男孩使劲抽嘴角的表情,显然是很不置信,也带着一丝不满的情绪,都一起响烈在之后的声音中。

    “您是快乐了,我却被您弄得很紧张。”

    “紧张什么,你就当我说的都是开玩笑好了。”

    “我哪里敢,有些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哪些话?我怎么自己都没感觉到呢?”

    南方压根就不愿意再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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