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好。”

    “丘宣知道。”

    “嗯嗯,找到了。”

    “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嗯嗯,知道了,谢谢姨姨。”

    明丘宣走几步到旁边,对着手链说话,曹玄鱼听不到手链里的声音,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他叫“丘宣”。

    接完语令,他走回来,曹玄鱼已经站了起来,她问他:“我们今晚去哪儿休息?丘宣哥。”明丘宣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然后机敏地抬起眼皮看她,眨眼间转为柔和浅笑打趣问她说:“怎么不叫明公子了?”

    哦,原来他叫明丘宣。

    “太生分了,不好。”曹玄鱼语气缓和。

    明丘宣不在意的样子,灿然一笑说道:“还是去我们原来的那个石洞吧,不过有点远,你能御剑飞行吗?不可以我就带着你。”

    曹玄鱼听到这小说话本里的词,左边眉毛微跳,说道:“恐怕不行,麻烦你了。”

    然后明丘宣动作行云流水,看不清从哪儿变出来一把剑,曹玄鱼完全没眨眼,也看不懂,只见他拿剑在手里抛了抛,接着就是把剑轻轻抛出去,于是剑就变大,足以让两个人站立的大小,明丘宣脚一抬就上去了,他弯腰伸手,对她说:“上来。”

    就在这一刻,他的长发掉下来一缕,撒开在右肩上,有一分美意,月光洒在他的鼻梁上,衬着鼻梁高挺,他嘴角略弯,得体得恰到好处,淑仁君子,端然周正,便是眼前这人的模样。曹玄鱼承认,明丘宣确实帅气到足以让人一眼心动然后念念不忘。

    月光也平等地洒在他的手掌上,她握上这只手,他的温度通过皮肤传入她的手心,连同他的气息,也在她离他越来越近时,愈发强烈。他的独特气质动人心魄,但是她不能为此背叛蒋泽柳。她拿在手里的是一根簪子,蒋泽柳拿走的也是一根簪子,她想起今日是她的订婚宴。

    她失约了。

    “害怕可以搂住我。”明丘宣侧过脸看她。

    “嗯嗯。”

    “其实不搂也可以,你拿着子松簪,不会摔下去的。就算是摔下去,也不会死。”明丘宣看出了她的顾虑。

    “那我可以随便跳咯?”

    “不,不是……虽然说死不了,但是还是要注意安全。”

    “哦。”

    明丘宣怕她真的去做这种事,于是补一句说道:“不死但是伤残是免不了的,快则十几天,慢点话,几百年也说不准,况且这茫无梦,危机四伏,伤残了可不好恢复。”

    几百年?他是神仙吗?

    “好吧……知道了。”曹玄鱼小声嘟囔。

    明丘宣御剑飞行还挺平稳,曹玄鱼想。

    经历过刚才与那几个妖的打斗,曹玄鱼觉得御剑飞行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她向来如此大胆。

    她站在明丘宣的后面,距离他两个手掌宽的位置。明丘宣背对着他,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他看起来,像是那种惯会用体面表情掩饰心意的人。

    *

    我找到尧天华了。

    她有些变了,她对我好陌生。

    她忘了很多事情,包括我。

    她跟王君一样,会演戏,她实在聪明。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许多破绽,却没有一个破绽可以被我抓住,拿出来与她当面质询。挺荒谬的,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曹玄鱼。看到又如何,到底是我在自我欺骗,她一句“师母”就足以打破我所有的幻想了。

    她问我,我说的话我自己相信吗,哈哈哈,我不信。

    我根本就分不清她们两个。

    她们太像了,根本就像是一个人身上的两面。我不好受,我要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我爱的是尧天华并不是曹玄鱼,曹玄鱼已经死了,现在这位,是尧天华,她不可能是曹玄鱼的转生,人怎么能转生为妖呢?陶灵说查不到曹玄鱼,查不到……查不到!除了神还有谁能让陶灵查不到!神怎么会转生为妖呢?神怎么能配妖呢?

    我到底爱谁?我确实想念曹玄鱼,我也确实无法忘记尧天华。我大多数时候,想念尧天华要胜过曹玄鱼,这是发了疯的迷恋,可是,曹玄鱼呢,我还没有放下她。

    我看尧天华,总觉得她像曹玄鱼。

    可是曹玄鱼是神女转世。

    神女完成使命,便会回归神位,红尘万众比我更需要她。

    我有一个冒犯的想法:曹玄鱼就是尧天华,尧天华就是曹玄鱼,二者本一体。

    哈哈哈哈哈,我又在荒谬地找借口。我快要疯了。竟然要拼命为无法满足的情感找一个借口,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错。

    我,荒谬。

    *

    我现在看到的她,到底是谁?她不该出现在这里。雪寒林才是她的归处。就她的过错而言,我不该喜欢她。喜欢一个杀害他者的罪妖。

    荒谬。

    又与我有关了。

    我当初该拦住她的,哪怕是把她打残,也要拦住她。

    ……我拦不住,我学艺不精,我妖丹半缺,我修为低微。

    王君不该那么早就放她出来的。

    ……我求王君放她出来的。

    我不用为她的后果承担半点罪责,我甚至可以脱身而去。

    别人也劝我脱身而去。

    她呢?必须要独自面对这一切的她,又在遭遇着什么呢?

    我怜悯她。

    我想念她。

    我有愧于她。

    *

    “到了。”明丘宣淡淡说道。

    明丘宣走下来,转身又伸出手接住她,曹玄鱼点头对他说谢谢,搭上,走下来。明丘宣先进的门,确认没有妖物来打扰之后,生火,设下结界,请“尧天华”坐下。

    “将就一下了。”

    明丘宣说罢就四处打扫一下周围,曹玄鱼坐在之前她躺下的石板上,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裳到底有多脏,自己有多臭,和干净体面的明丘宣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像是被富家公子捡回家的流浪乞丐。

    曹玄鱼试探地问他一句:“丘宣哥,这里……附近有没有小河小溪啊。”

    明丘宣抬头看她:“想洗澡吗?”

    “嗯嗯。”曹玄鱼听到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喜眉笑眼大幅度点头。

    明丘宣看她的眼神又是一愣,然后迅速低头,抬手指向自己的左边,说道:“出去左边那棵树那里就有个小潭子。”说完发现自己指错了,迅速放下左手,抬起右手指。

    “嗯嗯好的。”

    “不过我没有带你能换洗的衣物。我有一套衣服,可以先借给你。”

    “真的吗!谢谢你。”

    “我跟你一起去吧。”

    “啊?”曹玄鱼下意识就双手交叉互在胸前。

    “不是,我不是流氓,你灵力不稳定,我怕你又被野兽、妖物抓去。”

    曹玄鱼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他,“那你刚才……又那样对我!”

    “我那是试你,我总要知道你是不是尧天华吧。”

    “好吧,我信你,不许偷看。”

    “嗯,走吧。”

    走到小潭子,明丘宣索性给整个潭子下了结界。明丘宣从储物手链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曹玄鱼,还替她保管了子松簪。他盘腿背对着潭边,并坐在潭边的一棵树后面。

    他听到衣物掉落到草地上的声音,她入水的哗哗声,手舀起水浇落在皮肤上的叮嗒声,他不由得耳根子有些红。

    水声均匀地响动着,忽然停了下来,静止了许久。

    明丘宣连忙起身走过去,却得到潭里人胡乱飞过来的水花。

    “啊啊啊,你过来做什么啊!臭流氓!!!”

    “对……对不起,我以为你晕倒了。”他面红耳赤地捂住眼,立马转身出去。

    “我想泡一下而已啊!!!”

    “对,对不起,我下次应该先问你,我什么也没看见,我这就出去。”

    明丘宣走得急,一头撞上刚才那棵树,捂着眼睛的手换做捂着头了,三步并两步,走回去胡乱坐下。

    他的胸膛还在急促地起伏。他顺一下气,调整好坐姿,直至平静下来。

    风轻柔地吹着,他抬头看一眼今夜的星空。

    今晚的月亮好圆。

    *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出水穿衣的声音。似乎是衣裳不合身,衣裳她穿了许久,她穿了又脱,来回了几次。

    “我好了。”语气冷静。

    明丘宣这才敢站起来,起身,向旁边走几步,还未走过去,抬眼,就看到她站在白色粼光闪闪的潭面前,她头发微湿,全散开,黑色的发淡蓝的衣,风吹过来,露出半条光滑又修长的腿,月光照在她脸上,她清冷非常。

    她像月神下凡,特地路过他的身边。

    她的眼睛,坚定地注视着他,她的神色像这月光一样清冷,而她的眼中,有浓重而复杂的深情,像在看久别重逢的爱人。

    他非常清晰地捕捉到她留恋的眼神。

    “天华。”他叫她。

    她没有回应。

    “你是……玄鱼吗?”他犹豫地问出口。

    她没有回应。

    “我很想念你,天华。”这是一句珍重的告白。

    她深挚的感情传输出口,化为“明丘宣”三个字。

    明丘宣跨步跑起来,怀着朝思暮想的期待,他终于拥这人入怀。

    “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她的手抚上他的背。

    “你去哪里了?”他的话语有哭腔。

    “……”

    “我之前见的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不是你。”这句话是埋怨。

    “……”她的手慢慢放下。

    “丘宣哥,你干嘛!!臭流氓!!!”这句是捉弄。

    明丘宣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不想听见这三个字。他慢慢松开双臂,留恋地不想放这人自由,哪怕抱着的是一具躯体,他也想抱着,守着,绝不松手。

    “明丘宣你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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