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love story
“盘点2023年国际秀场男模人气排行——第十名，达伦·法兰克林，23岁，1.83，国籍意大利···第九名，李维，21岁，1.87国籍中国···第八名，丹尼尔·马塔，19岁，1.88，国籍摩洛哥···第一名，Lou，21岁，1.88，国籍中国。本名王有路，民族更正为四川凉山彝族，来自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20年18岁时曾因为四秒短视频而爆红中国网络，后为Y&Y拍摄2021秋冬男装正式签约为模特。Lou的长相，有浓重的个人特色。他的轮廓极具锋利感，呈现少数民族独特，是秀场上不可多得的野生与自然感，但又不失贵气。22年签约纽约群山国际模特经纪公司成为平面模特。23年初，21岁的Lou以爱马仕23年秋冬开场模特开始从平面模特正式走入了国际秀场。手握25家期刊杂志封面，爱马仕、阿玛尼两个蓝血品牌广告和CK广告，爱马仕御用模特，Y&Y男装线代言人时尚资源呈现彻底起飞状态。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新人模特。期待他会成为顶级国际超模。”
“夸得不错嘛——”何禾坐在奶茶店里美滋滋地给这条视频点了一个赞。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又抬头望了一眼电子屏，前面排了7杯奶茶，电子屏上右边屏幕她的号码正在【制作中】。
还来得及。
何禾低头拉着进度条返回介绍阿布的节点那里又重新看了一遍。
她这次没再听博主的画外音，而是专心看阿布在视频中的秀场走秀和各个广告片与杂志封面。
不过她还是喜欢他拍的Y&Y2022春夏男装的广告，因为余景好像每次很能轻松地捕捉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从阿布第一次为她的品牌拍广告开始。
他的侧脸，他身材最佳的比例，他那股刻在骨子里的藏着心事的沉默，还有那双独一无二的，只想旁观世界的眼睛。
他的脸在很多个身穿全黑西装模特背影的正中央，占据了大大的C位。光线像一把直角三角的边角，棱角分明地划分了他的脸庞。
三分之二的黑暗，三分之一的光。
他的眼睛留在冷色胶片般的黄色光中。
他的睫毛更加油亮，也毛绒绒，挡在他被相机照得清晰的瞳孔之上。
中午的奶茶店里人来人往，来的和往的基本都是来拿外卖的外卖员，外面日头正晒，外卖员从玻璃门外推门而入时，何禾的小腿都能感到一股热气偷偷钻了进来。
她侧了个身子，托着下颌傻笑着看手机屏幕上视频开头秀场后台男模们站在一起拍照的景色。
真·秀色可餐。
怎么全都这么帅啊！
小铃铛‘叮铃’响了几声：“0007号手打香水柠檬好了！00031号美团外卖，6号饿了么外卖！”
“哦，0007号！”何禾迅速回神。
她拿着手机站起来，等着围在一起的外卖员们提着各自的奶茶散开了，她才找到了自己的柠檬水。
版纳这个天气，可真是热啊。
何禾提着满冰的1.25升大桶柠檬水站在奶茶店的门口，她隔着门望了一眼需要她横穿马路之外的办公楼。
西双版纳什么都好，就是太热了！！！
何禾打着遮阳伞还忍不住找着有阴影的地方走，防晒伞挡住了一大半的阳光，可是挡不住雨季时闷热的空气。
也挡不住一趟又一趟勤劳接送游客的旅游大巴，和赶着来过暑假的游客们。
何禾在进了办公楼的大门时把伞收起来了，办公楼一楼大厅里就开了空调，她拿着收了一半被晒得滚烫的黑色遮阳伞，赶快追着一个正要进电梯的人的身后一起追着进了电梯。
电梯在5楼亮起，何禾走出了电梯，她向右拐了个弯，拐出了电梯间。
电梯间的右手边有一扇敞开的玻璃门，之后是一条短短的走廊，十几步就能走到尽头。
何禾掏出牛仔裤口袋中的工作牌，在玻璃门后的机器上打了卡。
在前面，是一面墙，墙面最显眼的位置上，贴了一个图书馆模样的建筑夹着字母【unesco】的标志。
下面是汉字的【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人与生物圈计划（西双版纳）】。
何禾单手把工作牌挂在脖子上，她顺着走廊继续往右拐。
这次是一条长长的，宽敞的走廊。
走廊两边全是落地的玻璃，一个接一个地挂满了海报和公告栏。
海报是云南一望无际的雨林，还有各个神秘的山和各种珍惜保护动物。这些照片旁边，挂着满是文字的计划与宗旨，再往前走，就是走在山间的亚洲象和它们的故事。
这群象，没人比何禾更加熟悉了，它们是2020年出走版纳的那群象。
何禾走到办公室双开玻璃门前，她转头看了一眼海报上那群早已归家的亚洲象，她隔着象的海报，和站在玻璃后办公室中的同事打了个招呼。
何禾推开玻璃门的瞬间，站在大厅中间的一个身穿短袖衬衫的中年男人正好转过头来。
“哎呀，禾禾，这么热的天，你还跑出去买奶茶呀！”
他笑呵呵地看着何禾，何禾不好意思地笑了。
“今天太热了嘛——”何禾把奶茶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她提着买来的另外三大盒绿豆冰糕往前一递，“刘干事，我买了绿豆冰糕，还冰着呢！”
她把绿豆冰糕放在刘理事身后的小木桌上，来回笑着冲办公室内招手：“来，大家都尝尝！我买的低糖的，可健康了！”
“你们吃吧！我还饱着呢。”刘干事笑着摇头，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给已经围到小木桌边的同事们让开了地方。
刘干事单手抄兜，他低头用右手翻了几页文件：“禾禾的见习明天就到期了啊。”
何禾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对！”
“这半年过得真快啊。”刘干事低声感慨一声，他转了身，在桌子边靠着。
他抬头看着何禾，又笑起来：“那就提前祝你在蒙特雷读研一切顺利！希望毕业后我们还能再相会。”
李秘书端着茶杯站在饮水机边笑道：“她在美国可以直接申请联合国总部的实习了！”
“我可吵不过别人！”何禾转着椅子笑起来。
她把已经分空的一盒绿豆冰糕盒子合上：“还是版纳好。”
王助理走过来：“那我们在这等你毕业申请正式职位啊。”
“Yes Madam!”何禾抬手敬礼,“绝对来。”
办公室的同事们有说有笑地说了几句联合国总部的趣事，一起来实习的丝丝赶着跟着王助理去办公室拿文件的时候，伸手轻拍一下何禾的肩膀：“祝你顺利！”
“谢谢！”何禾站起来，她雀跃垫脚，“那我明晚请大家吃饭！”
又寒暄了几句，差不多到了上班的点了，何禾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她捧着柠檬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办公位。
大四上半学期一结束，她刚好赶上了第一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国办事处自然科学部门的开放实习，原本在北京的办公室，因为2020年那场世界瞩目的亚洲象迁徙，unesco就在云南开设了【人与生物圈计划】附属的【雨林与家园】的课题。
班级群里一发，她就写了申请。
她的实习申请其实也没那么多胜算，联合国的实习申请邮箱里每年都有很多优秀的人，她唯一的胜算，在她走进这间办公室时刘干事告诉她，是因为她在面试时讲述过的曾经的经历。
她曾在亚洲象救助与繁育中心的三次实习。
她曾追着亚洲象一路北上。
她的家人们，还有男朋友，与亚洲象和这片广袤雨林之间的羁绊。
然后她带着这份羁绊，代替离开版纳的阿布，奔跑在美丽的秘境。
想到男朋友，何禾又拿过了手机。
以前是那群一起长大出国在外的朋友们和她有时差，现在，阿布也和她有了时差。现在北京时间是14:00，何禾对着阿布发的‘抱抱’的表情包想了想，他那边，正是凌晨。
何禾点开几次就退出几次她与阿布的聊天界面，她等着刘干事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才放心大胆的在她实习期末尾的空闲里摸鱼。
于是何禾又点进了她中午加了收藏夹的ck最新的广告片，她看看四周，把手机音量调了无声。
镜头开始，一片黑暗，然后是好像是人在窗外的阳光中睁开了刚睡醒的眼睛，所以才逐渐清晰的模糊。
镜头一转，躺在床上的模特睁开了眼睛。他裸着上半身，盯向镜头。他盯了一秒，利索起身。
模特起身时，充满力量的大手撑在床垫上，把床垫按出了下陷的印子。
他捡起床下扔着的牛仔外套搭在肩膀上向前走去，一半黑一半灰的镜头跟去了他腰后一抹在牛仔裤下若隐若现的calvinklein内裤边。
广告中的那些镜头语言何禾也不太懂，总之，就是花里胡哨的光与阴影旋转着，像坠入一层一层灰白的梦境，无论哪一层梦境，他都孤独且自由。
模特穿了上了牛仔外套，他带着镜头转身懒懒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睛垂下俯视着镜头，镜头拉远，他缓慢站起来，抬起赤着的双脚跨过了镜头。
镜头转的很快，模特带着一股迷离又颓废的表情坐在旋转的椅子玩乐似的转了一圈，然后镜头又转场了。
转场也太快了，转得何禾眼花缭乱，除了各种ck标志还有阿布身体，她什么都没记住。
哦，她记得，这个她看了好多遍好多遍的广告里，背景音的鼓点节奏也很快。
何禾直愣愣地看着模特回到了沙发上，他转了个身子趴下。
他的窄腰，带着牛仔裤与ck标志的内裤边在柔软的沙发上徐徐深深下陷，镜头停了一秒，他转头看来。
他抬起手指，按灭了灯光。
这个擦边，这个绝对是擦边！
何禾第45次用手指指着屏幕抓包阿布的擦边行为，她严格地在心中指控着，她的手指，却诚实地拉回到他的腰深深一陷那一段——
一陷——
一顶——
何禾看了三遍后，她平静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她深呼吸几下，伸手捋了捋胸口。
“再看一遍。”
前几天去了食源地，办公室今天不用再顶着太阳出门了，丝丝从王助理办公室出来，她拿着照相机整理着照片往何禾这边溜达了过来。
“这光线得调一下吧！”丝丝郁闷地数着那些没拍好的照片。
她认命地咂巴了一下嘴后，看向了一直没吭声的何禾。
何禾趴在桌子上，她的肩膀一抖一抖。
丝丝慢慢把单反放下了：“禾禾，你干啥呢？”
“啊？”何禾猛地转头看去，她满脸通红，双眼还挂着没消去的笑意。
“没什么，没什么——”她捂住了脸颊深深吐气。
丝丝一脸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何禾吐着气，就重新闭紧了嘴巴，她低下头，艰难地想笑憋回去。
她的头越来越低，笑也越来越难憋。
何禾彻底把脸埋进手掌里：“因为我男朋友拍的ck广告，实在是太帅了——”
。。。。。。
丝丝石化：“我就多余问这句话。”
于是在下午反复靠着秀场与广告片减轻相思之苦的何禾，在下了班走出办公楼的大门时，就见到了她那帅到能让她笑一下午的男朋友。
阿布站在路边，他拿着手机抬起手，冲着在门口下班的人中呆立的何禾挥了挥手。
从五月下旬到八月初，快要三个月没见，以为一直待在纽约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西双版纳。
阿布穿得还是那样简单干净，宽大的白色印花T恤配一条黑色牛仔裤，斜背着一个黑色的Prada尼龙邮差包。他戴着一顶Lv的黑色渔夫帽，渔夫帽下是他耳朵上万年不变的银耳环。
他站在路灯边，大概是身边的行李箱，让他散发着一副匆忙赶了千里路程的风尘仆仆。
何禾还一动不动，阿布先笑了。
“干嘛？”他下巴一挑，“不认识了？”
他说完，随即咧嘴一笑。
这熟悉的笑容，何禾终于反应过来。
她原地跺脚捂住嘴巴兴奋地大叫一声，眉开眼笑地提着包飞速地跑下楼梯，跳进了阿布张开的怀里。
“我以为你明天回来！”
“嗯。”阿布笑着抱着何禾站稳。
他在版纳夏日中已经炙热的脸颊和嘴唇，在何禾从空调房中跑出来时还冰凉的脸颊边用力贴了一下：“太想你了，我提前跑了。”
“啊？”
何禾抬起头。
她想了一下阿布的日程表上的工作量有点担忧：“没拍完吗？”
“拍完了。”阿布捏起何禾的下巴，“余老板说了，现在是休假时间。”
傍晚版纳的太阳还没有下山，太阳还是金灿灿的，地面也还是热腾腾的。但是游客们已经出门了。
马路边人来人往，各种车辆的喇叭滴滴答答，有人认出了阿布，拿着手机走过来试探着询问了想要合照。
她们看到了阿布，也看到了他刚刚放开和何禾的拥抱，还有正拉着何禾的手。
“女朋友吗！”挤在中间的女孩问。
阿布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头看向何禾，晃了晃他和她勾在一起的食指。
他手腕上的串珠和那根细细的红线晃在了一起，晃得何禾手腕上的两个金镯子叮当作响。
“能说吗？”他期盼地小声问。
【她不让说】——四个字，把他藏了快要四年。
从2020，到2023的夏天。
他是阿布，何禾是何禾。
他是布吉罗博，何禾是何禾。
他是路，何禾是何禾。
可是这回，何禾没甩开他的手，她笑盈盈地问他：“能说吗？”
阿布笑了起来。
他转回头去，看向围得越来越多的人。
“对。”阿布抬手揽住何禾的肩膀，“这是我女朋友。”
于是，就这么，彻底公开了。
反正，何禾想，她还有几天就要去美国上学了。
反正，何禾又想，她的恋爱，早就老老实实和全家交代了一圈了。
阿布回家放行李，阿爸还没回来，他和何禾等着阿爸还有路远山亓行舟一起从救助中心下了班，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去吃一家朝鲜族烤肉。
几块厚切五花肉放满了圆桌中央已经烧烫的铁盘上，发出了轻微地呲啦呲啦声。阿布给阿爸拿了调料来，他在何禾和阿爸中间坐下，把调料和土豆泥放在阿爸的面前，回去伸手给何禾打开了一瓶冰镇的罐装雪碧。
肉还在烤着，王工已经高兴得红光满面，他把银筷子在黑色的盘子上摆正了，在阿布肩膀边探头：“禾禾啥时候走喃？”
“1号回济南，6号去美国的机票。”何禾喝一口雪碧，“要赶9号洛杉矶的演唱会呢！看完演唱会再玩二十多天就开学啦。”
王工点头：“时间还挺紧得嘞。”
路远山在旁边紧接问：“谁的演出会啊？”
何禾高兴地在面前攥紧的双拳：“霉霉的。”
亓行舟夹起五花肉翻面：“票不好买吧？之前我们看了一场，好早了，那时候就不好买了。”
“不知道呀！”何禾反手托着阿布的下巴，“阿布买的。”
她说，阿布就在一旁笑。
“还行。”他把剪刀反过来递给亓行舟，“去年出了场的时候，前面的场要不太远，要不就是没买上，正好公司有人也想看，找人一起买了。”
王工呵呵一笑：“你俩注意安全噶。”
阿布抬手把胳膊搭在阿爸的肩膀上：“知道噶。”
他拍拍阿爸的肩膀：“你这回咋个都不说想我噶？”
“哎哟。”王工哈哈大笑，“啷个男娃儿有了媳妇儿还要爸爸天天追着说想哦！”
阿布抱着阿爸的肩膀一晃：“我又不是出家。”
路远山也笑，她学着王工的口音隔着烤肉盘冲着他喊着说：“阿布是爸宝！咋个不想你嘛。”
刚刚王工说的‘有了媳妇儿’，何禾一直没好意思说话，她就只看着王工胖乎乎的侧脸笑。
五花肉熟了，大家纷纷动筷，亓行舟把烤盘调小了温度，赶着肉都被夹走后，下了雪花牛肉。辣椒韭菜牛小肠在烤盘边缘摆了一圈，服务员端了米肠和辣猪蹄炒年糕过来。
何禾饿了，顾不上聊天，她拿着生菜叶子自己忙活着吃自己的，阿布给她夹了一块猪蹄。
猪蹄裹满了辣酱，红彤彤的，何禾的嘴巴里，还没咽下裹着烤得焦香的烤肉和青辣椒的包菜团。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拿雪碧顺了顺，她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盘子里沾了猪蹄辣酱的米肠。
亓行舟在和王工聊象，她拍了拍阿布正忙着剪开牛肉的手臂。
他的手臂在烤盘上方，都变热了。
阿布手上忙活着，就把耳朵送了过来。
“你拍的ck广告也太辣了。”
何禾的声音热乎乎的，和呲啦呲啦的烤肉声一起钻进阿布的耳朵，他没绷住，噗呲笑了一声。
牛肉再烤就老了，阿布把烤好的牛肉慢慢往每个人的盘子里夹。
他拿着夹子，嘴巴也学着何禾那样，凑到她的耳边问着：“多辣？”
何禾再趴过来：“好大一坨。”
。。。。。。
阿布无声把一大坨牛肉和牛小肠夹到了何禾的盘子里。
何禾的盘子里被阿布堆得像一座小山，她努着嘴夹了块牛小肠，牛小肠白色的油花被烤出来了，她在饭桌上又想起体重管理了：“吃这些会不会长胖呀。”
阿布把腌制鸡腿肉放进烤盘，他放下夹子，凑到何禾耳边：“那等下找点事情干。”
何禾吃了一口辣明太鱼：“等下我们干什么去？”
阿布没说话，他扭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干什么去啊？”何禾把菜叶子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咬。
阿布这才动弹一下，他低头吃了一口炒年糕。
他闭着嘴巴嚼着，只冲何禾眯着眼睛笑。
“你多吃点。”他把刚刚上的石锅鸡蛋羹推到何禾面前，他贴着她的耳朵说，“等会不让你胖。”
何禾反应过来，她的膝盖偷偷撞一下阿布的膝盖：“等会得回家。”
阿布又贴过来：“做完我送你回家。”
圆桌上，因为现在差不多默认是一家人了，王工和路远山亓行舟聊起了家长里短。在这种有长辈在场的场合，她居然和阿布说这种悄悄话。
烤肉店热闹的氛围和辣椒让阿布的脸和手臂黑红黑红，他的嘴唇喝了雪碧之后莹亮，眼下卧蚕因笑而更加鼓起，含了一抹暗涌的情意。
何禾拽回阿布的耳朵，她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你这个色色狂魔。”
也不管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不管还有没有倒时差，也不管困不困，见了她就想把她往床上拽。
她这样说了，阿布也不否认，他在她眼前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
他笑着慢慢把T恤的袖子卷起在肩膀上。
阿布摸了摸露出的臂膀：“我就是。”
。。。。。。
正巧服务员提着两大米酒去了旁边的一桌，阿布看了，回头问亓行舟：“喝酒吗？”
“不喝了。”亓行舟摆摆手，“我等会开车，你山姐也不喝，我俩备孕呢。”
何禾抬头：“哈？”
王工摆摆手：“我也不喝。”
路远山在桌子下踢了亓行舟一脚：“你说这个干嘛呀！”
“我也不喝。”阿布乖巧一笑，“等下得散步。”
。。。。。。
大家都说不喝，他就看向了何禾。
何禾喝了一口雪碧：“我也不喝，我怕我晕得回不了家。”
因为各自都对双方管事的家长找了散步的理由，八点出了餐厅，找了个酒店玩了一会儿，赶着十一点半之前，阿布就把何禾送回了家。
两个人在楼下腻歪来腻歪去，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再见。
第二天阿布能在家睡懒觉，何禾还得去上实习的最后一天班。她拿粉底仔仔细细地盖住脖子上和胸前的吻痕，再狂喷定妆喷雾。
定妆喷雾，定妆粉，她来回弄了三层，她放下喷雾，抬手扎起头发。
她一转身，才看见遗落在肩膀后的一个吻痕。
疯了吧——
怎么亲得到处都是——
何禾伸手扇了扇面前感到灼热的空气。
实习的最后一天，告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何禾晚上和同事们散了场，阿布骑着摩托车来接她。
她坐在阿布的摩托车后座上，滚滚而来的夜风都吹不灭她脸颊上的滚烫。
她带着即将奔赴人生另一段旅程前的兴奋，抱紧了也即将会陪伴她进入另一个国度的阿布。
“阿布。”
“嗯。”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好。”
阿布提着摩托车的头盔，他低头挽挽何禾耳边的碎发。
路灯下，她睁着醉酒后迷糊的眼睛找着他的眼睛。
“我们永远在一起。”
“上海见？”
“上海见。”
第二天，何禾自己回了济南，她趁着去美国之前好好陪了家人。
阿布留在了版纳，他去救助中心看了那群看着他长大的家人，还有陪他长大的妞妞。然后和阿爸，又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地照顾着象们。
坐在前往洛杉矶的飞机上，何禾看向阿布，她歪着脑袋看了他好半天，才皱着眉头笑了。
阿布也歪着头看她。
“笑啥嘛？”他问。
“我笑，你好厉害。”
空姐经过过道，阿布向后退去等着空姐走过去。
他勾唇一笑：“什么厉害。”
“你讨厌。”何禾慌忙看了看四周，“我是说你都可以自己坐国际航班啦。”
“哦。”阿布撇嘴，“你夸点别的嘛——”
。。。。。。
空姐又经过过道了。
何禾等着空姐走过，她小声又快速地哼了一声：“你讨厌！”
飞机是上海直飞的洛杉矶，亓小满已经从纽约飞到洛杉矶等着何禾了，她们玩了一天，等着余景来了，还有阿布的那群同事，一起去了演唱会。
“Your girlfriend？”
“Yeah。”
“Cool。”
五个模特站在阿布的面前和何禾打了招呼，他们和阿布在一边聊天，何禾被亓小满拽着和旁边的人互换手链。
演唱会时，何禾和亓小满还有余景蹦蹦跳跳，阿布就抱着双臂在旁边看着她笑。
“《love story》！！！”何禾一听前奏就把两只手的食指拇指在眼睛上一撑，她和探照灯似的，对着周围的人来回地扫视。
“我要看看有没有人求婚！”
哦——暂时没有。
何禾松了手，她搂着余景的肩膀蹦跶着。
她一点都没顾得上看站在她身边的阿布摘下了帽子。
“没有！求婚！的！呀！”何禾不爽地把下巴搭在亓小满的肩膀上。
“I got tired of waiting。（我厌倦了等待）”舞台上，霉霉指了指手腕。
“wondering if u were ever coming around（怀疑你最终是否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阿布低头捋了捋头发，他凑近了何禾的身边。
···
“and i said——我说）”
“Romeo save me（罗密欧，救救我）”
“I’ve been feeling so alone（这孤独的感觉一直缠绕着我）”
“I keep wating for u but u never come（我一直在等你，而你却杳无音讯）”
“Is this in my head（我的脑海里）
”
阿布伸手拍了拍何禾的胳膊。
何禾没反应，阿布的同事们反应过来了，他们笑着猛拍何禾的后背。
“干嘛呀？”何禾被拍得回过头来。
“I don’t know what to think（一片空白）”
“He knelt to the ground and pulled out a ring（他跪在地上，掏出了一枚钻戒）”
她眼睁睁看着阿布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在周围人山人海的欢呼声中，阿布笑着打开一个盒子。
他一跪下，附近的人人已经开始为他尖叫，大家都转过身来，激动地围观这场她刚刚没有找到的求婚。
“and said（他说）”
烟雾瞬间喷起来了。
“Marry me Juliet you‘ll never have to be alone（嫁给我吧，朱丽叶，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孤独）”
阿布看着何禾，他跟着歌词打开了小小的盒子。
何禾捂住了嘴巴。
“i love you and that's all I really know”
“I talked to your dad。”
“禾禾。”
周围的人都在笑，余景掏出手机早就利索地掏出手机开始录像了，亓小满还在何禾的旁边疯狂地喊着“oh my god!oh my god!”
“Go pick out a white dress。”
太乱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何禾的手一直捂着嘴巴，她看清阿布的口型是在说——“我爱你。”
“it's a love story！”
人声鼎沸，阿布举着钻戒：“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baby just say yes！”
何禾伸出手：“Yes！！！”
“阿布，等新年假期，我们回凉山呀！”
看看阿嫫，看看阿达，看看小马。
看看凉山的山——
还有凉山的月亮。
“夸得不错嘛——”何禾坐在奶茶店里美滋滋地给这条视频点了一个赞。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又抬头望了一眼电子屏，前面排了7杯奶茶，电子屏上右边屏幕她的号码正在【制作中】。
还来得及。
何禾低头拉着进度条返回介绍阿布的节点那里又重新看了一遍。
她这次没再听博主的画外音，而是专心看阿布在视频中的秀场走秀和各个广告片与杂志封面。
不过她还是喜欢他拍的Y&Y2022春夏男装的广告，因为余景好像每次很能轻松地捕捉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从阿布第一次为她的品牌拍广告开始。
他的侧脸，他身材最佳的比例，他那股刻在骨子里的藏着心事的沉默，还有那双独一无二的，只想旁观世界的眼睛。
他的脸在很多个身穿全黑西装模特背影的正中央，占据了大大的C位。光线像一把直角三角的边角，棱角分明地划分了他的脸庞。
三分之二的黑暗，三分之一的光。
他的眼睛留在冷色胶片般的黄色光中。
他的睫毛更加油亮，也毛绒绒，挡在他被相机照得清晰的瞳孔之上。
中午的奶茶店里人来人往，来的和往的基本都是来拿外卖的外卖员，外面日头正晒，外卖员从玻璃门外推门而入时，何禾的小腿都能感到一股热气偷偷钻了进来。
她侧了个身子，托着下颌傻笑着看手机屏幕上视频开头秀场后台男模们站在一起拍照的景色。
真·秀色可餐。
怎么全都这么帅啊！
小铃铛‘叮铃’响了几声：“0007号手打香水柠檬好了！00031号美团外卖，6号饿了么外卖！”
“哦，0007号！”何禾迅速回神。
她拿着手机站起来，等着围在一起的外卖员们提着各自的奶茶散开了，她才找到了自己的柠檬水。
版纳这个天气，可真是热啊。
何禾提着满冰的1.25升大桶柠檬水站在奶茶店的门口，她隔着门望了一眼需要她横穿马路之外的办公楼。
西双版纳什么都好，就是太热了！！！
何禾打着遮阳伞还忍不住找着有阴影的地方走，防晒伞挡住了一大半的阳光，可是挡不住雨季时闷热的空气。
也挡不住一趟又一趟勤劳接送游客的旅游大巴，和赶着来过暑假的游客们。
何禾在进了办公楼的大门时把伞收起来了，办公楼一楼大厅里就开了空调，她拿着收了一半被晒得滚烫的黑色遮阳伞，赶快追着一个正要进电梯的人的身后一起追着进了电梯。
电梯在5楼亮起，何禾走出了电梯，她向右拐了个弯，拐出了电梯间。
电梯间的右手边有一扇敞开的玻璃门，之后是一条短短的走廊，十几步就能走到尽头。
何禾掏出牛仔裤口袋中的工作牌，在玻璃门后的机器上打了卡。
在前面，是一面墙，墙面最显眼的位置上，贴了一个图书馆模样的建筑夹着字母【unesco】的标志。
下面是汉字的【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人与生物圈计划（西双版纳）】。
何禾单手把工作牌挂在脖子上，她顺着走廊继续往右拐。
这次是一条长长的，宽敞的走廊。
走廊两边全是落地的玻璃，一个接一个地挂满了海报和公告栏。
海报是云南一望无际的雨林，还有各个神秘的山和各种珍惜保护动物。这些照片旁边，挂着满是文字的计划与宗旨，再往前走，就是走在山间的亚洲象和它们的故事。
这群象，没人比何禾更加熟悉了，它们是2020年出走版纳的那群象。
何禾走到办公室双开玻璃门前，她转头看了一眼海报上那群早已归家的亚洲象，她隔着象的海报，和站在玻璃后办公室中的同事打了个招呼。
何禾推开玻璃门的瞬间，站在大厅中间的一个身穿短袖衬衫的中年男人正好转过头来。
“哎呀，禾禾，这么热的天，你还跑出去买奶茶呀！”
他笑呵呵地看着何禾，何禾不好意思地笑了。
“今天太热了嘛——”何禾把奶茶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她提着买来的另外三大盒绿豆冰糕往前一递，“刘干事，我买了绿豆冰糕，还冰着呢！”
她把绿豆冰糕放在刘理事身后的小木桌上，来回笑着冲办公室内招手：“来，大家都尝尝！我买的低糖的，可健康了！”
“你们吃吧！我还饱着呢。”刘干事笑着摇头，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给已经围到小木桌边的同事们让开了地方。
刘干事单手抄兜，他低头用右手翻了几页文件：“禾禾的见习明天就到期了啊。”
何禾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对！”
“这半年过得真快啊。”刘干事低声感慨一声，他转了身，在桌子边靠着。
他抬头看着何禾，又笑起来：“那就提前祝你在蒙特雷读研一切顺利！希望毕业后我们还能再相会。”
李秘书端着茶杯站在饮水机边笑道：“她在美国可以直接申请联合国总部的实习了！”
“我可吵不过别人！”何禾转着椅子笑起来。
她把已经分空的一盒绿豆冰糕盒子合上：“还是版纳好。”
王助理走过来：“那我们在这等你毕业申请正式职位啊。”
“Yes Madam!”何禾抬手敬礼,“绝对来。”
办公室的同事们有说有笑地说了几句联合国总部的趣事，一起来实习的丝丝赶着跟着王助理去办公室拿文件的时候，伸手轻拍一下何禾的肩膀：“祝你顺利！”
“谢谢！”何禾站起来，她雀跃垫脚，“那我明晚请大家吃饭！”
又寒暄了几句，差不多到了上班的点了，何禾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她捧着柠檬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办公位。
大四上半学期一结束，她刚好赶上了第一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国办事处自然科学部门的开放实习，原本在北京的办公室，因为2020年那场世界瞩目的亚洲象迁徙，unesco就在云南开设了【人与生物圈计划】附属的【雨林与家园】的课题。
班级群里一发，她就写了申请。
她的实习申请其实也没那么多胜算，联合国的实习申请邮箱里每年都有很多优秀的人，她唯一的胜算，在她走进这间办公室时刘干事告诉她，是因为她在面试时讲述过的曾经的经历。
她曾在亚洲象救助与繁育中心的三次实习。
她曾追着亚洲象一路北上。
她的家人们，还有男朋友，与亚洲象和这片广袤雨林之间的羁绊。
然后她带着这份羁绊，代替离开版纳的阿布，奔跑在美丽的秘境。
想到男朋友，何禾又拿过了手机。
以前是那群一起长大出国在外的朋友们和她有时差，现在，阿布也和她有了时差。现在北京时间是14:00，何禾对着阿布发的‘抱抱’的表情包想了想，他那边，正是凌晨。
何禾点开几次就退出几次她与阿布的聊天界面，她等着刘干事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才放心大胆的在她实习期末尾的空闲里摸鱼。
于是何禾又点进了她中午加了收藏夹的ck最新的广告片，她看看四周，把手机音量调了无声。
镜头开始，一片黑暗，然后是好像是人在窗外的阳光中睁开了刚睡醒的眼睛，所以才逐渐清晰的模糊。
镜头一转，躺在床上的模特睁开了眼睛。他裸着上半身，盯向镜头。他盯了一秒，利索起身。
模特起身时，充满力量的大手撑在床垫上，把床垫按出了下陷的印子。
他捡起床下扔着的牛仔外套搭在肩膀上向前走去，一半黑一半灰的镜头跟去了他腰后一抹在牛仔裤下若隐若现的calvinklein内裤边。
广告中的那些镜头语言何禾也不太懂，总之，就是花里胡哨的光与阴影旋转着，像坠入一层一层灰白的梦境，无论哪一层梦境，他都孤独且自由。
模特穿了上了牛仔外套，他带着镜头转身懒懒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睛垂下俯视着镜头，镜头拉远，他缓慢站起来，抬起赤着的双脚跨过了镜头。
镜头转的很快，模特带着一股迷离又颓废的表情坐在旋转的椅子玩乐似的转了一圈，然后镜头又转场了。
转场也太快了，转得何禾眼花缭乱，除了各种ck标志还有阿布身体，她什么都没记住。
哦，她记得，这个她看了好多遍好多遍的广告里，背景音的鼓点节奏也很快。
何禾直愣愣地看着模特回到了沙发上，他转了个身子趴下。
他的窄腰，带着牛仔裤与ck标志的内裤边在柔软的沙发上徐徐深深下陷，镜头停了一秒，他转头看来。
他抬起手指，按灭了灯光。
这个擦边，这个绝对是擦边！
何禾第45次用手指指着屏幕抓包阿布的擦边行为，她严格地在心中指控着，她的手指，却诚实地拉回到他的腰深深一陷那一段——
一陷——
一顶——
何禾看了三遍后，她平静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她深呼吸几下，伸手捋了捋胸口。
“再看一遍。”
前几天去了食源地，办公室今天不用再顶着太阳出门了，丝丝从王助理办公室出来，她拿着照相机整理着照片往何禾这边溜达了过来。
“这光线得调一下吧！”丝丝郁闷地数着那些没拍好的照片。
她认命地咂巴了一下嘴后，看向了一直没吭声的何禾。
何禾趴在桌子上，她的肩膀一抖一抖。
丝丝慢慢把单反放下了：“禾禾，你干啥呢？”
“啊？”何禾猛地转头看去，她满脸通红，双眼还挂着没消去的笑意。
“没什么，没什么——”她捂住了脸颊深深吐气。
丝丝一脸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何禾吐着气，就重新闭紧了嘴巴，她低下头，艰难地想笑憋回去。
她的头越来越低，笑也越来越难憋。
何禾彻底把脸埋进手掌里：“因为我男朋友拍的ck广告，实在是太帅了——”
。。。。。。
丝丝石化：“我就多余问这句话。”
于是在下午反复靠着秀场与广告片减轻相思之苦的何禾，在下了班走出办公楼的大门时，就见到了她那帅到能让她笑一下午的男朋友。
阿布站在路边，他拿着手机抬起手，冲着在门口下班的人中呆立的何禾挥了挥手。
从五月下旬到八月初，快要三个月没见，以为一直待在纽约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西双版纳。
阿布穿得还是那样简单干净，宽大的白色印花T恤配一条黑色牛仔裤，斜背着一个黑色的Prada尼龙邮差包。他戴着一顶Lv的黑色渔夫帽，渔夫帽下是他耳朵上万年不变的银耳环。
他站在路灯边，大概是身边的行李箱，让他散发着一副匆忙赶了千里路程的风尘仆仆。
何禾还一动不动，阿布先笑了。
“干嘛？”他下巴一挑，“不认识了？”
他说完，随即咧嘴一笑。
这熟悉的笑容，何禾终于反应过来。
她原地跺脚捂住嘴巴兴奋地大叫一声，眉开眼笑地提着包飞速地跑下楼梯，跳进了阿布张开的怀里。
“我以为你明天回来！”
“嗯。”阿布笑着抱着何禾站稳。
他在版纳夏日中已经炙热的脸颊和嘴唇，在何禾从空调房中跑出来时还冰凉的脸颊边用力贴了一下：“太想你了，我提前跑了。”
“啊？”
何禾抬起头。
她想了一下阿布的日程表上的工作量有点担忧：“没拍完吗？”
“拍完了。”阿布捏起何禾的下巴，“余老板说了，现在是休假时间。”
傍晚版纳的太阳还没有下山，太阳还是金灿灿的，地面也还是热腾腾的。但是游客们已经出门了。
马路边人来人往，各种车辆的喇叭滴滴答答，有人认出了阿布，拿着手机走过来试探着询问了想要合照。
她们看到了阿布，也看到了他刚刚放开和何禾的拥抱，还有正拉着何禾的手。
“女朋友吗！”挤在中间的女孩问。
阿布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头看向何禾，晃了晃他和她勾在一起的食指。
他手腕上的串珠和那根细细的红线晃在了一起，晃得何禾手腕上的两个金镯子叮当作响。
“能说吗？”他期盼地小声问。
【她不让说】——四个字，把他藏了快要四年。
从2020，到2023的夏天。
他是阿布，何禾是何禾。
他是布吉罗博，何禾是何禾。
他是路，何禾是何禾。
可是这回，何禾没甩开他的手，她笑盈盈地问他：“能说吗？”
阿布笑了起来。
他转回头去，看向围得越来越多的人。
“对。”阿布抬手揽住何禾的肩膀，“这是我女朋友。”
于是，就这么，彻底公开了。
反正，何禾想，她还有几天就要去美国上学了。
反正，何禾又想，她的恋爱，早就老老实实和全家交代了一圈了。
阿布回家放行李，阿爸还没回来，他和何禾等着阿爸还有路远山亓行舟一起从救助中心下了班，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去吃一家朝鲜族烤肉。
几块厚切五花肉放满了圆桌中央已经烧烫的铁盘上，发出了轻微地呲啦呲啦声。阿布给阿爸拿了调料来，他在何禾和阿爸中间坐下，把调料和土豆泥放在阿爸的面前，回去伸手给何禾打开了一瓶冰镇的罐装雪碧。
肉还在烤着，王工已经高兴得红光满面，他把银筷子在黑色的盘子上摆正了，在阿布肩膀边探头：“禾禾啥时候走喃？”
“1号回济南，6号去美国的机票。”何禾喝一口雪碧，“要赶9号洛杉矶的演唱会呢！看完演唱会再玩二十多天就开学啦。”
王工点头：“时间还挺紧得嘞。”
路远山在旁边紧接问：“谁的演出会啊？”
何禾高兴地在面前攥紧的双拳：“霉霉的。”
亓行舟夹起五花肉翻面：“票不好买吧？之前我们看了一场，好早了，那时候就不好买了。”
“不知道呀！”何禾反手托着阿布的下巴，“阿布买的。”
她说，阿布就在一旁笑。
“还行。”他把剪刀反过来递给亓行舟，“去年出了场的时候，前面的场要不太远，要不就是没买上，正好公司有人也想看，找人一起买了。”
王工呵呵一笑：“你俩注意安全噶。”
阿布抬手把胳膊搭在阿爸的肩膀上：“知道噶。”
他拍拍阿爸的肩膀：“你这回咋个都不说想我噶？”
“哎哟。”王工哈哈大笑，“啷个男娃儿有了媳妇儿还要爸爸天天追着说想哦！”
阿布抱着阿爸的肩膀一晃：“我又不是出家。”
路远山也笑，她学着王工的口音隔着烤肉盘冲着他喊着说：“阿布是爸宝！咋个不想你嘛。”
刚刚王工说的‘有了媳妇儿’，何禾一直没好意思说话，她就只看着王工胖乎乎的侧脸笑。
五花肉熟了，大家纷纷动筷，亓行舟把烤盘调小了温度，赶着肉都被夹走后，下了雪花牛肉。辣椒韭菜牛小肠在烤盘边缘摆了一圈，服务员端了米肠和辣猪蹄炒年糕过来。
何禾饿了，顾不上聊天，她拿着生菜叶子自己忙活着吃自己的，阿布给她夹了一块猪蹄。
猪蹄裹满了辣酱，红彤彤的，何禾的嘴巴里，还没咽下裹着烤得焦香的烤肉和青辣椒的包菜团。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拿雪碧顺了顺，她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盘子里沾了猪蹄辣酱的米肠。
亓行舟在和王工聊象，她拍了拍阿布正忙着剪开牛肉的手臂。
他的手臂在烤盘上方，都变热了。
阿布手上忙活着，就把耳朵送了过来。
“你拍的ck广告也太辣了。”
何禾的声音热乎乎的，和呲啦呲啦的烤肉声一起钻进阿布的耳朵，他没绷住，噗呲笑了一声。
牛肉再烤就老了，阿布把烤好的牛肉慢慢往每个人的盘子里夹。
他拿着夹子，嘴巴也学着何禾那样，凑到她的耳边问着：“多辣？”
何禾再趴过来：“好大一坨。”
。。。。。。
阿布无声把一大坨牛肉和牛小肠夹到了何禾的盘子里。
何禾的盘子里被阿布堆得像一座小山，她努着嘴夹了块牛小肠，牛小肠白色的油花被烤出来了，她在饭桌上又想起体重管理了：“吃这些会不会长胖呀。”
阿布把腌制鸡腿肉放进烤盘，他放下夹子，凑到何禾耳边：“那等下找点事情干。”
何禾吃了一口辣明太鱼：“等下我们干什么去？”
阿布没说话，他扭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干什么去啊？”何禾把菜叶子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咬。
阿布这才动弹一下，他低头吃了一口炒年糕。
他闭着嘴巴嚼着，只冲何禾眯着眼睛笑。
“你多吃点。”他把刚刚上的石锅鸡蛋羹推到何禾面前，他贴着她的耳朵说，“等会不让你胖。”
何禾反应过来，她的膝盖偷偷撞一下阿布的膝盖：“等会得回家。”
阿布又贴过来：“做完我送你回家。”
圆桌上，因为现在差不多默认是一家人了，王工和路远山亓行舟聊起了家长里短。在这种有长辈在场的场合，她居然和阿布说这种悄悄话。
烤肉店热闹的氛围和辣椒让阿布的脸和手臂黑红黑红，他的嘴唇喝了雪碧之后莹亮，眼下卧蚕因笑而更加鼓起，含了一抹暗涌的情意。
何禾拽回阿布的耳朵，她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你这个色色狂魔。”
也不管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不管还有没有倒时差，也不管困不困，见了她就想把她往床上拽。
她这样说了，阿布也不否认，他在她眼前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
他笑着慢慢把T恤的袖子卷起在肩膀上。
阿布摸了摸露出的臂膀：“我就是。”
。。。。。。
正巧服务员提着两大米酒去了旁边的一桌，阿布看了，回头问亓行舟：“喝酒吗？”
“不喝了。”亓行舟摆摆手，“我等会开车，你山姐也不喝，我俩备孕呢。”
何禾抬头：“哈？”
王工摆摆手：“我也不喝。”
路远山在桌子下踢了亓行舟一脚：“你说这个干嘛呀！”
“我也不喝。”阿布乖巧一笑，“等下得散步。”
。。。。。。
大家都说不喝，他就看向了何禾。
何禾喝了一口雪碧：“我也不喝，我怕我晕得回不了家。”
因为各自都对双方管事的家长找了散步的理由，八点出了餐厅，找了个酒店玩了一会儿，赶着十一点半之前，阿布就把何禾送回了家。
两个人在楼下腻歪来腻歪去，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再见。
第二天阿布能在家睡懒觉，何禾还得去上实习的最后一天班。她拿粉底仔仔细细地盖住脖子上和胸前的吻痕，再狂喷定妆喷雾。
定妆喷雾，定妆粉，她来回弄了三层，她放下喷雾，抬手扎起头发。
她一转身，才看见遗落在肩膀后的一个吻痕。
疯了吧——
怎么亲得到处都是——
何禾伸手扇了扇面前感到灼热的空气。
实习的最后一天，告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何禾晚上和同事们散了场，阿布骑着摩托车来接她。
她坐在阿布的摩托车后座上，滚滚而来的夜风都吹不灭她脸颊上的滚烫。
她带着即将奔赴人生另一段旅程前的兴奋，抱紧了也即将会陪伴她进入另一个国度的阿布。
“阿布。”
“嗯。”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好。”
阿布提着摩托车的头盔，他低头挽挽何禾耳边的碎发。
路灯下，她睁着醉酒后迷糊的眼睛找着他的眼睛。
“我们永远在一起。”
“上海见？”
“上海见。”
第二天，何禾自己回了济南，她趁着去美国之前好好陪了家人。
阿布留在了版纳，他去救助中心看了那群看着他长大的家人，还有陪他长大的妞妞。然后和阿爸，又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地照顾着象们。
坐在前往洛杉矶的飞机上，何禾看向阿布，她歪着脑袋看了他好半天，才皱着眉头笑了。
阿布也歪着头看她。
“笑啥嘛？”他问。
“我笑，你好厉害。”
空姐经过过道，阿布向后退去等着空姐走过去。
他勾唇一笑：“什么厉害。”
“你讨厌。”何禾慌忙看了看四周，“我是说你都可以自己坐国际航班啦。”
“哦。”阿布撇嘴，“你夸点别的嘛——”
。。。。。。
空姐又经过过道了。
何禾等着空姐走过，她小声又快速地哼了一声：“你讨厌！”
飞机是上海直飞的洛杉矶，亓小满已经从纽约飞到洛杉矶等着何禾了，她们玩了一天，等着余景来了，还有阿布的那群同事，一起去了演唱会。
“Your girlfriend？”
“Yeah。”
“Cool。”
五个模特站在阿布的面前和何禾打了招呼，他们和阿布在一边聊天，何禾被亓小满拽着和旁边的人互换手链。
演唱会时，何禾和亓小满还有余景蹦蹦跳跳，阿布就抱着双臂在旁边看着她笑。
“《love story》！！！”何禾一听前奏就把两只手的食指拇指在眼睛上一撑，她和探照灯似的，对着周围的人来回地扫视。
“我要看看有没有人求婚！”
哦——暂时没有。
何禾松了手，她搂着余景的肩膀蹦跶着。
她一点都没顾得上看站在她身边的阿布摘下了帽子。
“没有！求婚！的！呀！”何禾不爽地把下巴搭在亓小满的肩膀上。
“I got tired of waiting。（我厌倦了等待）”舞台上，霉霉指了指手腕。
“wondering if u were ever coming around（怀疑你最终是否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阿布低头捋了捋头发，他凑近了何禾的身边。
···
“and i said——我说）”
“Romeo save me（罗密欧，救救我）”
“I’ve been feeling so alone（这孤独的感觉一直缠绕着我）”
“I keep wating for u but u never come（我一直在等你，而你却杳无音讯）”
“Is this in my head（我的脑海里）
”
阿布伸手拍了拍何禾的胳膊。
何禾没反应，阿布的同事们反应过来了，他们笑着猛拍何禾的后背。
“干嘛呀？”何禾被拍得回过头来。
“I don’t know what to think（一片空白）”
“He knelt to the ground and pulled out a ring（他跪在地上，掏出了一枚钻戒）”
她眼睁睁看着阿布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在周围人山人海的欢呼声中，阿布笑着打开一个盒子。
他一跪下，附近的人人已经开始为他尖叫，大家都转过身来，激动地围观这场她刚刚没有找到的求婚。
“and said（他说）”
烟雾瞬间喷起来了。
“Marry me Juliet you‘ll never have to be alone（嫁给我吧，朱丽叶，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孤独）”
阿布看着何禾，他跟着歌词打开了小小的盒子。
何禾捂住了嘴巴。
“i love you and that's all I really know”
“I talked to your dad。”
“禾禾。”
周围的人都在笑，余景掏出手机早就利索地掏出手机开始录像了，亓小满还在何禾的旁边疯狂地喊着“oh my god!oh my god!”
“Go pick out a white dress。”
太乱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何禾的手一直捂着嘴巴，她看清阿布的口型是在说——“我爱你。”
“it's a love story！”
人声鼎沸，阿布举着钻戒：“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baby just say yes！”
何禾伸出手：“Yes！！！”
“阿布，等新年假期，我们回凉山呀！”
看看阿嫫，看看阿达，看看小马。
看看凉山的山——
还有凉山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