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所以我希望他能平安、快乐。”

    “我希望他不要遭遇太痛苦的实验。”

    “如果有人想这么做,我就会想要阻止?你明白了吗?”

    迟茵问。

    阿伦抿唇,他想说什么,但没有立场。

    就算是队友,就算在军方内部,关于要不要使用实验体的争议都很大。

    甚至发生了那件失控的事件,造成了当下的局面。

    阿伦深吸一口气,“迟茵小姐,我很想挽回你对我的印象。但是,我只能应允我能做到的事情。”

    “我应允你,在我可以表决的时候,我会尽力阻止阿伦被用于实验。”

    “谢谢。”迟茵说。

    阿伦沉默着,想到了白天拉斐尔问过迟茵的那个问题。

    迟茵,你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

    你是喜欢狼形的拉斐尔,像是喜欢宠物一样喜欢他。

    还是喜欢人形的拉斐尔,可以暧昧,可以谈个恋爱的那种喜欢。

    阿伦握紧银手杖。

    无论是哪种喜欢,都不应该是人类对怪物产生的情绪。

    阿伦想,他应该阻止。

    -

    昏暗的地下室里。

    拉斐尔端来十多盏烛台,强迫受伤虚弱的吸血鬼公爵欣赏他尾巴上的花环。

    他有些苦恼地问:“可惜,花朵的寿命都不长久。”

    “阿盖尔,你肯定有一些手段,可以让花环持久地保鲜,并且在打斗中也不会受伤。”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熄灭烛台。”

    只剩一个头的吸血鬼盯着拉斐尔的尾巴看,他眼中逐渐变得血红。

    拉斐尔退开一步,“不想和你打架。”

    “好了。说正事吧,你被什么怪物袭击了?”

    -

    迟茵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拉斐尔到了餐厅。

    在阿伦默默布菜时,拉斐尔只是甩了甩尾巴,“看。你送我的束环,我可以永远戴着了。”

    迟茵做尾巴环时选用的都是新鲜的花朵。

    拉斐尔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即便戴着花环从森林跑到城堡,也没让花瓣有丝毫损坏。

    而现在,花环还是和刚编好时一样新鲜。

    它们会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永永远远。

    -

    迟茵和阿伦对上目光,都在思索,拉斐尔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迟茵的观察,还得更仔细一些了。

    迟茵抚摸着花环,感觉它们好像变换了一种材质,看起来还是花,摸起来也是花,可实际变得坚韧无比。

    拉斐尔还掏出了迟茵送的梳子。

    梳子也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就连香味,都和刚做好时一样。

    迟茵惊讶地问:“怎么做到的。”

    拉斐尔睨了阿伦一眼,“植物的力量。”

    迟茵挑眉,“进步好快!”

    据阿伦所说,拉斐尔才刚刚进化不久,也才吞噬了虫潮,但是立刻就获得了力量。

    拉斐尔昂首,“我的毛发都好好梳理过了。”

    “真好。”迟茵又揉了揉拉斐尔的尾巴。

    的确光滑柔顺,很是不错。

    接下来几天,迟茵就继续跟着阿伦训练。

    阿伦很少说话,似乎是怕说错了什么让迟茵不高兴。

    这时候,拉斐尔总是在旁边观察。

    他的领悟力非常强,通常,阿伦实验一遍,拉斐尔就学会了。

    而吸血鬼公爵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迟茵知道对方受到袭击,病了。并且拒绝迟茵探望。

    迟茵也就没去,听拉斐尔说,对方的心理状态挺好的,就是生理状态变得有点磕碜。

    每天下午,拉斐尔都会带着迟茵,到小木屋里去坐一会儿。

    拉斐尔学会了打造家具。

    用各种橱柜、架子填满小木屋后,那个房间总算不再空荡荡。

    只要有迟茵和他一起坐进去,就会变得恰到好处的满。拉斐尔对此很是满意。

    迟茵也认识了金发骑士。

    迟茵觉得他像是不太成熟的AI,至少智能程度比不上拉斐尔和阿伦。

    金发骑士每次看到迟茵,都笑容明媚。

    迟茵看见,总忍不住被他大大的笑容传染,自己也大笑起来。

    对方看起来很开朗,却并不是很健谈的性格。

    每次迟茵对他笑,他就会红着脸,窘迫地站着。

    迟茵有时候会想,拉斐尔虽然是狼人,但比对方更像人多了。

    这几天时间,迟茵也跟着阿伦,对拉斐尔的能力进行一些观察。

    迟茵再没做过怪物环绕的梦境,总是一夜好梦。

    但这样的生活,迟茵突然就感觉腻味了。

    她看着还在孜孜不倦在小木屋旁移栽玫瑰花的拉斐尔一眼,叹了口气。

    提出暧昧期,其实有迟茵的私心。

    迟茵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当充分认识了一个人,而对方又没有新的吸引点出现,迟茵就会失去兴趣。

    无论在那之前,迟茵有多么喜欢对方。

    最后结果都会是一样。

    迟茵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这次,她并没有在很喜欢拉斐尔的尾巴时,就决定和他变成情侣。

    但是,即便只是暧昧,迟茵的兴趣也在削减。

    甚至于,不只是对拉斐尔的兴趣在消退。

    甚至于,是对整个世界。

    当城堡中的一切生态,她都摸清楚了之后,她就不想再呆在城堡里。

    迟茵拒绝再跟着阿伦联系,她的天赋和拉斐尔不相上下,很快就学会了阿伦所教授的格斗招式。

    也不再想听拉斐尔又给小木屋添加了什么配饰。总觉得,那只不过是又一个建造在密林深处的城堡而已。

    晚上,无聊的迟茵早早睡下。

    这次,她又一次梦见了怪物的世界。

    迟茵看见一群群怪物在向她问好。

    它们都长着奇怪的模样,有着鲜艳的彩色外表,说着奇异的语言。

    但迟茵天然地听懂了它们的语言。

    它们请迟茵参观他们的巢穴。

    在诡异昏暗的地下城堡中,有一间和森林中一模一样的小木屋。

    用了和森林小屋同样的木材和茅草来建造。

    里面的每一件家具都和森林小屋中一模一样。

    甚至有一只发光的眼睛,站在屋外,充当森林小屋里能看见的太阳。

    迟茵走进小木屋里。

    一眼看去,外面站着各种各样的怪物。

    她听见他们问:

    “喜欢吗?”

    “喜欢我们搭建的巢穴吗?”

    “你可以住在这里吗?”

    “你也可以喜欢我们吗?”

    “我们会很有趣的。”

    “我们会变幻色彩。”

    “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们可以把你也变得有趣。”

    “当蘑菇吧。”

    “我想吃掉你了。”

    “你的身体,会长出最好看的孢子。”

    迟茵飘忽地坐在小木屋里。

    她陡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拉斐尔打造得小木屋。

    即便看起来,闻起来都一模一样。

    这里,是怪物为迟茵构造的幻觉。

    它们还在一声声问:

    “可以吗?可以喜欢我们吗?”

    “我们不会让你无聊。”

    “你想要变成什么颜色,我可以帮你。”

    “你喜欢什么样的巢穴,我给你搭建。”

    “留下来吧?”

    “真的不能吃掉你吗?”

    “可是,我忍不住了。”

    一朵硕大的蘑菇走到饿啦迟茵身边。

    它慢慢吞噬着迟茵面前的光影。

    然后是迟茵的视觉、迟茵的嗅觉……

    就在它终于要夺走迟茵最后的五感时。

    迟茵猛然睁开眼睛。

    她从飘忽在空气中的感觉里抽离,也从被怪物蛊惑的感觉里抽离。

    “挺有礼貌。”迟茵摸了摸那朵巨大的七彩蘑菇的菌丝。

    然后毫不留情地抬腿踹飞。

    迟茵最近一段时间,都跟着阿伦训练,战斗素养提升了很多。

    也了解过对待怪物该如何处理。

    她很快把致幻的蘑菇们挨个料理了。

    最后,迟茵冲到了有着明亮眼睛的怪物之前。

    总觉得对方和之前见过的巨大眼睛怪物是同族,都能充当光源。

    但眼前这个明显小了许多。

    而且,另一个怪物有着巨大的眼睛,和更加巨大的身体。

    而眼前这个光源怪物身材非常奇怪。

    明明是正常体型的怪物,却突兀地变异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它甚至只能躺倒在地上,才能支撑起眼睛。

    迟茵看了看,放弃了跟着光源怪物找到那只休眠的大眼睛的想法。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世界,轻声说:“再见。”

    迟茵从怪物的世界中脱离。

    她并不知道,她走之后,光源从承载的那只怪物眼里飞出来。

    耀目的光摧毁了所有蘑菇。

    然后慢悠悠飞向它本体沉眠的地方。

    -

    迟茵醒过来的时候。

    拉斐尔和阿伦都在窗边。

    阿伦神情严峻。

    拉斐尔低垂着脑袋,他乖觉地把尾巴放进迟茵手里,“抱歉。”

    如果他不一直带迟茵去森林里,迟茵就不会轻易被蘑菇怪物攻击。

    迟茵撸了撸拉斐尔的尾巴,“那下次仔细点检查,嗯?”

    拉斐尔犹豫了一会儿,“不,以后我们都不去森林里了。”

    “如果你喜欢森林的味道,我就在城堡里给你搭建新的小屋。”

    拉斐尔说。

    “拉斐尔。”迟茵捏了捏他尾巴上的花环,“我的状态我很清楚。所以,和你无关。”

    实际上,在几天前,迟茵总是感觉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总是无故低落时,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毕竟,迟茵一直很了解自己的个性。

    她的确容易对很多事情失去兴趣。

    但失去兴趣,就重新找有兴趣的事情就是了。

    比如说,阿伦太无聊,就去逗爱脸红爱笑的金发骑士。

    迟茵绝不会因此而感觉到活不下去。

    但迟茵也想再去怪物的世界看看。不过,说开了之后,迟茵也得知了阿伦的立场。

    人类当然都大会认为怪物是另类,需要保持警惕、和怪物保持距离。

    迟茵可以离开游戏,但在这个游戏里生存的阿伦显然不可能认同迟茵对怪物的看法,也不可能同意迟茵以进入怪物地盘的形式,了解怪物。

    所以,迟茵选择自己行动。

    迟茵没有隐瞒自己的异样。

    如果阿伦和拉斐尔提前发现蘑菇怪物的存在,她就会停止这一次尝试。

    但他们都没发现,所以,迟茵再一次去了怪物的世界里游玩。

    迟茵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原因。

    她简单讲了讲遇到蘑菇怪物时候的事情,以及蘑菇怪物的异常。

    阿伦一脸沉思。迟茵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和拉斐尔已经处理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怪物想要独占迟茵。

    迟茵去了一次怪物世界后,重新恢复了活力,又开始跟着阿伦学习对战怪物的技巧。有了实战经验之后,她的进步更加飞快。

    但拉斐尔说什么都不再带迟茵去森林小屋里了。

    迟茵问:“真的不去吗?那是你为我做的,而且还被蘑菇怪物一模一样地仿制了哦。”

    拉斐尔坚决点头,“迟茵,你说过约会是双向的。现在,我不喜欢那个地点了,我不想要再去那里约会。”

    迟茵有些意外,“哦,那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权利?”

    拉斐尔想了想,又想了想,“很多。”

    “很多等于没有。”迟茵笑了一下,“走吧,去加固城堡的防御。”

    阿伦和拉斐尔经过蘑菇怪物事件,就立刻决定加固城堡的防御。

    两人难得的放下成见,一起行动,加快进度。显然都很把迟茵的安全放在心上。

    如今已经做了五天,城堡的防御改造基本就要完工了。

    -

    谢阑星执行完任务,回到军方,就看到了迟茵被蘑菇怪物蛊惑,被带进怪物世界的事件报告。

    其他人纷纷感叹怪物现在越来越难对付了。

    也更加感受到迟茵对怪物们的吸引力,他们接二连三违反约定,也要进入选拔关卡,带走迟茵。很多人觉得,应该结束选拔,将迟茵带出来。

    而就在这时,另一份事故调查报告终于传回并公开。

    报告显示:迟茵是在测评一款恋爱游戏,但全息仓被人动了手脚,这才意外进入了游戏。而动手脚的人,还没有眉目。

    迟茵的人际关系说简单简单,说难不难。

    她和每一任男朋友都是和平分手,按理说没有动机。

    但问题是,前男友太多了。军方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对迟茵抱有敌意,如果不限制迟茵的自由,就很难保护迟茵。

    但阿伦监察官反对限制迟茵的自由,阿伦和迟茵相处很多,军方不得不重视阿伦的意见。

    军方很多人吃惊,“这么说,迟茵一直都报着玩恋爱游戏的心态在选拔关卡里混。”

    “难怪她从来没有崩溃过。”

    “但即便是恋爱游戏,知道有可以重来读档的机会,不会危及生命,他的表现也很好了。”

    怪物对人类的污染,不光光是给人类造成污染。

    强大的怪物,无法直视,也不能听祂的声音,更不能呼唤祂的名字。

    就算是军方的受训人员,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够直视怪物,在进入怪物的世界后还不崩溃。

    这更说明了迟茵的可贵之处。

    大家再一次感受到,人类完全有希望战胜怪物。

    作为迟茵的前男友之一,谢阑星被高层召见。

    他在这里看到了更加详细的报告。

    谢阑星想,果然迟茵永远都能找到感兴趣的事情。

    他放下两份报告:“我觉得,应该立刻中止选拔关卡,带迟茵出来。”

    无论多少人认为是蘑菇怪物太难对付。

    但谢阑星知道,迟茵只是对怪物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换句话说,她对成为怪物很感兴趣。

    所以,谢阑星又说:“我申请跟随迟茵进入下一轮无限流游戏,保护迟茵。但不应该让迟茵回归现实世界。”

    如果她发现这个世界真的有怪物,只会更加好奇,更加想要体验。

    而这,是人类不想看到的。

    虚假的怪物,迟茵总有一天会感觉厌倦。

    但,真实的怪物,她一定会感兴趣。

    谢阑星以荣誉起誓。

    -

    城堡的防御全部加强的第一天。

    阿伦收到了军方的消息,本次选拔会提前结束。

    此时,拉斐尔正在打造新的小屋。

    金发骑士终于学会和迟茵相处的方法,那就是教迟茵骑马。

    吸血鬼,在漫长的修养之后,终于长出了新鲜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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