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酒新鲜出炉。

    上代有未在研究所等待即将到来传达最新消息的贝尔摩德,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先行离开的杀手走出基地时还握着口袋里的枪。

    琴酒在听见她的回答时蹙起眉,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这个女性。

    今年二十二岁、下个月二十三岁,两年前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今天解决两个与自己无关人的人物好奇的眼神不似作假。

    之前带怀疑是卧底的人来这个房间时,琴酒总能看到这些人在认出熟悉脸庞时的动摇、愤怒,以及对自己下场担心的恐惧。

    当然也有真正的疯子,对这一举动产生了极大的狂热;或是拥有自己的信条,明明白白地对此厌恶。

    只有上代有未像做白天必须做任务那样,提到哥哥时才会变得狂热;也正是因为这对夫妻与兄妹俩的联系——准确的说是与上代康纯有血脉间相似之处,才引起了上代有未的注意。

    然后变得好奇——求知欲那种。

    得到琴酒肯定的答复,她拖长了声音感慨:“唉——居然真的是唉。”

    她更仔细地观看,在看完时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唉,哥哥如果做出这些表情会是什么样呢……是不是动手得有点早呢,好可惜。”

    她回身看琴酒:“呐,我说,看完了,然后呢?”

    然后呢?

    琴酒没有抓到尾巴。

    他烦躁地扭过头,又因为先生的命令还未下达不能离开。口袋里的手机终于响了,他毫不犹豫立即接起,就怕自己还要再在这里多待。

    简短应答后,他挂断电话:“一会贝尔摩德会过来,她会传达具体的细节——不出所料,大概会是她带你一段时间。那么祝你好运,红方威士忌。”

    红方。

    真是恶趣味的首领啊。

    上代有未面上没有显现,懒懒地和金发杀手挥手告别。对方说完该说的话转头就走,伏特加对着上代有未微微点头,跟着琴酒离开。

    酒名在上代有未嘴里转了一圈,被她嚼碎了咽到肚子里。她摩擦着手指,直到门被再次推开。

    食指和拇指的地方摩得发烫,她抬起头,看见一张即使是人设深出简入的她也认得的脸。

    她挑眉:“莎朗·温亚德女士?还是克丽丝·温亚德女士?”

    “啊呀,我有些不喜欢这个时候这么敏感的人哦。”

    贝尔摩德伸出手向前方点了点,眼神却不太友善。她指甲上涂了红色的指甲油,乍一看像是染着鲜血。上代有未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么贝尔摩德——需要加尊称么?”

    “当然不用,红方。”贝尔摩德托着脸,“我喜欢你这样有眼力见的孩子。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知道的呢?”上代有未手肘撑在椅背上,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可以稍微快一点么?我想你大概是知道实验室——今天才出来的我有点吃不消,想早点回去休息了。”

    “好吧,好吧,真是心急。”贝尔摩德话语放纵又宠溺,“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至少一年——三年差不多可以让你哥哥几乎完全从警察的视野里消失,到时候再回日本——大概吧。”

    她捂着嘴笑:“做得好的话你可能会留在外面当个一地老大,做不好的话——也不会死,贬职罢了。”

    “……真是仁慈啊。”

    这个难搞的小姑娘明显没信,附和似的感慨。贝尔摩德才不管这个,用食指托起她的脸蛋端详:“和那个资料上很不一样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资料?”

    “公安的实验记录。”

    她满意地看着上代有未周围的气质沉下来,冷笑了两声。

    “当你在夸我了。”

    “不用加什么伪装,不过头发可以再短些、或者换个发色——你怎么想?”

    “我的发色还用换?”上代有未在对方松手时捏起一缕头发,发尾朝上甩了甩,“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实验会透支到什么地步,但现在颜色已经发灰了哦?以后是灰色、白色,还是不用染就能成为白金色都挺不错吧?”

    “那就学学手法的,发型和化妆。你没有太艳丽的脸蛋,至少不用遮起来。”贝尔摩德笑着说,“知道我的外号吗?”

    上代有未歪头。

    “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你原本的姓氏、‘上代’很少见哦,甚至排除掉其他上代后就能查到你了,所以我们得换一个。”

    贝尔摩德想起了来之前路上匆匆查的情报:“虽然有想找同读音的字,但是那些都很少见,不易容的突发情况下你很容易被查出来,而先生吩咐我们立即定下要做证件的假名——你看,姓氏用你父亲的浦野怎么样?”

    “我父亲的姓氏?”上代有未反应了一下,“啊,可以啊,我没意见。”

    “名呢?有什么想法吗?”

    上代有未想了想:“把读音的あみ(ami)换成更常见更多汉字写法的ゆみ(yumi)再找个相近读音吧。我想想……yuka怎么样?”

    她用指尖在桌面上写了个片假名:“这个(ゆか)。这样从读音到片假名再到汉字都完全不一样了。”

    然后又能和原本的、与自己哥哥有密不可分关系的名字产生联想。

    “那、想用什么字呢?”贝尔摩德递上一张纸,上代有未把片假名写上,指尖点着纸面。

    “……有夏、不,结夏吧。反正可以读成一样的。”上代有未写下汉字,“本来想着哥哥没有到夏天就死了,但是也可以是我在夏天前结束了他的生命,是不是很棒?”

    上代有未满意极了:“就这个了,我现在起就叫浦野结夏了。这个作为我这张脸的身份——其他的身份随便叫什么。”

    莎朗·温亚德都不止一个身份,上代有未不觉得自己一张身份证明就够打了。加上莎朗和最近新出茅庐的克丽丝相似却不相同的外貌,以及还在公安时能村叔叔找的人,上代有未记起了那时那人的随口提到的话。

    她现在能确定面前的人是谁。

    道上有名的前面魔女……太好了,确定一个猎物。

    猎物不知自己已经进入披着兽皮猎人的观察区,笑着伸手:“那就走吧,上代有未。哦不对,红方,现在你应该是——”

    这个现在开起来依旧有些稚气的女孩搭上她的掌心,伴随着她回转跳跃咬字的读音。

    “——浦野结夏。”

    ……

    “浦野?为什么要查浦野?”

    神通广大的研二大人在两年前认识了一个总务省的下派官员。最近他刚刚升职,虽然不算升得太多,但也拥有了一些权限。

    听到萩原研二的请求,他很是疑惑:“即使你说是很要紧的事我也没有办法啊……先不说我能查到的只有普通档案,光是姓氏浦野的有多少你知道吗——全部看完得花至少一个月!”

    “知道的啦,就是因为很常见才想找你帮忙。是我们的一个朋友想要找父亲的的档案,但是他因为意外离世了。我们想至少赶上他的葬礼告诉他他父亲的事,所以想找你帮忙——你放心,其实没有这么多的!我们可以提供年龄区间!可能一周就能看完了!”

    “……真的?”

    “当然!你也还记得我当年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吧?这个同事一直过得很辛苦,还要一个人抚养妹妹,真是太惨了。

    “那她妹妹呢?我可以放你们进来,但是不能放外人进来,我会被开除的。”

    萩原研二胡编乱造的嘴一哽:“他妹妹……他妹妹已经打算离开独自生活了,我们只是想完成朋友的遗愿,妹妹一直被哥哥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回事,妹妹不会来的。”

    “……”

    又是一阵沉默,这个人脉很明显地在思索萩原研二话语的真实性并左右为难。

    “好吧。”

    半晌,他终于松口:“只能下班后,像你说的一周,一周已经是我权限的极限了——我可不想被上司盘问为什么查这个!”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结束请你喝酒。”萩原研二对在旁边等打松田阵平比个大拇指,几句结束后挂断电话。松田阵平点燃一支烟——这两年熬得狠了,他找萩原研二要了一支后,后来偶尔太疲惫或者思考问题时会点上一支——他斜着眼,看着好友神情严肃。

    “你不会两年才想起来查浦野吧?”

    在上代康纯葬礼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讲过上代本姓浦野的事情。那时萩原研二本来有打算找找“浦野”的信息,看看上代康纯有没有其他亲属,但是姓浦野的人太多了,加上后来调查重心一直放在案件相关上,上代家的人并不是必须要查,所以就搁置了。

    直到今天。

    那朵白花和那位明显压低了帽檐的女性。

    萩原研二不能肯定对方是想避开人的视线,确实有扫墓后哭得两眼通红的人为了体面把脸遮住,但是这位女性太平静了。

    即使有高须孝志的帮助,几人的调查也已到瓶颈。萩原研二从墓园回来后决定换个调查方向,查查上代康纯曾经提过的旧姓“浦野”。

    “你知道的啦——现在刚巧,去完小上代的墓再查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我说hagi,你不找高须是不是也觉得不对?”

    “是啊,小阵平也觉得有问题的话,就不能让高须知道更多东西了。”萩原研二已经整合了好几天线索,尝试抓住那个违和感的来源,“我是觉得他可能瞒了我们什么,小阵平呢?”

    “调查他一定故意拖慢进度了。”回想起高须孝志的话语,松田阵平不悦地皱眉,“如果他真的及时去了,半年前我们就该掌握现在的东西,混蛋。”

    “小阵平,我突然晚上打电话要查‘浦野’其实还有个原因啦。”

    萩原研二靠在幼驯染旁边垂着头,略长的额发稍微挡住视线。

    “今天放花的,除了我们一直在找的案件的关键点,还有可能是有未妹妹吧?”

    “……那个从上面下来的女人。”

    “对。”萩原研二抬头,笑着打个响指,“所以呢,我们需要好好查查‘浦野先生’的人际关系。如果那真是有未妹妹,问题就大了。”

    “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而不联系任何人。”松田阵平吐出一口烟。

    “给我根——她为什么会放一朵带血的白花。那是才摘不久的,我们绝对不会看错。”萩原研二从好友口袋里轻车熟路摸出一根烟,两人一起吞云驾雾。

    “最后就是,她和上代的死有没有关系。”

    松田阵平停顿片刻,还是下了最终决断。

    这是两人都不太愿意做的假设。

    “嘛,往好方向想,如果真是有未妹妹,我们就可以从不知道在哪里等目标转移到专心追查有未妹妹下落上来,一切都会变简单,这样一想真不错啊——”

    萩原研二笑着打趣,自己笑了几声,笑不下去了。

    他愣愣地看着点燃的烟,没再吸第二口。

    “……算不算幸运呢,我们差点就停止调查了。”

    在萩原研二提出想要再查查时,两人说好,时间两年、过了上代康纯忌日后的生日那天,如果没有任何进展,就暂时搁置,有发现再重新开始调查。

    “一个月,就差一个月……幸好,又有头绪了。”萩原研二呢喃,而后放大声音对幼驯染道歉。

    “抱歉小阵平。原本我确实只是打算随便查查,但这两年一直牵挂着我也习惯了,有了不算方向的线索我反而觉得庆幸……只是要拜托你多陪我胡闹一段时间了。”

    “你也知道自己很乱来啊。”松田阵平哼笑,“不过呢,这次你确实说对了。我也开始感兴趣了,尤其是对总是拖慢我们调查的高须孝志……我很想知道,他是因为之前与上代的不愉快,还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原因。”

    “还要麻烦小阵平跟我去找档案啊——”萩原研二搂住松田阵平的肩膀,“啊啊,找朋友父亲的档案什么的,感觉一下子就和小上代拉近了好多距离呢——”

    “单方面上代那家伙绝对不会承认的吧。”松田阵平吐槽,“而且不管怎么说,这样拉近关系也太怪了。”

    “如果真的找到有未妹妹了,不论小阵平怎么狡辩小上代都会成为我的至交好友哦。”萩原研二摸着下巴,“嘛,虽然很对不起小上代,但是有未妹妹确实要列入嫌疑人的行列,成为我们金牌二人组的头号调查对象!”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和上代做朋友啊。”

    “一开始是觉得他很有趣啦。比小诸伏更温柔的家伙我也是第一次见,和其他人的关系也很好。”萩原研二像在说联谊女孩的特征,松田阵平起了鸡皮疙瘩。

    “后来呢是案子的事啦。我觉得经历危机后关系的进展和我预估的不一样,所以想达到我一开始的预期,渐渐的就习惯了那种想法。现在呢——我是在好奇哦。”

    他回想起清冷的葬礼。

    “……小上代有好多厉害的地方哦,我想多研究一下。”

    他扭头对着很是嫌弃的好友笑。

    “班长差不多要调回警视厅了吧?到时候我们可有个大帮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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