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萝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地望了眼自家少夫人,她虽说是少夫人进府之后才被指派过来照顾的,但少夫人人美心善,颇受下人们喜欢,和大少爷也是和和美美的一对恩爱夫妻。

    若不是少夫人被惠觉师太选中,老夫人又非得让少夫人过来这寺庙替俞家祈福,眼下大少爷和少夫人说不准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藤萝有些替自家少夫人抱不平,不过现下好了,边关传来喜讯,战事停歇,老将军和少爷们很快便要平安回来了。

    少夫人这一年可谓是劳苦功高,是俞家的大功臣,这不老夫人都亲自来接她回将军府了。

    “藤萝,我为何要来这寺庙?我刚刚睡醒,有些记不清了。”逢椿假装揉着额角道。

    “自然是因为少夫人你福泽深厚,与菩萨有缘,师太选中你当俗家弟子呀。”

    逢椿显然不信这番说辞,接着追问:“还有别的缘由吗?”

    藤萝眼睛瞟了瞟,觑了眼少夫人的脸色,接着道:“这事大少爷本来是不同意的,他那时还……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有腿疾离不得你照顾,但拗不过老夫人,所以少夫人您还是来了。”

    “老夫人为何要让我来这里?”逢椿问。

    藤萝道:“老将军和其他少爷们在北疆打北厥人,老夫人听慧觉师太说您和菩萨有缘,所以便叫您顺带给他们祈福,等到……等到老将军们平安归来再回府。”

    逢椿的面色凝重起来,她拧眉道:“若他们不打胜仗,我岂非不能回去?”

    藤萝方才碍于少夫人的伤心事,憋着的那股气登时上来了,“就是呀,少夫人您说,老夫人是不是故意看咱们不顺眼,寻了个由头把咱们发落过来了,大少爷在府里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好不容易娶了夫人脸上才有了笑容,好日子没过多久就被迫分隔两地,大少爷还因着腿疾也没来探望过您几次……”

    逢椿大概也猜出来她失忆前出现在这座寺庙的原因了,婆母不待见俞澈,继而也不待见自己。

    想到俞澈,逢椿的心口堵堵的,但更多的是陌生,事已至此,他们还是不要再相见为好。

    本以为自己失踪了那么长时间,过去的亲朋早已忘记了自己,不曾想失忆后的小椿在北疆生活了下来,而大少夫人顾逢椿却仍旧在法慈寺跟着师太礼佛。

    不对,肯定有人在说谎,北疆的人事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便是在这慈恩寺和京城中了。

    逢椿打量着身旁一脸天真无邪的小丫鬟,她的一言一行都不像是骗人的,也就是说的确有一个“顾逢椿”住在寺庙里,而她回来后,这个人就消失了。

    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可捉摸,逢椿望向远处连绵不断的小山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夫人,老夫人到了。”一个小尼姑过来传话。

    逢椿心里“咯噔”一下,这可如何是好,如若见了老夫人,她必定是跟着她回府的。

    但是,她不能回去,逢椿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簪子,可是下一秒忽然想起,那簪子被她遗落在连州渡口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愈发凝重起来,随即咬了咬牙,总归,她和俞澈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在走向寺庙正堂的路上,逢椿当即敲断出自己的说辞,既然说自己跟佛祖有缘,那她只消说自己这一年虔心礼佛,已经生了佛心,不愿意再回到红尘俗世中,只愿长伴青灯古佛为俞家众人祈福。

    可让她所料未及的是,来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俞澈。

    屋门被打开后,毫无准备地就面对这张脸,逢椿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隐在袖子下的手指瞬间紧攥成拳。

    两人四目相对,俞澈坐在轮椅上,仰头望向她,笑容和煦:“穗穗,我来接你回家。”

    逢椿定定地看着他的手,仿若失声了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俞澈的手臂僵在半空中,良久,他径直收回了手,随即摇着轮椅朝逢椿靠近,待到逢椿跟前时停下,“穗穗,许久未见,可是与为夫生疏了?”

    穗穗是养父母给她娶的小名,俞澈会知道想必是自己说与他听的。

    逢椿的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看着俞澈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模样,这根弦绷得更紧了些。

    突然,手背上传来一阵凉意,逢椿抬眸望去,只见俞澈伸出手,牵住了自己的。

    她当即抽回了手,就仿若被滚水烫着了一般。

    俞澈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微微抿起的唇角配上他苍白的脸色,瞧着有几分落寞。

    一旁的藤萝瞧见这一幕,登时捂住了自己的脸:“少夫人这是害羞了。”

    这一句话让原本已经冷寂下去的气氛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俞澈温声道:“看来是夫人与我许久未见,把为夫当登徒子了。”

    逢椿还是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一切都在她的预计之外,所以她的措辞也没有派上用场,最后不知为何竟跟着俞澈踏上了回将军府的路。

    也许,她的一切念头被那句“你大兄来京城参加下月的春闱,现下已经抵京,昨日给将军府递了拜帖,希望能见你一面”驱散了。

    此次,俞澈带了两辆将军府的马车,他一辆,逢椿和丫鬟一辆。

    逢椿知晓不用和俞澈同乘一辆车时,面色稍季。

    她掀起帘子,望向窗外,老将军带着大军返回京城应当没有那么快,也就是说,她短时间可以不用见着那个人,眼下也别无他法,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大兄来了京城,那到时候说不准能找他商议这件事,让他出出主意,想办法送自己回江州。

    逢椿忽然攥紧了衣裙,可是这种事情要如何与旁人言说,她眼下名义上是将军府大公子俞澈的夫人,可阴差阳错与小叔……这般的事情在高门大户里就是祸乱家门,到时候不仅是她,俞澈还是……那个人,甚至就连他的养兄宋安的仕途也会被波及。

    她想着想着,突然有些自暴自弃起来,为什么老天不让她淹死在那条河里呢?如若这般,就没有接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可她不想死,这世间还有很多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离开江州的时候,阿黄正巧怀孕了,也不知道现下产下几只小崽子,还有镇口卖烧饼的刘叔,也不知他现下有没有娶着媳妇……

    记忆一步步往前回溯,逢椿想,若是重来一次,侯府的人没有找到她该多好,她没有来京城嫁人该多好,若她还记着他,她愿意独自一人去北疆,骑着骆驼,去寻她的小将军。

    可是,所有的一切没有的假想终究只能成为泡影,人要想达成心愿,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

    事在人为。

    想到这四个字,逢椿猛地一个激灵,是的,事在人为,眼下她面临的两难困境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她与俞澈之间只有夫妻之名而没有夫妻之实,倘若他们没了这名义……

    对了,和离。

    只消俞澈给她一封和离书,他们二人就能好聚好散,她也能回到江州。

    长宁侯府那边逢椿记起得也有七七八了,那里早已经不是她的家了,生母死后,父亲娶了继室,有儿有女,心里已经没有了自己这个遗落在外女儿的位置。

    所以,她本也就不打算去凑热闹了。

    回江州,开药房,养一个像……那个人的小倌。

    马车抵达将军府大门口时,天正巧黑了个透彻。

    大门口空无一人,两辆马车悠悠地停了下来。

    小厮将轮椅从车后边取出,随后撩开帘子,随即另一个小厮走进车厢,将主子抱下车,搁置在轮椅上。

    逢椿一早便下了马车,她看着这一幕,心口有些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方才还好奇为何要趁着夜色赶路,眼下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这夜幕恐怕是俞澈最好的定心丸。

    “夫人。”

    小厮推着轮椅朝这边过来,逢椿看向俞澈,生疏地接道:“夫……君。”

    俞澈嘴角弯了弯,漾起一抹温柔的笑,随即拉过她的手,见面前人没有抗拒,便握得更紧了些,“夫人,劳请你推我进去吧。”

    逢椿想不出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毕竟她眼下还是名义上的大少夫人,遂轻轻“嗯”了一声。

    小厮帮忙将俞澈连人带椅抬上了台阶,这之后推车的人变成了逢椿。

    逢椿的目光从那恢弘的影壁上收回,随即下意识地就推着俞澈往院子的西边走去。

    说实在的,走了一段路后就连她自己也愣住了,她抬眸远眺前方那长长的游廊,穿过这处游廊后似乎还有一处水榭,而水榭的后边便是西院了。

    逢椿推着轮椅缓缓地行着,一切都和她印象中的别无二致。

    “夫人过往每日晨起都会去给老夫人请安,这条路是走惯了的,不成想许久未归家竟也记得这般清楚。”俞澈忽然道。

    “既是走惯了的,自然是记得的。”

    俞澈这话无意中解答了逢椿的困惑,原来是这般,日日走,自然烂熟于心。

    突然,轮椅停了下来,像是轮子抵到了什么东西,逢椿身子不稳,一个踉跄往前方栽倒。

    “小心。”俞澈一把搂住了她,以防她往下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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