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纷纷驻足,望向这处。

    “大公子,此处离将军府有些远,要不先把夫人送到就近的医馆吧。”长源道。

    “回府。”俞澈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姐夫,我阿姐都晕倒了,眼下回府再请大夫未必来得及。”裴燕道,她用手探了探逢椿的额头,有些微微的发烫。

    突然,跟在裴燕身后的小厮打扮的人上前一步,将俞大夫人扛起背在肩上,“在下把人送去就近的医馆。”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愣住了,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那小厮已经背着夫人跑了出去。

    藤萝方从大少爷那可怖的视线中收回心绪,下一秒看见自家夫人被不知名的小厮拐走了,当即如被当头一棒,险些晕厥过去。

    而裴燕也是一脸诧异,这人搞什么鬼,她这个主子还没发号施令,他就擅自主张!

    俞澈盯着那身影,若有所思,随即瞥了眼长源:“还不跟上去。”

    等众人赶到就近的医馆时,大夫已经在给大少夫人诊治了。

    众人都往屋子里挤,那人也就被挤出去了,准确说,是被藤萝长源还有裴燕刻意针对的。

    人被赶出去后,屋门也“嘎吱”一声被关上了。

    那人瞥了眼关上的屋门,抱臂倚靠在屋外的墙壁上,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内,长源推着轮椅,到大夫跟前停下。

    “大夫,我阿姐如何了?”裴燕也凑了上来。

    “夫人脉象平稳,不像有什么大碍,此番突然晕厥,恐是素日辛劳所至,多加休息便无碍了。”

    “素日辛劳?”裴燕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看向俞澈,“阿姐在我府上的时候分明好好的,怎么一回到将军府就素日辛劳了,姐夫,你是不是得给我个交代?”

    这话听着像是质问,但是俞澈却不生气,反而因这声“姐夫”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都是我的过错,让夫人劳累了,以后定会多加注意,望燕燕在舅父面前能替我多说几句好话。”

    这还差不多,裴燕心里腹诽道,其实因着阿姐被迫去那寺庙受苦一事,她对这个护不住自己妻子的窝囊姐夫有几分成见,但好在他对阿姐的心是诚的。

    不过她转而又开始疑惑,姐夫是如何让阿姐劳累的?嗯,想不通……

    屋门被打开,裴燕从中走了出来,见自家小厮还一脸失神地杵在这,便有些没好气地说:“小鱼,还傻愣着干嘛,我阿姐现下无事了,还不赶紧跟我走。”

    “屋内……是何人?”被唤作小鱼的小厮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裴燕仿佛被这双眼睛勾住魂魄一般,极为乖巧地回答:“这是我阿姐,我父亲妹妹的女儿,将军府大少爷的夫人。”

    那坐在轮椅上男人的面孔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那人压下眼底的万般情绪,又问:“她姓裴?”

    “我父亲妹妹的女儿自然是跟他爹姓顾。”裴燕被他诈话而不自知,看着对方的眼睛,还添了句,“我阿姐叫顾逢惜。”

    裴燕沉迷于男色将自己的阿姐卖了个干净,其实,眼前这男人她也认识才两天。

    前日,她去月老庙上香,回来时遇上大雨,马车轮磕到了石头打了滑,差点滚下山崖,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她。

    再后来,男人说自己是来京城寻亲的,不过恰巧弄丢了身份文书,于是乎她就叫他藏在车座底下,偷偷带回了府上。

    男人听到她的答案,似乎有些失望,眼神在一瞬之间失去了光彩。

    顾逢惜,小椿,难道是我认错人了?

    不过,此时此刻的男人宁愿自己只是认错了。

    毕竟,这人是大哥的妻子,侯府大小姐顾氏。

    而此人正是俞延。

    俞延望了眼屋内的方向,目光落在那坐在轮椅的男子身上,大哥,他按捺住心头相认的冲动,毕竟眼下父亲率领的大军并未到达京城,他为寻小椿偷偷进京,守关将领无诏入京,这可是祸及全家的大罪。

    俞澈似有所感,回过头往身后看去,不过只看见一个背影。

    *

    漏夜,俞澈从里屋内回到书房。

    长源推着轮椅,有些魂不守舍。

    屋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你是不是想问今日的事可与昨日的药有关?”俞澈忽然发问。

    长源一愣,赶忙跪下:“属下不敢,公子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出来吧,长鳞。”

    长鳞从暗处走了出来,长源瞧见来人下意识地便想起身回避,可是却被公子挥手拦下了。

    俞澈挥手示意,长鳞领命道:“属下赶在二公子前,买通了大夫,他并未说出夫人中毒一事。”

    “你做的很好。”随后,俞澈望向长源,“长源,你是我的人,该怎么做怎么说,你当知晓。”

    长源咬紧后槽牙,以投抢地:“属下的命都是公子救的,自然唯公子是从。”

    “好。”俞澈笑了笑,随即把一包油纸包的药粉递给了他,“长源,让夫人喝下去,昏睡几日,顺带把毒彻底解了。”

    *

    不知何时,逢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睁眼愣愣地望着屋内的帷帐,随即望向房间里的陈设。

    这是将军府她曾独自住过半年多的屋子,那时俞澈和现在一样宿在书房。

    她起身,缓缓走到梳妆的桌子前,从今晨藤萝无意中发现的位置拿出那个上锁的小木匣,随后她又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拿出一把钥匙。

    “啪嗒”一声,木匣被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纸,而这张纸上写着和离书几个大字。

    这是一年前,俞澈亲手写给她的。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从头到尾都是顾逢椿,顾逢惜不是她。

    成婚的那天晚上,她得来了丈夫的一纸和离书和一句“我是个残废,并不愿娶妻耽误你,待时机成熟自会放你离开”。

    那时,她愣住了,虽说这桩婚事并非她所愿,可女子对于婚后的生活多多少少是有些许憧憬的。

    俞澈并未立即叫她离开将军府,只说等时机成熟,会放她离去。

    逢椿回过神后,并未大哭大闹,点头答应了,这般也不错,毕竟刚刚出嫁,也不愿叫远在江州的养父养母还有哥哥担忧。

    那日,逢椿将和离书锁好后没有告诉任何人,每日都尽职尽责地在外人面前扮演一个“好”妻子。

    逢椿不知晓的是,也许是她演得过于入木三分,不仅下人信了,俞澈也有点动容。

    可几个月后,她猛然从顾府的一个老仆妇口中得知一段秘辛。

    老仆妇说真正的大小姐顾逢惜被拐后,早已经死去,而她这个冒牌货只不过是因为长得像先夫人,被现在的老夫人认回来罢了。

    起初,老仆妇对她的态度很是不好,可后来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意外瞧见背后那桃花胎记,猛地扇了她自己一巴掌。

    她说,当年,顾夫人生下双生子,只不过一个是死婴,所以对外只宣称生了一个女儿。

    那个死婴背后有一个桃花胎记,而逢椿的背后恰巧也有,两人又长得那么相像,老夫人此举是歪打正着……

    那个死婴夫人给她取了名字,叫:顾逢椿。

    那老仆妇虽不知死婴是如何复生的,却一口认准了逢椿的身份。

    也就是那个时候,逢椿得知了自己的名字,也得知自己和俞澈的这桩婚事本不该属于她。

    本来,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同俞澈说明事情原委,但回将军府后不久,老夫人便要她前往法慈寺。

    逢椿来不及去同俞澈言明此事,但她想,俞澈既已经给她写了和离书,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也不用多此一举。

    也罢,既然一切都已经明了,那她明日便自行离开将军府。

    可有一件事逢椿不明白,俞澈分明已经给自己写了和离书,可是为何要装作从未写过,而且如今看来,他应当早早地猜到从法慈寺归来的她不记得过往,可他为何不质问她……

    就仿佛他好像早已经知晓了一切,想到这,逢椿觉得俞澈此人捉摸不透,恐怕不是自己往日见到的那般。

    她开始收拾行囊,许是想到了什么,朝屋外唤了一句:“藤萝。”

    良久,屋外没有丝毫动静。

    突然,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随后愈发清晰。

    “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俞澈双手摁着轮子,自行进了屋。

    听着这话,不知为何,逢椿后脊骨有些发凉,她压下心头未名的恐慌,拿起匣子里的和离书道:“大公子,我们既已和离,你放心,我明日便自行离开将军府。”

    俞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温润和善,可吐出的话语却是冰冷刺骨:“你以为你走的了吗,夫人?”

    逢椿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之间停止了流动,反问道:“我如何走不了,我们早已和离,就算是先前,我们也不过是表面夫妻罢了。”

    俞澈暗自捏紧袖中的手指,好脾气地道:“可惜,几日前二弟已经见过你了,而如今,父亲也已经回府了。”

    几日前?逢椿惊恐地后退一步,印象里她昏倒分明是昨日的事,难不成她一连睡了好几日,而且俞澈怎会知晓她和俞延……

    “你是如何……知晓的?”逢椿脸色煞白,喉头艰难挤出这句话。

    “哦?”俞澈冷笑一声,遂又反问,“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质问我是如何知晓她和我的亲弟弟有染?”

    逢椿极力让自己的神志保持清醒:“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夫人,我们早已和离。”

    “那又怎样,莫非穗穗还想着离了我,可以和他双宿双飞?”俞澈似乎卸下了往日那副温润的面孔,随即阴恻恻笑道,“我这弟弟对我这个大哥最是敬重,若他知晓你的真实身份,还会待你如从前吗?”

    逢椿如坠冰窟,突然,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大公子,大少夫人,夫人唤你们去前头,老将军们现在已经从宫中回来了。”

    逢椿耳朵嗡嗡作响,她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俞澈摁动轮椅行至她身侧,随即握住她的手。

    逢椿想抽回,可是却失败了。

    只听她名义上的夫君笑着道:“夫人,为今之计,你只有与我继续当一对恩爱夫妻,你是顾逢惜,一年前嫁与将军府大公子,后于京郊法慈寺礼佛,从未离开过京城半步,也从未到过什么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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