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屋内还是一片昏暗。

    “小主,该醒了。”

    侍女若梅推了推床榻上的女子。

    少女纤身、肤如凝脂,裸露在外的皮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听到这道声音,少女撩开帷幔,最先浮出水面的是莹白的皓腕,接着是未加粉饰的绝色容颜,颜色之盛,好似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增添了一道光亮。

    孟初曼细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迷茫的桃花眼。她的眼里氤氲着一丝雾霭,仿佛夺人的漩涡让人沉醉其中。

    她看向身旁的侍女,懒洋洋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贴身侍女若梅被看的一怔,伺候小姐十几年来,眼里还是不免有些惊艳,不过嘴上还是淡定答道:“已经卯时了。”

    回答完主子的话,贴身侍女若梅把之前备好的热水取来。

    孟初曼在她的服侍下洗了脸,换了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

    两人来到梳妆台,若梅率先询问道:“小主,今儿咱画个鲜艳的吧?”

    孟初曼望了眼镜子里的人影,纤长的玉手懒洋洋地摆了摆:“不用,照平时来就好。”

    若梅瞧着主子不上心的样子,急了:“小主,您好歹也学一学旁人,上个月宋采女在皇上经过的路上‘偶遇’,如今可得宠了,这两个月她都侍寝四回了。”

    孟初曼抚了下垂落的青丝,不在意道:“我学她作甚?大热天的在那里傻站着,她不嫌热,我还嫌热呢。”

    若梅拿起画眉黛,手上动作细致,嘴里碎碎念不停:“小主,那您学学夏御女,给皇后娘娘送点点心和小物件,也能叫娘娘安排侍寝几次啊。”

    孟初曼轻声细语,光听声音就知道不上心:“我费那事干嘛,多累啊,况且我绣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梅叹了口气:“小主,那不行咱学学刘才人,给皇上写一首诗……”

    孟初曼出声打断了身旁的人:“好啦好啦,瞧着时辰快到了,赶紧给我梳头。”

    她也跟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每天都念叨一遍还不重样的?我有什么可急得,我没怎么伺候不也是御女吗?”

    “小主啊,问题是您初入宫时便是御女,如今我们都进宫一年多了。”若梅着急道,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加快了:“同批的秀女位份都赶上来了。”

    听到这话,孟初曼却垂眸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七年了。

    若梅以为劝动了,正准备加把劲。

    “我们着急什么?皇上后宫这么多人。与我一同进宫的,现在最高也不过是个宝林。”孟初曼安慰道。

    “可……算了,”若梅也知道这个理,最后只能恨恨道:“还不是因为家里!”

    孟初曼闻言纤细的睫毛下闪过了一道阴影:“你还知道这个啊,不过是为了给我那好妹妹铺路,我怎样他们不会在意的。”

    孟初曼顿了下,复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虎儿怎么样了?”

    孟初曼原先是不愿意入宫的,拥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她又怎么可能愿意入宫。

    但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去做。

    武安侯府,正如其名全是武将,老侯爷更是与先帝有救命之恩。

    孟初曼的父亲是武安侯府三老爷,府里最是受宠的小儿子。

    可是却在一次征战之中战死沙场,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惊扰了即将临盆的母亲严氏,她九死一生才把弟弟生出来。

    没过多久,她就因产后多思多虑,加上当时大出血,身体没恢复伤的厉害,而直接去了。

    这下子三房只剩孟初曼和她的弟弟孟兆辉了。

    要说她们过得惨倒也没有,府里也不缺她们一口吃食,况且三房还是留下了一个传承的。

    祖母对她们姐弟俩也是好的,不过这个好也是分档次的。毕竟小儿子不在了,大房二房都有嫡子嫡女,祖母对她们的好也是有限的。

    可孟初曼真没想到,建康帝大选祖母竟会逼着自己入宫,她可真是好啊。

    虽出生于名门世家,可她们姐弟俩无父无母,何谈被家族看重。

    孟家六女,孟初曼行五。大房有三女皆已出嫁,二房有两女,一嫡出一庶出,庶出那个自然不算什么,主要是这位嫡出。

    孟初曼清楚她进宫不过是给这位好妹妹铺路罢了。

    ***

    武安侯府,寿安堂。

    屋外暴雨如泻,天儿阴沉沉的一片暗淡。

    老夫坐在正堂中央,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整个过程都未曾分给跪在下首的少女一个眼神。

    许久,才施施然开口说道:“你可愿入宫?”

    “祖母,初曼不愿。”孟初曼跪在地上乞求,莹润的额头触碰在冰凉的地板。

    老妇似乎早有预料,站起身淡然道:“那我便给你一个选择,你嫁给宣王做侧妃吧。”

    宣王,先帝最小的儿子,吃喝嫖赌样样不缺,本人极其爱好美色。府里妾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府中月月进人,还有已故原配留下的两个嫡子。

    更何况做的还是妾室。

    孟初曼闻言终于抬头看向老妇,往日平淡的眼眸里此刻满是惶恐,不敢相信道:“……那虎儿呢?”

    老妇语气平淡,不在意地说道:“我不会再管了。”

    孟初曼有些怔愣地看着老妇,一时哑然失声,许久才找回声音冷冷道:“祖母,他可是您亲嫡孙啊。”

    大房二房虎视眈眈,若是没有祖母护着,虎儿一个男娃怕是活不长久了。

    “我有那么多孙子,不差这一个。”老妇听到这番话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转而轻声道:“除非你参加此次大选。”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中仿佛蕴含着一种无声的对峙。

    孟初曼清楚她若参加此次选秀,必定会入宫。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少女还是弯下了腰,哽咽在喉咙里的晦涩在大堂里掷地有声——

    “祖母,初曼愿意入宫。”

    孟初曼俯下身朝老妇行跪拜礼,她的眼角有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悠悠滑落,泪水滴落在地的声音微不可闻,更是未在大殿里激起半点波澜。

    但不知为何少女似乎与刚才有所不同,孟初曼再抬头时泪水已消失不见,她的眼眸深处似有一点阴影一闪而过:“还请祖母好好照顾虎儿。”

    “好,好好。这才是祖母的乖孙女。”老妇这才来到少女的身前,伸手扶起她,接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手里的柔夷,“你放心虎儿会好好的。”

    孟初曼整理好仪容给祖母见完礼,出了寿安堂。

    豆大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打在了素色的油纸伞上,孟初曼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但还没走多远,忽闻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哭泣声,她的柳叶眉微微蹙了下,不解地朝声音走去。

    远远瞧见一个小男孩蹲在墙边哭泣,只见他身着的玄色衣袍已被雨水完全打湿,轻便的衣袍已变为浓重的乌黑。

    孟初曼眉毛紧皱,熟悉的体型使得她又往前走近了些,但看清墙边的人后,她彻底愣住了,不敢置信道:“虎儿!”

    熟谙的清脆嗓音在黑暗里响起,小男孩身体瑟缩了下,不自觉抬起了头。他的面容这才浮出水面,往日活泼可爱的样子已无半点痕迹。孟兆辉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额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孟初曼,哽咽道:“呜……呜呜……姐姐。”

    孟初曼仿佛被声音唤回了神,急忙上前为弟弟撑着伞,细长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开口说道:“……虎儿,你都听到了?”

    孟兆辉泪流满面地点了点头,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的人十分心疼,抽噎着断断续续道:“呜……姐姐……呜呜……对不起。”

    孟初曼见此眼眸止不住地颤抖,她强忍着眼眶的热意,躬下身柔声安慰起来:“别哭虎儿,姐姐嫁给谁都一样的,更何况姐姐现在要嫁给的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听着她的话,孟兆辉的脑袋却如同波浪鼓一般摇的厉害,声音更是遮不住的颤抖:“呜呜……姐姐……可……呜……那是妾室啊。”

    孟初曼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手下温柔地抚摸着弟弟的头顶,再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里多了难以察觉的决心:“……那姐姐就当全天下最尊贵的妾室。”

    话落,孟初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故作轻松地打趣道:“那……虎儿就当全天下最厉害的将军,以后姐姐要是有什么事都找虎儿来给姐姐撑腰,好不好?”

    孟兆辉嘴巴扬起,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利落地回道:“不要。”

    “嘿,你这臭小子!”孟初曼眉毛微蹙,心里没来由地憋了一口气,直接上手拧住了孟兆辉的耳朵,“走,回去洗个热水澡。”

    “哎…姐姐……疼疼疼……”孟兆辉揉着发红的耳朵,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姐姐,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无声地开口落下一个字——

    “好!”

    在漆黑的夜中,这个没有激起半点涟漪的字,却好像有千斤重……

    ***

    “姑娘,少爷一定好好的!”若梅见孟初曼心情低落,连忙出声安慰,一时叫出了在府里的称呼。

    孟初曼睫毛轻扫了两下,终于回过神来,望着若梅急切的样子,不由得哑然一笑:“你啊你,我们进了宫自然是要争一争的。我能在初入宫时就比她们强,以后也不会差的。我们有什么可急得?”

    若梅委屈的小声开口:“小主~”

    孟初曼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力点了下若梅的额头:“你从前在家最是沉稳,如今不过进宫一年多就也变得急躁了。”

    孟初曼见梳妆好了,不再多言,挑了一对蓝色的耳坠子戴上:“走吧,给皇后娘娘请安才是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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