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万千种答案
“请别紧张。”雷诺·洛看着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而被叫来自室,一脸忐忑的护士,“只是我个人出于负责测试的监考官身份,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史黛拉小姐的身体状况,”
“......作为评分的依据。”
虽说在塔中的测试面前,对于监考官来说不存在所谓选别人员的隐私,他还是向护士补充道。
“啊、好,好...”护士小姐明显松了口气,“患者的情况,怎么说呢......”
坤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住跺脚,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闻言,一直憋着口气出不来的他炸了:“难道说很严重?!可恶!”
“那倒也没有......只是......”护士若有所思,斟酌着用词:“很奇怪。”
雷诺·洛:“...什么?”
护士试着追忆曾在手术室见到的情景。
「奇怪」,是她目前能用的最为贴切的词了。
不仅仅是指患者本身,就连整场手术的难度也......要说简单谈不上,可要说难......护士有种就算他们没有实施抢救行为,对方似乎也不会有大碍......?
......不,怎么会呢。
“...患者身体内部有明显大出血迹象,鉴定科认为可能是由于外、外伤所导致的血管破裂......”说到「外伤」的时候,护士有些害怕地看着坤特,“可是患者体表并没有伤痕......”
“...是,治好了吧。”雷诺·洛猜测道。
考虑到测试影像中的内容,史黛拉小姐很有可能是利用了神水进行治愈。
或许她精于此道。
护士:“是的。正常来说,应该是治好了的。其余内脏的大出血也只是曾有过的现象,现在并没有危害到患者的生命。”
“那不就是没事了嘛!你在那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肉眼可见开心起来的坤特冲雷诺·洛喊道:
“我就说吧洛!那家伙可命大了,不愧是本大爷看中的徒弟。干脆别当那劳什子狩猎者,过来和我座下的什伊树还有哈驰一起三人出道好了,绝对是前途无量!”
“等等坤特。”
或许当作没听见比较好,可是......雷诺·洛还是选择向护士问出心中所惑:“你说其余脏器是......?”
护士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是的,不可思议。患者的心脏,目前正持续供血不足中。已经排除了心动过速的可能,冠状动脉的状况也十分良好,但是......”
“彷佛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无论怎样都无法填满。”
“就算是这种情况,那位患者也能很坚强地面对。”
她偏头看向屋内瓶中的一株花。被割断,被剪裁,明明缺失了根,也无供其生存的土壤,却还竭力地吸着水。
她闭上眼,为不可能存在之物发自内心叹息、赞美:
“......她还活着。”
“哈啊?!你再说...——干嘛拦我啊洛???”
“......”
死局。
雷诺·洛皱眉,在内心叹口气:“主治医师的想法是?”
“......不建议患者再进行剧烈运动和长时间站立,考虑使用代步仪器。”
一旁的坤特急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那不就是站不起来了吗!”
护士:“我要订正您的发言!患者绝不是站不起来了!而是不能长时间站立!!十分钟之内是没有问题的!!!”
坤特:“哈??你还好意思说十分钟?!”
刚才还一副不安表情害怕着对方的护士小姐,此时也据理力争起来。眼看两人简直快要掐上架的气势,雷诺·洛横伫于他们之间:“够了。”
随后,他微颔首冲护士行礼:“非常感谢你,以及医疗组的各位。大家都辛苦了。”
“不,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将悲伤的情绪一并掩埋,护士擦擦眼角,扬起笑容:“那么,我先告退。”
待门掩上,雷诺·洛扫了一眼已然偃旗息鼓的坤特。明明平时和肤色一般,随时爆炸的碳酸汽水模样,现在却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地靠躺在沙发上。
少有见到搭档这神情,雷诺·洛的语气也不禁柔和起来:“...要先去吃点东西吗?你也累了。”
得到了对方闷闷咂嘴的回应。
不一会,又像个小老头似的,絮絮叨叨起来。
“...要是原来这个时候,那家伙说不定会一脸傻乎乎地站在厨房端餐盘。”
“洛你说,这么做是不是一点意义没有?费这么大劲就为救个——......唔。”
坤特没再喊皓是叛徒了。
他自己并非伟大家族出身的高贵人士,但依旧具备一定的天赋,靠着自己不服输的意志,一步步爬到顶峰,成为高手。
可要是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呢?
皓的堕落也不过一步之差。
“喂,你还记得A组那个蓝毛混球吗?就你徒弟。”
“昆阿圭罗·阿克尼斯?”
“是...叫这个名吧?反正是那个昆家的。”坤特抓抓头,又翻了个身,懒懒地撑着脑袋,开始回忆起来:“他刚才找到我,和我道歉来着。”
“......他?为什么?”
“那小子不是在比赛的时候用了激将法吗?拿我和吉黑德公主作比,激我跳下去那会。他刚才说,不是故意要针对我的出身的,单纯激我而已。............还给我鞠躬来着,区区臭小鬼还挺诚恳。”
说完,坤特摸了摸鼻子。果然他徒弟(?)就是好啊,连那种小坏蛋都向她好好学习礼貌待人......唉,说多了都是泪。
“是吗......”
“洛。”
“怎么了?”
“你说我们这样一直测试这些选别人员,有意思吗?”
“......你竟然也开始考虑这种事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
“???你是不是在骂我?!”
“怎么会。我在夸你。”
“你就扯吧!”“我是想说,每次测试,总会有那么些个人过不去啊,有天分的、没天分的。虽然已经告诉自己习惯了,可就是...!”
坤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躁动情绪:“......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
“你都没感想的吗?”
“我,”雷诺·洛走到桌边,早在待客之前,就盛上的,现如今早已没了热气的咖啡,安静无波置于少女给予他的杯中。
担任测试选别人员的监考官时,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无数悲剧的觉悟,事到如今,这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亦会惋惜。”
——————
你该怎么办???
你已经缩在被窝里缩了一上午了。
现在想来就是,后悔,后悔,后悔。
明明并不了解那个人,却擅自对他和他的做法说了「讨厌」。
......得道歉才行。
但是你好害怕。倒不是害怕自己被讨厌,你是害怕自己的话给了对方沉重的打击,万一他哭了怎么办???
光是想想,你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想在床上疯狂地咕蛹来缓解内心的不安,但是......
不怎么使得上力啊......
其实你醒得挺早,麻药效果刚过就醒了,震惊了当时的看护人员。
据说她们都做好了你会在手术中当场去世的准备(?)。
在被告知可能终身残疾的时候,你的内心没什么波动。因为状态栏告诉了你一切:
【状态栏:出率下降(Debuff)(不可解除)】
【描述:因■■破损率上升导致的不可解除状态,全属性值-99%,移动速度-99%】
【预计持续时间:29d16h53m...】
看起来是花费一个月就能修好的东西。
不过因为这个,你现在不能很好地咕蛹了。
不过至少...前肢...!!
你试着在被窝里练习爬行。
这个你熟。
一门之隔,也有个和你一样略感不安的家伙。
“皓,要,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去吧,你一个人......”
自从皓提出要来见你,赛琳娜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出于理智,自己应该责备皓。史黛拉,她知道你,一个好讲话的小姑娘。若不是皓做了这种事,大家还能好好一起参加测试,他们B组可是赢了的一方啊!
可感性又告诉她,她的队友,不过走岔了路。没有天份意味着没有未来,光是这绝望感就几乎会将绝大多数选别人员压垮。
只是这次,恰好是皓。
“不用了赛琳娜。”
公开播放给A组的影像关于那部分似乎没有放出来,A组和B组的大部分人都不知情。但是在场的几人,以及部分相关者的朋友应该都会知道吧......即使不说出去,他也......
就连出门时,还被A组的那位蓝发的灯台御守撞了一下。虽然对方道了歉,可总感觉是故意针对他......也罢,这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皓:“......这个问题,我不能逃避。我会自己解决。”
像是路过,又像是早有目的,黑色短发的少年没有看他,径直走过皓,停靠在墙边。
夜:“......”
赛琳娜看看边上的夜,尴尬地笑笑,后者只是抿着唇,不作回应。来回打量沉默的两人,她勉强扯起嘴角:“我们,呃...皓,是来道歉的,不会做可疑的事的!能不能......就是说..进去...”
夜:“......不用问我。”
皓:“......”
......。
......。
稍早些时候,因为情况稳定下来了,你从手术室被转移到看护病房。夜和昆从护士口中了解到你的状态,看完你以后就从病房里出来。
昆皱眉看着疲惫不堪的夜:“麻药还有一会。夜,你刚刚参加完测试,先去休息吧。”
“............昆。B组赢了哦。”
夜没有用我们这个词。
“......我,不太搞得懂安德罗西了。”
“听说她把除了史黛拉的狩猎者聚集起来是为了一网打尽。......好奇怪啊,明明大家,都是同伴啊。”
昆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倾听。
“......我不想皓去见史黛拉。”
沉默了好一会,夜开口。
“......夜。”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并不能完全怪罪在皓身上......”
“这里,好奇怪,大家都会变得很奇怪。但是看到史黛拉变成那样,我就没办法不怪罪他,没办法......不怪罪自己。”
是不是自己变得普通就好了呢?要是没有资格同皓竞争波道使的合格资格,是不是皓就不会变得那么极端,还是曾经那个温和地指导自己操作神水的青年呢?
夜不知道。
“夜,史黛拉不是小孩子了,她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压垮皓的也绝非只是你一人,所——”
夜不置可否。相反,他问了昆一个问题。
“昆,会感觉难过吗?......我,没有看见过昆特别难过的样子,一直都很成熟。一直都是。”
“......”
“蕾哈尔跟我说过,男孩子,要坚强,这样才能保护女孩子,所以不可以随便流眼泪......”
“......所以昆才不会流眼泪,对吗?”
“......嗯。”
得到答案的夜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
......。
夜看着皓敲门后进入,没有阻止,只是攥紧了拳头。
因为现在的自己并没有这种资格。
——————
一进去,皓就看见你在被窝里努力乱拱的样子,而你出于被发现的尴尬,只能不说话装深沉。
“......你就一定非得这么沉默吗?”
“我还没想好开场白...”
“...你怎么总是这样。”
“对不起...”
青年无奈地扶额,虽说他很早以前就觉得你不太正常,但是......
“不要道歉啊...唉。”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鼓起勇气,皓对你说。话语响起的瞬间,他也释怀地笑起来:“果然...想第一个和你说。”
“欸?”
“我不打算继续参加测试了,接下来或许会被遣返回原来的层级吧......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你十分诧异。
“这样,好吗?”
“啊,当然。”
皓看着呆愣愣的你,笑得愈发灿烂,虽然语句听起来有些伤人,但却丝毫感受不到恶意存在了。
“其实比起那些,我更想冲你发火,因为我还是很讨厌你。想要将一切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强加在我头上,”
“「你难道以为仅凭自己一个人就能背负得了他人的生命吗?!」”
青年装模做样地冲你吼道,很快又恢复了那份平和。
“......原本最想说的是这个。”
“事情因我而起,但你也擅自让我负上枷锁。所以我并不打算朝你所规划的路线行走——我要离开这里,回到故乡。”
你点点头:“好的。”
不管怎么说,他不想再寻死就是好事。
“...你还真是......”
你对他的「不上进」没什么想法,皓也不感到奇怪。不对,或者说,他本就认为你是个「奇怪」的人吧?
“......生命,是有差等的。这是我一直以来为之迷茫过,痛苦过,深信不疑的答案。现在也是。”
皓看着你轻声说道。
他突然想,这房间要是有窗就好了。
总觉得你是个适合被阳光洒满身的人。
“不过,可能并不完全是我认为的那样。差距,确实存在,但是那或许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总是有更加喜欢,更加重要的存在。所以,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请把你的生命为了更加重要的东西而使用吧。.......虽然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皓无奈地笑着。
“算了。总之就是这些,......家里人等我太久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再见。”
——————
晚上,陆陆续续有人来到遣返的传送阵同皓告别,人数虽不多,但他也知足了。
皓的想法是回去后,尽可能找到家人的遗物,给大家建好坟墓。哪怕死无葬身之地的存在,仅建些空冢,大概也是好的。
神水的运用多少算是掌握了一些,就算遇到强大的敌人,多少也有逃命的自信了。这次的话,直到最后他都会挣扎着活下去。
一位女性边热情地招着手,边冲这跑来,还带了些许行李。
皓看着对方的打扮,就知道她的想法:“赛琳娜?!你怎么——”
“哦哟,可不能让前队友一个人回去啊!”
赛琳娜爽快拍着皓的肩,露出灿烂笑容:
“话说,现在的我也变得软弱起来了啊,一想到未来可能要把他们当成敌人,就觉得刀都要钝了。干脆一起走呗!”
皓:“......又不是一个层级。”
他听赛琳娜说过自己曾经的职业,盗贼。不幸踢上了名为高手的铁板后,出于对生的渴望,被管理者选中进了塔。如果回到那个层级,同样也会很危险吧。
......是吗,赛琳娜也做好了觉悟啊。
“不止我,洛雷也来了!啊,不过他不是走,只是来送送我们这些前队友而已。”
赛琳娜朝后方比了个大拇指,后面的人裹着被子慢吞吞地挪过来。
皓看着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相处过的时光彷佛也浮现在眼前。
“洛雷......虽然是很短的时间,谢谢你。”
“啊。再见。”
告别的最后,皓准备离开,一个气喘吁吁,匆忙赶来的意想不到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上气不接下气,直挺挺地后仰伫着后,又弯了腰按着膝盖平复呼吸。
“!!............你来了啊。”
“...嗯。”
夜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他也不想自己后悔。
无论如何,相处过的时光并不是虚假的。
“皓......”
他试着开口:
“——一路顺风。”
“......谢谢。”
接下来的路,大概要自己一个人走了。皓想。
他和赛琳娜进入了传送阵,一道亮光闪过,两人消失不见。
......。
......。
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劲风,强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程度,附带着的下坠感也十分不好受。
......奇怪。塔的传送,是这样的吗?
忍受着失重带来的眩晕,皓强迫自己眯起眼,尽可能观察周围的情况。
然后他发现——
自己正处于无垠高空,蚂蚁大小的景物随着自己距离的接近也不断变化着形态。
原来自己正在坠落啊。
皓:............啊????!!!!!!
......。
......。
“唔唔...”赛琳娜揉揉眼,突然发觉自己毫无防备地睡着了,赶忙爬起,警惕地看向周围。
但是什么熟悉的景色也没看到。
不是城市。不是港口。甚至不是她来之前的货舱。
自己似乎倒在了宽广的路中央,周围是一块块被分割好的农田,作物绿油油的大叶子长得茂盛。不远处有十几间屋子,空气中甚至有做饭的烟火味。
好一片祥和模样。
“这...”
这TM不是她的层级吧???这啥玩意啊???
......好可疑!看似安全的地方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
隐隐约约的,赛琳娜看见个人影从田里朝这边走来,她想躲,可这宽广无垠的平原又不好藏身,正想着,对方已经来到自己跟前了。
脚、脚力惊人!
“你没事吧?”
粉色长发的可爱少女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一手还架着个编篮,里面装着很多杂草和一把小镰刀。
大概是在除草?
不过......最近她身边美少女浓度是不是有些高了啊,怎么总遇到这些高质量,搞得她打击好...大......赛琳娜看着对方的脸,出神,视线上移的时候,看到了对方不时抖动的,毛绒绒的,耳朵。
头上?!猫耳朵?!什么??!!
要是什伊树那个家伙,绝对会中招吧,那个到处想着做别人爹的大叔......估计立马要认猫耳美少女作女儿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少女显得更担忧了:“那个...”
“啊啊!我没事!话说,这里是...?”
“?这里是「瓦那」哦!嗯,就是一个叫瓦那的小村子。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赛琳娜:............完蛋啦没听过的乡下地方!
不过...应该是好事吧......要是真的回到货舱里,遇见高手,那开局就死翘翘了。
一放心下来,肚子就咕咕叫了。
少女笑起来:“要吃点东西吗?”
“这个...我...”
要是测试场地的话姑且是靠积分买饭,但是这种乡下地方,有没有和塔的主体文明接轨都是个问题......
“不要你的钱。要是让远道而来的客人饿肚子就不好了~......啊,还说你不太放心吗?”
少女蹙眉,撅起嘴发出「唔唔」声,看起来在努力思考:“怎么办......可以把食材拿给你,但是你有...锅吗?不......食材也可能会被你认为有危险......”最后那句几乎是超小声的喃喃自语了。
“......请务必招待我!啊,不是,请,呃,我会努力回报你的,打工干活什么......!”
赛琳娜亮了亮自己的胳膊,试着作出自信的笑容。
少女愣了一下,微笑着回答:“好的!”
如果是之前,赛琳娜可能会多想,这是不是什么陷阱,说不定一顿饭把她给放倒,不知道卖去什么地方。
但是现在......
赛琳娜决定相信面前这个因为她而苦恼的少女。
要是被骗了,就交给之后的自己去处理吧!
现在,她要吃饭!然后,重新开始!
“......作为评分的依据。”
虽说在塔中的测试面前,对于监考官来说不存在所谓选别人员的隐私,他还是向护士补充道。
“啊、好,好...”护士小姐明显松了口气,“患者的情况,怎么说呢......”
坤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住跺脚,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闻言,一直憋着口气出不来的他炸了:“难道说很严重?!可恶!”
“那倒也没有......只是......”护士若有所思,斟酌着用词:“很奇怪。”
雷诺·洛:“...什么?”
护士试着追忆曾在手术室见到的情景。
「奇怪」,是她目前能用的最为贴切的词了。
不仅仅是指患者本身,就连整场手术的难度也......要说简单谈不上,可要说难......护士有种就算他们没有实施抢救行为,对方似乎也不会有大碍......?
......不,怎么会呢。
“...患者身体内部有明显大出血迹象,鉴定科认为可能是由于外、外伤所导致的血管破裂......”说到「外伤」的时候,护士有些害怕地看着坤特,“可是患者体表并没有伤痕......”
“...是,治好了吧。”雷诺·洛猜测道。
考虑到测试影像中的内容,史黛拉小姐很有可能是利用了神水进行治愈。
或许她精于此道。
护士:“是的。正常来说,应该是治好了的。其余内脏的大出血也只是曾有过的现象,现在并没有危害到患者的生命。”
“那不就是没事了嘛!你在那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肉眼可见开心起来的坤特冲雷诺·洛喊道:
“我就说吧洛!那家伙可命大了,不愧是本大爷看中的徒弟。干脆别当那劳什子狩猎者,过来和我座下的什伊树还有哈驰一起三人出道好了,绝对是前途无量!”
“等等坤特。”
或许当作没听见比较好,可是......雷诺·洛还是选择向护士问出心中所惑:“你说其余脏器是......?”
护士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是的,不可思议。患者的心脏,目前正持续供血不足中。已经排除了心动过速的可能,冠状动脉的状况也十分良好,但是......”
“彷佛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无论怎样都无法填满。”
“就算是这种情况,那位患者也能很坚强地面对。”
她偏头看向屋内瓶中的一株花。被割断,被剪裁,明明缺失了根,也无供其生存的土壤,却还竭力地吸着水。
她闭上眼,为不可能存在之物发自内心叹息、赞美:
“......她还活着。”
“哈啊?!你再说...——干嘛拦我啊洛???”
“......”
死局。
雷诺·洛皱眉,在内心叹口气:“主治医师的想法是?”
“......不建议患者再进行剧烈运动和长时间站立,考虑使用代步仪器。”
一旁的坤特急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那不就是站不起来了吗!”
护士:“我要订正您的发言!患者绝不是站不起来了!而是不能长时间站立!!十分钟之内是没有问题的!!!”
坤特:“哈??你还好意思说十分钟?!”
刚才还一副不安表情害怕着对方的护士小姐,此时也据理力争起来。眼看两人简直快要掐上架的气势,雷诺·洛横伫于他们之间:“够了。”
随后,他微颔首冲护士行礼:“非常感谢你,以及医疗组的各位。大家都辛苦了。”
“不,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将悲伤的情绪一并掩埋,护士擦擦眼角,扬起笑容:“那么,我先告退。”
待门掩上,雷诺·洛扫了一眼已然偃旗息鼓的坤特。明明平时和肤色一般,随时爆炸的碳酸汽水模样,现在却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地靠躺在沙发上。
少有见到搭档这神情,雷诺·洛的语气也不禁柔和起来:“...要先去吃点东西吗?你也累了。”
得到了对方闷闷咂嘴的回应。
不一会,又像个小老头似的,絮絮叨叨起来。
“...要是原来这个时候,那家伙说不定会一脸傻乎乎地站在厨房端餐盘。”
“洛你说,这么做是不是一点意义没有?费这么大劲就为救个——......唔。”
坤特没再喊皓是叛徒了。
他自己并非伟大家族出身的高贵人士,但依旧具备一定的天赋,靠着自己不服输的意志,一步步爬到顶峰,成为高手。
可要是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呢?
皓的堕落也不过一步之差。
“喂,你还记得A组那个蓝毛混球吗?就你徒弟。”
“昆阿圭罗·阿克尼斯?”
“是...叫这个名吧?反正是那个昆家的。”坤特抓抓头,又翻了个身,懒懒地撑着脑袋,开始回忆起来:“他刚才找到我,和我道歉来着。”
“......他?为什么?”
“那小子不是在比赛的时候用了激将法吗?拿我和吉黑德公主作比,激我跳下去那会。他刚才说,不是故意要针对我的出身的,单纯激我而已。............还给我鞠躬来着,区区臭小鬼还挺诚恳。”
说完,坤特摸了摸鼻子。果然他徒弟(?)就是好啊,连那种小坏蛋都向她好好学习礼貌待人......唉,说多了都是泪。
“是吗......”
“洛。”
“怎么了?”
“你说我们这样一直测试这些选别人员,有意思吗?”
“......你竟然也开始考虑这种事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
“???你是不是在骂我?!”
“怎么会。我在夸你。”
“你就扯吧!”“我是想说,每次测试,总会有那么些个人过不去啊,有天分的、没天分的。虽然已经告诉自己习惯了,可就是...!”
坤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躁动情绪:“......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
“你都没感想的吗?”
“我,”雷诺·洛走到桌边,早在待客之前,就盛上的,现如今早已没了热气的咖啡,安静无波置于少女给予他的杯中。
担任测试选别人员的监考官时,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无数悲剧的觉悟,事到如今,这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亦会惋惜。”
——————
你该怎么办???
你已经缩在被窝里缩了一上午了。
现在想来就是,后悔,后悔,后悔。
明明并不了解那个人,却擅自对他和他的做法说了「讨厌」。
......得道歉才行。
但是你好害怕。倒不是害怕自己被讨厌,你是害怕自己的话给了对方沉重的打击,万一他哭了怎么办???
光是想想,你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想在床上疯狂地咕蛹来缓解内心的不安,但是......
不怎么使得上力啊......
其实你醒得挺早,麻药效果刚过就醒了,震惊了当时的看护人员。
据说她们都做好了你会在手术中当场去世的准备(?)。
在被告知可能终身残疾的时候,你的内心没什么波动。因为状态栏告诉了你一切:
【状态栏:出率下降(Debuff)(不可解除)】
【描述:因■■破损率上升导致的不可解除状态,全属性值-99%,移动速度-99%】
【预计持续时间:29d16h53m...】
看起来是花费一个月就能修好的东西。
不过因为这个,你现在不能很好地咕蛹了。
不过至少...前肢...!!
你试着在被窝里练习爬行。
这个你熟。
一门之隔,也有个和你一样略感不安的家伙。
“皓,要,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去吧,你一个人......”
自从皓提出要来见你,赛琳娜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出于理智,自己应该责备皓。史黛拉,她知道你,一个好讲话的小姑娘。若不是皓做了这种事,大家还能好好一起参加测试,他们B组可是赢了的一方啊!
可感性又告诉她,她的队友,不过走岔了路。没有天份意味着没有未来,光是这绝望感就几乎会将绝大多数选别人员压垮。
只是这次,恰好是皓。
“不用了赛琳娜。”
公开播放给A组的影像关于那部分似乎没有放出来,A组和B组的大部分人都不知情。但是在场的几人,以及部分相关者的朋友应该都会知道吧......即使不说出去,他也......
就连出门时,还被A组的那位蓝发的灯台御守撞了一下。虽然对方道了歉,可总感觉是故意针对他......也罢,这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皓:“......这个问题,我不能逃避。我会自己解决。”
像是路过,又像是早有目的,黑色短发的少年没有看他,径直走过皓,停靠在墙边。
夜:“......”
赛琳娜看看边上的夜,尴尬地笑笑,后者只是抿着唇,不作回应。来回打量沉默的两人,她勉强扯起嘴角:“我们,呃...皓,是来道歉的,不会做可疑的事的!能不能......就是说..进去...”
夜:“......不用问我。”
皓:“......”
......。
......。
稍早些时候,因为情况稳定下来了,你从手术室被转移到看护病房。夜和昆从护士口中了解到你的状态,看完你以后就从病房里出来。
昆皱眉看着疲惫不堪的夜:“麻药还有一会。夜,你刚刚参加完测试,先去休息吧。”
“............昆。B组赢了哦。”
夜没有用我们这个词。
“......我,不太搞得懂安德罗西了。”
“听说她把除了史黛拉的狩猎者聚集起来是为了一网打尽。......好奇怪啊,明明大家,都是同伴啊。”
昆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倾听。
“......我不想皓去见史黛拉。”
沉默了好一会,夜开口。
“......夜。”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并不能完全怪罪在皓身上......”
“这里,好奇怪,大家都会变得很奇怪。但是看到史黛拉变成那样,我就没办法不怪罪他,没办法......不怪罪自己。”
是不是自己变得普通就好了呢?要是没有资格同皓竞争波道使的合格资格,是不是皓就不会变得那么极端,还是曾经那个温和地指导自己操作神水的青年呢?
夜不知道。
“夜,史黛拉不是小孩子了,她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压垮皓的也绝非只是你一人,所——”
夜不置可否。相反,他问了昆一个问题。
“昆,会感觉难过吗?......我,没有看见过昆特别难过的样子,一直都很成熟。一直都是。”
“......”
“蕾哈尔跟我说过,男孩子,要坚强,这样才能保护女孩子,所以不可以随便流眼泪......”
“......所以昆才不会流眼泪,对吗?”
“......嗯。”
得到答案的夜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
......。
夜看着皓敲门后进入,没有阻止,只是攥紧了拳头。
因为现在的自己并没有这种资格。
——————
一进去,皓就看见你在被窝里努力乱拱的样子,而你出于被发现的尴尬,只能不说话装深沉。
“......你就一定非得这么沉默吗?”
“我还没想好开场白...”
“...你怎么总是这样。”
“对不起...”
青年无奈地扶额,虽说他很早以前就觉得你不太正常,但是......
“不要道歉啊...唉。”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鼓起勇气,皓对你说。话语响起的瞬间,他也释怀地笑起来:“果然...想第一个和你说。”
“欸?”
“我不打算继续参加测试了,接下来或许会被遣返回原来的层级吧......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你十分诧异。
“这样,好吗?”
“啊,当然。”
皓看着呆愣愣的你,笑得愈发灿烂,虽然语句听起来有些伤人,但却丝毫感受不到恶意存在了。
“其实比起那些,我更想冲你发火,因为我还是很讨厌你。想要将一切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强加在我头上,”
“「你难道以为仅凭自己一个人就能背负得了他人的生命吗?!」”
青年装模做样地冲你吼道,很快又恢复了那份平和。
“......原本最想说的是这个。”
“事情因我而起,但你也擅自让我负上枷锁。所以我并不打算朝你所规划的路线行走——我要离开这里,回到故乡。”
你点点头:“好的。”
不管怎么说,他不想再寻死就是好事。
“...你还真是......”
你对他的「不上进」没什么想法,皓也不感到奇怪。不对,或者说,他本就认为你是个「奇怪」的人吧?
“......生命,是有差等的。这是我一直以来为之迷茫过,痛苦过,深信不疑的答案。现在也是。”
皓看着你轻声说道。
他突然想,这房间要是有窗就好了。
总觉得你是个适合被阳光洒满身的人。
“不过,可能并不完全是我认为的那样。差距,确实存在,但是那或许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总是有更加喜欢,更加重要的存在。所以,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请把你的生命为了更加重要的东西而使用吧。.......虽然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皓无奈地笑着。
“算了。总之就是这些,......家里人等我太久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再见。”
——————
晚上,陆陆续续有人来到遣返的传送阵同皓告别,人数虽不多,但他也知足了。
皓的想法是回去后,尽可能找到家人的遗物,给大家建好坟墓。哪怕死无葬身之地的存在,仅建些空冢,大概也是好的。
神水的运用多少算是掌握了一些,就算遇到强大的敌人,多少也有逃命的自信了。这次的话,直到最后他都会挣扎着活下去。
一位女性边热情地招着手,边冲这跑来,还带了些许行李。
皓看着对方的打扮,就知道她的想法:“赛琳娜?!你怎么——”
“哦哟,可不能让前队友一个人回去啊!”
赛琳娜爽快拍着皓的肩,露出灿烂笑容:
“话说,现在的我也变得软弱起来了啊,一想到未来可能要把他们当成敌人,就觉得刀都要钝了。干脆一起走呗!”
皓:“......又不是一个层级。”
他听赛琳娜说过自己曾经的职业,盗贼。不幸踢上了名为高手的铁板后,出于对生的渴望,被管理者选中进了塔。如果回到那个层级,同样也会很危险吧。
......是吗,赛琳娜也做好了觉悟啊。
“不止我,洛雷也来了!啊,不过他不是走,只是来送送我们这些前队友而已。”
赛琳娜朝后方比了个大拇指,后面的人裹着被子慢吞吞地挪过来。
皓看着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相处过的时光彷佛也浮现在眼前。
“洛雷......虽然是很短的时间,谢谢你。”
“啊。再见。”
告别的最后,皓准备离开,一个气喘吁吁,匆忙赶来的意想不到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上气不接下气,直挺挺地后仰伫着后,又弯了腰按着膝盖平复呼吸。
“!!............你来了啊。”
“...嗯。”
夜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他也不想自己后悔。
无论如何,相处过的时光并不是虚假的。
“皓......”
他试着开口:
“——一路顺风。”
“......谢谢。”
接下来的路,大概要自己一个人走了。皓想。
他和赛琳娜进入了传送阵,一道亮光闪过,两人消失不见。
......。
......。
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劲风,强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程度,附带着的下坠感也十分不好受。
......奇怪。塔的传送,是这样的吗?
忍受着失重带来的眩晕,皓强迫自己眯起眼,尽可能观察周围的情况。
然后他发现——
自己正处于无垠高空,蚂蚁大小的景物随着自己距离的接近也不断变化着形态。
原来自己正在坠落啊。
皓:............啊????!!!!!!
......。
......。
“唔唔...”赛琳娜揉揉眼,突然发觉自己毫无防备地睡着了,赶忙爬起,警惕地看向周围。
但是什么熟悉的景色也没看到。
不是城市。不是港口。甚至不是她来之前的货舱。
自己似乎倒在了宽广的路中央,周围是一块块被分割好的农田,作物绿油油的大叶子长得茂盛。不远处有十几间屋子,空气中甚至有做饭的烟火味。
好一片祥和模样。
“这...”
这TM不是她的层级吧???这啥玩意啊???
......好可疑!看似安全的地方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
隐隐约约的,赛琳娜看见个人影从田里朝这边走来,她想躲,可这宽广无垠的平原又不好藏身,正想着,对方已经来到自己跟前了。
脚、脚力惊人!
“你没事吧?”
粉色长发的可爱少女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一手还架着个编篮,里面装着很多杂草和一把小镰刀。
大概是在除草?
不过......最近她身边美少女浓度是不是有些高了啊,怎么总遇到这些高质量,搞得她打击好...大......赛琳娜看着对方的脸,出神,视线上移的时候,看到了对方不时抖动的,毛绒绒的,耳朵。
头上?!猫耳朵?!什么??!!
要是什伊树那个家伙,绝对会中招吧,那个到处想着做别人爹的大叔......估计立马要认猫耳美少女作女儿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少女显得更担忧了:“那个...”
“啊啊!我没事!话说,这里是...?”
“?这里是「瓦那」哦!嗯,就是一个叫瓦那的小村子。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赛琳娜:............完蛋啦没听过的乡下地方!
不过...应该是好事吧......要是真的回到货舱里,遇见高手,那开局就死翘翘了。
一放心下来,肚子就咕咕叫了。
少女笑起来:“要吃点东西吗?”
“这个...我...”
要是测试场地的话姑且是靠积分买饭,但是这种乡下地方,有没有和塔的主体文明接轨都是个问题......
“不要你的钱。要是让远道而来的客人饿肚子就不好了~......啊,还说你不太放心吗?”
少女蹙眉,撅起嘴发出「唔唔」声,看起来在努力思考:“怎么办......可以把食材拿给你,但是你有...锅吗?不......食材也可能会被你认为有危险......”最后那句几乎是超小声的喃喃自语了。
“......请务必招待我!啊,不是,请,呃,我会努力回报你的,打工干活什么......!”
赛琳娜亮了亮自己的胳膊,试着作出自信的笑容。
少女愣了一下,微笑着回答:“好的!”
如果是之前,赛琳娜可能会多想,这是不是什么陷阱,说不定一顿饭把她给放倒,不知道卖去什么地方。
但是现在......
赛琳娜决定相信面前这个因为她而苦恼的少女。
要是被骗了,就交给之后的自己去处理吧!
现在,她要吃饭!然后,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