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之上,三人相对而坐。坐在舞台左侧的老刑警首先发问。

    “人是你杀的吗?”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没人回答。

    “我们在走访和询问当天光顾酒吧的客人时,有人说那天听到死者想约你出去。”

    女人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的凝视着前方,仍旧没有说话。原本柔顺的长发,现在也变得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再那么精致,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的妆容是那种淡淡的,大叔的冷峻脸庞显露无疑!是他本人没错!我再次确信饰演酒吧女老板的人就是那个住在我隔壁的大叔!

    “难道凶手是大叔扮演的酒吧女老板吗?”想到这儿,我的思绪跟着剧情的推进飞舞着。我的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紧张到一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死者是不是当天想约你出去?”舞台之上的对话继续着,老刑警见女人没有回答再次发问。

    “是的。”酒吧女老板说着点点头。

    “那你后来跟他走了吗?”

    “没有。”

    “我再问一遍。你有没有跟他出去?”

    “我没有。”

    “我再问一遍。你当晚有没有跟他出去?”老刑警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语气也变得严厉。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女人嘶吼着,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没有”三个字。

    “人是你杀的吧?”

    “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我没有!”女人再次嘶吼道,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没有”三个字。

    “那这个你怎么说。”老刑警说罢给徒弟使了个眼色,随后徒弟拿出一份法医鉴定证明。

    “这个你怎么解释?”年轻刑警将证明文件瘫在女人面前。

    “我…我…”女人拿起文件看了看,随之一行热泪夺眶而出。她的肩膀不停的抖动,清秀的脸庞和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水。

    “我们在死者穿着的浴衣领子上发现了混在血里的红色指甲油。经检测,和你酒吧里的指甲油成分是一致的。”

    “你们什么时候?”女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抱歉,那个我擅自拿走了。”老刑警说道。

    “对此你怎么解释?”

    “我…我…我并不想杀他…我只是一时失手…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双手掩面抽泣着。

    “说说吧,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天他心情不太好,好像是被上司骂了。然后…然后说想约我出去…但是我拒绝了…”女人不断抽泣着。

    “他不是第一次约你吧?”

    “嗯…之前约过几次。”

    “那你去了吗?”

    “有去过一次…他毕竟是店里的熟客,我也不想惹恼客人…在他邀约了好几次后,我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

    “那天你们去了哪?”

    “就随意的在公园逛了逛,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他邀请我去他家里吃晚餐…他自己做的晚餐…”

    “既然你已经接受过一次邀约,为什么这次拒绝了呢?”

    “因为…因为…”女人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似的,吞吞吐吐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年轻刑警一脸懵的看着师父,不知该如何发问。老刑警见徒弟这副样子,赶忙打发他出去了。“去拿杯水来。”

    “嗯?什么水啊?”徒弟直愣愣的看着师父。

    “问什么问,你快去就对了。”

    “好…”徒弟说罢起身离开走出舞台。

    “您别有顾虑,如果涉及你个人隐私的,我们会保密的。”

    “可是…”

    “请您按照事实说明。”老刑警义正严辞的说道。

    “因为…因为他想侵犯我…所以…所以这次我就拒绝了…我害怕…”

    “然后呢?您拒绝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都已经过了打烊的时间了,但他还是不走。我就劝他离开,后来他看我实在不愿意就走了。”

    “他走的时候是什么状态?没有生气吗?”

    “没有,最起码那个时候没有表现出来。”

    “那后面呢?又发生了什么?”

    “我在整理物品的时候,突然被他抱住了…我吓得死命的挣扎…直到他摔倒…可能是我挣扎的太过用力,他没站稳摔倒了。后脑勺就磕在柜角了。”女人说着再次掩面而泣,话也说不下去了。

    “饿了吧?我出去弄点吃的,你先喝点水缓一缓。”

    老刑警将一杯热水放在女人面前,随即灯光再次暗了下来。

    “没想到凶手是女老板啊?”好友再次凑到我耳边低语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

    “看来这个角色的设定就是为了说明他是凶手吧。由一个男演员扮演,看起来就怪怪的。”

    “可能吧。”

    我心不在焉的回复道,但是我心里却非常难过。我想就算她本性是个男人,也不应该就认命的成为弱者。难道他就活该被欺负吗?这真的是一出悲剧啊!

    我又突然想到之前他房间里传出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争吵声,会不会就是为了这出戏而做的排练呢?那声音至今回想起来,当时虽觉得可怕,但现在想想那可能是出自一个弱者的哀鸣。为其糟糕的境遇而悲,为其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而哀!

    而他反复重复的那三个“我害怕”,更让我感同身受。我远离家乡和亲人,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打拼生活。虽有份体面的工作,但究竟能做到哪天也不知道。虽有几个经常联系的朋友,但能谈心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虽宣称单身万岁结婚有害,但内心深处却是极其孤独的。孤独让我成长的同时,也带走了我仅剩不多的安全感。“害怕”是大脑和身体上经常出现的感受,所以我才会对这个住在我隔壁的大叔时刻保持警惕。哪怕他可能也和我一样,也是在这诺大城市里努力打拼的一个孤独的人呢?

    耳边无限循环起他说的那句台词。

    “我…我害怕…”

    “是害怕新的人生会被毁灭吗?”

    “是的,我害怕…”

    尽管这可怜的凶手只是话剧里的一个角色,但我又何不是怀着同样的心情,生活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呢。

    无论剧里剧外,是虚构或是现实。我们都无法摆脱原生的自己,因为这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但就算如此,我也想冲破现实的枷锁,像他一样。

    可是结局又会是怎样的呢?成为他,变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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