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施走了几步后,突然又折了回来,面上有点尴尬。

    毕竟刚甩了脸色又立马回过头来求人的确有点那啥,但是,在谢呈宥面前更丢人的事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桩,于是就厚着脸皮又来找人了。

    谢呈宥看向程予施,不知道为什么,看程予施这样眼巴巴的靠过来看着他的样子,心跳突然乱了一拍。

    程予施凑到谢呈宥身边,“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她小声地说,“我想见皇帝一下。”

    “……什么?”谢呈宥看着靠过来的人,混着一点花香的体香飘了过来,说话时饱满的杏眼里带着一点讨好,以至于谢呈宥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接一下,快的不受控制。

    ——就像那天晚上帮她系衣服的时候一样。

    “我不知道皇上在哪,一会儿又迷路了就糟了,所以,如果您不忙的话能不能带个路?”不然猴年马月也见不着一次,那可是皇帝,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找他做什么?”终于听明白程予施在说什么,谢呈宥心情一下子降了八个度,脸色都跟着黑了。

    “有点事要告诉他。”其实程予施是想跟谢炫明说一下呆呆的事。

    御赐的皇狗就这么死了,她怎么着也得汇报一下。这好容易来一趟皇宫,又正巧有谢呈宥这个后门在……

    “什么事?”

    “一点小事,呃,就是曾经……。”

    “见不了。”谢呈宥突然打断了程予施的话。

    “……”程予施后知后觉的发现谢呈宥脸色好像有点不好,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没有原因。”谢呈宥说完就大步往前走去。

    “……”程予施想,不会这么小心眼吧,不就让他帮个忙,甩什么脸色啊。

    难道是生气刚才自己骂他是笨蛋?

    走出皇宫门,竟然看到有几个当官模样的人也从宫门里出来。

    谢呈宥自然眼高于顶,不屑理这帮凡夫俗子,特别牛叉的就走过去了。

    而程予施谁都不认得,自然也不会去打招呼。

    于是几个官员就见到那位混不吝七王爷黑着一张脸在前面走,身后远远跟着那位西昭公主。

    倒也不是远远,只是那距离,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夫妻。

    这位七王妃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即便是西昭的公主,这七王爷也未免太狠心了。

    尤其长的如此娇俏可人……谁见了都会心动吧。

    七王爷果然跟传闻一样,是个另类。

    被几个官员暗中打量的二人完全没被打量的自觉,径直就往马车走去了。

    倒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周湛看到程予施眼睛一亮,只是碍于什么没上前。

    回去的马车上。

    程予施时不时的瞄坐在一边的谢呈宥,谢呈宥神色无惊坐的沉稳。

    程予施想到了在太后那听到的秘密,忍不住开口道,“对了,你真的不打算管管吗?”

    “管什么?”

    “我刚才在宫里,听到太后他们……”

    “你什么也没听到。”

    “……”程予施有些不能理解,突然想到谢呈宥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或许是因为其中牵扯太多,不能摊开明说?

    谢呈宥看了看程予施,突然问,“你认识周湛?”

    程予施茫然,“周湛是谁?”

    谢呈宥抿住唇不说话了。刚才那周家公子看向程予施的眼神太过显眼,他想无视都做不到。

    再联想曾经在酒馆里听到的话……

    顿了下,谢呈宥又道,“没有谁。”

    程予施也没放心上,继续好奇的问他刚才的事,“你真的是太后的儿子吗?”她记得似乎不是亲的。

    或许是因为两人刚才一同“偷探”太后宫,有了点革命友谊,虽然后来闹了点小不愉快,但那跟“过命”交情比起来,要小很多了,于是程予施安静了没多久又有问题,与去皇宫时的尴尬大相径庭。

    ——去皇宫的路上更多是因为出糗太过尴尬。

    “不是亲的。”

    “我知道,同父异母!”程予施道,“那你母妃呢?”

    谢呈宥闻言沉默,一时间程予施只觉得对方身上升起一种难言的阴郁。

    正在她想着是不是要开口说点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谢呈宥道,“死了。”

    “啊……”果然是这样,程予施想给自己一嘴巴,本来就是,如果还活着的话,早该出现了,“对不起。”

    谢呈宥没说话,程予施一时说错了话,也不再说什么,于是马车又像来时一样,沉默的回了王府。

    二人一同下车进府,程予施道,“臣妾先告退了。”说完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拽住了手腕。

    “呃,怎么了?”被拉住次数多了,程予施显然也镇定多了,不再像前两次那般。

    谢呈宥本就是不想她离去,哪想什么缘由了,于是想了想道,“鱼快死了。”

    “……啊?”

    “你想不想看看它们?”

    谢呈宥没回话,直接拉着程予施去往书房,管家笑眯眯目送俩人离去,一转身看到了一旁的冯公公。

    冯公公行礼道,“管家。”

    “王爷交代的事办妥了?”

    冯公公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他问,“王爷和王妃,他们……”

    管家笑呵呵道,“他们看起来是不是很般配?”

    冯公公道,“如此,会不会影响主子大计?”

    “主子自有主张,我等奉命行事即可。”管家道。

    冯公公看了一眼二人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

    谢呈宥带着程予施来到了书房。

    里面只有一个小太监,正满脸苍白的看着书桌上的一个小水缸。

    小太监看到谢呈宥进来,脸更是白了一层,紧张的退到一边。

    程予施跟着谢呈宥走到书桌边,看到小水缸里面有三条翻着肚皮一动不动的小鱼。

    她眼光毒辣的一眼就看出那是她让昌玉买的那三条。

    有点尴尬,难道谢呈宥知道这是她买的?不然特意让她来看做什么。

    不过,想到那天那么丢人的事,程予施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她想了想,揣测着谢呈宥让她看的动机,犹豫着开口,“呃……您让我看,是想给它们进行个追悼仪式?”

    本来那天被摔在地上,她以为当场就死了,没想到会被谢呈宥救起来又装进水缸,拖到现在才死。

    “不是。”谢呈宥道。

    那天即使很快又拿了个水缸装,那鱼早不如原先鲜活,死是迟早的,只是早上还是活的,没想到这一会儿不见就不行了。

    这么想着,他瞥了一眼小太监。

    “那,您带臣妾看这个是……”难道谢呈宥此举是为了提醒她什么?

    “……”临时想的借口,哪有原因。

    那边小太监惊惶的跪下来,“奴才的错,奴才没能照顾好。”

    程予施看着这小太监,突然想起这不是那天早上守门那个么,是他把鱼救起来的吧,“……没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快起来吧。”

    小太监听程予施这么说,脸色稍微好看了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但却没敢起来。

    收到小太监感激的眼神,程予施很快明白过来她这似乎是越过谢呈宥做了决定,免了小太监的罚。

    她偷偷看了谢呈宥一眼,发现他好像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本来就是嘛,三条鱼而已,才几十文钱。

    “好啦,你起来吧,王爷不会怪你的。”看这小太监吓成这样,也的确可怜。

    其实事情从根本上来说是因她而起,程予施边说边察言观色的看着谢呈宥的模样,看他果真没有反对,也放下心来。

    小太监感激的差点哭了。

    在他之前的一个打扫太监因为摔了谢呈宥的东西而被打了几板子赶走了,他还以为这次也要被罚,因为王爷好像很在意这几条鱼的样子。

    小太监看谢呈宥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站起身,“谢……谢王妃娘娘。”

    “不客气。”程予施笑笑,觉得这个小太监真可爱。

    想着又看了一眼谢呈宥,有点跟他把这个小太监讨走。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个礼,退下了。

    谢呈宥看太监退下了,程予施又开始无聊了的样子,于是指着窗台的花盆,“花落了。”

    “……呃,可能是花期过了吧。”程予施看着盆里葱葱郁郁的绿叶子道。

    没想到啊,她随便从花园里挖的野花竟然没被谢呈宥扔了。

    所以,谢呈宥给他看这个又是想做什么?悼念一下花的逝去?

    谢呈宥看着程予施,“……”

    程予施看着谢呈宥,“……”

    相对无言了片刻,谢呈宥道,“最近缺钱么?”

    “缺!王爷您要给我钱?”程予施眼睛一亮。

    “不,随便问问。”谢呈宥道。

    “……哪有用这种事随便问问的。”程予施眼中的光一下子灭了,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谢呈宥莫名心情好了一些,“留下一道用膳吧。”

    “噢。”

    还算平静的一次晚膳结束,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程予施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今天过得真是诡异又刺激,知道了个惊天大秘密,还差点交代那了,说起来,她过几天好像要进什么寺庙给皇后祈福。

    不过,今天还是不错的,她和谢呈宥同志的革命友谊终于升华了一点。

    俩人现在也能和平的相处着聊聊天——尬聊也是聊。

    好吧,那也不能算聊天,但相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

    “太后,三更天了。”刘姑姑低声提醒仍跪在佛像前的人。

    太后却丝毫不动,刘姑姑只得继续在一旁等着。

    一直到面前的经书全部念完,太后才睁开眼睛。刘姑姑这时候上前,扶着太后起来。

    太后慢慢站起来,走出专门设置的佛堂,来到矮榻上坐下,“荣芳,如果这个孩子不是郑氏的,该有多好啊……”

    刘姑姑蹲身在太后跟前,帮她捏着腿,“太后娘娘,咱们陛下还年轻,以后您皇孙会多的是。”

    太后闻言却不怎么能高兴起来,她想起之前几个夭折的孩子,唯一留下的也只是淑贵妃那个呆儿,内心就一阵窒闷。

    又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

    都是报应,报应啊……

    *

    武立拓看到妹妹从外面回来,问她,“怎地你最近总往外跑?是去见秦家小哥了?”未过门,身为女子一直这般往那边跑,会不会不妥?

    武雪丽道,“没有的事,别乱猜。爹爹在不在?”

    武立拓见她不想说,只得顺着转变了话题,“不在。上次叮嘱你办的事情怎样了?”

    听到父亲不在,武雪丽安心了点,父亲一向还是比较严厉的,“已经见过她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不过她马上要去静安寺,可能要去不短的时日。”

    武立拓“嗯”了声,这件事他也知道,朝中已经传遍,“那她……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武雪丽点了点头,“她让你等信。”

    武立拓听罢有点开心,这说明没有被拒绝。

    武雪丽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哥哥,不是我说,你的眼光真的挺不怎么样的,你知不知道她……”

    武立拓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懂。”

    武雪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行吧。你自己看着办,爹爹那边我暂时先替你瞒着。”

    “行,”武立拓道,“这次多谢妹妹了。”

    “那我去看看母亲。”

    “好,”武立拓点点头,“去吧。”

    待武雪丽走了,武立拓又在原地开心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

    没两天,程予施就打包好东西,带了小珠和另外几个那天被点名的人一起前往静安寺。

    静安寺建在京城郊外一座山上,为尼姑庵,而旁边一座山头上是承天寺,是和尚庙。

    此两座皆为皇家寺院,其中不乏宗室子弟。因为经常有皇家之人出入,修建的已颇具规模,且山路平坦,马车也能走。

    就这样在马车上颠簸行了大半天后,她们终于到了寺院门口。

    有几个护卫帮忙带着行李,程予施被小珠扶着,跟大伙一起下了马车往里走。

    八公主看起来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模样漂亮,穿着素雅,赏心悦目的很。

    另外两个是官宦之女……说起来,好像只有她是已婚妇女,其他三位都是黄花大闺女……虽然她其实也是黄花大闺女来着。

    原主过府两年多,愣是没跟谢呈宥同床过一次,否则她也不会曾经怀疑他有问题了,咳。

    其中一个还跟程予施颇有渊源,竟是那天指责她推二皇子的那位叶青薇。

    叶青薇见了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可碍于场合和面子什么也没说。

    程予施自然更不会说什么了。

    寺院的住持慧静师太早就等在寺门口。

    这位主持师太竟然长相不俗,虽然年纪大了,但风韵犹存,穿着灰扑扑的出家衣服都让人眼前一亮。

    慧静住持在简单接待后就安排她们住下了,程予施和那位八公主一进院子,而那两位官宦女一进院子。

    修整一番后,天色暗下来,吃了寺院的素斋后,一夜无话。

    早上,程予施是被敲钟声敲醒的,看着外头蒙蒙亮的天,在王府养成的睡懒觉习惯让她十分不想动。

    小珠已经把打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就过来服侍她起床。

    有种上高中早自习的程予施痛苦的起床,十分没精神的扒了一碗粥就去了前堂,坐在最后一个垫子上——她是最晚到的一个。

    殿内菩萨高高在上,垂眼怜悯的看着众人,在最前蒲团上盘腿坐着的,正是住持慧静师太。

    往下就是她们四个了。

    “既然齐了,我们便开始吧。”主持的声音带点威严,说完便闭上眼敲着面前的木鱼,开始诵经。

    菩萨面前程予施还是心存敬畏,尤其是这里庄严的气氛,于是程予施就听着经文祈福。

    只是祈了一阵,也没得说了,毕竟她跟皇后也不熟,仅有的一次交集也就是太后寿辰那天去宫中。

    于是没过多久,程予施就心安理得的开始为自己祈福,求菩萨保佑活命百岁,求菩萨保佑金钱大大的……

    而此时,帮住持收拾房间的两个小尼姑有点纳闷,其中一个道,“住持从来没有给客人做过早课,今日怎的去了?”

    “许是……此次客人比较尊贵?”另一个小尼姑也想不通。

    “不应该吧,我记得曾经有位皇贵妃来,住持都没有接待的……”

    另一位点点头,“也是。这次住持不仅去上早课,昨日还亲自接待了呢。”

    “奇怪。”俩人收拾完房间,便退下了。

    早课结束的时候,程予施意犹未尽的收起了祈福,住持师太在给她们留下作业——撰抄一遍今日所讲经文——之后便走了,她们也纷纷起身离开。

    因是同路,自动把慧静师太代入语文老师,八公主代入同桌的程予施想到刚才发现的一幕,于是凑过去跟八公主道,“你有没有发现,早课时住持一直在看你。”

    边说边露出点坏笑,“是不是你刚出小差,没好好祈福?”

    “你,你别瞎说。”八公主显然没料到程予施会这么说,她恼羞成怒的看着她,心里不仅有些惶惶然,难道自己求姻缘真的被人知道了?

    程予施看八公主的样子,笑问,“果然被我说中了吧?”这话一落,眼看八公主更恼了,程予施忙道,“我也一样!顺便帮自己拜了拜,没什么的。”

    八公主前后看了看没人,又看了程予施一眼,”可不许瞎说的。”

    “好,不说不说。”

    叶青薇在背后看着程予施离开,冷哼了一声。

    上午又是半天的祈福,到了下午终于没事了。

    “王妃,您有没有发现八公主长的有点像慧静师太?”小珠边给程予施捏腿边道。

    “是吗?”程予施跪了一上午,双腿又酸又麻,这会儿让小珠捏着才舒服点,“美人总有点相似的地方。”

    “真的,我觉得她们眉眼之间很像,如果不是知道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住持,我真要把她们当作母女呢!”小珠捏完一条腿,换另一条腿继续。

    听了小珠的话,程予施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

    “是吧是吧,真的有点像!”小珠一激动手下用力有点大,程予施哎呀了一声,小珠看了看主子的脸色,终于不再八卦,老实按腿了。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差点没给程予施闷坏了。

    每天活动范围固定——寺院,活动内容枯燥——早课+祈福,接触人物单一——慧静师太和一众尼姑,膳食餐简单一——素菜豆腐汤。

    这让喜欢热闹又想酷爱美食的程予施真是相当受不了。

    这天下午,程予施去找八公主聊天竟然发现她不在屋里,便带着小珠出去逛逛。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穿过一道拱门,来到了算是静安寺外缘的地方,这是程予施被允许离开最远的距离。

    坐在假山后的石头上,程予施托着腮看着眼前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命了小珠去取点干粮喂鱼打发时间。

    可是小珠走了没过一会儿,程予施突然听到了对话声,她左右一看,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假山完美的把她挡住了。

    呃,假山真是个好东西,好像这是第二次在假山后面听八卦了。

    “……真的不行吗?”程予施听出来了,这声音不是八公主的吗?

    “找过了,不行。”这个声音也熟悉的很,这不是那个李泽恒吗?

    等等!这俩人在这里私会,难不成……

    程予施突然想起来,第一次遇到李泽恒的时候,当时李云瑶她们在假山外面也碰到了的人就是八公主。

    当时她还疑惑,李泽恒在假山里躲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他跟八公主私会不想被人看到吧。

    “为什么?”八公主听起来像是哭了,但是又使劲压抑着,连程予施都听的有些心疼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问过,他们只道不允。”李泽恒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八公主小声的抽泣着,李泽恒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别哭了,我再想想办法,如果真不行……”

    “……如果真不行,你就放弃,不要我了是吗?”八公主声音很伤心的样子,夹杂着呜咽声,“我经常怀疑你对我,对我是不是真心的……”

    程予施心想,的确是该怀疑了,换我我也要怀疑,这么个娇滴滴的公主哭的这样伤心,她都想把八公主抱怀里哄了,这李泽恒竟然还这么镇定,到底是不是有情人啊?

    程予施完全没有偷窥人家隐私的自觉,边听还边评判。

    李泽恒又沉默了,很久才道,“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你别多想,我会尽量想办法。”

    八公主似是应了,过了一会儿,两人就离开了。

    程予施听完大概明白了点,似乎是这俩人私底下互相喜欢,但是有人不允许……

    按理不应该啊,这俩人也算门当户对,应该不能有什么问题才对。

    就在程予施左思右想之际,小珠带着鱼食回来了。

    程予施接过鱼食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水里撒,想着刚才听到的一幕,程予施喂了没一会儿就没心思了,也不再管徘徊在脚底下的一群嗷嗷待哺的鱼,起身往回走。

    抄着近路先回了院子,然后就在门口转悠着等。

    果然很快就等到了八公主。

    八公主面上已经恢复,什么也看不出来,程予施上前跟人打招呼,“八公主,你回来的正好,正要找你呢。”

    “王妃找我做什么?”八公主的眼圈还有些发红,尽管在尽力掩饰,但还能看出心情不好。

    “找你一起吃晚饭呀,这里没别人了,一个人吃饭好无聊的。”

    “不好意思了,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休息……明天再向王妃告罪。”八公主说完,就回了屋。

    程予施目送八公主回屋,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看来想借机探听的算盘打空了。

    *

    此时谢呈宥的案前放着一份报告。

    他知道八公主和李泽恒的事,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为什么太后和太师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只是……

    谢呈宥看着纸上关于李泽恒去静安寺的消息,莫名的有点在意。

    虽然李泽恒是去找八公主,但因为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只要他出现在程予施活动范围内,谢呈宥都有些耿耿于怀。

    高良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主子,要知道,以前就算很重要的消息主子也是看过就算,可现在盯着这份无关紧要的消息看了很久了,莫不是其中关系到什么重大决定?

    高良试探着上前,问了一声,“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呈宥没有回话。

    高良回忆了一下消息内容,莫不是李泽恒与八公主之间的事还有其它内幕?难不成他俩之间的事也是自家王爷的手笔?

    虽然看起来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不过,照以往主子的风格来看……不是不可能。

    “高良。”就在高良胡思乱想之际,谢呈宥突然出声了。

    “啊?在!”

    “同族家室中有没有适嫁的女子?”

    “啊?这个,应该是有的……那王妃怎么办?”高良小心翼翼的问。

    谢呈宥却不搭话了。

    “属下这就去查,一个时辰后,信息包括画像,都给您呈来。”

    “等等。”

    高良停了脚步,“……王爷?”

    “退下吧。”

    “那查女子的事……”

    “罢了。”谢呈宥顿了一会儿,又问,“陈继远最近在忙什么。”

    “陈大人刚升尚书不久,应该是忙于公务。”高良道。

    “告诉他,再不下手,本王就替他下手了。”

    高良并不明白下手是什么,但看谢呈宥的脸色也没敢多问,应下后就退了出去,王爷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等宫中传来皇后大好的消息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而程予施也早被这清规戒律的寺院闷的快炸了,终于就要离开这地方了。

    离开的前一天,程予施在窗前木桌上拿毛笔练着字,不过说是练字,其实就是乱涂乱画打发时间,小珠在一旁收拾她们的行李,明天就有马车来接她们了。

    “终于要回去了,我都有点想念大家了。”小珠心情不错。

    “嗯。”程予施心不在焉的随口一应,眼睛盯着窗户外头一点,笔下的纸被墨点染了一大片她也没注意到。

    “咱们不在,不知道昌玉他们每天都干嘛,也不知我那盆水仙花给我照顾好没,我好想念王府的点心。”

    小珠在一旁碎碎念了一阵发现程予施没反应,于是就看过去,“王妃?王妃!”

    “嗳!”程予施回神,招手小珠过来,“你看那边,慧静师太在门口徘徊很久了,你说她是想做什么?”

    小珠也从窗户往外看去。

    窗户正对她们院落的门口,可以隐约的看到静慧师太带着一位尼姑在那里站着,一副忧心模样,似乎有什么心事。

    “走,小珠,我们去看看。”程予施起身带着小珠就往门口走去。

    院门口的静慧师太和随行尼姑看到程予施和小珠出来,倒是平静,打了个出家礼,“王妃。”

    “住持师太。”程予施回了一个出家礼,然后又道,“我见师太在门口徘徊,可是有什么指示?”

    “贫尼叨扰王妃了。”静慧师太道,“没什么事,只是明日诸位贵客便要离开,慧静想送送。”

    “师太客气了。”程予施知道慧静没有说实话,心里觉得有点猫抓似的感觉,而且直觉告诉她,慧静师太是为八公主来的。

    这位八公主也太神奇了,跟李泽恒有故事不说,还跟慧静师太有点关系。

    慧静师太看程予施说完话,也没走的意思,便道,“既如此,那贫尼先告退了。”

    “您还没跟小八告别呢。”程予施这几天已经单方面跟八公主混熟了,称呼也已经亲昵的改为小八。

    “这……”慧静师太犹豫一下后道,“贫尼不叨扰了,有请王妃传话也是一样的。”说罢就转身走了。

    程予施目送慧静师太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在门口徘徊了那么久,让进去还不进。

    她自己跟慧静师太是没什么关系了,那么必然是跟八公主有关。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呢……

    走远后,随行尼姑问慧静师太,“住持,就这样走了么?”

    “不这样又能怎样。如今我能看到她已是满足,不能再多贪心。”慧静师太捻着手中的珠子,心知此次能相处这几天还是托了大梁皇宫某人的福。

    待走回自己的禅房,慧静师太坐在桌前,铺开纸,“净竹,帮我研磨,我需要写一封信。”

    随行尼姑净竹上前研磨,看了看慧静师太,有些犹豫的开口,“住持,听看门姑子说,前几天李家大公子来过。”

    慧静伸出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提笔,“我知了。”蘸了蘸墨水,写了几个字后,才又问,“知道是来做什么吗?”

    “我听姑子说,好像是来找八公主的。”

    慧静师太反应过来背后含义后,手中的笔啪的一下子掉到了桌上,深色的墨汁在纸间晕了一片,“……你说什么?!”

    *

    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了,这一天倒是没什么安排,小珠又提前准备好了东西。

    程予施无所事事的翘着腿躺在床上,思索今天上午那幕。

    总觉得这其中有点蹊跷,慧静师太和八公主?

    这俩人从身份上看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直觉又告诉她,二人之间肯定不简单。

    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程予施以为是小珠就没在意,直到察觉气氛不太对。

    进来为什么要关门,关上了还这么安静。

    程予施从床上坐起来,抬头便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屋中,她一愣,戒备道,“你是谁?”

    程予施迅速扫视了一下身边,距离她最近的武器就是床边小桌子上的花瓶,如果他敢过来,她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冲过去拿花瓶,即使打不到他,但是碎裂花瓶的声音也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可未料想那男子完全没有过来的打算,甚至模样看起来比她还要吃惊,他张了张嘴,竟然说出一句,“你,你是?”

    程予施冷笑,“你进我的屋,还问我是谁?”正要让他出去,突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没多大会儿,便有人推门进来,“王妃娘娘,住持师太让我等将此经文送来……”

    是两个姑子,只是她俩未料到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在屋中,一时有点惊讶,话说一半也不继续了,反而看看那男子又看看坐在床边的程予施,“你……你们……”

    另一个姑子意外了一会儿后,回过神道,“我寺内院任何男子不得进入,不知这位施主是如何进来?”

    那年轻男子有些意外,也有些沉默,显然对眼前的状况也有些转不过弯来。

    程予施暗叹了一声,觉得有些糟糕。

    正在这时,八公主听到动静,从她那边屋出来了,看到这边的情况显然很惊讶。

    她似乎是认识那男子的,便走过来道,“武公子,你怎么在这里?”随即又看了眼程予施,有些欲言又止。

    很快,门外又有两个听到动静的姑子进来了,最后连叶青薇都来了。

    叶青薇一来似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着这一幕,随即又不忍看般转过了头。

    武公子——武立拓看她来了,有些急,却也碍于场面什么也没干。

    最终还惊动了慧静师太。

    “怎么回事?!”慧静师太刚得知了些事情,心情正不太好,此时来了也是心有不耐,一向平静的她此时竟是脸上隐有忧虑,视线也频频落在八公主身上。

    程予施缓缓吐了口气,总觉得这幕有点似曾相识。

    出了事,然后迅速聚集的一大帮人,以及叶青薇刚来时的表情。

    若说跟她没有干系,程予施是绝对不信的。

    只不过这次稍微有点棘手——嗯,叶青薇她终于吸取经验教训,这次手段高明了不少。

    “二位没有解释?”慧静师太又道,“我寺有寺规,若是没有说法,休怪贫尼无礼。”

    眼下这情景,还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明眼人一看就是,她私会情郎被逮了个正着,尤其她还是王妃,传出去,名声就可以不要了。

    虽然她脸皮厚不在意这些吧,但是——

    “那什么……”程予施摸了摸鼻子,镇定道,“稍等啊,本王妃先问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说罢,她真的转头看向那人,“敢问公子姓甚名谁?为何出现我房中?意欲何为?”

    此时一名姑子道,“你装模作样什么,这人不是你叫来的?你还不清楚?”

    程予施回答她,“确实不是我叫来的,我不清楚。”

    那姑子瞪着眼,“你是见事情败露想撇清关系吧?明眼人都能看见的事情,你还想狡辩?身为王妃竟然在我寺中私会外男,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予施突然想起这姑子了,她好像这几日跟叶青薇走的比较近。

    程予施看了叶青薇一眼,果然看到她眼底的快意。

    她索性不再与那姑子说话,而是转向了那名男子,“这位公子,看样子你也似被蒙在鼓里……”他从出现到现在,脸上不是惊讶就是迷茫,看样子不是故意的。

    又想到这人刚进来时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应该不是装的。

    因此程予施大胆推测他也是被利用的,“你被利用,而我被陷害,你就不想说点什么?且不说这寺规,便是传到京城,于我而言,或许只是名声受损,那于公子而言……?”

    程予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或许你不清楚我的身份,我是七王妃。”

    刚才八公主的反应,应当是认识此人的,由此可以推测出,他在京城里应该是什么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与王妃私通的罪名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只见她说完,对方的脸色果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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