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竹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去兵部一趟,与兵部各人商议各处驻军的调配以及军饷粮草等日常事务,他听的多说的少,细微末节的小事陈铨范松山他们自己拿主意,军内其他事务和北方夷族的动向直接上报皇上,莫修竹更喜欢去军营里看士兵操练,练兵的事他十分拿手,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演武场上。

    莫修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禀告给傅谦,傅谨左思右想始终不希望莫修竹是幕后黑手,虎毒不食子,莫修竹再无情也不能丝毫不在意儿子的性命,可许皇后的话一针见血,他相信莫修竹的忠诚,恰恰是这份忠诚让莫修竹视出阳王为太子最大的威胁。

    傅谦十分苦恼,他比出阳王年长十六岁,那时母后年岁大了些怀着身孕百般不适,出阳王生的艰难体质也弱些。人常言长兄如父,出阳王自小跟在他身边,他体贴照顾悉心教导,当真如他儿子一般,他们的感情外人怕是难以体会,若莫修竹能理解,也不会把出阳王当成威胁。

    几番思索之后,傅谦决定早日给傅谨和莫青鸢赐婚,让他做莫修竹的女婿也许事情会缓和一些。

    最好莫修竹与刺客没有关系,那么无论是谁,傅谦都能决绝地处置不留后患。

    “皇兄要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傅谨在府门外恭敬地迎接圣驾,将傅谦迎进府中。

    “朕来瞧瞧你的院子整修得怎么样了,你可得抓紧了。”

    “我又不是没地方住,这么着急做什么。”

    傅谨带着傅谦来到原先的书房,院子里依旧是一片狼藉,只将有用的东西捡了出去。

    “你这院子…”傅谦顿了顿,“你该不是把朕给你的银子拿去花了吧。”

    傅谨笑了笑,“皇兄既然已经给了我就是我的,可不能要回去了。”

    傅谦拍了弟弟的肩膀一下,“朕叫工部派些工匠过来,最多一个月你这院子一定要修好,否则到大婚的时候叫别人看见这副样子,朕都跟着你丢脸。”

    跟在他们身后的苏葵心里动了一下,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傅谨却有些吃惊,“大婚?皇兄已经定了日子?怎么我不知道?”

    “礼部今日择了吉日九月初六,朕看过了是个好日子。”

    “今天是初四,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虽然早就应下了这门婚事,傅谨此刻心里莫名地有些抵触。

    “一切由礼部操办你不必忧心,他们自会办好,”傅谦点了点院子,“你只管好自己就行。”

    “那皇兄做主就行了,不过有件事皇兄得听我的。”

    莒神医五十岁上下,灰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王府的下人伺候他沐浴更衣后他从不让人动他的头发,神叨叨的人总有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他的小孙子没有和他同住,他自然也知道为什么,被人捏住了命脉他也无可奈何。

    傅谨带着换了衣服以面具遮脸的傅谦到了莒神医的房间,莒神医半倚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也不睁眼。

    “莒神医。”傅谨叫了一声,莒神医鼻子里哼了一声。

    “劳烦您看个病人,这是本王府里的侍卫,前些年跟着本王作战时受了伤,至今还未有子嗣。”

    “王爷把老夫请来不是给皇上看病吗?其他人一律不看。”莒神医索性躺下翻身朝里背对着他们。

    “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人人都团圆的日子神医大概也想见见孙子享受天伦吧。”

    莒神医一听就坐了起来,眼睛瞪得铜铃大,“王爷此话当真?”

    “本王何须骗你。”

    莒神医一下子精神起来,急忙拉过傅谦给他把脉,可他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裤子脱了我瞧瞧。”

    傅谦的拳头一下子就攥紧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伤了根气性还这么大,心火聚集发不出来不病才怪,”莒神医摆摆手,“王爷可看见了,不是老夫不治,是这位侍卫大人不肯让老夫医治。”

    傅谨轻咳一声,“既然来了且让神医看看,本王费了不少周折才把神医请回府中。”说罢傅谨背过身。

    傅谦面具下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他强压着屈辱和怒火解开了衣袍。

    莒神医弓着身子看了许久,以一声叹息结束了此次诊治,傅谦整理好衣服退了几步傅谨才转过身来。

    “本王侍卫的病可能治?”

    莒神医摇摇头,“此病已非人力可为。”

    “当真无法可医?”傅谨有些着急,“这侍卫曾在战场上救过本王的命,若神医有任何办法,无论是什么本王都能做到。”

    “法子没有,不过…”莒神医觉得自己可能拿住了傅谨的命脉,自己已经有资格提条件了。

    “不过什么?”傅谨转忧为喜。

    “我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王爷的王府虽好,我却不敢多住。”

    “本王答应你,只要你能说出医治的办法本王就放你离开决不食言。”

    “不用进宫给皇上看病了?”莒神医心里产生了疑惑,眼睛在傅谦身上打起了转儿。

    “自然还是要的,本王可以尽快安排,若神医配合大约中秋便可回乡团聚了。”

    “王爷身份贵重莫要诓骗老夫才是。”

    “大丈夫一言九鼎,还请神医快些把法子说出来。”

    莒神医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幽幽开口,“其实算不上法子,只是一个故事,百年前渊国有位福王,自小摔断了腿行走不便,他府上有只猫妖给他服下了妖丹,结果这位王爷断腿神奇自愈健步如飞,还力大无穷无人能敌。”

    傅谨听完有些失望,又有些生气,这都什么无稽之谈的东西。

    “莒神医若是想用一个故事换自由,未免异想天开了。”

    “故事自有故事的道理,渊国曾有妖族也是确确实实的事,妖族寿命很长,他们虽然离开了中原,但一定还活在这世上,王爷不妨一试。”

    傅谨冷哼一声,“就算现在有个妖物在本王眼前,本王有何本事能取到妖丹!”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妖族自然也有制约妖族的人,王爷神通广大不妨去找一找,也许就像老夫的小孙子一般也能被王爷找到。”

    傅谨看向傅谦,后者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莒神医,傅谨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渴望,比他站在太极宫前看向龙椅的时候更加渴望。

    白之桃在床上打坐试图用灵力将化业针逼出来,她不运功还好,化业针虽在她体内却没有异动,她一运功化业针就在她体内四处游走,疼得她蜷缩成一团,该死的化业针,该死的红灵,该死的巫咸族。

    “你在干什么?”傅谨见她姿势怪异忍不住好奇。

    “我在练绝世神功,等我练成之后就把慕山偷出来,你满意吗?”白之桃恨恨地看着他。

    “为了慕山练绝世神功,你当真对他不一般。”傅谨咂咂嘴。

    “王爷又想问什么?”白之桃下了床走到桌边给他倒杯茶,“放心喝吧,这次肯定没虫子。”

    傅谨解下腰间的小香包放在桌上,“这颗夜明珠是皇兄送我的,我小时候胆子小又怕黑,皇兄就给了我这颗夜明珠,他说虽然夜明珠的光亮微弱,但微光也会驱散暗夜给人希望,从那以后我就日日带着它。”

    “我知道它很珍贵,否则你堂堂一个王爷也不会为了这么小的夜明珠对我穷追不舍,你放心我不会再惦记了。”

    “你以后不用惦记了,我把它送给你。”傅谨把小香包推到白之桃身前。

    “送给我?”白之桃一时高兴起来,正要去拿才觉得气氛不对,“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你从落烟谷带出来的树根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东西,你还知道关于落烟谷的什么事?”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我就是随手…”

    “白之桃,我希望你能跟我说真话。”傅谨的表情十分严肃,他的眼神无比清澈诚恳。

    白之桃被他的眼神打动,怔怔地看着他,两个人对视许久,白之桃突然觉得自己脸红了,低头坐下拿着小香包把玩起来。

    “白之桃,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我也从未伤过你,你憎恨斗场我可以把斗场关掉,把那些人全都放了,我现在就可以把慕山放了,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落烟谷和你有什么关系?”白之桃不像过去一样质问他,她的语气软软的,把夜明珠拿出来放在掌心,傅谨的眼睛在夜明珠后面微微闪着光。

    “我希望你说真话,我也不想骗你,我有我不能说明的理由,你放心我绝不会去害人。”

    “落烟谷里有一座主峰叫灵日峰,灵日峰的峭壁上长着一棵通体乌黑的树名叫反魂树,它的树根可以解百毒。”

    “为什么我们大戎国的人都不知道的事,你一个从西域来的姑娘会知道?”

    “中原百年来多次战乱,许多人都逃到了西域谋求安稳,我们族里有很多中原人,知道也不奇怪,再说也不是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红灵不也知道吗?那两颗药丸就是反魂树制成的惊精香。”

    傅谨几乎要忘了红灵这个人,经白之桃这么一说他忽然想到,之前的紫珠叶后来的惊精香,看来红灵对落烟谷也颇为了解,也许她还知道更多的事。

    “传闻中渊国的妖后带着妖族朝西而去,你来自西域却到中原来寻妖,看起来像是南辕北辙。”

    “族里的老人倒是也说过,可我在西域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未听过哪里有妖的传闻,而且中原我又没来过,就当出来长长见识。”白之桃不敢看傅谨,她也想以诚相待,可她没办法说真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巫咸族?”

    白之桃腾地站了起来,“巫咸族?”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可傅谨突然提起巫咸族,难道是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看你的反应,你大概也是知道的。”

    “自然听说过,妖族的故事里从来都少不了巫咸族,不过关于他们的传闻很少。”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巫咸族的人吗?”

    “我就是喜欢听故事罢了,你真当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白之桃把夜明珠塞回到小香包里扔给傅谨,“你自己的东西好好保管,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现在能不能带慕山离开?”

    傅谨抬眼看了一下门外,“都这么晚了,明日再走吧。”

    “不碍事,我…”

    “你当真这么想走?”

    傅谨有些生气,生气里夹杂着更多的失望,白之桃没有说话只点点头,傅谨把小香包用力地攥在手心起身离开。

    白之桃在府门外等了一会儿慕山就被放了出来,他看起来没病没伤,只是人有些蔫答答的不是很有精神。

    “慕山!”白之桃开心地跑到他身前,拉着他上下左右前后打量,“他们没打你吧?有没有给你饭吃?”

    “对不起。”

    “是我太粗心把解药给了别人,害得你在斗场里受了那么重的伤,幸好你没事,若你死在斗场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你不恨我刺伤你?”慕山见惯了阿吉兹的心狠手辣佛口蛇心,有些不相信白之桃的善良大度。

    “我都已经好了,就当我们扯平了,”白之桃拉着慕山的胳膊往前走,“走,我们去安溪国,去找那些害了你的人给你报仇。”

    “算了,我不想跟他们再有瓜葛了,总之都过去了。”慕山顺从地跟着她向前走。

    “便宜那些人了,”白之桃心有不甘,可慕山都不计较了她又何必执着,“那你打算去哪儿,你过去住在哪儿,你的亲人还在吗?”

    “不知道,也许尚在人间。”

    “那你留在这儿找你的亲人吧,我可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刚好两人走到街口,白之桃潇洒地挥挥手打算离开。

    “你要回西域?”

    “对啊,出来这么久我想家了,也该回去了。”白之桃心想得赶紧回去找师父拔出化业针才是。

    “那我送你回去,一个人上路总是不安全。”

    “不用不用,”白之桃一边摆手一边想借口拒绝,“我们月支族的姑娘不能随便带男人回去,否则我要被打死的。”

    “那我送你到月支族附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和阿吉兹加起来都打不过我。”白之桃笑眯眯地说完,突然体内的化业针像疯了一样攻击她的五脏六腑,她用力地抓着胸口想把化业针扯出来。

    慕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上前一步刚想扶她她就倒在了自己身上,慕山见她脸色发白毫无意识,抱起她去找医馆。

    慕山从街口消失后傅谨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听不见慕山和白之桃说了什么,他只看到白之桃靠在慕山的身上,而慕山将她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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