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浮霜与闻肃寒暄一会,才互通了些消息。

    信里只能说个大概,此时两人面对面坐下,才算是对这些日子的变化有了些实感。

    “您遇到过几次刺杀?”闻肃的面色正了正。

    封浮霜点点头,她轻叹了声,“到如今,我仍不能确定,是否已将扬州城的那些烂苛肃清了。”

    闻肃没答话。

    听封浮霜将所遇到的事说完,闻肃才道:“您走后,两位皇子因着那些账本,很是起了番争执,事闹的很大,陛下因此将两人禁足。”

    “二皇兄就没做些什么,挽回他在陛下心中的情分?”

    封浮霜将闻肃早已备好的棋盘摆上,先下了一子。

    闻肃将另一色的棋盒端至身侧,口中道:“郡主果然了解二皇子。”

    封浮霜目光微冷,“若他没做什么,那才是有鬼。”

    二皇子的确做了件事,还是件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他功绩的事。

    “二皇子被禁足后,陛下派了位皇叔清查荣郡贪腐案。

    一路上没出什么岔子,但等那皇叔回京时,却在京城外遭到了袭击。”

    封浮霜对接下来的事有了些猜测,“二皇兄的人救下了皇叔祖?”

    闻肃却摇头,“二皇子当时已被禁足,是在之后。

    朝中都以为此事即将石沉大海之时,二皇子站出来,亲自将他手底下的几个与此事有关的贪官交了出去。

    那日,二皇子还效仿古人负荆请罪,称那些人做了恶事,自当交给朝廷处理。

    但那些人也是他的人,他们捅下的娄子,他会负责担着,他会将荣郡欠缺的钱粮全部补上。

    此事之后,朝中对二皇子的观感大改,连京中百姓都赞其是个敢做敢为的真君子。

    陛下也因此对二皇子和缓颜色,连后宫中的齐妃娘娘,也颇得陛下重视。”

    封浮霜落子的手一顿,接着轻笑道,“还是有些小看二皇兄了。”

    闻肃道:“三皇子倒是有意追赶,奈何力不从心。”

    封浮霜毫不意外。

    “三皇兄那个德行,这么些年能不被二皇兄压着打,全靠陈家。偏偏陈家人擅武不擅文,这些事情上哪里比得过二皇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可有留意三皇兄身边的人,尤其妓子。”

    闻肃面色稍变,封浮霜的下一句却叫他愣了下。

    “三皇兄是个情种,若哪天有了红颜知己,恐怕会为了讨美人欢心,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来。”

    闻肃并不知道这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只以为她与三皇子一同长大,格外了解他的脾性。

    他仔细回忆片刻,摇摇头,“三皇子在外时并未进过秦楼楚馆,但他府里有多少美人,属下却说不清楚,以往也并未留心。郡主若觉有必要,属下就安排两个人混进三皇子府去。”

    封浮霜略松了口气,将闻肃的话应了,“派两个面貌不出挑的就行,只需知道他身边有何人侍候。”

    “是。”

    闻肃又说了些,封浮霜从他口中得知不少事。

    三皇子的势力虽未受到多少打压,但在二皇子的势力飞速扩张之时,他的不动,就显出些颓势来。

    朝中大臣也在猜测,三皇子这一支,是否还有跟随的必要。

    三皇子自然也察觉到了,开始时发了几次脾气,陈妃娘娘劝过后便收敛了许多。

    与三皇子不同,陈妃娘娘倒是很沉得住气,许是这性子合了陛下眼缘,她在宫中比齐妃娘娘受宠。

    二皇子在前朝得脸,陈妃在后宫受宠,说起来,如今的前朝与后宫,竟是达成了种诡异的平衡。

    离开前,闻肃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他问:“郡主可有意在朝堂上安排入手?”

    封浮霜眸色一深,“闻先生的意思呢?”

    闻肃笑笑,“您别看属下如今仿佛消息格外灵通的样子,其实,这些消息的来源不过是酒楼茶馆之类的地界。

    花钱就能买到消息,砸的钱多了,自然有人愿意为你办事,但这些消息的真假却不可考。

    郡主若当真想要做一番大事,我们得在朝堂上有人。”

    他是格外认真的在与封浮霜分析。

    她眼中也多了几分认真,“自然想,不过,这很难。”

    闻肃点点头,“是很难,您如今没“旗”,朝中重臣必不会投靠,酒囊饭袋之流也不需您上心,所以,今年秋闱,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眼神极亮,竭力向封浮霜阐明此次秋闱有多要紧。

    封浮霜晃了下神才意识到,已经是景平十六年了,到了秋闱的年份。

    也到了……大业风雨飘摇的年份。

    “你想如何做?”她问。

    闻肃答的极快,像是早已打好了腹稿。

    “像之前说的那样,您得先有一面“旗”。”

    *

    封浮霜洗漱过后换了身衣裳,才去瞧了林夫人。

    吴嬷嬷也在她院子里,见封浮霜进来,一向为人严肃的她,面上也有了几分难言的怒意。

    “嬷嬷。”封浮霜唤她一声。

    吴嬷嬷回头看一眼屋里,见没什么动静,才快步行至封浮霜身前。

    她了解封浮霜的性子,见她这模样,分明就是要问个究竟的,也不隐瞒,径直将事情不遮不掩的说个明白。

    “郡主,里头那夫人,您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吴嬷嬷先问了句。

    封浮霜便从大公主讲起,又将自己曾救过她一次,也劝过她的事说了出来。

    吴嬷嬷面色几变,得知她是林尧的夫人后,更是气的面色涨红。

    “呸,什么状元郎,分明就是个贪慕权贵,背弃妻儿的贱人!”吴嬷嬷气的大骂。

    她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这样子,连封浮霜也是第一次见。

    但她对林尧还是有些好感的,上一世,失去了妻女的他也没另娶大公主,而是以性命抗争,最后落了个凄惨下场。

    她不愿如此猜度一个可怜人。

    他护不好妻子是没本事,若说他有什么贪慕权贵的心,封浮霜还是有些不信的。

    她安抚几句,才问,“嬷嬷为何如此气恼?那林夫人……”

    吴嬷嬷也知晓自己在主子面前失了态,她有些羞惭,冷静下来后才讲起林夫人的身体。

    “大夫说,她流过孩子,且那孩子月份很大了,没足月生下来,对身子伤害极大。

    前些日子,她肚子还受了伤,若非您心善将人救回来,她恐怕连命也要丢了。最要紧的是……”

    吴嬷嬷沉默半晌,像是难以启齿,最后才小声道,“落了那孩子后,她下头,还受了毒打。”

    吴嬷嬷想起那一幕都觉得遍体生寒。

    她也是女子,虽没生育过,但年轻时不懂保养,来月事时也疼得死去活来。

    她知道,生产比那痛,还痛上千倍百倍,即便如此,她也不知如何才能想象出,流完孩子再受顿毒打,该是何等痛处。

    吴嬷嬷话说的隐晦,她的反应却告诉封浮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您说的毒打,是……”

    吴嬷嬷似乎是抖了下,许久后才小声道:“嬷嬷以前听过,有些地方的人愚昧,以为生男生女这事是由鬼物决定的。

    他们会在女子生产之后,用木棍狠狠打烂其下身,避免女子阴气缠上鬼物,以求下次生个男孩……”

    封浮霜听完这话,背脊发寒,气血上涌。

    她终于听懂了,但还不如不懂。

    她气极反笑,“喝退鬼物?是想杀妻再娶吧,竟还说的如此光明正大,真是好算计!”

    她对林尧的同情散了个干净,再想起他那副软弱作态,更是恨不得将他砍了。

    吴嬷嬷叹了声,“您说,这要不是那负心郎允准,谁敢如此对她一个正头娘子?

    她今日来时,那伤处溃烂了许久,打开衣裳一瞧,吓退了几个大夫,若不是最后咱们府上那位女大夫采药回来,恰巧赶上,她……”

    许是两人说话声音大了些,屋里渐渐有了动静。

    林夫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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