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什么?我不知道,这要看你们想做什么。不过在我的立场,我希望你们能成为见证者。”瓦莱里奥说。

    她没有天真到真的期望一个或者两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能够改变这个种族上万年的传承和模式,也没有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两个外来者的责任,即使在她们的集体记忆中这些外来者至关重要。

    这是她们传承中的意外,是奥希从未预料过的事情,这是海崩,是她们每个个体自我的觉醒,这是她们自己要做的事情。

    不过她仍然很感谢希达和莱斯给了她新的名字。

    新的名字,脱离奥希系统的新名字。这是一件对海妖们来说完全概念外的东西。没有一个海妖想过自己可以拥有新的名字,就算是珀拉也从没有过。大家只是意识到了原来珀拉不是那个海妖,却没有人想过该怎么称呼她,她只是成为了一个大家不知道是什么的概念。

    瓦莱里奥继续向前走,她移动到石板的中央,她张开嘴巴,唱起了歌谣。

    那声音听起来不成语言。声音反射到石壁上,再打回来,多重的混响渲染了歌谣的神秘和神圣。

    然后石板打开了。

    瓦莱里奥深吸一口气,调整她吟唱过的呼吸,说道:“跟我下去。”

    “这是?”希达一路像一个好奇宝宝。

    “我会为你介绍,一会你们会看到一个标志物,嗯,很明显的标志物,那里就是终点。终点是我们的集会地。”

    “集会地?”莱斯问道。

    瓦莱里奥没有回应,面前的水流已经越来越湍急,她有点听不清后面的话了。

    莱斯护住身旁的希达,向前游走。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个所谓的标志物——竖琴。

    又是竖琴,不过这是一张崭新的巨大竖琴,甚至有些新生的海妖在那里拨弄它的琴弦。

    瓦莱里奥终于停下来,转头看看身后的两位有没有跟上。

    希达从捂得严严实实的斗篷里探出头,表示他们都在。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愉悦,头发乱糟糟的,神情也乱糟糟的,毕竟被裹在布口袋里被拖拽着的感觉并没有那么舒服。

    瓦莱里奥长舒一口气,她无奈道:“这是唯一的路,没办法,我们总得隐蔽些。”

    “不过现在我可以介绍了,欢迎来到海崩之家。这里有生产者,也就是母亲,还有新一代的孩子们。还有一些具有觉知的支持海崩的人,她们很不稳定,有些人几乎濒临海崩。”说着,瓦莱里奥放下自己的孩子,让她在这片湍急之后的宁静水域里学着使用自己的四肢,“你看她,学得很快。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也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过下我的后半生,不过这可能有点天方夜谭。”她苦笑着。

    “有我这样想法的家伙很多,特别现在母亲又增多了,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组织。哦,她的创始人是珀拉。嗯,虽然我不想这样叫她,不过她的确没有别的代名词了。”

    瓦莱里奥又说道:“很讽刺吧,奥希大人曾经的脚趾,多么微不足道,她孕育出了这样的组织,这里的一切。然后奥希这个集体又为了应对海崩,让更多的人去生育,哈哈,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们的组织迅速壮大了很多。”然后她的眼神又迅速暗淡下去,“莱克利塔也是其中之一。她刚刚加入,就可怜的要死掉。她快海崩了,也许是她的觉知进展够快。”

    希达转了转眼珠子:“嗯,她不能去生育吗?”生育可以避免海崩。

    瓦莱里奥摇摇头:“生育是可以避免海崩,但也会拔掉我们的獠牙,你要知道对于任何一个战士来说,这都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也许毅然决然的海崩能让她更轻松点。”

    希达失落道:“对不起,是我太自作聪明了。”

    瓦莱里奥摇摇头:“没关系的,你是一个善用头脑的战士,或者说你的武器是头脑,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我也曾经是头脑,所以我完全理解。”

    “你真和善。”希达说。

    瓦莱里奥耸耸肩。她向内部游去。海崩将近,她得去看看莱克利塔。濒临海崩的身子让她不得不从自己的战线上撤下来,新的莱克利塔正在用这个机会适应自己的岗位。而这位即将被替代掉的细胞正痛苦地躺在床上。

    每个人都能看到她的肚子在不断起伏,蓝色的肌肤几乎被撑得透明。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破体而出——她的身体承担不住奥希的传承了。

    剧痛给她带来了痛苦,她面目狰狞,看到瓦莱里奥的到来,她努力的想做出一个笑脸,不过看起来更狰狞了。

    好在瓦莱里奥分得出她是在笑,并用温和又日常的问候回应了她。

    “别笑了,小心它从你的脸皮里爆出来,你还是要死的好看些。”一个声音传来,她来到莱克利塔的床边,阴影投在莱克利塔狰狞的脸上。

    “哈,一天都……不笑……我的脸会……”莱克利塔说话都很艰难。

    “会僵死。”贾丝接住了她的后半句,她把手按上莱克利塔的肚子,感受着内在跳动的强度,“这些话你每天都要说一遍,我清楚得很。来我看看今天你体内的小奥希怎么样了。”

    希达和莱斯是很震惊贾丝出现在这里的,毕竟她看起来不近人情,给人一种属于奥希阵营的感觉,现在看起来似乎是错觉。

    贾丝诊断完莱克利塔的状况,她的表情更凝重了:“你想听实话还是麻痹人心的好消息?”她问莱克利塔。

    莱克利塔颤颤巍巍地比了个一。

    “好吧,明天或者后天,潮汐变动,它就会爆出来。恭喜你,你不会再是莱克利塔了。”贾丝皮笑肉不笑。

    “哈……别难过……贾丝。我要是我自己了。”莱克利塔说。

    贾丝闭上嘴巴。

    瓦莱里奥走上前去:“要不要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比如说我现在叫做瓦莱里奥。”

    莱克利塔睁大了眼睛,贾丝也是一样。

    她们的表情比见到海崩还可怕。

    “嘿,我知道这匪夷所思,但真的很可行,给自己一个名字,一些和奥希完全无关的名字,作为我们自己的代名词。莱克利塔,我可不想等你死了之后都没有什么可以你这位离经叛道的莱克利塔的称呼,我得和孩子讲述你的故事。”

    莱克利塔张合着嘴巴,她在消化这些信息量。

    贾丝则皱起了眉头:“这和那些外来者有关?”她的视线越过瓦莱里奥,投在猫在后面的希达和莱斯身上。

    希达尴尬地挥挥手。贾丝的目光不善,像是把刀子,好像在责怪他们带来了些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于是希达问向一旁一直跟着他们但很久没出生的海崩之家创始人——珀拉小姐:  “贾丝是个古板严苛的人吗?”

    “我那时候的贾丝不是,她不靠谱的很,让她守门是对她最大的折磨。这个贾丝看起来,嗯,不是很好相处,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很好相处,你知道我是那种不靠谱的,和老贾丝混的很熟。这个贾丝看起来会和老贾丝打起来。”珀拉点评道,“顺便说一下,我并不是这个创始人,创始人大概是我后面的那位珀拉吧。”她顶多算是第一个吃苹果的,然后把苹果核吐给了一位。

    贾丝——看起来不好相处的那位,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跟自己来。

    他们在一间房间里坐下,勉强算是房间吧,只是一个小小的洞窟,里面有几个打磨好的小石凳子。

    贾丝单刀直入:“你们见到珀拉了?”

    哈,这就有意思起来了。

    希达想。自从在这个海崩之家见到贾丝她就在想这样的事情:贾丝为什么要把他们扔到那个洞窟?这看起来对待上万年传承的重任似乎有些不负责任,一边是奥希大人的重要客人,一边又把他们向清除障碍一样丢掉。现在这些谜题和矛盾都迎刃而解了,贾丝存在着一些奥希以外的私心。

    希达点头表示肯定:“我们不止见到了珀拉,还把她带出来了。”她伸出左手,拉起珀拉的手,当然她是碰不到的,只是搭在哪个位置,“她就在这里,我握着她的手。”

    贾丝惊呼一声:“天啊,令人惊喜。”后半句又趋于平淡。

    “珀拉是我的母亲。”她说。

    “嘿,别乱认亲!我可没有生过孩子。”珀拉反驳道。

    “她说她没当过母亲。”希达如实转述。

    贾丝笑笑说:“也许并不是一个珀拉。不过很遗憾,我没办法弄清楚是哪一个,我也没办法弄清楚是哪一个珀拉建立了这样的一个组织,我只知道她们都是脚趾。”

    “听起来很遗憾。”希达说。

    贾丝和珀拉同时点头:“是的。”她们异口同声,只不过彼此都不会知道。

    贾丝坐直了身体,扫视了一下希达和莱斯,她把目光锁定在莱斯身上:“好了,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也完成了我们的约定,那我也一定要遵守约定,告诉你们一些我所知道的,也就是一个守门人知道的事情。关于奥希究竟想要她的客人们做什么,当然,这与我们的传承有关系。”

    “这个故事挺长的,我尽量长话短说。”贾丝补充道,她很讨厌长篇大论,虽然她记忆里的奥希很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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