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说话毫不避讳的,“你要是去了,别说见到人家了,估计连门都进不去,”

    谢宥珩想反驳,不过又一想,按照江凝初的脾性,不管他是否身居高位,真讨厌一个人,倒是有可能做得出来。

    只好摆摆手,眼神凝视着,仿佛蒙上一层冰霜,做出一脸凶相,吓唬谢姝玉,次次中招,蹩着樱桃小嘴,委屈巴巴的不说话了。

    警告谢姝玉别再出去鬼混后,他回到书房,

    休沐不用去衙门,可公务依旧是不少,伏案埋头苦干,蓦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脚步凌乱无序,很是匆忙。

    “世子,暗探来信,”惊云一得到消息就往府中赶,走得太急,说话都是气喘吁吁的。

    递上一封用牛皮纸包好的信件,拆开来看,随后便是丢进香炉中,待星星火焰一点点舔舐掉纸张。

    “陆家与杨家有勾结,”谢宥珩淡淡的吐出几个字,看向惊云,

    惊云心领神会般点了点头,“我这就派人去盯紧杨家,”

    谢宥珩不意外,陆家失去了江家这颗大树,那就只能找另一颗大树来依靠,恰好陆家手中有军权,不大,却又歪打正着与西南有联系,可不就顺了杨智的意,牛头总算对上马嘴了。

    谢宥珩眼神幽幽,棱角分明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冷意,透着森森的刺骨。

    看样子,西南马上就要出事了。

    这边江凝初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有了沈家的帮忙,什么紧俏的材料都不是问题,反而是那些老板上赶着讨好她,好在沈家面前露个脸,这日子,别提有多顺心了。

    是日,江凝初在金玉堂外支了个躺椅,就这么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做着日收万贯的美梦。

    天气好,朵朵白云像块巨大的棉花糖遮住了日头的深深爱意,惜云端来新进的奇兰,在一旁侍弄花草。

    闽地名茶,香高持久,一下就让江凝初抓到了味儿,一手撑起半边身子,一手去拿白瓷盖碗,肩头一侧,袅袅楚腰,领口处锁骨隐隐可见,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媚骨天成。

    茶汤橙黄明亮,入口清爽柔顺,蜜兰香充斥着整个大脑,白日里的喧嚣好似都与她无关一般,只想静静地呆在这一方天地,品品茶。

    “娘子好雅兴,竟是我一人累成狗了,”沈颜汐衣服凌乱,外衫上还被溅上了颜色,一看就是从点绛唇那儿赶来的。

    自从江沈两家有联系后,沈颜汐来往频繁,最开始还让下人提前来报,约好时间来,现在是二话不说,直冲冲就杀进后院来了。

    江凝初扯下脸上用来遮阳的面纱,坐起身来,笑道,“沈大娘子有何贵干,劳您屈尊降贵来我这儿一趟,”

    沈颜汐道,“没什么,点绛唇各店生意都好了许多,每日那账本上都足足添了这么厚的张数,”她用手比划着厚度,眼睛笑成月牙状,

    “我算了算,不到半月就能拿纯利了,倒时侯咱们去南风阁点两个清倌,乐呵乐呵,”

    江凝初还是对钱比较感兴趣,丝毫没有注意去听后半句,顺着话说,“好啊,到时候算我的,”

    得了,白蹭两个美男,沈颜汐生怕江凝初反悔似的,赶紧转移话头,

    “你闲着也无事,不妨同我去店里巡视巡视,若是没什么差错,就去我院里坐坐,我在院里架了一座秋千,你肯定还没玩过吧,”

    惜云浇着花草,转眼之间,两人就不见了踪影,忙将瓢一扔,寻人去了。

    江南到的女工已经上任,东西南北四家分店以及中央总店都陆续调了人手过去,一切算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江凝初与沈颜汐两人到的时候,正值客人高峰期,便也没去打搅忙得汗如雨下的于仆妇,偷摸从后门进去到库房里。

    库房与外间待客隔着两三道门,外间嘈杂的声音传到这儿时已然是闷闷的,含糊不清。

    因着金凤花花期未到,用来做蔻丹的都只是花干,涂抹出来的颜色也就不如新鲜花液漂亮,只能先凑合着,待找到了卖家,再悉数买进。

    库房里除了备着库存的凤仙花干和其它配置颜色需要的材料之外,便是提前配置好的正在浸染的纸样,各种颜色都用白玉碗装着,好比照颜色。

    就是场面有些“血腥”,浓重的颜色摆满一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误闯什么穷凶极恶之地了。

    “哎,你看这一碗的颜色,真是浓艳,涂上肯定很衬肤色,”沈颜汐突然在一白玉碗前停了下来,这一碗在大桌的角落上,位置不显眼,颜色却格外引人注目。

    江凝初凑上前一看,实是这样的,蔻丹多为红色,根据用量不同配制出深浅,或是加入其它染料配出别的颜色,桃红,玫红,正红色等等,

    要想配出纯正的红色极为不易,而这白玉碗中的颜色恰恰极为接近,差之毫厘,也很是难得了。

    “娘子是在寻什么?这里的东西我都省得的。”

    库房连着内间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布帘被一只雪白的手撩起,旋即出现一张女人的脸,年轻又奇怪。

    来人主动开口,“我是这儿的手艺人李倩,娘子唤我倩娘就成,”

    江凝初望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粗布麻衣,行为举止又落落大方,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又想起那日好像在名册上看到过此人,猛的记了起来,

    “我有印象,你好像是姑苏人士,怎的到了上京来了,”正好将那日的疑惑提了出来,

    李倩眼底目光不经意间一闪,笑道,“娘子记性好,我是上京城寻亲来的,在郊外村子里歇脚,这不就碰上于娘子,恰好会写手艺,就被招来了,”

    “既如此,你在上京可寻到亲了?”

    “家中只剩我一人,也没留个信儿的,上京城繁华,千家万户的哪是一时半会儿就找得到的,”李倩说着,眼泪潸然泪下,花了脸,

    “有道是娘子心善,给了我一个落脚之地,千言万语,不甚感激,”一语罢,哭得更加悲情。

    “可怜见儿的,竟是如此,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在,定不让你流浪街头,”

    沈颜汐见人哭得伤心,平日里是没受过什么苦的,善心大爆发,拍拍胸脯就给人下了保证书。

    江凝初对李倩的说辞半信半疑,信是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也确实可怜,那疑呢,自己也确实不确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不必谢我,这里每个女工都是如此,不单是给了你,”

    李倩正抽泣着,闻言,都停了一瞬,随后讪讪地笑了一下,这东家还真是不好说话。

    “这染料都是我们几个精心调的,错不了,娘子就放心吧,”李倩又江凝初一直盯着那染料,惟恐出了错,说话中都带着惊慌。

    “我可没说哪里不好,你倒是多虑了,”江凝初正看着,杏眼一转,侧目看向她,温温柔柔的长相,此刻却迸发出审视的意味,像是要洞穿她所思所想。

    须臾之间,江凝初收回目光,冷静如水道,“你继续干活吧,我们先走了,”

    沈颜汐也不爱在这避不见光的库房里待着,拉人出来还是为着去江家珍宝阁扫荡一番,高高兴兴地先一步走了。

    许是沈老板管得严,沈颜汐从未到过珍宝阁道二楼,更别提三楼了,这次简直如土匪一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急的掌柜的抓耳挠腮,欲哭无泪。

    “东家,这新货都被拿走了,我可拿什么去卖啊?”

    “没了就先不卖了,把三楼关起来,就对外说有新一批顶尖儿的正在制作,工艺繁琐,尚需些时日,”

    不过也就是推迟一段时间,这要买的人只会等得心急,保不齐多贵的都有人买呢。

    末了,二人分道扬镳之时,沈颜汐特地从马车的轩窗上探出半个身子来,对她说些感恩戴德德话,

    “不客气,沈娘子,今日这东西我可就算在店铺的利润里了,我还得谢谢你照顾我生意呢,”江凝初笑道,眼尾勾起一丝狡黠。

    沈颜汐拿的珠宝首饰都是积压在三楼已久的,价格昂贵,不好卖出去,等时间一久,又不受流行了,这次可算是一次性腾空了。

    未等沈颜汐想通透,开始骂骂咧咧,就让车夫扬鞭,气急败坏的声音被淹没在马的嘶鸣声中。

    自打初春一场小雨过后,上京城内是春光明媚,艳阳高照,许久不像今日这般,傍晚时黑云压城,雷公震怒,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打下来,院中栀子花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花苞垂着头,好不可怜。

    金玉堂内,惜云给江凝初点上浓浓的安神香,伴着屋外阵阵雷声,恐怖如斯,睡得并不踏实。

    次日,江凝初是被人匆忙叫醒的,惜云上下其手,一顿摇晃。

    “娘子,于仆妇在屋外等着,说是店里出大事了,解决不了,等你给出个主意,”

    “什么?出何事了?”

    将将才醒,眼睛睁开了,脑袋还迷糊着,昨日不是才去店里看过,这么快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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