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江城,早已立夏,阳光格外刺眼,空气中也带着几分沉闷的热燥。

    但在这天下午,连续半个多月的烈日,被几片厚厚的乌云掩盖,寒意和潮气铺染整个城市。

    隆安别墅区13号门前。

    所有人撑着伞,身着一身黑衣。肃穆,沉寂。

    唯有一抹身影,背对着众人跪在那,任由雨水浸透长裙,带来几分刺骨的寒意。

    谢款冬身体忍不住有些发抖。

    来吊唁的宾客中有人注意到了她,小声议论这个显得格格不入的女人。

    女人身穿月白色绸缎长裙,皮肤白润细腻,独特的收腰设计将本就纤细的腰身显得盈盈不足一握。

    及腰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着,脖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盘靓条顺,气质极为清冷。

    就是看脸色苍白极了。

    连走过的地方都带着股似有若无的药草香味。

    一个年轻男人胳膊肘抵了下自己的好友,“唉,这女的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应该是某个远房亲戚吧,”

    那人觉得同伴的问题很可笑,提醒道,“谢家的直系亲属可是都在灵堂守着呢。”

    “啧,长得跟个仙女似的,”男人摇了摇头,神色遗憾,“可惜不是谢家直系的。”

    此时的氛围有些奇怪。

    天空乌压压的黑,让人喘不过气,狂风骤然发作,呼呼的风声让人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谢款冬?你不是在国外吗?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

    谢款冬慢吞吞侧头望去,是她二伯母姚瑜。

    踩着高跟鞋噔噔走来的女人妆容精致,头发盘的极为齐整,一丝不苟,鲜艳的的红唇在葬礼上显得极为讽刺。

    “这七年,你都对谢家不闻不问,对我们这些亲人置之不理,”

    “甚至老爷子生病那么严重,也没见你打个电话问一句..”

    说到伤心处,她还在那抹起了眼泪,看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周围的人的注意力全被姚瑜那一嗓子吼了过来。

    “哎,听谢夫人这话这女的是谢家的?哪一位啊?”一位胖夫人率先忍不住八卦道。

    旁边瘦夫人疑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呢?”

    “会不会是谢家大房那个,我听说当年他们出事时还留了个女儿”

    有人附和,“这谢家女儿这么没良心?爷爷重病去世了都不回来吗?!”

    还有人恨声道,“谁说不是呢,你说这养她有什么用?还送她出国留学呢。

    “就是啊!,没想到百年中医世家谢家竟然出了个白眼狼!”

    周围人唏嘘谩骂的声音一字不落地都传进谢款冬的耳朵中。她就跪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

    黑色长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苍白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冷艳的破碎感。

    她仿佛听不到周围的非议,但微红的眼尾,还有紧攥泛白的指尖,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严听寒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整个葬礼现场,每个人眼中的戏份各不相同,唯独那抹白色倩影在这个戏剧场里,蒙上了一层哀色。

    严听寒攥着伞柄的手指微微用力,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片刻后移开。

    没有注意到女孩从他出现时变得略微紧绷的身影,在他转身的瞬间,松懈了几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空气的寒章让众人不自觉抱紧双臂。

    但没有一个人离开,她们作为旁观者,都在看着雨中跪着的人影,眼神里藏着戏谑,玩味,还有人性的冰冷。

    姚瑜低头警了谢款冬一眼,有些不屑:“你走吧,谢家不欢迎你!”

    她转身时,衣角被一股力气拽住。

    姚瑜眉心一皱,不耐烦地低头看过来:“放手!”

    谢款冬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她冷得唇瓣打颤,僵硬地拾起头。

    雨水砸在她的脸上,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爷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声音有些哑。

    姚瑜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声音依旧尖锐:“你胡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不孝女还好意思来质问我们?”

    谢款冬没有说话,微红的眸死死盯着姚瑜。

    她的眼神,让姚瑜有一种被看破的错觉,有些心慌,有些狼狈地错开视线。

    “你快松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眼看着这场戏越闹越大,严听寒轻‘啧’一声,眼底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良久,这才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几秒后,他丝毫不顾众人八卦的眼神,阔步走上前的同时单手撑开伞,把西装外套往谢款冬头上一盖。

    宽大的西装外套直接将她整个身体都遮挡住了,谢款冬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

    她侧头望去,站在身边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形颀长挺拔,气质成熟内敛。

    是典型的成熟男人的一副打扮。

    再往上看去,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伞,露出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

    他掀了下眼皮,瞥了她一眼,眼里没什么情绪。

    仿佛刚刚给她披衣服的不是他,现在给她打伞的也不是他。

    谢款冬的心一颤,是严听寒。

    刹那间,她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终,她抿了抿嘴,还是说了声“谢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男人最后哼笑了一声。

    谢款冬有点摸不清他就立在自己身边不走,也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他一会还想拿回自己的衣服。

    姚瑜还在竭力为自己辩白。

    “老爷子的身体这几年一直都不怎么好,你又不在国内你知道什么?!”

    姚瑜心中正慌乱,她没注意到,谢款冬听到这句话时,眨了眨眼,脸上飞快闪过一抹讥讽。

    她突然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丈夫谢天德!

    心刹那间平定了下来,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和靠山。

    于是挺起腰板,说话都硬气猖狂了许多,

    姚瑜深吸一口气,举起手颤颤指着她,“我们谢家养出你这个不孝女,真是家门不幸!”

    “我和天德在老爷子的最后这段时间每天都陪着他,却还落不得好,让你在这里编排我们……”

    她开始捂住嘴呜呜的哭了起来,甚至还挤出了几滴泪。

    谢款冬的耐心快要被消磨的所剩无几,面上却看不出一点不耐烦。

    她温声道,“二伯母,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

    她停顿了下,吸了吸鼻子。

    “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她低叹一声,“和七年前比,实在是没什么进步。”

    又一刀精准插在姚瑜心口上。

    严听寒都被逗笑了,哼笑了一声。

    谢款冬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她比姚瑜高很多,姚瑜穿着高跟鞋也不过到她下巴。

    她拽着姚瑜的胳膊猛地发力,姚瑜只能踉跄着扑过来。

    谢款冬想起一周前她在国外收到的爷爷让人发来的体检报告。

    她垂着眼皮,掩下眼底的情绪,低头凑近姚瑜的耳朵,轻声呢喃,

    “你心虚什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温热的呼吸打在姚瑜耳边,却让她觉得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冰冷刺骨。

    “如果爷爷的死真的有问题,”

    她一字一句,“无论是谁,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姚瑜身体一抖,抬眼恨恨瞪着眼前这个女人,七年前走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如今竟已经气势逼人,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谢款冬将她用力一甩,后退一步,一双手稳稳的扶在她腰间。

    姚瑜脚一崴,不受控制的摔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双唇颤抖,却没敢再大喊大叫。

    谢天德刚走过来就看到这大逆不道的一幕,顿时怒火中烧心头,眉梢一提,大声呵斥制止:住手!

    吼完他就注意到了谢款冬身后的高大男人,心头猛一跳,转头望向男人,赔笑道,“吆,严总也在。”

    “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风不严,让严总看笑话了。”他讪笑着,场面话说的实在漂亮。

    严听寒却连余光都不施舍给他,轻哼一声,算是给了回应。

    只眼也不眨的盯着身前的女人。

    谢款冬猜到了谢天德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她没想到他对严听寒态度竟然这么恭敬。

    她没忍住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却一不小心和他对视了。

    她被他望着自己时灼热的眼神烫到了,赶紧移开视线。

    脑海里却还清晰的记得刚才看到的那一眼。

    这个男人,确实是比高中时帅多了。

    他个子很高,大概有186,比谢天德高了足足大半个头。

    眉眼冷峻,脸部线条干净利落,耳垂上的那一颗小痣一如往昔。

    他那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似是又被人随意抓散过,平添了一分少年气。

    谢款冬出神了一瞬,这一秒又像是回到了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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