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令上浮出两行金色的字:赴锦州,除凶兽。

    随后一团白光从蓝羽中飞出来,在空中闪烁片刻,赫然变成一副卷轴,落到了谢阿宝手中。

    她展开一看,是那凶兽的画像。

    记得前不久在藏书阁借阅心法时,曾看到过一本异兽录,说不定会有记载……

    谢阿宝把羽令揣进怀中,又将痕迹清理干净,顺着原路返回。

    但经过清水院时,她停住了。

    她知道她这条命无足轻重,全当是报答元弋救命之恩了,可曝尸荒野,她也真不想。

    活着糟糕,死了总得要体面些。

    思虑过后,她悄悄走进院中,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找到一根比较显眼的柱子,刻上了一排字。

    刻完了,又担心他们看不到,灌了点自己的灵息进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正打算离开,不远处的竹舍突然传出响动。

    谢阿宝立刻躲到柱子后头,小心的观望。

    竹舍的窗子开着,也没有点灯,谢阿宝只能依稀看见一个黑影在有律动的起起伏伏。

    “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是床榻晃动发出的响动,在细微的喘息声中,越发的激烈。

    不是吧……

    谢阿宝捂住嘴,不觉脸红心跳。

    她虽是个才及笄不久的姑娘,但对于这些事,却是门清的很,也不知道脑中那些关于男女□□的东西是从哪看来的,一听到这动静,那些令人脸热的书册图画仿佛就在眼前浮现。

    只是,谁人敢在澜君长老的地界做这种事儿?也太大胆了吧。

    何况,这大冷天的,就算是非做不可,不能去个暖和的屋子么,这竹舍本就透风,还把窗子敞开,若是姑娘娇滴滴,流了汗又吹风,身体肯定要着凉的。

    谢阿宝一面腹诽着那男子不会心疼人,一面又抑制不住好奇,挪到离那边更近的一座假山旁。

    “姑娘”已经倒下去,玉臂却伸出来,紧紧抓着窗沿,谢阿宝听见了男人沉重的低吼,还有身体交缠碰撞的声响……

    但那姑娘一声都没吭。

    谢阿宝觉得奇怪,她虽未经历过,但却记得,书中描写过此事之欢愉,莫非那男子不行?

    听着也不像啊……而且简直能称得上骇人,活像是在惩罚一般。

    还在琢磨呢,竹舍里的男子突然说话了:“松口,不许咬自己!”

    谢阿宝抬眸望去,男子却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露出半截身子,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吼道:“你还不走?”

    谢阿宝吓了一跳,拼命抑制住想要喊出声的冲动,转头落荒而逃。

    那个人……是唐宴。

    回到居所,谢阿宝的心还在怦怦直跳,不知是因为被发现,还是因为知道那人是唐宴。

    唐宴长老为什么要在澜君长老的院子里做这种事?那女子又是谁?

    当时环境那样黑暗,他竟也能发现自己,也不知他看没看清楚……

    坐下歇了一会儿,她有所平复,眼下还是羽令的事要紧,那些事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往外乱说。

    谢阿宝到妆台的抽屉里把落影扇拿出来,别在了腰间,又带上了配剑。

    一柄清瑶落影扇,一把秋水长天剑。

    随她而去。

    出了剑宗,又去了一趟藏书阁,照着画像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记载那凶兽的书卷,一骨碌全部塞进了随行包袱里。

    趁着夜间无人,她离开了玄机门,踏上了前往锦州的路。

    藏枫院,

    谢元弋坐在高位之上,眼神冰冷的俯视着地上的女子。

    她的头发凌乱不堪,浑身血迹斑驳,嘴里塞着一块脏布,看上去狼狈至极。

    她是笛宗大师姐,杜云崖。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谢元弋的声音渗出丝丝寒意。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无耻之极。”

    他不愿意碰她分毫,便用法术将她口中的布扯下。

    杜云崖猛的呼吸了几口,目光中满是恐惧的,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我错了…我错了!长老…求、求您,别折磨我了!求求您放过我……”她哭的梨花带雨。

    “做过的事,便要担着。”他说的决绝。

    一个时辰前,她才回到居所,便被一阵白雾卷走,扔进了后山兽林中,被撕咬围攻,直至气力将近,她才被带到了这里。

    谢元弋知道了她对谢阿宝所做的事情,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竟会这般在意。

    杜云崖做过的恶并非只在谢阿宝身上,爱慕过元弋的女子,除了伏溪,无一幸免,元弋从没管过。

    可是这次……

    自打谢阿宝来了玄机门,元弋就慢慢的变了,那是杜云崖第一次见到元弋如此关心一个人,竟会亲自到笛宗,向宗主请药。

    那可是淡漠凉薄的谢元弋啊!

    哭着哭着,她就笑了。

    她对元弋的感情,不管在谁的眼里似乎都是可笑的。

    孔令、伏溪、元弋还有谢阿宝,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十岁入玄机门,第一眼见到元弋,是在内宗弟子的选拔大会上,遥瑶一撇,目光相撞,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观席上,如同笼罩着光辉,

    一见倾心。

    后来伏溪曾找过她,告诉她,会推举她成为首席大弟子,这样她便能住进月华殿,能离元弋更近一些。

    她为这个条件所心动,却在听到伏溪要让她做的那些事后拒绝了。

    再后来,一封陈情信,把她彻底打入谷底。

    那封信,她写了好久,字字恳切,真情流露,她从未奢求过能得到答复,只是想将心意告诉元弋,她便心满意足。

    只是,信还没到元弋,便被人截住。

    伏溪拿着信,找上门来威胁她,要么离开玄机门,要么她将那封信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觊觎已经有婚约在身的长老。

    她在玄机门待了十几年,如果离开了这里,她能去哪呢?天下之大,哪里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被迫成为伏溪的棋子,成为她扫清障碍的工具,为她逼退那些爱慕元弋的女子。

    她本能安稳的在玄机门度过一生,一辈子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小弟子,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只是因为一封陈情信。

    谢元弋的眸光没有一丝波动,淡淡移开了眼。

    他不喜欢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你知道故意伤害同门是什么罪名么?”

    “知道,废除修为,逐出玄机门。”

    谢元弋将一颗丹药扔给她:“走吧。”

    杜云崖知道,她不可能再改变什么了,苦笑着仰头将那化功丹吞下,伴随着刺骨的疼痛,她的修为散尽。

    原来刺骨是这般感觉,谢阿宝该有多痛啊……

    她虚弱的嘴唇发白,却仍然撑起身子站起来,深深的躬身,向元弋拜了一礼。

    “弟子杜云崖,拜别元弋长老。”

    元弋背对着她,目光落在窗外的景上,不曾回应。

    再回首时,殿内的人已经离开。

    竖日,灿阳当空。

    谢阿宝才知道,原来冷的地方只有澧州中心,赶了一夜的路,已经到了边界之地,这边儿虽然也是冬日,但却要暖和许多,地上的雪都已经化了,只有树枝上还有些残留的白。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一个驿站,也没有地方可以落脚。

    疲惫的走在路上,谢阿宝掏出书卷查看着凶兽的信息。

    此兽名唤朱厌,是上古凶兽,白首赤足,且有两种形态,猿猴和猴面人身。

    羽令上说朱厌在锦州,却并未具体说明在锦州何处,到了那里,还得要一处处找。

    实在是累的不行了,谢阿宝打算在前头的草地上歇一歇。

    取下包袱扔到一旁,屁股刚一落,身下却突然发出一声叫唤:“喂!”

    谢阿宝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起身跑开,回头一看,竟是个人躺在草丛里。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谢阿宝连忙道歉。

    那人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并没有多好:“你瞎啊!我这么大个人你都看不见?”

    谢阿宝抿着唇,上下打量他一番后,真诚的解释说:“你跟草地一个色。”

    男子:“……”

    他似乎被噎住,哼了一声,却是没再计较,拿上自己的东西,挪了个地儿继续歇息。

    谢阿宝本想拿出点什么表示歉意,可她走的匆忙,就只带了一柄扇子和一把剑,包袱里也都是朱厌的书卷,连口干粮都没有,走了一夜,全靠路上的雪充饥,现在可好,连雪都不剩了。

    她只得在心里默默的表示歉意,若以后还能有机会遇到,她一定弥补。

    她坐回原来的地儿,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准备继续赶路。

    然而才站起来,就因为体力不支又跌坐回地上。

    那绿衣男子被谢阿宝的动静吸引,朝着这边看过来。

    “哎,你没事儿吧?”他问了一句,谢阿宝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急着补上了一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问问。”

    谢阿宝:“……”

    真是脱裤子放屁。

    知他是好意,但谢阿宝不想麻烦他,便摇摇头道:“没事。”

    可是话刚说完,她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响了,声音格外的大。

    绿衣男子愣了一瞬,哈哈笑起来,谢阿宝倍感丢人,将脸埋进了膝盖中。

    男子以为她哭了,笑声立刻止住,语气有些慌乱无措:“喂喂,我不是笑你,我、我只是……”

    他半天说不出来,有些气恼的“哎”了一声,拿上东西跑到谢阿宝身旁蹲下。

    “哎,这个给你,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成不成?”

    谢阿宝疑惑的抬起头,眼前是绿衣男子递过来的一张饼。

    一瞬间,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倒真有些想哭了。

    有人关心,真的很好。

    见她并未哭泣,男子松了一口气,唇边有了笑意。

    谢阿宝沉默良久,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张饼,眼睫轻颤,轻轻对他说——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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