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檀是被太阳的光线给照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出手想要挡住那抹光线,顿时惊醒过来自己的脸暴露在太阳下不知道被晒了多久。

    她连忙摸上自己的脸,两边脸颊滚烫,似有小虫在啃咬的细麻感……

    脸在孟檀这可是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她着急爬到江卓畔身边,刚想叫醒他,就见男人已经冷漠睁开了眸子。

    他问:“何事?”

    孟檀眼中的在意和紧张不是装的,随即道:“呜呜呜,阿卓,帮我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毁容了,今天早上被太阳灼伤了!好痛!”

    江卓畔的视线在她瓷净的小脸上略微扫荡片刻,除了红了一点之外,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他不太自如地安慰道:“没事,不会毁容。”

    昨日这女人对自己表白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偏生孟檀看起来毫不在意,将昨晚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看倒像是自己多虑了,她那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真的将随口说出的话放在心上。

    江卓畔摇摇头,没意识到一抹无以名状的苦涩在心底蔓延,微小到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起身道:“走吧。”

    孟檀又感受了一会,来到阴凉处后那抹细麻的痛楚确实减弱了不少,心情顿时舒畅了。欢喜点头应下。

    江卓畔一顿,一丁点好处就能笑得这样灿烂。

    走在这一片腐烂柔软的腐植组织上,总有种轻飘虚无之感。

    江卓畔仔细感受了脚底下这一片柔软的植被,随意开口道:“这些植被掉在地上后,日积月累下会滋生很多瘴气,今后在雨季,不要轻易进林子。”

    孟檀揪住他的衣角:“瘴气?那是什么东西呀?”

    两人顺着踪迹来到另一处山崖前,男人一边看着地形,一边回她:“一种毒气,轻则昏迷,被林子里的野兽吃掉;重则吸入过量死亡,还是被野兽吃掉。”

    孟檀像是保证似的举起一只手:“陈伯伯轻易不会让我上山的,我也不会来的!”

    江卓畔瞥她一眼,“嗯”了一声应付。

    见这处也是条死路,江卓畔没有犹豫,转身想要离开。

    孟檀指着那带刺绿油的植物说:“阿卓,你看!那边竟然有野山楂!”

    她希冀看着江卓畔:“我…我想去够一支,你拉着我点。”

    江卓畔皱着眉:“去够一枝?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么?”

    孟檀有些委屈,“野山楂生命力很顽强的,只需要一根枝条,栽种在适宜的环境里就可以存活下来,我……我只是想……”

    她越说声音越低:“都怪我……还得你还得带着我这个小累赘…”

    江卓畔无奈,将她往后拉了几步,施展轻功上前去折了几枝过来给她:“行了,走吧。”

    孟檀顿时欢天喜起来,将野山楂的树枝也放到江卓畔的背筐里,跟着他往前而去。

    江卓畔轻飘飘看她一脸满足的样子,紧锁的眉头也慢慢展了开。

    真是个小累赘,还挺容易满足……

    路上又给她折了几朵花,终于不是那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了。

    不得不说这林子着实隐秘,好不容易找到了林子边缘,却长着无数锋利的荆棘丛,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牢笼,将整片林子围得严严实实。

    正想着,就隐隐看到不远处有一顶轿子往这边过来了。

    孟檀诧异,这样的山路,竟然还有人坐轿子上山来,什么人这么大来头?

    孟檀拉着江卓畔的衣袖示意他:“既然会有人从这条路上山,那说明这肯定是出口!”

    江卓畔抬眼观察着四周,道:“这附近藏着不少高手,想必就是专门看管这个地方的,想要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孟檀有些气馁,但也无计可施。

    这林子遮天蔽日的,连只鸟雀都难以出去,更别说人了。

    江卓畔犹豫片刻后,还是带着孟檀沿着荆棘丛边,朝那顶小轿子跟了上去。

    直到又回到昨日他杀了那两个看守人的地方。

    那一片区域已经被人给重重围了起来,那严防死守的样子,俨然是为了迎接某个重要人物。

    两人藏在灌木后,看见二狗和大强正两股战战地对着一位身着锦衣的人说着话。

    那人想必就是从轿子上下来的,只能看得见背影,看不清相貌。

    思索间,江卓畔注意到轿子两旁还跟着一群伺候的婢女和侍卫,当即双眸一眯。

    示意她往相应方向看去,道:“等下听我指令,咱们来个金蝉脱壳。”

    孟檀玩花的动作一顿,笑着应下来:“好呀。”

    *

    江卓畔将背筐藏好,猫在暗处等待时机。

    眼看着一群人举着火把开始进入山洞,只余下一群人守在外面,他悄无声息捂住其中一人的嘴,拖入森林中,咔嚓一声断了生息,迅速换上他的衣服,接替那人原本的位置。

    又审视夺度,和藏身在不远处灌木里的孟檀做好眼神交流,随后便嬉笑着不断变换位置,越来越靠近那一顶轿子。

    江卓畔与其中一个婢女低头说了什么,与身边人打个招呼后便带着羞得满脸通红的婢女匆匆往森林的边角处赶来。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手刀。

    再次出来时,孟檀低着头穿着侍女的衣服跟在江卓畔身后,回到队伍中等候。

    站在一旁的一个侍女笑着凑过来:“哎,我说小桃,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侍卫了吧,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姑娘家,会拜托一个男侍卫带自己单独去如厕?你们刚才都干了什么,我见你衣裙也有些……”

    孟檀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

    那名婢女嘁了一声,正想要继续八卦,就听到前方站着的大婢女转过头来喝了一句:“这是在外,不是在府内,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皆是一默,再也不敢出声。

    趁这个时间,孟檀终于得以好好梳理上辈子那三个多月内发生的事,将那些趁她危难时对她落井下石的人全都记在心上。

    她收回心神,瞥了一眼昨日那两具死尸躺的位置,现在已经被清理掉了。

    正思索着,最先随着那锦衣男人进入山洞的一大批人灰头土脸地出来了,锦衣男人走在最前面,面色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

    “给我找!!务必要将丢失的那支货给我找到!翻遍整个山头也得给我找回来!”

    “这要是让那位知道了,我们都得跟着陪葬!”

    锦衣男人愤怒吼着,看身边的侍卫不顺眼,抬脚便踹了过去,“让你们这群饭桶在这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这地方铜墙铁壁,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吗?找了一天一夜,人呢!人在哪!?”

    偌大的空地回荡着锦衣男人的怒吼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低着头,无人敢回。

    “报——!”

    一个身着佩刀的侍卫匆匆赶来,半跪在锦衣男人面前,“回大人,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具男子尸首。”

    锦衣男人面色一沉,“给我拖出来!”

    有人将那具被扒得只剩下一件蔽体之物的尸首给拖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惊,就听到有侍卫惊讶出声道:“这……这好像是大虎啊!”

    听他这话,锦衣男人阴鸷的眼眸立马射向他:“你!出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吓的一激灵,当即忐忑开口:“大虎和我是好兄弟,我们俩就跟着大人您的府上当差,今日也是随着大人上山,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此话一出,当场又是一阵死寂。

    这么说,大虎是才死没多久的?

    而且看着他那衣不蔽体的样子,身上的侍卫服很有可能被凶手扒走了,那说明……那个人此时就藏在一众人当中,且很有可能正在看着。

    想到这,所有人都忍不住离了身边人远一些,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歹人给偷袭了。

    锦衣男人自然也听懂了其中深意,阴鸷的双眼扫过众人,当即道:“在场的所有侍卫,立即上前,一个个点名检查!”

    一众侍卫不敢过多妄论,当即上前站成整整齐齐三排。

    孟檀心惊肉跳地抬头在一众侍卫中搜寻江卓畔的影子,看了一圈,却发现他并不在里面。

    她怔愣片刻,这么短的时间,他去哪了?

    “报——!侍卫总共45人,不多不少。”

    锦衣男人大手一挥,“好!这贼人定是藏在这群侍卫当中,给我一个个盘查!”

    随即又是一阵粗暴的搜查,无人敢妄言。

    查到一半,有人从侍卫中拎出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扔在空地上:“回大人,这人不是咱们府上的侍卫。”

    锦衣男人一听,脸色阴沉走上前去,一只脚居高临下踩中男人不断瑟缩想要逃跑的手掌:

    “将那支货交出来!”

    男人终于是忍不住了,匍匐在地上磕头求饶:“饶命啊大人……我也不想的,我就是一个…一个猪猡,是刚才有人跟我说,跟他换衣服的话,我就有机会出去,我鬼迷心窍才……真的不是我啊…”

    身边的两个人得了锦衣男人不耐烦的眼神示意,上去就将他的衣物给剥了干净。

    “大人,这人身上确实什么也没用。”

    “碍眼,杀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伴随着脑袋的落地的声响,在这片空旷的地面上十分刺耳。

    孟檀舒了一口气,还好江卓畔有些先见之明,提前换了人。

    目光落到站在一旁的其他小侍女身上,猛然想起方才同她搭话的那个侍女好像见过江卓畔的脸……

    眼看着那名侍女越来越疑惑,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就要开口说话时,一大群人又鞭策着另一群穿着破烂、身体瘦小的人吵吵嚷嚷过来了。

    “大人,这就是被关押在这的猪猡,先前没让他们上来拜见,是怕脏了您的眼。” 二狗在一旁赔笑。

    锦衣男人却不管那么多,直道:“给我搜!务必要将货给我找着了!”

    又是一阵哀嚎呼叫的声音响起,搜了一圈,同样是什么也没找到,但队伍确实少了一个人。

    锦衣男人气得发疯:“你们的意思是……又让他给逃了?”

    “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现在货少了一支,怎么办!谁能短时间内再补上一支来?一群蠢货,不是说这地方绝对隐秘么?现在人呢!?”

    “找不到人,你们提头来见!”

    江卓畔就站在锦衣男人身后,就着黑色衣服,俨然一副贴身侍卫的装扮。

    他拳心微攥,所有人再怎么怀疑,都肯定不会怀疑到与自己最亲近的贴身侍卫身上。

    锦衣男人骂了半天,听着一大群人来报的都是一些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的消息,气得猛灌两碗水。

    婢女中突然有一个扑了出去,跪在锦衣男人面前:“大…大人,方才有个侍卫带着小桃去如厕了一趟,也是在靠近森林的方向,回来之后小桃就不太对劲了,往日里她是最爱八卦说话的那个,今日却不爱说了,奴婢怀疑……”

    锦衣男人正在气头上,吼了一句:“小桃是谁?给我站出来!”

    孟檀的心猛然提起,双手紧紧攥住,正犹豫着要怎么办,就听见从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阵爆破的声响。

    那阵声响太过剧烈,竟震得整个山体都跟着惊天动地起来,震碎一地飞石。

    “在哪边!定是有人不小心碰了机关!火药爆炸的威力巨大,那人不死也残!走!”

    一大群人咋咋呼呼往相应的方向追着赶了过去。

    孟檀趁乱藏在轿子底下,又从衣襟内将那朵已经残破压扁了的小黄花拿出来,扔在显眼的位置。

    希望江卓畔能看到。

    果然,没过一会,江卓畔一身黑衣匆匆赶来,两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一把将孟檀抱起,飞身轻点往那条宽敞的大路而去。

    这路上埋伏的高手都被调动去爆炸点去了,两人十分顺利就顺着大路逃了出来。

    孟檀兴奋道:“阿卓……我们出来了!”

    刚才那一阵心惊肉跳的搜查没让她太过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嗯,出来了。” 江卓畔说着,将孟檀藏在一株大树上,自己折返将背筐给拿了回来。

    孟檀正坐在大树上晃荡着腿,就看到江卓畔背着小背筐,里头还有一株正在不断摇晃着的荔枝树。

    男人飞身来到他面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傻了?”

    “哼!你才傻了!”孟檀气嘟嘟转头,“话说,那爆炸怎么回事?”

    江卓畔休息片刻,道:“昨天,我进了山洞,里面有易燃易爆之物,我拿了一些提前埋伏,做好万全之策。”

    阳光从如同伞盖一样的林子上透露下来,正好微风轻徐,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坐在高大的树干上。

    抬头便是一片绿海波涛。

    她的心……突然触动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如果真心的对象是江卓畔,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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