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畔皱眉:“我去了,你一个人在这?”

    孟檀撅起嘴:“哼!不要小瞧我。”

    江卓畔点头,抬眼瞬间变了个神情,阴鸷瞥了徐竹一眼,警告了他一番。

    徐竹将二愣子的属性发挥到了极致,看到江卓畔在看着他,也是挤出一个笑回应了过去。

    江卓畔皱着眉头移开眼睛,看着徐竹那傻呆的样子,也放心不少,转身便往藕池的地方而去了。

    孟檀凑近些,就见徐竹已经将芦花鸡和两条肥鱼又重新清醒了一遍,将竹子给劈成了两半,将鱼放在里头。

    徐竹对着孟檀道:“过来帮帮忙。”

    他颇为有成就感的样子站起身来,抹了抹额头的汗,看向孟檀的目光很是,语气有些犹豫:“刚才那位,是你的夫婿?”

    这委屈的语气,好似在质问为何他才离开没多久,孟檀就已经有新欢了。

    孟檀点头:“差不多吧。”

    徐竹像是天塌了一样,对于这种一直深信不疑的某种信念的崩塌,心都随之碎成了两半。

    一会他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来:“唉,果然还是你我二人缘分短浅,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也算是了却了你我双方的一桩心事。”

    “不过今日既然你我二人在此碰面,也不想糟蹋了那春鸡,今日就给你们露一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美味!”

    孟檀笑了一声,这徐竹也是有趣,就因为他那老实憨憨的同时,还生了倔驴一样的性子,这让他在含江镇上以另一种方式出名得很。

    对于他个人的很多事迹,众人也都是笑笑就过去了,不会过多去深究。

    孟檀问:“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好朋友,我看你做菜的手艺也是一流,我打算再开一个酒楼,你可愿去当掌厨?”

    徐竹笑脸一僵,“我以后可是要读书赶考的,怎么可能甘愿就此做一个厨子,不可取也!”

    孟檀笑:“没事,如果你愿意得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从刚才读取的记忆中得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天下都将不太平,暴君荒政,干戈四起,民不聊生。

    还得得益于县太爷精□□眼,只想守着这一方水土好好过日子,提早做足了准备,再加上这一大片南蛮地区地势险要,四面环山,在外头动乱之时,这里就如同一瓯世外桃源一样安稳。

    只不过消息闭塞,一整个福满县都如同与外界断绝了来往一般,不进不出,幸亏能够实现自给自足,不然生活都成问题。

    徐竹奇怪看了孟檀一眼,“我告诉你啊,你已经有夫婿了,万不可同时再对他人起了心思,要是被人发现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孟檀无语收回目光,“你放心吧,就算我起了那种心思,也不会对你。”

    听到孟檀像是保证一样的话,徐竹心安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察觉到不对劲,皱着眉头想要再问些什么,就见到孟檀扬起笑脸往正在往这边赶路的男人跑过去:

    “阿卓,你还摘了荷花吗?!我喜欢!”

    江卓畔将几朵开得正艳的荷花递给她:“顺手摘的。”

    不远处,徐竹目瞪口呆看着两个人互动,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两个人是确实再光天化日之下举止如此亲密。

    难不成,这段时日内他们不仅定了亲,害已经成婚了!?

    徐竹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想到刚才自己那一番鲁莽的举动,惊诧地皱起了眉头。

    思索片刻,徐竹索性撒手不管,继续去摆弄那两个竹筒鱼。

    既然那两个人不拒绝,自己此番能蹭到这一顿吃食也不错。

    接过荷叶,将处理好的芦花鸡放在上边,用腌料蘑菇等将鸡处理一遍,最后裹上荷叶。

    江卓畔盯着他,眼神晦暗:“这是北鸣国的吃法,你怎会知晓?”

    徐竹见他这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也不怕他,直说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在外头学回来的,觉得甚为好吃,正打算交给爹娘,好重振一下我家饭馆子呢。”

    江卓畔闻言,也没再说话。

    徐竹继续滔滔不绝介绍:“这道菜叫叫花鸡,用荷叶与黄泥这么一裹,放在火坑里闷熟,那才能完好地将春鸡原汁原味给锁住了!”

    “成之后,那叫一个味美鲜滑,芳香四溢!”

    徐竹瞥了两个人一眼,做出一副要赶人的姿态:“好了好了,说了你们俩也不懂,这就叫做术业有专攻,你们一边去吧。”

    微风吹来,这一片阴凉地上被挖了两个大坑,其中一个堆着火星子熄灭了,另一个上面架着两个巨大的竹筒,竹子被十分小心地劈成了两半,从那边缘的切口便可以看出来切竹子的人对于切法十分熟练且到位。

    上面冒着两个小口,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味袭人。

    孟檀和江卓畔靠坐在大树下面,看着徐竹一个人兴致勃勃跑上跑下。

    江卓畔想上去帮忙,还被徐竹以“破坏他的艺术盛宴为由”,护地盘似的将其赶走了。

    孟檀闲来无聊,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太阳虽然看起来不大,但稍不注意还是有可能会晒坏脸蛋,便指使着江卓畔出去摘花。

    江卓畔皮糙肉厚的,听到她想要,走出去摘了几朵回来。

    看着孟檀笑吟吟开始编花环,编好之后还非要往他头上戴,江卓畔安静当一个木偶阖眼休息。

    风起云涌,不知过了多久。徐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站起来,对着树荫底下的两个人摇摇手道:“哎,可以吃啦!”

    不得不说徐竹的手艺十分到位,叫花鸡软糯香甜,对火候的掌握十分熟练,菌子完全锁住了鸡汤的原味,春夏交接时节的鸡肉鲜嫩味美,一口下去鲜得人舌头都找不到。

    孟檀边吃边向徐竹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我的酒楼永远为你敞开,只要你愿意来,你就是掌厨,想要多少月银随你开!”

    这话一说出口,空气立马停滞了。

    孟檀疑惑抬头,就见到徐竹正用着一个难以启齿模样的表情看着她,眼神频频往一旁若无其事的江卓畔看去,一脸隐忍。

    懂了,这人八成又是误会了。

    孟檀也懒得过多解释,刚出炉的叫花鸡和鱼都很烫,她是猫舌头,吃不了太烫的东西,每样都浅尝了一口之后便不再吃了。

    江卓畔人比较高大,能吃的也比较多,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她。

    “我不吃,太烫了…”

    而且鸡腿这么大的一块肉,吃着定会不雅。孟檀时刻记着维持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从来都不会在外面做出任何不合常理都举动。

    江卓畔闻言,心领神会,重新撕了几块最为鲜嫩的鸡肉放在荷叶上,又夹了几块她爱吃的蘑菇放在上面一同晾着。

    孟檀看着他的举动,勾起嘴角笑道:“我就知道阿卓对我最好啦!”

    徐竹不自在地瞥她一眼:“咳咳,我还在这呢,你们俩光天化日的,注意着点。”

    孟檀开心捧着荷叶吹气,闻言瞪了他一眼:“光天化日怎么啦,我和阿卓见不得光吗?”

    徐竹被她这样一噎,也没话可说,转过头去看着山涧美景继续大快朵颐。

    不一会三个人就将两条肥鱼和一只芦花鸡扫荡完毕,眼看着太阳已经高过头顶,空气中也隐隐涌出一股燥热之感。

    江卓畔将没用到的竹子捡起洗净,又将荷叶给垫了进去,清洗一番过后乘了一竹筒的水回来,默默放在孟檀身边。

    孟檀咬下最后一口鱼肉:“谢谢阿卓!”

    三人分别打了招呼,徐竹背起书匜继续往含江镇的方向赶去,孟檀两人将牛车牵出来,继续往前赶路。

    牛车上,孟檀戳着江卓畔的坚实的背,笑着问道:“阿卓,河灯~你喜欢河灯吗?”

    江卓畔被道破心思,也不气急,风声中传过来他的声音:“那你怎么不说,偷偷将那两盏河灯给捞起来了呢。”

    孟檀换了一个姿势,她确保这个位置江卓畔只需要稍微屏息就能感受到她的姿态。

    她笑着,像是蛊惑一般:“我什么心思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

    江卓畔手下一沉,冷峻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挥舞着皮鞭继续往前赶路而去,烈烈风声应尤在耳,吹弯了男人的嘴角。

    孟檀继续说:“阿卓好关心我呀,是不是也喜欢我…”

    江卓畔:“仔细想想路线,别走错了。”

    说着,拿着牛鞭的那只手抬起来指了指前路。

    孟檀瘪嘴,“往那边。”

    江卓畔低笑一声,轻车熟路架着车往甜水村里赶。

    有大婶看到牛车上的孟檀,笑着打招呼:“妹子,又来卖酒啦?哎哟,俺都好久没看见你了,这些天都做什么去了呀?”

    孟檀示意江卓畔停下来,笑着和大婶打招呼:“王婶子,前些日子着实太忙,一有空了这不就来了嘛,以后我都不出来卖酒了,咱们酒庄生意不错,我这次来,是想来问问有没有谁家里头有地的,我想租一租,按年给租金。”

    王婶子一听这话,蹙着眉头仔细想了好一会,才道:“这地啊…说有还真有,就那边。”

    王婶子手指指向一个方位,“那一大片荒地就是村长家的,前些日子那天杀的老二出去赌钱,赔了一大笔,追债的人都堵上家门口来了,要不是家中还有些积蓄,估计那些人当场就能要人命,真是造孽哦。”

    “后来他就被村长给勒令去开荒,自食其力去了,没干几天,又跑路不知道去哪了,丢下一大片荒地在那,现在一家子正愁着呢。”

    孟檀往相应的方向一看,只见山脚下确实有一大片刚翻新的荒地。

    只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来,开荒之人对开荒这事并不上心,里头还有大丛杂乱的野草树根没有清理完毕。

    但确实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的,要不是这地方不好清理,早就被人开荒种地去了。

    孟檀点头:“确实是不错。”

    王婶子问:“姑娘,为什么突然要来俺们村租地呀,这是出了什么困难了吗?”

    孟檀笑:“没有,我打算新开一个酒楼,反正闲来无事,顺便再开一个种植场,这样一来,自己的酒楼也有后续支援了。”

    王婶子表示理解,当即笑道:“我家也有块荒地也在那附近,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也可以一并收取了去,反正荒着也是荒着。”

    “那真的太谢谢了!”

    几人当即一拍即合,王婶子顺带领着两个人喜滋滋往村长家的方向而去。

    村长家住的是甜水村里最气派的一栋三层青砖瓦房,只不过大老远看去,都有种荒凉萧瑟的感觉。

    “真是造孽啊,咱们老王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不孝子,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将他让狼叼走算咯…”

    “唉…”

    一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厚重的叹息声和哭骂的声音。

    王婶子示意了孟檀一眼,孟檀立即心领神会,恭敬敲了门。

    里头人听到声响,慢吞吞出来将门打开,看到孟檀一行人,王媳妇泪眼诧异,“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婶子,这?”

    王婶子挤出一个友好的笑:“王家媳妇,别太担心哈,这是镇上那位经常来卖酒的小姑娘,今日来问问老二开到一半的荒地租不租。”

    “荒地?”王媳妇有些犹豫:“那荒地也只是开到了一半,也种不得东西……”

    “妹子,你要是想租地,就去问问张家,他们家旱地多,这荒地半开不垦的,哪能……”

    孟檀上前一步:“没事,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地,我也看过了,那块地的地理位置和条件都好,适合栽种,我们也是诚心想要的。”

    她看了一眼屋里头杂乱的情形,锅碗瓢盆都被砸破扔到了地上,一旁的坑上还坐着一个不停抽着烟巴的老头,满头白发,看起来苍老无比。

    王婶子移过眼睛,感慨似地叹了一口气。

    王媳妇听到孟檀这样说,也开始犹豫起来,半响才道:“成,那租金你们就看着给吧,反正也只是一片荒地…”

    “让你们见笑了,昨日催债的才来过一番…”

    孟檀和江卓畔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

    终于谈妥一切之后,孟檀累得靠在板车上不想动弹,“阿卓,我又完成了一项任务,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江卓畔点头,说:“嗯。”

    孟檀看着刚租赁到的两大块空地,只觉得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她叉着腰站在田园边处,看着这一大块虽然杂乱无章但位置确实极好的空地,依山傍水,采光极好,只要肯下功夫,肯定能将这处地方整理得井井有条。

    “我已经想好啦!”孟檀开心转过头来看着江卓畔,抬手指向荒地里:“那一块,我要种豆角。”

    “那一块,我要种大白菜。”

    “那一块,我要种南瓜…”

    ……

    听着她指点江山一样的规划,江卓畔忍住没笑出声来,心情也随着太阳在头顶移动而逐渐明朗,他道:“你开心就好。”

    孟檀展颜一笑,反正最近酒酿也已经酿造完毕进行封存了,就等着时间酿造完毕等待出窖,而这段时间内,正好可以来整理这里的荒地。

    她拉起江卓畔的衣袖开始规划:“以后你就每天陪我来这里种菜好不好,就像今天这样。”

    她歪了歪脑袋,说:“我们还可以将村长两个人雇来当帮工,也算是做件好事。”

    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到了五个月后了,还差最后一个月便可以想起全部,就是太多的信息与前世完全不一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比如,上辈子,五个月后江卓畔会再次归来,只不过那时候杨兴跟在他身边,还成为了他都得力助手……

    再比如他成为了统率三军的元帅,雄姿英发,再不见如今这等跟在她身边的落魄样。

    只可惜他还是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就算记忆已经读取到了那一部分,她还是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罢了。

    孟檀仰头一笑,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这辈子还有那么多与前世走向完全不同的变动呢。

    用不着为现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烦忧。

    孟檀想了想,继续道:“我知晓你不是一般人,定然也不会甘愿就此蜗居于南蛮小镇上,只是……只是希望你可以记得我,记得我曾经…在你身边。”

    江卓畔眼神晦暗,启唇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就算那些事情发生了,我们还可以一起。”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跟我走。”

    江卓畔当然注意到了自己身份不俗,也是注定会离开这里的。

    天下安危,流放的小册子,林虎将军……

    这些都在提醒他,他肩膀上的责任定不会小。

    如果可以到话,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想要带着孟檀……一起随他离开。

    但,这里有很多她在意的东西,定然不会轻易随他走……

    想到这,他道:“如果可以,等我打点好一切,我会来找你。”

    言下之意,等我。

    孟檀扯开嘴角,仰头对他笑,“我一直在这。”

    刚开始,她只想要触碰他恢复记忆,到现在切实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似有千万朵花海盛开,千朵万朵,都是为他一个人。

    她顺理成章拉起江卓畔的手,记忆随即疯狂涌入。

    孟檀身体一僵,脸色大变。

    这样明显的变化,江卓畔当然也是感受到了,他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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