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霜林眼皮一跳。

    无数黑乎乎的小虫子聚集在谢米尔的身体上,啃食着这具躯体,发出“沙沙”的声音。

    密密的一片,像是涌动的海洋一样。

    路霜林下意识看向了墙上的画片。

    然而所有的画片都被人涂上了几笔,混乱的线条自动在路霜林的脑子里分解、拼接,组合成了一个黑猫头。

    喵——

    猫叫声又出现了。

    喵——

    喵——

    喵——

    猫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房子的各个角落都出现了一双猫眼,暗暗地注视着路霜林。

    “你听到猫叫声了吗?”路霜林沉默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达达利亚如实说:“没有。”

    路霜林扶着脑袋,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所有的画片,如果直接问谢米尔也是一种方法,可是谢米尔现在也死了。

    猫叫声尖尖的,就像是从阴暗中传来的,在身上挠出细长细长的血痕,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好痒,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变痒。

    路霜林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可是猫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她好像变成了其中的一只黑猫,躲在城堡的角落里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一车车的病人被运进了城堡,一箱箱的摩拉堆放在角落里。

    颜色奇异的药剂在调试。他们划开了丘丘人的身体,剪下丘丘人的毛发。

    注射器插进了普通人的皮肤里,缓慢推进。

    尖叫……挣扎……

    失控的魔物挣脱了锁链,朝实验者扑过去。

    视野再一转换,她藏在了花瓶的后面。

    背着光,人影看不真切。只能听出声音的主人压抑着怒。

    “皮科索,我要的实验结果呢?”

    “我给你摩拉,给你实验品,给你深渊的药剂,你给我了什么?”

    男主人坐在椅子上:“召唤仪式没有那么快就准备好!”

    另一个人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是有了摩拉想退出实验吗?”

    皮科索摊开手:“我提供的实验数据还不够吗?不要太贪心了……”

    男人几步上前,扯住了皮科索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他的话一字一字地从齿缝中挤出:“是谁贪心你自己清楚!你亵渎了深渊!”

    “你会后悔的,亵渎深渊的人会遭到背叛的惩罚!”

    路霜林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的耳熟,但是此刻,声音穿过时间,穿过空间,直直刺入了她的大脑。

    大脑过载,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谢米尔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求求你,救救我吧——”

    ……

    达达利亚看她晃了一下,快要摔倒前又重新站稳。

    “你怎么了?”他问。

    路霜林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

    “哈,”达达利亚一点也不意外,“果然是这样。”

    路霜林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达达利亚狮子大开口:“我想想啊……我也不要多,一万摩拉怎么样?”

    信息交换也是要有报酬的,笨蛋学者在教令院从来没被人“敲诈”过,居然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情。

    而后有理有据地反驳他:“我并不认为你的信息值这么多,五千摩拉可以吗?”

    达达利亚:……

    他又开始骗人,装作思索了一会儿:“算了,这条信息我可以免费给你,不过博士之后的研究和我共享就行。”

    “如果是能给你知道的,我能答应。”路霜林答应了他。

    “行吧,”达达利亚面露不快,心里倒是偷偷暗乐。“他在研究深渊,估计也有了一定进展了。”

    “深渊的魔物有好几种,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让人进化成深渊咏者的形态,但是失败了,有的人顺着通道逃出了这里。”

    顿了一下,达达利亚说:“所以我们得离开这里,而现在门已经打开了。”

    *

    通道的另一个出口通向外面。达达利亚往前走了几步,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那是一只埋在雪下的丘丘人的手。

    一只已经死掉了半成丘丘人——如果可以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的话。

    小孩的半个身体都已经变成了丘丘人的模样,右手臂乌黑,皮肤也变成了丘丘人一样的的褶皱皮肤。左手臂却还是人类的样子。

    脖子以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人类的特征了。

    达达利亚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隐没在黑暗中的古堡,眯起了眼睛。

    贵族是如何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是人体实验吗?

    在至冬女皇和愚人众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并不容易,但一个破落贵族在雪原的古堡生活不会有任何问题。

    雪花可以掩盖痕迹,自然也能掩盖犯罪的痕迹。

    一点虚伪的善心,一些必要的投资,几句动听的谎言。

    走投无路的人们以为自己遇到了神明,黑心的贵族却抓住了暴富的机会。

    绝望的孩子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崩溃地想要从这里逃离。

    他绝没有能力一个人逃离魔爪,深渊中的人们集体伸出手托举了他。

    在那条漆黑漫长的通道里,他在想什么。

    看不清了也依旧要往前爬吗?他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敢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奋力向前逃,身后深渊在追赶他。

    光明的阳光照亮了黑暗,孩子站到了阳光之下。

    但是他也终于看清了自己变成了什么怪物。

    深渊追上了他。

    他看着站在城堡尖顶上的黑猫。

    原来你一直在旁观吗?

    达达利亚想。

    变成怪物的孩子尖叫着,划花了自己的脸,然后睡在了雪原里面。

    他无力逃离了。

    黑猫舔着爪子,而后从高处跳了下来。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围着达达利亚转了几圈,用力地用头撞着达达利亚的腿。

    黑猫的叫声听着像是凄惨的哭声。

    于是森林里亮起了很多很多黑猫的眼睛。

    他们沉默着,他们注视着,他们旁观着。

    暴躁的黑猫提醒他们离开城堡,哭泣的黑猫提醒他们不要停留。

    向前走,向前走。

    黑色琉璃百合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门,静静地矗立在雪原中。

    达达利亚只要走过去就能推开门离开这里。

    但是还有个人在城堡里。

    达达利亚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

    研究深渊的人很多,不是只有路霜林一个。

    但是能做到这一步的很少,至少也说明他掌握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那么这样也能解释画片上的那些人是什么情况了。

    合作者,资助者,好奇者,探访者……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并不重要了。恶魔的源头还在这个城堡里。

    这里的时间似乎是混乱的,达达利亚在城堡外探索了一番,回来还能撞上路霜林在墙边发呆,差点出事。

    “所以呢?现在怎么办?”达达利亚问。

    路霜林没有接话。

    达达利亚有些被气笑:“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真的想救他们吧?”

    虽然他同意陪路霜林来找她的花,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更何况关于这里的情报他也收集的差不多了,更明智的做法是现在就离开,而不是无意义地在这里浪费下去。

    路霜林也明白这不是他的义务,闷闷地说:“你说的没错,这是我的工作,我也觉得你离开比较好。”

    气愤的达达利亚一下哑了火,论起可怜他比不过路霜林。

    比起他为了任务中消失的这几天写长长的任务报告,还是丢东西的倒霉学者更惨——他回去一定要让路霜林帮他把任务报告给写了。

    “好吧,最后一次。”达达利亚别别扭扭地转了话头。

    “你也不是一定要陪我的。”路霜林小跑地跟上了达达利亚的脚步。

    沮丧的小白熊虽然这么说着,耳朵却支棱了起来,眼睛也放出了光。

    眼睛里正道的光芒差点闪瞎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伸出手指,抵在了路霜林的额头上:“有事说事,该怎么做。”

    “深渊是由欲望诞生的。我的工作是解决因为欲望产生的深渊,所以把谢米尔救出去就行了。”

    达达利亚提醒她:“谢米尔已经死了。”

    “如果这是因为谢米尔的欲望诞生的深渊,那么她一定不是真的谢米尔。”

    路霜林走出门,门口蹲着的黑猫朝走廊尽头跑去。

    死去的谢米尔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们。

    “早上好,两位。你们吃早餐吗?”

    路霜林回头看了一眼躺板板的女人。

    路霜林:……

    好了不用担心了,这又来了一个谢米尔。

    她缩回去,严肃地和达达利亚说:“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你来。”

    然后她反手把达达利亚推出去,躲在了达达利亚后面。

    谢米尔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就好像设定好的机器程序一样。

    “早上好,两位。你们吃早餐吗?”

    达达利亚:……

    我也不擅长和死人打交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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