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百无聊赖地瘫在床上，听着门外传来斯内普的斥责声。
不能说他是个过于严厉的老师，鉴于三天前德拉科熬魔药忘记盖盖子，烧掉了三分之一的房间，他们不得不把教学场地移到了客厅。
不过斯内普确实是比平时学期中还要刻薄，他最近话很少，但暴躁了不少，我几乎见不到他的面，但每次见到他，他看上去就好像刚从坟里爬起来找脑子吃的僵尸一样。
我一边抠指甲，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把罗恩约出来给他买新袍子，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叫上哈利，毕竟我也不小心给了他一枪。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斯内普这个夏天对我管束格外严格，甚至做了一张时间表，精确到分钟。
我猜测是因为上个暑假我没能写完作业。
但又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被人绑架了啊，这属于不可抗力。
我越想越烦躁，把头埋在枕头里想要尖叫。
不想写作业啊啊啊啊啊！！！
就在我发疯时，有人敲了我的门。
我立马从床上跳起来，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示意他进来。
斯内普打开门，看着我乱糟糟的床不满地皱起眉头，抬起右腿走进我的房间，踩到了我的玩具车……
他摔倒的时候似乎房子都震动了。
救护车把斯内普抬走时，他把我一把把我拉近，凑在我的耳朵边咬牙切齿地让我去找庞弗雷夫人，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接受麻瓜的治疗。
我问了一下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他们表示不管上不上车，救护车都是要收钱的。
我看了看躺在担架上因为疼痛皱成一团的斯内普，又看了看救护车。
来都来了……
“万一你摔倒脑子了呢？”我在担架路过面前的时候对上面的斯内普说道，无视他的咒骂。
我本来想跟着斯内普一起上救护车，但转念一想，如果他没摔倒脑袋，那庞弗雷夫人一个咒语或者一剂魔药就可以治好，确实是更快一些。
于是我问清医院地址之后，就让他们先走了，自己到那个烧焦了还没修好的书房里给庞弗雷夫人写了个纸条。
一拉开抽屉，一本暗红色的笔记本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之前从夏莲那里偷错的本子。
但我现在没有时间去翻看，我不能让斯内普独自一个人在医院呆太久。
我收起笔记本，让斯内普的猫头鹰加急送了信后，匆匆赶到医院。
斯内普已经腿上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他的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斯内普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诅咒这个世界。
我怕他骂我，一边朝他朝他走去一边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会把玩具车到处乱放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你的孩子？”医生看到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那个玩玩具不收拾的调皮蛋是她？”
斯内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肯定是医生问他怎么受伤的，他回答踩到家里孩子的玩具了……
虽然严格意义上也没有撒谎……
医生“唰唰”地翻着手里的一沓表格喃喃自语道：“这里写着你只有三十三岁……”
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起来。
“停下来！”斯内普狠狠地说道，“停止打探我的生活，她是我的女儿或者我的母亲都和你没有关系。”
医生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专业，敷衍着说了声抱歉就溜了。
斯内普喘着粗气，很明显在生气。
我说道：“我给庞弗雷夫人送信了，告诉了她医院的地址，说不定她会派人来接你。”
斯内普瞟了我一眼，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接我？我们可没有救护车这种东西。”
“或许她会用阿拉丁的魔毯把你运走。”
他像是觉得我说的话很有意思，扬了扬嘴角。
“魔法世界没有救护车吗？”我好奇地问道，“上学期那些同学被袭击，都是医疗翼来接走的啊。”
“那是特殊时期。”斯内普淡淡地说道，“何况当时庞弗雷夫人还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听到他，我噤了声。
斯内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会让我们产生不愉快的人，他对我挥了挥手：“既然庞弗雷夫人知道了，她不会不管。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你先回去吧。”
“我怎么能走呢？”我在他的床边坐下，“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
“我今晚已经请了护工。”
“这种非亲非故拿钱办事的人怎么会有我照顾得细致呢？”
斯内普安静地看了我一分钟，说：“我要去洗手间。”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靠这个吃饭的专业人士，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肯定是比不上的。”
我独自在家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被门铃吵醒了。
我压着怒火开了门，看见挎着书包的德拉科站在门口。
哦，他来补课。
“斯内普出了点意外，他在医院。”我说着要把门关上回去睡觉。
德拉科抵住了门：“他怎么了？”
我觉得还是要给斯内普一点体面点。
“双面间谍在任务中出生入死回到家踩到玩具车摔断了腿”听起来太丢人了。
于是我美化了一下他的受伤过程，说道：“他在执行一个长期任务的过程中因为不可抗力造成了骨的完整性和连续性的中断。”
德拉科“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他没事。”我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我还要睡回笼觉的。
“等一下！”德拉科又拦住了我。
又怎么了？
他从包里翻出一份请帖，递给我。
要吃席？
我略有兴趣地接过他的请帖，打开一看，是他的生日请帖。
“下周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德拉科自信的语气不妨碍他的耳朵有点红。
那我不是还得给他买礼物？
我想到了我比克拉布和高尔大脑还空的钱包。
看着德拉科兴奋的样子，我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他。
实在不行去唐人街打黑工吧。
送走了德拉科之后，我也睡不着了。于是我收拾一番准备去医院看看斯内普。
我一开门，一只猫头鹰就从我耳边飞过，窜了进来。
它停在餐桌上，歪着头看着我。
是斯内普的猫头鹰。
“你才回来吗？我不是说了加急吗？你不懂什么叫做特快专递吗？”我不满地说道。
它叫了一声，我才发现它脚上系着一封信。
我解下信来读，发现是斯内普给我的信。
他告诉我他已经在圣罗芒接受庞弗雷夫人的治疗了，让我不用去找他，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按照时间表写作业，他回来要检查。
我翻了个白眼，咒骂着回房间写作业。
刚在书桌前坐下，我就注意到了那本暗红色的本子。
昨天过于忙碌，我差点把它忘了。
我拿过本子开始翻看起来。
这本本子记录了夏莲所有的英文信件。
夏莲写信就像我写英语作文一样，她会在本子上先写一遍，反复修改，最后再誊写到信纸上寄出去。这本本子就是她写信用的草稿本了。
最开始是好几封寄给英国魔法部的求职信，得到回信说魔法部不缺人，但霍格沃兹缺黑魔法防御教授，于是又给麦格写了信。当时威廉莱利已经收到了雇佣信，但是他还在犹豫去不去，麦格表示可以把她当做备胎人选，如果莱利放弃入职可以考虑她。
她接受了这个条件。就在这个时候威廉莱利主动联系了她，表示自己会接受黑魔法防御教授的职位，不过校长邓布利多在考虑多开一门东方魔法课，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帮忙写推荐信。
夏莲最终如愿来到了英国，除了因为受伤晚来了一个学期以外，其他事情都很顺利。
后面的信件，就都是关于工作了。
我合上了本子，心里五味陈杂。
斯内普之前说，夏莲是因为威廉来到霍格沃兹，大概也就是因为那封推荐信吧。
她满以为自己的人生走向光明灿烂，那一切却是结局的开始。
我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不由开始想入非非。
我醒来的时候这本本子已经被斯内普拿走了，他肯定看过里面的内容，知道夏莲是清白的，因为伏地魔无辜丧了命。
某种程度上，斯内普是帮凶。
我抓着本子的手逐渐用力。
斯内普也是身不由己，他错怪夏莲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我相信他自己也很不好受，但是……
虽然我嘴上和他说夏莲的死不能全怪他，但其实我还是怪他的。
如果不是他扛不住伏地魔的压力，不得不将日记本偷偷塞给夏莲……
想到这里，我赶紧摇了摇头：他身为双面间谍确实是身不由己，如果不按照伏地魔的指示，那么会有更多的牺牲。
可是，为了避免更多的牺牲，就可以牺牲掉夏莲了吗？
怪罪斯内普和理解斯内普的两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打架，带着这份纠结我度过了暑假中斯内普不在的第一天。
在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斯内普，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时，我突然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对头。
我又给庞弗雷夫人写了一封信询问斯内普的状况，却得到回信他一周前接受治疗后当天晚上就离开了。
我双手拿着信纸，犹如五雷轰顶般石化在客厅。
斯内普抛弃我了吗？
连自己的房子都不要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一边掉小珍珠一边为我一片黑暗的未来做打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的身上盖着一条毛毯。
我拎着毯子的一角，延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我睡着时进来了。
斯内普回来了吗？！
我兴奋地跑向他的房间。
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将伸出去的手一翻，用关节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
我打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是打开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显得格外明亮，它照出了窗边人柔和的剪影，连他的发丝都被镀上了银光。
我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双眼。
“晚上好。”威廉打了个响指，点亮了房间的灯。
“威廉……”
“我知道西弗勒斯不在，所以我才来的。”威廉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我给你带了礼物，很抱歉之前一直没能联系你，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我茫然的接过礼盒，在他热忱的目光下拆开了包装。
是一条华丽的裙子。
我用手指捻着料子，估计这条裙子的价格不会低于斯内普一个月的工资。
翻过来一看领子里面绣着双C的logo。
好吧，我错了，斯内普三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的。
“我希望你能在下次舞会上穿上它。”威廉微笑着说道。
“学校里没有人会穿这么好的裙子，我会出丑的。”说实话，看见logo的一瞬间我只想把这条裙子供起来。
“你不会的。下次的舞会可比之前的要盛大多了。”
“是因为那个什么激霸赛吗？”
威廉顿了顿，纠正道：“争霸赛。”
他随即恢复了常态，继续解释道：“另外两个学校分别来自德国和法国，暂且不说德国人，法国人可是很会打扮的，不能在霍格沃兹自己的地盘被人抢了风头呀。”
那我也没理由拒绝了。
我收下了裙子，向他道了谢。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我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我格外思念你罢了。”威廉说。
我感觉我从脚趾头开始充血到天灵盖。
接下来我该说什么？
告诉他我知道他其实是去了法国吗？
和他对峙他和伏地魔的关系吗？
我看着他星辰一般的双目，张开嘴说的是：“我也很思念你。”
威廉扬起一个笑脸，朝门外走去，问道：“西弗勒斯的茶叶放在哪里？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杯茶。”
我在他身后打自己的破嘴，怎么一见到美色话都不会讲了。
赶到厨房的时候，威廉已经自己动手开始烧水了。
“你还是老样子？”他回过头问我。
我点点头，坐下准备喝茶。
趁着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或许我可以开口问一问真正重要的事情。
这么想着，我问道：“所以，你这段时间在美国怎么样？”
“我只在美国呆了两天。”威廉边说边从碗柜里拿出茶具，“之后我又因为工作，马不停蹄地赶到法国，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
“赶到法国做什么？”
“我的老板要发展法国市场。”威廉简短地回答道。
在我继续发问前，他停止了翻箱倒柜，望向我说道：“我找不到蜂蜜在哪。”
我打开桌子边上一个抽屉，拿出蜂蜜递给他。
“你现在的新工作是什么呢？我听庞弗雷夫人说你辞职了。”
“算是创业吧，跟着别人创业。”威廉接过我手上的蜂蜜往茶具里面倒。
“做什么的呢？”我问，“制造业？研发类？金融类？”
“很复杂，我也说不清。”威廉放完了茶叶暂且告一段落，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你今天的问题格外多啊。”
我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威廉静静地注视着我。
半晌，他开口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事？”我的心都提了起来。
“故事的结尾。”他说，“「我」的故事的结尾。”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艾米吗？”
“艾米？你的妹妹？”
威廉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艾米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是我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愣住了。
我只隐隐约约记得艾米是个女巫，和伏地魔有关系，其他完全没有印象。
威廉杀死了艾米？
所以“我”的故事结尾，其实是艾米的故事结尾，只是之前在厄里斯魔镜里威廉就是艾米。
“可以听我说完吗？”威廉打断了我的出神。
“这是……有什么误会吗？你不可能真的杀死自己的……”
“艾米不一样。”威廉打断了我，“我的妹妹不一样。”
我呆呆地看着他。
“艾米从小就是世界的中心，她聪明漂亮，还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魔法。我们的妈妈曾经多么为她感到骄傲。”
我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个憎恶自己儿子的妈妈……
“你知道，我是怎么会魔法的吗？”
我摇摇头。
“在申请大学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回美国，我也这么做了，在我大三的寒假时，我的妈妈破天荒地给我写了一封信，邀请我回英国和她还有妹妹一起过圣诞节。我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去了。我当时没有能走出来，所以我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到了妈妈的公寓我才知道，她的邀请其实是向我求助。她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艾米了。我的妹妹独自在魔法世界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她变得暴躁易怒，目中无人，并且暴力，她不尊重自己的母亲，或者说，她不尊重任何人，无论是谁。我的妈妈向我展示了身上的伤痕，恳请我帮助她，她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寻求帮助了。
“然而我的到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艾米每天早出晚归，她对我的厌恶不少于对妈妈的。她让我感觉我是低等的，不配和她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一直到圣诞夜，我去她的房间叫她吃晚餐，却发现她不在。她经常不走正门，你以为她在家，其实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我决定在她的房间等她，因为她也经常不走正门回来。
“我在她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箱子。我知道艾米喜欢捡一些动物的尸体……或者创造一些，收集起来，妈妈也抱怨过夏天的时候味道很难闻，虽然她只敢在我面前抱怨两句。我不害怕动物的尸体，我在被医学院录取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我很好奇她究竟到了怎么样的程度，于是我打开了那个箱子。”
威廉的脸变得惨白，就好像那些腐烂的尸体真的在他面前一样。
“你还好吗？”我问。
他将视线缓缓定在我的脸上。
“那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头颅。”威廉颤抖着说道，“然后我一回头，艾米拿着她的魔杖戳着我的额头，尖叫着要爆了我的脑袋。妈妈被叫声引来，看见那三个头发了疯。她想要去报警，艾米上前去阻止她，但是她没有用魔咒，可能是害怕学校发现，她已经有一次警告了。总之她和妈妈扭打着下了楼梯，妈妈挣脱了她到厨房的墙上的电话边，艾米丢了魔杖，拿了厨房的刀朝妈妈劈过去。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捡起她丢下的魔杖，对着她，脑子里只想着让她停下让她停下让她停下，突然就有光从魔杖中射出，从背后击中了艾米，杀死了她。”
水壶的尖叫声同时吓了我们俩一跳。
“水好了。”威廉像是逃跑一样起身去关灶台。
我还在余悸中未醒，一杯茶端到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从魔镜中出来之后，就一直想找机会当面告诉你，你陪我走过了一遍她的人生，你应该知道故事真正的结局。”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威廉沉默了好半天，才悠悠说道：“当时你的回答让我分心了。”
我猛然想起从魔镜中逃脱后我们在医院的会面。
我以为他会拒绝我，所以没有吐露自己的心意。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觉得我爱你了吗？
我还没有问出口，威廉抢先开了话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完整地知道我的故事，因为现在在我心里你已经是其中的一部分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有太多身不由己，你或许有像星星一样多的问题，但是很不幸我无法回答所有。我只希望你知道成就现在的我的碎片，这样在你面前的我是完整的我。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的。但现在，就让我们保持现状，好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威廉在恳求我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管是关于感情的，还是关于黑魔法的。
他告诉了我他的过去，来展示自己的诚意。
我的目光下移，看着他干干净净的右臂。
“撕破脸皮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斯内普的声音回响在我脑海。
“我很遗憾……关于艾米的事情。”我说，“那你妈妈还好吗？”
威廉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说：“她后来一直在家疗养，我为她请了一位负责的护士。我如果在英国的话，她还会偶尔来看看我，虽然她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
氛围很快变得轻松起来，原先隔在我们之间裂痕累累的窗户纸被我们各自用胶带补得严严实实。我继续假装不知道，威廉继续假装我不知道。镜中花一般飘渺的美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我们决定活在当下。
在我们的欢快地交谈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斯内普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道。
不能说他是个过于严厉的老师，鉴于三天前德拉科熬魔药忘记盖盖子，烧掉了三分之一的房间，他们不得不把教学场地移到了客厅。
不过斯内普确实是比平时学期中还要刻薄，他最近话很少，但暴躁了不少，我几乎见不到他的面，但每次见到他，他看上去就好像刚从坟里爬起来找脑子吃的僵尸一样。
我一边抠指甲，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把罗恩约出来给他买新袍子，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叫上哈利，毕竟我也不小心给了他一枪。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斯内普这个夏天对我管束格外严格，甚至做了一张时间表，精确到分钟。
我猜测是因为上个暑假我没能写完作业。
但又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被人绑架了啊，这属于不可抗力。
我越想越烦躁，把头埋在枕头里想要尖叫。
不想写作业啊啊啊啊啊！！！
就在我发疯时，有人敲了我的门。
我立马从床上跳起来，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示意他进来。
斯内普打开门，看着我乱糟糟的床不满地皱起眉头，抬起右腿走进我的房间，踩到了我的玩具车……
他摔倒的时候似乎房子都震动了。
救护车把斯内普抬走时，他把我一把把我拉近，凑在我的耳朵边咬牙切齿地让我去找庞弗雷夫人，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接受麻瓜的治疗。
我问了一下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他们表示不管上不上车，救护车都是要收钱的。
我看了看躺在担架上因为疼痛皱成一团的斯内普，又看了看救护车。
来都来了……
“万一你摔倒脑子了呢？”我在担架路过面前的时候对上面的斯内普说道，无视他的咒骂。
我本来想跟着斯内普一起上救护车，但转念一想，如果他没摔倒脑袋，那庞弗雷夫人一个咒语或者一剂魔药就可以治好，确实是更快一些。
于是我问清医院地址之后，就让他们先走了，自己到那个烧焦了还没修好的书房里给庞弗雷夫人写了个纸条。
一拉开抽屉，一本暗红色的笔记本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之前从夏莲那里偷错的本子。
但我现在没有时间去翻看，我不能让斯内普独自一个人在医院呆太久。
我收起笔记本，让斯内普的猫头鹰加急送了信后，匆匆赶到医院。
斯内普已经腿上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他的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斯内普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诅咒这个世界。
我怕他骂我，一边朝他朝他走去一边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会把玩具车到处乱放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你的孩子？”医生看到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那个玩玩具不收拾的调皮蛋是她？”
斯内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肯定是医生问他怎么受伤的，他回答踩到家里孩子的玩具了……
虽然严格意义上也没有撒谎……
医生“唰唰”地翻着手里的一沓表格喃喃自语道：“这里写着你只有三十三岁……”
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起来。
“停下来！”斯内普狠狠地说道，“停止打探我的生活，她是我的女儿或者我的母亲都和你没有关系。”
医生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专业，敷衍着说了声抱歉就溜了。
斯内普喘着粗气，很明显在生气。
我说道：“我给庞弗雷夫人送信了，告诉了她医院的地址，说不定她会派人来接你。”
斯内普瞟了我一眼，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接我？我们可没有救护车这种东西。”
“或许她会用阿拉丁的魔毯把你运走。”
他像是觉得我说的话很有意思，扬了扬嘴角。
“魔法世界没有救护车吗？”我好奇地问道，“上学期那些同学被袭击，都是医疗翼来接走的啊。”
“那是特殊时期。”斯内普淡淡地说道，“何况当时庞弗雷夫人还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听到他，我噤了声。
斯内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会让我们产生不愉快的人，他对我挥了挥手：“既然庞弗雷夫人知道了，她不会不管。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你先回去吧。”
“我怎么能走呢？”我在他的床边坐下，“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
“我今晚已经请了护工。”
“这种非亲非故拿钱办事的人怎么会有我照顾得细致呢？”
斯内普安静地看了我一分钟，说：“我要去洗手间。”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靠这个吃饭的专业人士，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肯定是比不上的。”
我独自在家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被门铃吵醒了。
我压着怒火开了门，看见挎着书包的德拉科站在门口。
哦，他来补课。
“斯内普出了点意外，他在医院。”我说着要把门关上回去睡觉。
德拉科抵住了门：“他怎么了？”
我觉得还是要给斯内普一点体面点。
“双面间谍在任务中出生入死回到家踩到玩具车摔断了腿”听起来太丢人了。
于是我美化了一下他的受伤过程，说道：“他在执行一个长期任务的过程中因为不可抗力造成了骨的完整性和连续性的中断。”
德拉科“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他没事。”我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我还要睡回笼觉的。
“等一下！”德拉科又拦住了我。
又怎么了？
他从包里翻出一份请帖，递给我。
要吃席？
我略有兴趣地接过他的请帖，打开一看，是他的生日请帖。
“下周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德拉科自信的语气不妨碍他的耳朵有点红。
那我不是还得给他买礼物？
我想到了我比克拉布和高尔大脑还空的钱包。
看着德拉科兴奋的样子，我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他。
实在不行去唐人街打黑工吧。
送走了德拉科之后，我也睡不着了。于是我收拾一番准备去医院看看斯内普。
我一开门，一只猫头鹰就从我耳边飞过，窜了进来。
它停在餐桌上，歪着头看着我。
是斯内普的猫头鹰。
“你才回来吗？我不是说了加急吗？你不懂什么叫做特快专递吗？”我不满地说道。
它叫了一声，我才发现它脚上系着一封信。
我解下信来读，发现是斯内普给我的信。
他告诉我他已经在圣罗芒接受庞弗雷夫人的治疗了，让我不用去找他，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按照时间表写作业，他回来要检查。
我翻了个白眼，咒骂着回房间写作业。
刚在书桌前坐下，我就注意到了那本暗红色的本子。
昨天过于忙碌，我差点把它忘了。
我拿过本子开始翻看起来。
这本本子记录了夏莲所有的英文信件。
夏莲写信就像我写英语作文一样，她会在本子上先写一遍，反复修改，最后再誊写到信纸上寄出去。这本本子就是她写信用的草稿本了。
最开始是好几封寄给英国魔法部的求职信，得到回信说魔法部不缺人，但霍格沃兹缺黑魔法防御教授，于是又给麦格写了信。当时威廉莱利已经收到了雇佣信，但是他还在犹豫去不去，麦格表示可以把她当做备胎人选，如果莱利放弃入职可以考虑她。
她接受了这个条件。就在这个时候威廉莱利主动联系了她，表示自己会接受黑魔法防御教授的职位，不过校长邓布利多在考虑多开一门东方魔法课，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帮忙写推荐信。
夏莲最终如愿来到了英国，除了因为受伤晚来了一个学期以外，其他事情都很顺利。
后面的信件，就都是关于工作了。
我合上了本子，心里五味陈杂。
斯内普之前说，夏莲是因为威廉来到霍格沃兹，大概也就是因为那封推荐信吧。
她满以为自己的人生走向光明灿烂，那一切却是结局的开始。
我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不由开始想入非非。
我醒来的时候这本本子已经被斯内普拿走了，他肯定看过里面的内容，知道夏莲是清白的，因为伏地魔无辜丧了命。
某种程度上，斯内普是帮凶。
我抓着本子的手逐渐用力。
斯内普也是身不由己，他错怪夏莲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我相信他自己也很不好受，但是……
虽然我嘴上和他说夏莲的死不能全怪他，但其实我还是怪他的。
如果不是他扛不住伏地魔的压力，不得不将日记本偷偷塞给夏莲……
想到这里，我赶紧摇了摇头：他身为双面间谍确实是身不由己，如果不按照伏地魔的指示，那么会有更多的牺牲。
可是，为了避免更多的牺牲，就可以牺牲掉夏莲了吗？
怪罪斯内普和理解斯内普的两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打架，带着这份纠结我度过了暑假中斯内普不在的第一天。
在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斯内普，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时，我突然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对头。
我又给庞弗雷夫人写了一封信询问斯内普的状况，却得到回信他一周前接受治疗后当天晚上就离开了。
我双手拿着信纸，犹如五雷轰顶般石化在客厅。
斯内普抛弃我了吗？
连自己的房子都不要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一边掉小珍珠一边为我一片黑暗的未来做打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的身上盖着一条毛毯。
我拎着毯子的一角，延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我睡着时进来了。
斯内普回来了吗？！
我兴奋地跑向他的房间。
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将伸出去的手一翻，用关节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
我打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是打开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显得格外明亮，它照出了窗边人柔和的剪影，连他的发丝都被镀上了银光。
我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双眼。
“晚上好。”威廉打了个响指，点亮了房间的灯。
“威廉……”
“我知道西弗勒斯不在，所以我才来的。”威廉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我给你带了礼物，很抱歉之前一直没能联系你，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我茫然的接过礼盒，在他热忱的目光下拆开了包装。
是一条华丽的裙子。
我用手指捻着料子，估计这条裙子的价格不会低于斯内普一个月的工资。
翻过来一看领子里面绣着双C的logo。
好吧，我错了，斯内普三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的。
“我希望你能在下次舞会上穿上它。”威廉微笑着说道。
“学校里没有人会穿这么好的裙子，我会出丑的。”说实话，看见logo的一瞬间我只想把这条裙子供起来。
“你不会的。下次的舞会可比之前的要盛大多了。”
“是因为那个什么激霸赛吗？”
威廉顿了顿，纠正道：“争霸赛。”
他随即恢复了常态，继续解释道：“另外两个学校分别来自德国和法国，暂且不说德国人，法国人可是很会打扮的，不能在霍格沃兹自己的地盘被人抢了风头呀。”
那我也没理由拒绝了。
我收下了裙子，向他道了谢。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我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我格外思念你罢了。”威廉说。
我感觉我从脚趾头开始充血到天灵盖。
接下来我该说什么？
告诉他我知道他其实是去了法国吗？
和他对峙他和伏地魔的关系吗？
我看着他星辰一般的双目，张开嘴说的是：“我也很思念你。”
威廉扬起一个笑脸，朝门外走去，问道：“西弗勒斯的茶叶放在哪里？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杯茶。”
我在他身后打自己的破嘴，怎么一见到美色话都不会讲了。
赶到厨房的时候，威廉已经自己动手开始烧水了。
“你还是老样子？”他回过头问我。
我点点头，坐下准备喝茶。
趁着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或许我可以开口问一问真正重要的事情。
这么想着，我问道：“所以，你这段时间在美国怎么样？”
“我只在美国呆了两天。”威廉边说边从碗柜里拿出茶具，“之后我又因为工作，马不停蹄地赶到法国，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
“赶到法国做什么？”
“我的老板要发展法国市场。”威廉简短地回答道。
在我继续发问前，他停止了翻箱倒柜，望向我说道：“我找不到蜂蜜在哪。”
我打开桌子边上一个抽屉，拿出蜂蜜递给他。
“你现在的新工作是什么呢？我听庞弗雷夫人说你辞职了。”
“算是创业吧，跟着别人创业。”威廉接过我手上的蜂蜜往茶具里面倒。
“做什么的呢？”我问，“制造业？研发类？金融类？”
“很复杂，我也说不清。”威廉放完了茶叶暂且告一段落，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你今天的问题格外多啊。”
我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威廉静静地注视着我。
半晌，他开口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事？”我的心都提了起来。
“故事的结尾。”他说，“「我」的故事的结尾。”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艾米吗？”
“艾米？你的妹妹？”
威廉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艾米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是我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愣住了。
我只隐隐约约记得艾米是个女巫，和伏地魔有关系，其他完全没有印象。
威廉杀死了艾米？
所以“我”的故事结尾，其实是艾米的故事结尾，只是之前在厄里斯魔镜里威廉就是艾米。
“可以听我说完吗？”威廉打断了我的出神。
“这是……有什么误会吗？你不可能真的杀死自己的……”
“艾米不一样。”威廉打断了我，“我的妹妹不一样。”
我呆呆地看着他。
“艾米从小就是世界的中心，她聪明漂亮，还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魔法。我们的妈妈曾经多么为她感到骄傲。”
我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个憎恶自己儿子的妈妈……
“你知道，我是怎么会魔法的吗？”
我摇摇头。
“在申请大学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回美国，我也这么做了，在我大三的寒假时，我的妈妈破天荒地给我写了一封信，邀请我回英国和她还有妹妹一起过圣诞节。我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去了。我当时没有能走出来，所以我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到了妈妈的公寓我才知道，她的邀请其实是向我求助。她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艾米了。我的妹妹独自在魔法世界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她变得暴躁易怒，目中无人，并且暴力，她不尊重自己的母亲，或者说，她不尊重任何人，无论是谁。我的妈妈向我展示了身上的伤痕，恳请我帮助她，她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寻求帮助了。
“然而我的到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艾米每天早出晚归，她对我的厌恶不少于对妈妈的。她让我感觉我是低等的，不配和她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一直到圣诞夜，我去她的房间叫她吃晚餐，却发现她不在。她经常不走正门，你以为她在家，其实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我决定在她的房间等她，因为她也经常不走正门回来。
“我在她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箱子。我知道艾米喜欢捡一些动物的尸体……或者创造一些，收集起来，妈妈也抱怨过夏天的时候味道很难闻，虽然她只敢在我面前抱怨两句。我不害怕动物的尸体，我在被医学院录取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我很好奇她究竟到了怎么样的程度，于是我打开了那个箱子。”
威廉的脸变得惨白，就好像那些腐烂的尸体真的在他面前一样。
“你还好吗？”我问。
他将视线缓缓定在我的脸上。
“那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头颅。”威廉颤抖着说道，“然后我一回头，艾米拿着她的魔杖戳着我的额头，尖叫着要爆了我的脑袋。妈妈被叫声引来，看见那三个头发了疯。她想要去报警，艾米上前去阻止她，但是她没有用魔咒，可能是害怕学校发现，她已经有一次警告了。总之她和妈妈扭打着下了楼梯，妈妈挣脱了她到厨房的墙上的电话边，艾米丢了魔杖，拿了厨房的刀朝妈妈劈过去。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捡起她丢下的魔杖，对着她，脑子里只想着让她停下让她停下让她停下，突然就有光从魔杖中射出，从背后击中了艾米，杀死了她。”
水壶的尖叫声同时吓了我们俩一跳。
“水好了。”威廉像是逃跑一样起身去关灶台。
我还在余悸中未醒，一杯茶端到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从魔镜中出来之后，就一直想找机会当面告诉你，你陪我走过了一遍她的人生，你应该知道故事真正的结局。”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威廉沉默了好半天，才悠悠说道：“当时你的回答让我分心了。”
我猛然想起从魔镜中逃脱后我们在医院的会面。
我以为他会拒绝我，所以没有吐露自己的心意。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觉得我爱你了吗？
我还没有问出口，威廉抢先开了话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完整地知道我的故事，因为现在在我心里你已经是其中的一部分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有太多身不由己，你或许有像星星一样多的问题，但是很不幸我无法回答所有。我只希望你知道成就现在的我的碎片，这样在你面前的我是完整的我。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的。但现在，就让我们保持现状，好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威廉在恳求我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管是关于感情的，还是关于黑魔法的。
他告诉了我他的过去，来展示自己的诚意。
我的目光下移，看着他干干净净的右臂。
“撕破脸皮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斯内普的声音回响在我脑海。
“我很遗憾……关于艾米的事情。”我说，“那你妈妈还好吗？”
威廉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说：“她后来一直在家疗养，我为她请了一位负责的护士。我如果在英国的话，她还会偶尔来看看我，虽然她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
氛围很快变得轻松起来，原先隔在我们之间裂痕累累的窗户纸被我们各自用胶带补得严严实实。我继续假装不知道，威廉继续假装我不知道。镜中花一般飘渺的美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我们决定活在当下。
在我们的欢快地交谈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斯内普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