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睡在草丛里。

    “……唔。”忍着浑身酸痛晃晃悠悠站起来。

    周围是不熟悉的天地,脑袋被石头磕破了,血凝在脸上。沈颜低头,她身上竟然穿着件嫁衣。

    “这,什么情况?”

    她记得她本来在餐厅后厨准备龙虾,侍者小江跑进来说前面有人闹事,硬要见她这个餐厅主厨。她洗干净手跟着小江往外走,顺便问怎么回事。

    小江回道:“有个客人说他刻意吩咐了鸡蛋要用土鸡蛋,厨房居然还敢用洋鸡蛋糊弄他,简直把他当傻子,现在正跟经理吵呢。”

    沈颜:“我用的是土鸡蛋啊。”

    小江:“他说他没吃出土鸡蛋饱满的香味,因此这鸡蛋必定是洋鸡蛋。”

    沈颜:“……”

    两人刚进餐厅,一个盘子飞过来,正中沈颜额头,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扯起嫁衣袖子擦脸上的血,呵呵干笑:“我该不会穿越了吧?”

    身后响起声暴喝,沈颜回头,看见几个骑马的人凶神恶煞地扬鞭子抽地示威,那马的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家仆打扮的人。

    ——“站住!”中间那个胖乎乎的男人喊得尤其愤怒,“你这个小蹄子,爷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沈颜的脑子宕机两秒,转身狂奔。

    后面那群人见她又跑,更加愤怒,马蹄卷起沙尘,顷刻将她包围。

    那男人一鞭子抽到她身上,沈颜吃痛,闷哼一声。

    “爷纳你做妾是你的福气,你这小蹄子竟然敢跑,爷现在就抽死你!”手臂高扬,沈颜蹲在地上护住头脸,眼睛死死闭上,鞭子却没有落下。

    沈颜抬头,那人哈哈笑道:“沈颜,你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爷可舍不得直接打死你。”

    家仆一听这话,麻溜用绳子把沈颜捆起来,用力将她推到匹马上,一群人晃晃悠悠进了城门。

    沈颜被马颠得想吐,脑袋本来就受了伤,如今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繁华的街道在这队人马经过之时立即噤若寒蝉。

    小摊小贩低垂着眼皮不敢往这边看;路上的行人很有默契地背过身去假装挑拣货物。沈颜忖度,看来这个恶霸来头不小,接下来该如何脱身呢?

    沈颜在大学时期学过散打,可惜眼下受了伤,他们又人多势众,路人明显不想惹火上身,在这里喊叫出来只会再挨顿打。她的目光落到这个得意洋洋的首领身上,他浑身软肉,一对一单挑,沈颜未必会输。

    她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暂且忍耐,随机应变。

    *

    恭顺王府。

    沈颜一惊,这家伙竟然是个王爷?

    沈颜在心中默默称他王八羔子。

    王八羔子带她进了府,挑起双眉,用绿豆眼上下打量她,邪魅一笑。

    “爷不好强迫人,这样,你在房里好好想想,多想想,一定要想仔细。等想清楚了,通知爷,爷接你出来。”

    管家满面春风跑过来,着丫鬟拉着沈颜的绳子把她往屋里带。

    王八羔子声音一凛:“你把她往哪里带?”

    管家道:“新房啊。”

    王八羔子踹他一脚:“新你大爷,反思能去新房吗?不长脑子,去,把她拖去柴房。”

    管家连连称是。王八羔子拍拍沈颜脸颊,笑着道:“好好想,爷等你。”

    管家带着沈颜来到一处偏僻所在。小厮打开柴房门,管家笑眯眯道:“姑娘请进。”沈颜走进去。

    眼下正是暮秋,冷风顺着门缝和高窗呼啦啦往里灌,沈颜冻得直哆嗦。

    门外有两个小厮守着,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门口小厮们偶尔的交谈声,有的,只剩风声。

    沈颜头发一甩,一根金簪掉下来。

    她挪过去,捡起金簪,一点点磨着绑住手腕的绳子。

    暮色四合,绳子终于磨断,沈颜松了口气。

    解开绳子,沈颜脱掉外面碍手碍脚的嫁衣,只穿中衣。她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那两个小厮见此处偏僻无人,跑到屋角避寒风去了,只时不时盯门一眼。

    借着狂风制造的响动,沈颜把柴禾摞到高窗底下。她慢慢攀爬上去,那风早把窗户吹坏,半吊在外面,她抿住嘴,奋力爬上窗沿。

    暮光束成一线,消失在天际。她瞧瞧两侧,确定无人,扒住墙,顺着粗糙的墙面滑着坠下。

    脚还是抽筋了。

    她捂住嘴,紧紧咬住牙根,不让痛呼声漏出来,拖着抽筋的腿一点点挪进植被茂密的假山里。

    先缓缓,先缓缓。

    手指用力推开揪成一团的歪筋,沈颜痛得龇牙咧嘴,不多时,有灯光簇拥着一队人往这里来,沈颜急忙缩进假山坑,扯了枝叶将自己挡住。

    小厮紧着开锁,王八羔子嗓子眼里抖出愉悦的笑:“小娘子~你想好了吗?哈哈,爷可是……”下面的话卡在嗓子出不来,他面色大变,“人呢?!”

    小厮快吓哭了:“刚……刚才还在里面……”

    管家甩小厮一巴掌,赶紧进柴房查看情况。他抬头望眼高窗,跑回来禀道:“从窗户翻出去的,跑不远。”

    王八羔子气得大骂:“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

    管家吩咐下去,并且极其鸡贼地对搜人的侍卫道:“假山附近要给我搜仔细了!”

    沈颜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该立即逃跑还是继续灯下黑。

    眼见队伍即将分配完毕,沈颜凝神屏息,退进阴影里。

    搜查队伍一共分为七支,每支队伍由五个侍卫、五个小厮、三个丫鬟组成。留有一支队伍搜查柴房附近,其他队伍在府中各处搜查。

    火光一次次掠过沈颜身前的枝叶,她手里攥有一块石头。

    或许因为她太过沉寂,或许因为寒风吹乱灯火的同时吹乱侍卫们搜查的耐心,他们没有发现假山缝里的沈颜——直到一个小厮解着裤带往这边走来。

    天气太冷,他晚上多喝了几碗热汤,此刻想要方便一下。

    沈颜眸色变冷,在小厮靠近,眼中露出惊愕瞬间,她一石头砸下去,小厮当场昏了。

    她接住小厮倒下的身体,避免发出多余的响动。快速扒下小厮身上的衣服,自己穿上,而后把小厮塞进缝里,同样用枝叶掩着。自己扶正帽子走出去,吊在队伍后面,弯下腰做找人的姿态,在恶劣的天气下顺利蒙混过去。

    但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小厮什么时候会醒。

    她瞅准一条生满翠竹的鹅卵石小道,趁人不注意,猫着身子闪进去。

    云里劈开惊雷,沈颜吓得浑身发颤,她从小就怕打雷,一打雷就要钻进妈妈怀里求安慰。长大后虽说没小时候怂了,但也不敢顶着惊雷在外面走。

    此刻她陡然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不说,还要独自一人顶着惊雷逃命……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道前方是一处僻静的院子,沈颜没有看见小厮或婢女,她疾步走进去。

    又是几声落地惊雷,接着,豆大的雨珠掉落,沈颜跑进屋檐。

    闪电照亮屋子,沈颜踮起脚,发现里面的确没人。她推开门,走进去。

    惊雷随着乌云离得更近,她吓得蹲下来,死死捂住自己耳朵,眼泪不停往下掉。

    明晃晃的剑尖拖着冷气抵上她咽喉,剑身贴着她下巴迫使她抬头——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站在她面前。

    她的背被利剑逼得贴上墙壁,哆哆嗦嗦道:“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她不想死啊,她为什么这么倒霉?这房间里不是没人吗?

    难道这是鬼?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

    门外响起震耳的雨打伞面的响动。

    一人高声问:“萧将军,你睡了吗?本王有个婢子跑到你院子里来了,不知道你看见没有。”

    赵抚江站在雨里一脸不耐烦。侍卫们找到假山缝里的小厮,根据路径推断沈颜大抵跑进了萧衿的院子。这位萧将军的院子除了赵抚江这位王爷还真没人敢进,他只有压着火气过来找萧衿。

    剑尖从沈颜咽喉处挪开,沈颜立马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萧衿,小小声说:“求求你,别把我交出去,求求你。”

    赵抚江听里面没动静,又喊了一声。

    收剑入鞘,沈颜一溜烟跑进里屋。萧衿沉眸望了内里一眼,暗叹口气,打开门。

    赵抚江以及院内的一干侍从均被萧衿满身的杀气镇住,赵抚江咽口唾沫,嘿嘿笑道:“萧将军,我有个婢子跑进来了,不知道你——”

    “你是说那个穿小厮衣服的女子?”

    萧衿的声音冷如寒冰,躲在屏风后面的沈颜听了瑟瑟发抖,慌忙搜寻可以防身的东西。

    赵抚江道:“对对对,就是她!”

    萧衿道:“方才见一人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我出声呵斥,她便跑了。”

    捏住小剪刀的沈颜松了口气。

    赵抚江一愣:“跑了?”

    萧衿:“嗯,跑了。”

    “下这么大雨她能跑哪儿去?”

    萧衿唇畔噙起丝笑:“那必定在我房里躲着了,不如王爷进来搜搜?”

    赵抚江干笑几声:“不必了,不必了,既然将军说跑了,那她必然跑了,我这就遣人去追。”说着,他退回雨幕,萧衿关上大门。

    赵抚江气得牙疼。

    王府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大门口有人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一个淋了雨的落汤鸡,而今最可疑的便是萧衿的屋子,偏偏他不敢进去搜。

    人家萧衿是谁?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又有赫赫战功加持,皇帝宠他宠得跟亲孙子似的,赵抚江虽是王爷,却也不敢招惹他。

    管家问:“王爷,现在怎么办?”

    赵抚江捂着腮帮子:“继续搜。另外,派人盯紧这里,我不信那小蹄子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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