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柯佳眼神明亮，拉着我的手接受众人祝福。
而我冷漠地看着一切，另一只手中藏着害死柯砚的凶器……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不喜欢什么人，我只爱钱。
柯砚都可以死，你柯佳又算什么？
远处烈火焚山，我带着伤害过柯砚的人一起殉葬……包括我……
我真的不爱他……
我只是欠他一个道歉……
1
昱照山是一座荒山。
准确地说，是一座闹鬼的荒山。
传说，山上有吞吃人的饿鬼，凡是进入昱照山深处的人，都会成为饿鬼的祭品……
据我调查，这个传言在当地流传了有那么几百年的历史了，可信度应该是挺高的。
但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是来这寻死的……
在一个并不风和日丽，并且阴雨绵绵的清晨，我钻进昱照山深处，在天亮前登上了山顶，并看了昱照山的日出，当做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然后，我义无反顾地从昱照山顶跳了下去……
出乎意料地是，我竟然还活着……当然，断了胳膊折了腿是在情理之中……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碰见了……
“鬼？？？”
山洞里没有烛火，黑黢黢的一片，我伸手抓住我身边唯一一个活动的“东西”，质问他是不是“鬼”！
“呃……我不是，山里没有鬼。”
他被我逗得轻轻笑了一声，才想起安慰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能动的我。
他说他不是“鬼”，我就该信吗？
“不行，让我试试！”
“啊？”
黑暗中那个人仿佛想躲，但被我一把拉了过来。由于力道没有控制好，那人一下扑在我身上！
嗯～胸膛很火热……哦～腹肌练得不错……呦～连他贴在我脸颊边耳朵也在发烫哎……
“你……你够了……”
他挣脱了我在他身上摸摸索索的手，一下子弹了出去。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听声音和语气，我初步判断这应该是很青涩一个人。
“不是鬼，那就是野人！”
“我好歹救了你，你怎能出言不逊？”
小野人生气了，声音还怪好听的，反正我也是要寻死的，自然是能调戏一个算一个。
“我可没骂你，我是在解释你们这种住在山里并且没有户籍，还与世隔绝的人类的统称。”
“我没有与世隔绝！”
哦？难不成救我的是另一个不怕死闯昱照山的游客？
“那你点个亮看看？”
“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个长毛小野人啊。”
黑暗中，那人半天没出声，最后叹了口气。
随后，光从他叹气的地方亮了起来，渐渐填满了整个山洞。
灯火摇曳处，那人一身有些凌乱的中山装，眉目清秀，气质卓然……
我看着他黑色领口处露出的一点皱巴巴的白色衬衫失神，嘴不自觉地说了些溢美之词……
“呦，美人～”
“什么小美人！我是守山人！昱照山的守山人！”
而小美人又生气了……可是，我觉得他生起气来，更好看了怎么回事？
2
原来昱照山闹鬼的传闻都是谣言，山里面让人不敢靠近的神秘力量竟然是这住在黑暗中守山人……
“代代相传？”
“代代相传。”
“真好，代代都是美人！”
听了我的赞美，那人好像哽住了，低头伏在桌上做他的手工，半天不看我，耳朵却红了。
我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小美人不理我，我当然要推拉他一下，所以我不理他，拖着我受伤的腿在山洞里绕圈圈……
好家伙！这破洞出口找不到就算了，怎么那么多岔路？迷宫似的！
“喂！你们这儿怎么出去啊？门在哪儿？”
“喂什么喂？我有名字。”
“好，有名字这位！回答我的问题。”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回答我。
“找到出口又如何，你出不去昱照山的。”
哈？不是吧，我就是来寻个死，死不了就算了，不会还要被囚禁吧……
我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他好像发现了我内心的惊慌，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
“不是，我的意思是，昱照山中情况复杂，你一个受伤的人自己出去很危险，等你好些了，我自会送你出去的！”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囚禁少女的变态！”
……
“我真是只是一个正经守山人”
“好吧，一个有点姿色的守山人！”
……
“你随意……”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理解了调戏老实人的快乐。
就这样，我一边欺负守山人，一边在守山人迷宫一样的山洞住了下来养伤。
守山人的山洞迷宫一直黑黢黢的，只有给我养伤的这个洞灯火通明，我又是个伤员，每次到处溜达最后都是以被迷宫困住并被守山人捡回去结尾。
而山洞本身更没什么活物，放在战争时期，应该就是那种易守难攻的防御工事，我在这里想找个虫子都费劲，更别说想找点乐子了……
“我快无聊死了！你什么时候送我出去啊！柯砚！柯砚！”
守山人的名字是柯砚，烂柯人的柯，砚台的砚。听起来就有一股子与世隔绝的味道。
要去山中巡逻的柯砚正在穿他的装备，沉默了一会儿。
“过几天吧，这两天不行。”
为什么呢？
“反正你要去巡逻，顺带把我送出去呗。”
“你……真的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废话，我喜欢外面繁华的一切！多热闹！”
热闹才好，才会觉得我不是父母离异后被抛弃的小孩，才能让我以为我不是一直孤单的一个人，才能让我感觉我自己还有热气，还有心跳，还活着……
醉生梦死，那不是活着的人才能做的事嘛……
柯砚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他的破剑柄，叹了口气。
“过几天，好吗？”
他语气温柔，我最喜欢温柔美人了。
“你先睡一觉，我过几天就回来了，然后我就送你回去……”
他好像在哄我，我又太累了，很快就在他温柔的语气中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声音，还有他路过桌子被绊了一下的声音……
一个武艺高强的守山人，为什么会磕磕绊绊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家族的眼睛与普通人不同，守山人在夜间视物清晰，遇上光却如盲人一般。
柯砚却怕我害怕，让我的山洞灯火通明……
而我明明伤好了，他为什么这几天不能送我走？
因为，这几天是月圆之夜，山中最亮的夜……
也是知道守山人弱点的敌人，最好的攻击时间……
所以，柯砚要不分昼夜，外出查探，丝毫不敢松懈。
而我……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个骗子……
3
我是个骗子，一个觊觎昱照山宝藏的骗子……
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我明白：欺骗是得到一种东西最简单的方法。
什么真心，不过是我这种骗子想让人更好骗的说辞罢了，不过也是一种骗局……
“队长，钥匙是真的，宝库也是真的！”
在柯砚走远后，我拆了手脚上的石膏，提着一盏老式油灯去和我的队友汇合。
自己骗人能挣的钱终究有限，所以我受雇于跨过盗窃组织，带领他们的团队，为他们寻找失落在世界各地的宝藏。
而这次我的任务——昱照山古宝藏库。
“找到了还不快点搬走，别等守山人回来，他可不好对付。”
我低声催促众人。
柯砚守宝库多年，从未出过差池，我不敢冒险。
“急什么，不过一些金锭和金器，几车就拉走了。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儿。”
副队长一直不服我，总是阴阳怪气，我刚想骂他，心中却突然产生一丝疑惑：只有这么一点宝物？几车金器，用得上柯砚的家族代代相守？
“这么少？”
“是啊，我们忙活了这么久，这次收获是太少了。”
“不对劲吧，钥匙给我，我去看看。”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决定自己去看看。宝库的位置我很清楚，是我在柯砚的笔记中发现的，钥匙，是我偷了真钥匙后做出的赝品。
质朴平常的石门，确实是宝库的大门。我犹豫之下，拿出钥匙。
突然，我心下一惊，背后瞬间爬上一阵凉意，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不对，钥匙不对！
“你们谁他妈把钥匙换了！”
我把钥匙扔在副队长头上！副队长也急了！
“你他妈！蠢啊！赝品打不开门怎么办！”
真品在这，那三日前我放回去的盒子了，是个赝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破东西我都能看出真假！柯……”
突然，一支箭射中了还在破口大骂的副队长……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为什么我能轻易翻到宝库的位置？
为什么我能偷到宝库的钥匙？
又为什么，我们今天的行动如此顺利？
因为，这是一个局！
是一个柯砚考验我的局！
而既然是考验，那么作为考官的柯砚，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一瞬间，在队友面临死亡时，我却在思考怎样将我从这次盗窃中摘出去……
“刷！”
“刷刷！”
宝库的防御系统启动了，一瞬间，数千支暗箭齐齐发射。我的队员猝不及防，很多中箭，自宝库门口处跌入无尽深渊。
而濒死的副队长拿起了枪！
“不能开！附近的石洞又老又脆弱！会塌的！”
石洞中响起一声枪响。
而我随着纷纷碎裂的石块，一同跌向无尽深渊。
4
我自小便经历困苦试炼，活到现在是真已厌倦了人世种种，但想努力活下去的身体，总是不支持我的死亡计划。
在坠落的过程中，我的身体挂在了岩壁的枯树干上，枯树干没一会儿就断了，身体便又掉进了地下暗河。
就这样，我又侥幸活了下来，躺在岸边喘气，胸口流着血，回忆着刚刚坠落时看见的画面：柯砚手持长剑，在阴暗的山洞中杀人！
他的眼神冰冷麻木，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就像，现在……
他出现在暗河边，一身古旧的中山装，溅了血的苍白的脸与手，还有向我刺来的、滴着血的剑……挂在枯树上的最后一盏油灯随风而灭，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随后，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好痛啊……好痛……这就是死亡吗？
切！不过是疼痛罢了……
可是突然间，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柯砚的身影，那个在灯火通明山洞中默默坐在一旁，听着我的牢骚、回应着我的天马行空……
他那时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仍然陪着我。
这一切，只是在试探吗？
算了，柯砚，这样的话，我不欠你什么了……
第一次，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带上了遗憾……也仿佛感受到了脸上滴下的水滴。
昱照山的山洞，不会血流成河了吧？
事实是，并没有……
5
血流成河和我死了这些事，都没有！
我醒得很快，也很突然。
山洞中只一盏老式油灯，摇曳的火光晃得我面前的血衣阴森森的，吓得刚醒的我差点一口气又背过去！
“你醒了？感觉好一点没有？”
闻声回头，我才发现是柯砚！
他脸是干干净净，露出来的白色领口却还有鲜红的血迹。
我突然觉得胸口和头都疼了起来，胸口是伤，头是……
这个柯砚！他没杀我他要干什么！！！他知不知道我是骗子！我是接着骗还是……
“好吓人啊～你有没有受伤～我的胸口好疼～”
我夹着嗓子故作柔弱。
接着骗呗！我到要看看你这诡计多端的守山人要干什么。
柯砚却仿佛真吃这一套，满脸心疼和抱歉。
“不好意思，我给你取子弹的时候手有点抖，是不是让伤口更深了？”
所以？我挨副队长一枪那自损八百的行为，真的换来了柯砚的信任？
如果柯砚没有亲眼看见我和他们混在一起，我好像也可以狡辩成他们劫持我……
“伤口疼知道说出来，是很好的，就是下回别人伤害你的时候，不要不挣扎……”
我还在思考狡辩的理由，就见柯砚端了盅汤药给我。
“什么？”
我接过汤药，不知道他刚刚在说什么。
柯砚半跪在床前，眼神温柔，还带着怜惜。
“我为你取子弹的时候你明明醒着，剑刺入你体内，为什么不挣扎呢？”
我愣住了……
“为什么你疼却不吭声，也不反抗？”
“这不是该夸吗？这多坚强啊！哈哈……”
我一口喝下温温的药，然后用我一直用的借口辩解。但柯砚却没有笑。他定定的看着我，用他仿佛痛得闪烁的眸子……
“不是的，这不是坚强，是无助……”
是啊，无助……这么多年，我活在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世界，却一直是一个人……
我喊出来又如何？挣扎又如何？敌人不会放过我，亦不会有人救我……
“别这样……”
柯砚语气温和，用手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
“下一次，苦可以和我说。”
他的手滑到我的嘴边，温柔地捏开我的嘴，放进去一块糖。
所有人都知道我吃苦吃惯了，却从来没人认为我爱吃糖，包括我自己……
一盏灯对我来说太暗，对于柯砚来说又太亮，我们俩在灯火明灭间都看不清对方……
可那一刻，我分明感觉，他看清了我，他不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但他知道我是个胆小鬼。
我看清了他，什么古板可怕的守山人，不过是个温柔的少年郎……
那时的水滴不是血，是这世上第一滴为我而流的泪……
“我们结婚吧！”
……
很突然……被蛊惑求婚这种事确实很突然，我得找个合理的理由，转头看见我的血衣……
可以欺负老实人，让他负责！
“下个月……下个月十五……可以吗……”
……
“可以啊……可以……”
还没等我威胁他，柯砚便猝不及防地定了日子，我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其实，我是为了骗得他的信任！不是为了美色……
看着柯砚低头时偷偷红了的耳尖，我这样骗自己……
6
“好看吗？”
我踩在石壁上，指着刚刚挂好的红绸问柯砚。
“好看，这山洞从来没这么好看过！”
我看看我自己挂得乱七八糟得红绸，觉得柯砚这个古板得家伙，夸人的话到是张口就来，可回头看他时，我又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红绸当真光彩绚丽。
他分明看不太清，却真觉得美丽……
作为一直生活在黑暗的守山人，他的生活也很孤独吧。
我悄悄将灯光挡住一些，想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柯砚，我带你出去见见市面怎么样？外面好看的东西可多了。”
“好啊，等我守山守够了十年，下一任守山人来接替我，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去了。”
“那太好了，我等你！”
我好像真的有点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意识到，柯砚和我竟然可以不是对立面。
我兴奋地从石壁上跳下去，柯砚忙去接我，让我稳稳地落在他怀里。
突然，我发现，柯砚好像呼吸困难，我忙将手从他脖颈处拿开。
“怎么了？”
柯砚放下我，才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半晌才恢复正常。他半闭着眼睛，用力握住我的手，犹豫了一会儿。
“我们守山人的训练很严苛……我小时候……不太听话……差点被淘汰……所以有点后遗症……”
“淘汰？掐死吗？那是杀人啊！”
我被震惊到了，语气急迫。柯砚以为我害怕，将我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
“别怕，都这样……别怕……快过去了……”
原来，强大对于他，竟是囚禁他人生的枷锁，一个能守护昱照山的强大的人，感情和自我才是负累。
他的家族年复一年地训练着成批他这样的守山人……到底是怎样的宝藏，值得守山人的家族用一代又一代这样的牺牲来守护。
大半个月过去了，婚期将近……
柯砚眼看着越来越开心，但却时常消失不见。
我虽觉得奇怪，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消失，我才方便行事。
午夜，柯砚又消失了。
我点了一盏灯，拿起笔，细细描绘山洞的布局。
作为新娘，前些时日，柯砚带我认真了解了他的住所——迷宫一般的山洞。
这些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洞于他而言，是无言的邻居、沉默的朋友、背后的家人……他一一介绍，而我也很认真地记住了它们，并且画了这幅山洞地形图。
我从来不相信婚姻，一纸墨迹，能约束人心？荒唐……
我要活着，只相信钱！
最后一次，我提着灯走遍山洞，想确认有没有细节我没有注意到，确认后，这幅图就会送到我的队伍手中，到时候，宝库是我们的，金矿也是我们的……
是了，一座矿，一座真正的金山，这就是那个家族用一代又一代人命来守护的真相。
泼天的富贵面前，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笑着看那曾经买卖我尊严的金银，笑着笑着，一晃神……
原来，我也早已经成了那样的买卖者……
冷心冷肺……
我手中拿着画好的地图，木然地走在山洞中，心中还盘算着这单生意的进账，我每次想杀了自己的时候，就会去琢磨卡里的余额，这总是一个和世界有牵绊的方法……
“我的钱怎么办？他又怎么办呢？”
我怎么想起柯砚了呢？他长得像我的卡吗？
什么东西！
脚下踩到了什么，灯光太暗，我看不清，却能清晰地认出脚下踩着的半干涸的液体！
踩到血的感觉！
7
柯砚！
我的大脑瞬间乱作一团！
山洞中只有我和柯砚！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人进来了吗？柯砚呢？
我顾不上查看周围环境，顺着血迹向前跑去！
我的脑海里除了血和柯砚，什么也想不到……
突然，一个人从我背后偷袭！
我猝不及防，将灯摔在地上，周围骤然变暗，我还没来得及揍那人一拳，就被他箍住了手臂！他力气很大，反应也快，我挣脱不开，后背撞在一块“软垫”上！
“软垫”闷哼一声，仍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却不再挣扎，因为我认出他了。
“柯砚？”
“不要看……”
“你在干什么？”
“不要看……不要……”
我靠在他得胸前，被他的手遮住了眼，其他感官却越发敏锐。
他在抖，肌肤很凉，气息微弱……
“我不看，不要怕……”
他很怕，我却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我没有杀人……真的……”
我又不在乎他杀不杀人，只是担心他伤得重不重！
“受伤了不治？会感染！会死的啊！把我放开！”
他不听，反而将我抱得更紧，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
“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什么？”
我的心中没来由一阵钝痛……
“他们可以让我的眼睛适应黑暗，我也可以让它再适应光明，只是会有点血腥，你别看……”
作为骗子，是不可以共情被骗者的，是大忌！大忌！！大忌！！！
“会疼吗？”
“……会有一点……”
“有后遗症吗？”
“会有点……畏光……”
“那我之后给你买个墨镜，买个时尚点的！”
黑暗中，我靠在柯砚颈间，闭着酸涩的眼睛和他畅想未来，隐约间，我听见纸张掉落深渊时微小的、划破空气的声音，我的手中此刻空空如也……
我好像真的要结婚了！
时间平静的过去，我们的婚期如约而至。
我和柯砚认真地布置好山洞，因为柯砚的眼睛一天比一天适应光明，我们在山洞中放了许多灯。
那其实没什么用，柯砚的眼睛还在恢复期，看什么都很模糊，但他很开心，说很期待看清的那一天。
他拿出了一套红裙，金丝银线，坠了宝玉，走起路来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你就这一身吗？”
柯砚还是那一身中山装，毫无新意。
“是新的，有暗纹呢。”
“一点也不新鲜。”
说着，我摘下鬓边一朵红花，别在他耳边。
“我这一生本就不新鲜，无趣得很。能与你成婚，实属我之幸……”
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裙摆。
“我已不敢奢求太多，往后你开心、幸福，我就很满足了。”
柯砚说着，拿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举到我的面前打开。
那是两枚金色的戒指，做工精细，嵌了玉石，两枚戒指之间连接了很长的一根红绳。
“要辛苦你了。”
“什么？”
“家族的老规矩，成婚这一天，新人要带两个项圈，连以红线，是夜红线不断，那我们便是受山神祝福的一对。”
“断了呢？”
“怨侣、或是两不相见。”
柯砚知道我喜欢外面的世界，所以他将项圈改成了戒指。我沉默地带上戒指，心中惴惴不安。
我一直是一个……不被祝福的人啊……
突然，柯砚仿佛听到了什么，拿起红纱遮住了我的眼睛，随后他迅速起身！
我听见他脚踢中刀剑的声音，模模糊糊看见远处有人中见倒地！这一切很快、也很安静，全程我手上的红线都没怎么移动。
柯砚……比我想象中更强大……
我的手在抖，柯砚转身握住我的手，犹豫半晌……
见他要将绑了红线的戒指摘下！我很震惊，忙摘下面纱按住他的手。
“很奇怪？山洞来了外人，但他们没有触发昱照山的陷阱，我得去看看。”
“你要丢下我？”
“我会重置这里的防御系统，你在这里很安全。”
“我害怕……”
柯砚犹豫片刻，只得低下头。
“我是守山人，我得去……我会很快回来……”
果然，还是会丢下我。
不论是一纸婚书还是一生一世的承诺，都不可信……
婚姻就不可信，人……更不可信！
我送出地图是对的。
我毁了这虚假的婚礼，顺便也杀了他吧……
直到被我钳住喉咙抵在墙上，柯砚才发现，我要杀他！
8
为了活命，我武功很好，力气也大，因为有时候骗人不成，我也不会手软！
我钳住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柯砚因缺氧双目赤红！
“为……为什么？”
柯砚因为后遗症，哪怕我没用太大的力气，他也会呼吸不畅，现在更是在濒死边缘。
“因为，我是毒刺9号！”
我掐住柯砚的那只手上带着戒指，红绳自戒指处垂着，蜿蜒连接着柯砚的那只戒指……而另一只带戒指的手此刻正紧紧握住钳住他脖子的手！
两枚新婚戒指的初遇，饱含杀意……
“毒刺……你是……跨国……雇佣……兵！啊！”
一阵风拂过，红绳微颤，而后流下鲜血！
我的“毒刺”刺入了柯砚的命门。
他的弱点我了解，命门一破，如同废人……
我将柯砚仍在地上，山洞里灰尘多，他沾了满身血，继而染了一身灰，捂着伤口喘息……
我看着沾了血的手和戒指，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一定是太久没有接任务了，生疏而已……生疏……
我的手抖得太厉害，恐惧一般扔掉戒指！
“队长？不杀他吗？”
“他比我们了解昱照山，留着当向导吧。你看好他。”
手下惊奇我的心慈手软，但也转身去看着柯砚。
“都是骗人的吗？我不信……你要与我成婚……都是为了……昱照山？我不信！”
第一次，柯砚流泪，眼泪一颗一颗冲破他脸上的灰尘和血污砸在我的良心上。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手抚上代表我们姻缘的红线，细细端详片刻，反手折了他的佩剑将红绳斩断……
看着柯砚渐渐失去光芒的眼睛，我嗤笑他：“小瞎子，你醒醒吧，我是骗子！”
一切一切都太自然了，我用以往对待被骗者的方式对待柯砚，强行忽略了我内心的抗议……
他不过也是人，终究会背叛我！钱不会……
什么爱和承诺，他孤独，所以他会爱上作为闯入者的我。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能带他了解外面的闯入者……都可以……
我只是……被蛊惑了……
扔掉红裙，换上方便行动的衣服后，我的愧疚感几乎消失了。可是没消失一会儿，又回来了，而且更严重了……
“干什么呢！”
我冲过去踹开正在揍柯砚的几个人，恨不得把这几个人剁了！
“队长！这小子不听话！”
“不听话不会找我吗！让你们动手了吗！”
我抓起还在挣扎的柯砚，没想到他挣扎得更厉害，扎着“毒刺”得颈间又流下鲜血！
“你消停点儿！”
“不能炸！”
“什么？”
“矿脉不能炸！昱照山会完蛋的！你不会想让昱照山完蛋的，对不对？”
我不懂采矿这些事，但我猜，柯砚还在想着他的责任。
“矿井修好了？”
“修好了，队长之前安的灯特别方便。”
“接几个专家下来，开矿！”
我就不信了，这破山就非得守吗？我一回头，才发现柯砚在看我。
“看什么看！这才是我，脾气不好，人也冷漠，以前对你好都是我装的！知道吗？”
柯砚摇摇头。
“你要毁了昱照山……”
“昱照山不是你我的……毁了又如何？”
柯砚双目赤红，隐隐有血泪闪烁。
我这时才想起他眼睛还没恢复，山洞此时灯火通明，他应该很难受。
我撕了一块黑布挡在他眼前，将他摁在墙边坐下，他的双手已经被缚住，只能任我摆布，但是不与我说一句话。
他看起来太可怜，我有些于心不忍，坐在他脚边自言自语。
“你那么讨厌昱照山，它毁了不更好？”
……
柯砚还是不理我。
“这个事结束，你就自由了，外面世界天大地大，等你眼睛好了，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多好？”
……
“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当导游，我们结不成婚，不是还可以当朋友吗？”
话音刚落，我就发现我那枚戒指自柯砚的手中滚了下来，他武功尽失，连个戒指都捉不住。
我将戒指捡起来才发现，断掉的红绳被他系了紧紧的扣，又接在了一起……
他那么期待的一场婚礼……
我真是个滚蛋！
不知不觉，我也将戒指戴在了手上，仿佛也在祭奠未成的婚礼。
“轰！”
一阵爆炸声突然响彻昱照山，大大小小的岩石从岩壁上脱落，直直向我们而来！
9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被一个人死死挡住。
柯砚？
我们很幸运，没被石头埋了！我赶紧解开绑住柯砚双手的绳子！柯砚一把摘下眼前的黑布，眼睛满是血色，却如鹰般锐利地审视四周。
“他们炸山了！山洞快塌了！让他们走！”
他比我们都了解昱照山……
我一手拿起对讲机清点人数并安排他们的撤退路线，一手死死抓住柯砚！
他眼睛和武功都废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我得带他出去！
我们向着最近的矿井跑去，柯砚没有挣扎，所以我放松了戒备。
我以为，他会和我一起出去……
可是他没有。
他挣脱了我的手，将我塞进电梯并按了上升键！
“你干什么！柯砚！上来啊！”
我看着要启动的电梯，我彻底慌了！我想冲出去抓住他，但我被死死关在里面！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丛林里，你浑身湿透，有水也有血……”
“啊？”
“你杀了只蟒……但你的腿和胳膊也废了……”
那是我掉下昱照山的时候，我以为他不知道的！
“别说了！你上来！”
“你叹了口气，靠在老树上休息，还和蝴蝶玩了一会儿……”
他原来早就知道我了，知道我冷酷、狠戾！知道我这么多时日的伪装！
“野性又充满人气……那么迷人……”
看着电梯外柯砚哀伤又冷静的眼神，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说了，来不及了！柯砚！我错了！你上来！”
电梯启动的红灯闪烁得越来越频繁！我突然很害怕，很无助，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抛弃的日子！
“柯砚！”
他抬起手，看了看戒指上的红绳，看着我凄然一笑。
“我从来不讨厌昱照山……”
什么？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柯砚手上用力，红绳于电梯铁栏处……断了……
“柯砚！！！”
与此同时，电梯启动，我和半截红绳被送出了昱照山的山洞！
柯砚……
我亲眼看见柯砚留在了他守了一辈子的昱照山里。
而那座山，在我们逃脱之后，轰然崩塌，曾经四通八达的山洞连带着守山人的故事被彻底埋葬。
……
后来很多人去过那里，其中也不乏专业的救援队，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坍塌得太彻底，什么也救不出来了……
其实伤亡还好，柯砚不愧是守山人，判断得很准确，我们跑得也快，那次山体坍塌，我们的人一个人也没少……只有柯砚……被埋在了山里……
伤亡只有……一人而已……
而我这一单也很失败，虽然工作能力得到了认可，但尾款迟迟不到。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感觉怅然若失，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将钱看得太重了，拖欠尾款而已嘛，不用郁闷这么长时间吧！
虽然这么开导自己，但我还是常常噩梦，梦里是一截被扯断的红绳和纷纷坍塌的石块……
还有一个声音：我不讨厌昱照山……
不讨厌昱照山？胡说！不讨厌昱照山你干嘛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还作死把眼睛弄得半坏不好的！那不都是为了走出昱照山吗？都是为了……
睡梦中，隐隐约约，过去的碎片慢慢被重现……
“你……真的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废话，我喜欢外面繁华的一切！多热闹！”
……
“柯砚，我带你出去见见市面怎么样？外面好看的东西可多了。”
“好啊，等我守山守够了十年，下一任守山人来接替我，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去了。”
……
“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
我猛然惊醒，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记忆拼凑出来的真相！
“我不讨厌昱照山，但你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那是他，不肯说完的半句话！
“柯砚！”
我的胸口撕裂般地痛，痛得我捂着胸口在地上挣扎，痛得我流泪嘶吼……
第一次，我好像隐约感觉到了某种情绪……但当那它已经被我自己亲手毁灭后，我才发觉：那是我曾日夜期盼，坎坷寻求的……爱啊！
“柯砚……疼……真的……很疼……”
柯砚，我不配给你道歉……
我是个骗子，什么话张口就来，没有可信度的！
用实际行动吧！
对不起你的人，我带他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10
三年后……
昱照山矿区正式开采，虽然是黑矿，但是大老板仍然开了个酒会庆祝。
此时我已经放弃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大老板的公司打起了工，因为熟悉昱照山，所以现在主管整个昱照山矿区。
我是个骗子，惯会骗取人的信任，哪怕大老板也不例外。
作为心腹，这次的酒会我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你怎么来了？”
晋升太快，大老板的小情人总觉得我和大老板有点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几年没少给我使绊子。
我倒是不在意，为了钱嘛，不丢人。
“你安分一点，我今天不想打人。”
“你牛什么牛？不就是有块矿吗？今天要来新老板，矿可不一定是你的了。”
她们真的很聒噪，我不堪其扰，挥起拳头想和她聊聊，却听见背后人群骚动起来。
我以为大老板来了，回头打算拍马屁，等看清来人却愣住了……
“柯砚……”
他的眉眼、音容竟与柯砚一模一样！
可……又分明不是他！
他衣着鲜亮，头发卷卷的有些长，鼻子上戴了一个橘色的墨镜，行径放浪，领口松松散散，露出来的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一丝伤痕……
毒刺疤痕，经久不淡！
刚刚恍惚间我以为柯砚回来了，可他的脖颈处没有我“毒刺”留下的瘢痕……
一时间，我竟有些失望，原来世间真的，再无柯砚……继而胸中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这小子空长了柯砚的皮相，行为举止竟没半分柯砚的影子！
大老板信任我，径直将他介绍给我认识。
“阿九啊，这位是柯佳，柯先生！说是祖上与昱照山有些渊源，我请来昱照山矿区做顾问的。”
哼，原来是昱照山的守山人家族，给强盗当顾问？好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
“柯佳啊，这位是……”
“毒刺9号？久仰大名啊，嫂嫂。”
他笑着伸出手，话里却在提醒我：骗子和叛徒没什么不同。
我也笑笑：“猴年马月的事了，幸会，我是单阿九。”
我们两个都在笑，手上的力道却谁不让谁，气氛突然剑拔弩张。
我只笑他自不量力，我是大老板的心腹，他一个目的不清不楚的外人，敢与我叫板？
“嫂嫂，我好想你啊～”
我以为我习惯了商场厮杀，却没想到有一天美人计能用在我身上？
突然被柯佳抱在怀里诉说衷肠……
不但我懵了……大老板也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
“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帮你？我是老板的心腹。”
酒会上，柯佳与我在舞池中一边跳舞，一边试探对方。
“因为我听说嫂嫂可不是个赤胆忠心的人，唯利是图的话，怎么会不帮我呢？”
柯佳贴在我耳边，姿势暧昧，话却句句冰冷。
“我若承认了你我的私情，你就可以被大老板信任，我又有什么好处？”
“不论我能不能拿回昱照山矿区，都会保你一生无忧。”
半生漂泊，做人牛马，为了活下去放弃尊严，放弃道德，甚至不稀杀人……一声无忧，确实很有诱惑力，只可惜……
“又是你的家族？你们折了一个柯砚还不够？还派你来送死。当真没有半点愧疚！”
看着与柯砚一模一样的脸，我动了恻隐之心，我想让他离开。
“我哥是守卫家族而死，是荣耀，我们有什么可愧疚？倒是嫂嫂你，骗钱又骗心，不也活得滋润无比？”
“我是骗了他！可真正让他十几年与世隔绝的不是我！让他死守昱照山的不是我！让他成为一个守山的工具人的也不是我！是你！是你们！是你和你背后不在乎族人生死、贪恋金矿的家族！”
柯砚是我心上的一根刺！碰了就会让我失控！我想转身离开，可柯佳却紧紧抱住我！
他贴在我耳边，喃喃低语：“你说得对，可是，当时山洞里少说有二三十个人，可那场矿难，只死了柯砚一个，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我们造成的矿难……死得只有他一人。
我眼前又浮现出被扯断的红绳和柯砚看我那心如死灰的最后一眼……
怎么会没有责任呢？我是凶手啊……
“他识人不清爱上我，算他倒霉。我没有良心，又不喜欢他，有我的责任又怎么样？”
柯佳对不起柯砚，我也对不起柯砚，谁能道德绑架谁呢？
许是看我油盐不进，柯佳明显僵住了，他墨镜后的眼眸微微颤动，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你一点都不可惜？你们差一点就可以离开了……”
“什么”
“你们婚礼那日是……是我哥作为守山人的最后一天……只要那天安然无恙……”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记得：我将柯砚杀死在了他自由的前一天……
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我快站不住了！
我想给他道歉，可惜人死灯灭，再无可能……
柯砚……到底怎样，我才能补偿你……
隐约间，我仿佛又看见了柯砚，他在万众瞩目下给我求婚！
我泪流满面，情绪激动，完全不像我自己，可我答应了他！
他抱我在怀里，我哭得不能自己，怕自己不爱他，让他受伤怎么办……
“柯砚，我不爱你怎么办，可能补偿不了你……”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嫂嫂！”
11
婚礼上，柯佳眼神明亮，拉着我的手接受众人祝福。
而我冷漠地看着一切，另一只手中藏着害死柯砚的凶器……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不喜欢什么人，我只爱钱。
柯砚都可以死，你柯佳又算什么？
远处烈火焚山，我带着伤害过柯砚的人一起殉葬……包括我……
我真的不爱他……
我只是欠他一个道歉……
……
猛然间惊醒，我的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伸开手一看，手心里是一枚硕大的钻戒。
那日酒会柯佳给我求婚的戒指，手感与柯砚当时做的戒指颇有几分相似，不亏是柯家人。
我叹了口气，从昏暗的角落爬出来……
一个小时前，我在午夜潜入公司大楼，却大老板的暗室外昏了过去！
我不是第一次昏迷了，长年血雨腥风的生活和那一点良心的谴责，终究是给我的健康造成了影响，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要他们死，也要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我需要直接证据。
“我救了你，你不用说谢谢吗？”
看着黑暗中吊儿郎当靠在墙上看我的柯佳，我冷笑一声。
“你若不是跟踪我，怎么有机会救我？”
“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了钱而已，不用做到偷机密这么绝吧？”
为了钱当然不至于，我是要你们死！要你们身败名裂！
“作为盟友，你不可信，所以你想要机密，我当然要先拿到，才好威胁你。”
柯佳好像信了，因为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语气，只是看着我。
“那就看看……谁能拿到吧！”
他下了战书！
“请！”
我也奉陪！
……
其实对于上柯佳，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毕竟当年如果我不是发现了柯砚的命门，我根本就打不过他。只是现在我们在大老板的密室，我熟悉这里的一切机关，柯佳却是个外人，利用机关，他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密室里，柯佳与我斗得有来有回！但柯佳的武功路数让我始料未及，与柯砚的完全不同，重攻不守，我一个没注意竟落了下风，被柯佳按住了死穴抵在了墙上！
“毒刺9号，不过如此啊，嫂嫂。”
“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是杀手！是骗子？要不是打不过，我也不想为了一点钱和那些恶心的人虚以委蛇！”
“虚以委蛇……你当真一点真心也没有啊……”
“哼，你一直叫我嫂嫂，不就是想羞辱我吗？可看到我羞愧了？和骗子谈真心，不是粪坑里捞金子嘛！”
“你……”
趁着柯佳分神，我将身旁的机关按钮砸了下去！瞬间，毒刺从房间各个角落射出！
柯佳忙转身躲避，我趁机挣脱，并在机关的帮助下成功压制了柯佳。
毒刺暂时停了，被摁在桌子上的柯佳挣扎了几下，还是叹了口气。
“你这个武功和你哥可差远了，全凭一口气吊着，很容易被攻破。”
他的气破了，我便松开了他，他便滑坐在地上。
“我体质不行……练不了那个。”
“受过伤？”
听我无意间一句话，柯佳却猛地抬头，眼神愤恨，直愣愣地看着我。
“看什么？”
我很疑惑，突然耳边风声一响！内心警铃大作！还没等脑子发出指令，身体先挡在了柯佳身前！
“呲！”
一股热血霎时溅在他脸上！
“你……”
他愣住了！
“快走！二级防御启动了！”
柯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我逃走！
……
“你怎么样啊？”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柯佳慌张地询问我的情况。
我觉得他有点不对，但是不能确定。
“假的，我没受伤，这个血浆可以迷惑他们，也可以掩盖我们的气息。我是毒刺的人，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柯佳确认我确实没受伤，脸色才好些。
“倒是你，很奇怪？我死了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
柯佳避开了我的目光，半晌才回答。
“他不会希望你死的……”
“恨一个人，不会希望她死吗？”
“会，但他的恨不长久，你不是没死在矿区嘛。”
“你怎么知道……当年是他救了我？”
会不会……其实那场矿难中……他没死……
“我是守山人……”
“柯砚！”
“柯砚死了！打扰逝者很无礼。”
我愣在原地，目送着柯佳离开。
我嘲笑自己怯懦，竟到现在还不敢接受自己害死柯砚的事实，妄图从另一个身上将他复活……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却意外发现点点血迹……
12
我们的婚礼地点定在了昱照山，当天所有和昱照山事件有关的负责人都来了，新郎却消失了……
“为什么逃婚？”
我在山脚下堵住了柯佳。
“我已经把证据拿到手了，只要他们被抓，昱照山就会还给我们。再说，你不也逃了吗？”
“是啊，两次婚礼都是这个结果，看来我们的姻缘确实得不到祝福了……柯砚。”
那天晚上，我顺着血迹追去，看见了痛得缩在地上的他……
而他的眼睛泛红，一滴一滴在流着血泪。
看着他不知所措却还想要辩解的样子，我感到愧疚。
我一步步走向他。
“我记得，你们每一代守山人只有有一个人的眼睛被改造，所以作为柯砚的弟弟，柯佳的眼睛是正常的……”
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却……
“我还记得，你说在你之前的守山人，都成功地恢复了视力。只有你，失败了……因为我，所以你现在会流血泪，会畏光。”
我伸手触碰他一直不肯摘下的墨镜，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柯砚……
“你没死……”
“死了！活下来的只是守山人。十年之期，我失败了，惩罚就是……永生永世守护昱照山。你要的柯砚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非得钉死在这儿？这个破山！”
“这不是破山！昱照山山后有泉眼，林中有走兽，白日有飞鸟，夜晚有鸣虫……是数万生灵的家园。我守护昱照山虽非自愿，确是真心，就像我想与你离开一样！因为你们我失去了许多东西，所以恨过……”
对呀，恨我们，为什么不离开呢？
“可我没法保持这份恨，因为无论怎样我都会再次爱上它们……就像再次爱上你一样……”
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心疼他，他为什么要爱我们呢？怎么不知道爱自己！
突然，远处的昱照山一阵爆炸声响起！我和柯砚都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发现昱照山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不是我，我认出你了总不会拉着你在婚礼上同归于尽啊！”
我赶忙否认！
“什么……同归于尽？”
嗯……我的疯狂计划柯砚并不知道……
“估计是大老板的对手，你身份不清楚，赶紧走！”
柯砚推开我，想冲进山里，我一把拉住他。
“那你呢？”
“我不能看着昱照山烧成灰！”
“那我就能看着你烧成灰吗？”
柯砚看着我，突然将我抱在怀里，久久不放。
“我们守山人规矩很多的，嫁给我们，就要与世隔绝直到我出山。我不想你搭进去。你不喜欢我，也不必搭进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他推开我，转身冲进了昱照山。
我愣在原地，手里竟然多了一张银行卡。
我失笑，他一个与世隔绝的人能有多少钱。
可他仍然将它放在了我的手里，因为他知道，钱是我全部的安全感，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柯砚，曾经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可现在……
他才是！
因为，我爱他……
我一次次否认对柯砚的爱，因为感情如利刃，杀人于无形！我不愿涉险……
可是，他是柯砚啊！
我冲进了昱照山！
这一次，我即使没有红绳，我也要将我们连接在一起！
……
荒山顽石、不见天日之处，曾令我新生，亦可为归处……
而我冷漠地看着一切，另一只手中藏着害死柯砚的凶器……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不喜欢什么人，我只爱钱。
柯砚都可以死，你柯佳又算什么？
远处烈火焚山，我带着伤害过柯砚的人一起殉葬……包括我……
我真的不爱他……
我只是欠他一个道歉……
1
昱照山是一座荒山。
准确地说，是一座闹鬼的荒山。
传说，山上有吞吃人的饿鬼，凡是进入昱照山深处的人，都会成为饿鬼的祭品……
据我调查，这个传言在当地流传了有那么几百年的历史了，可信度应该是挺高的。
但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是来这寻死的……
在一个并不风和日丽，并且阴雨绵绵的清晨，我钻进昱照山深处，在天亮前登上了山顶，并看了昱照山的日出，当做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然后，我义无反顾地从昱照山顶跳了下去……
出乎意料地是，我竟然还活着……当然，断了胳膊折了腿是在情理之中……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碰见了……
“鬼？？？”
山洞里没有烛火，黑黢黢的一片，我伸手抓住我身边唯一一个活动的“东西”，质问他是不是“鬼”！
“呃……我不是，山里没有鬼。”
他被我逗得轻轻笑了一声，才想起安慰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能动的我。
他说他不是“鬼”，我就该信吗？
“不行，让我试试！”
“啊？”
黑暗中那个人仿佛想躲，但被我一把拉了过来。由于力道没有控制好，那人一下扑在我身上！
嗯～胸膛很火热……哦～腹肌练得不错……呦～连他贴在我脸颊边耳朵也在发烫哎……
“你……你够了……”
他挣脱了我在他身上摸摸索索的手，一下子弹了出去。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听声音和语气，我初步判断这应该是很青涩一个人。
“不是鬼，那就是野人！”
“我好歹救了你，你怎能出言不逊？”
小野人生气了，声音还怪好听的，反正我也是要寻死的，自然是能调戏一个算一个。
“我可没骂你，我是在解释你们这种住在山里并且没有户籍，还与世隔绝的人类的统称。”
“我没有与世隔绝！”
哦？难不成救我的是另一个不怕死闯昱照山的游客？
“那你点个亮看看？”
“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个长毛小野人啊。”
黑暗中，那人半天没出声，最后叹了口气。
随后，光从他叹气的地方亮了起来，渐渐填满了整个山洞。
灯火摇曳处，那人一身有些凌乱的中山装，眉目清秀，气质卓然……
我看着他黑色领口处露出的一点皱巴巴的白色衬衫失神，嘴不自觉地说了些溢美之词……
“呦，美人～”
“什么小美人！我是守山人！昱照山的守山人！”
而小美人又生气了……可是，我觉得他生起气来，更好看了怎么回事？
2
原来昱照山闹鬼的传闻都是谣言，山里面让人不敢靠近的神秘力量竟然是这住在黑暗中守山人……
“代代相传？”
“代代相传。”
“真好，代代都是美人！”
听了我的赞美，那人好像哽住了，低头伏在桌上做他的手工，半天不看我，耳朵却红了。
我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小美人不理我，我当然要推拉他一下，所以我不理他，拖着我受伤的腿在山洞里绕圈圈……
好家伙！这破洞出口找不到就算了，怎么那么多岔路？迷宫似的！
“喂！你们这儿怎么出去啊？门在哪儿？”
“喂什么喂？我有名字。”
“好，有名字这位！回答我的问题。”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回答我。
“找到出口又如何，你出不去昱照山的。”
哈？不是吧，我就是来寻个死，死不了就算了，不会还要被囚禁吧……
我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他好像发现了我内心的惊慌，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
“不是，我的意思是，昱照山中情况复杂，你一个受伤的人自己出去很危险，等你好些了，我自会送你出去的！”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囚禁少女的变态！”
……
“我真是只是一个正经守山人”
“好吧，一个有点姿色的守山人！”
……
“你随意……”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理解了调戏老实人的快乐。
就这样，我一边欺负守山人，一边在守山人迷宫一样的山洞住了下来养伤。
守山人的山洞迷宫一直黑黢黢的，只有给我养伤的这个洞灯火通明，我又是个伤员，每次到处溜达最后都是以被迷宫困住并被守山人捡回去结尾。
而山洞本身更没什么活物，放在战争时期，应该就是那种易守难攻的防御工事，我在这里想找个虫子都费劲，更别说想找点乐子了……
“我快无聊死了！你什么时候送我出去啊！柯砚！柯砚！”
守山人的名字是柯砚，烂柯人的柯，砚台的砚。听起来就有一股子与世隔绝的味道。
要去山中巡逻的柯砚正在穿他的装备，沉默了一会儿。
“过几天吧，这两天不行。”
为什么呢？
“反正你要去巡逻，顺带把我送出去呗。”
“你……真的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废话，我喜欢外面繁华的一切！多热闹！”
热闹才好，才会觉得我不是父母离异后被抛弃的小孩，才能让我以为我不是一直孤单的一个人，才能让我感觉我自己还有热气，还有心跳，还活着……
醉生梦死，那不是活着的人才能做的事嘛……
柯砚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他的破剑柄，叹了口气。
“过几天，好吗？”
他语气温柔，我最喜欢温柔美人了。
“你先睡一觉，我过几天就回来了，然后我就送你回去……”
他好像在哄我，我又太累了，很快就在他温柔的语气中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声音，还有他路过桌子被绊了一下的声音……
一个武艺高强的守山人，为什么会磕磕绊绊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家族的眼睛与普通人不同，守山人在夜间视物清晰，遇上光却如盲人一般。
柯砚却怕我害怕，让我的山洞灯火通明……
而我明明伤好了，他为什么这几天不能送我走？
因为，这几天是月圆之夜，山中最亮的夜……
也是知道守山人弱点的敌人，最好的攻击时间……
所以，柯砚要不分昼夜，外出查探，丝毫不敢松懈。
而我……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个骗子……
3
我是个骗子，一个觊觎昱照山宝藏的骗子……
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我明白：欺骗是得到一种东西最简单的方法。
什么真心，不过是我这种骗子想让人更好骗的说辞罢了，不过也是一种骗局……
“队长，钥匙是真的，宝库也是真的！”
在柯砚走远后，我拆了手脚上的石膏，提着一盏老式油灯去和我的队友汇合。
自己骗人能挣的钱终究有限，所以我受雇于跨过盗窃组织，带领他们的团队，为他们寻找失落在世界各地的宝藏。
而这次我的任务——昱照山古宝藏库。
“找到了还不快点搬走，别等守山人回来，他可不好对付。”
我低声催促众人。
柯砚守宝库多年，从未出过差池，我不敢冒险。
“急什么，不过一些金锭和金器，几车就拉走了。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儿。”
副队长一直不服我，总是阴阳怪气，我刚想骂他，心中却突然产生一丝疑惑：只有这么一点宝物？几车金器，用得上柯砚的家族代代相守？
“这么少？”
“是啊，我们忙活了这么久，这次收获是太少了。”
“不对劲吧，钥匙给我，我去看看。”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决定自己去看看。宝库的位置我很清楚，是我在柯砚的笔记中发现的，钥匙，是我偷了真钥匙后做出的赝品。
质朴平常的石门，确实是宝库的大门。我犹豫之下，拿出钥匙。
突然，我心下一惊，背后瞬间爬上一阵凉意，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不对，钥匙不对！
“你们谁他妈把钥匙换了！”
我把钥匙扔在副队长头上！副队长也急了！
“你他妈！蠢啊！赝品打不开门怎么办！”
真品在这，那三日前我放回去的盒子了，是个赝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破东西我都能看出真假！柯……”
突然，一支箭射中了还在破口大骂的副队长……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为什么我能轻易翻到宝库的位置？
为什么我能偷到宝库的钥匙？
又为什么，我们今天的行动如此顺利？
因为，这是一个局！
是一个柯砚考验我的局！
而既然是考验，那么作为考官的柯砚，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一瞬间，在队友面临死亡时，我却在思考怎样将我从这次盗窃中摘出去……
“刷！”
“刷刷！”
宝库的防御系统启动了，一瞬间，数千支暗箭齐齐发射。我的队员猝不及防，很多中箭，自宝库门口处跌入无尽深渊。
而濒死的副队长拿起了枪！
“不能开！附近的石洞又老又脆弱！会塌的！”
石洞中响起一声枪响。
而我随着纷纷碎裂的石块，一同跌向无尽深渊。
4
我自小便经历困苦试炼，活到现在是真已厌倦了人世种种，但想努力活下去的身体，总是不支持我的死亡计划。
在坠落的过程中，我的身体挂在了岩壁的枯树干上，枯树干没一会儿就断了，身体便又掉进了地下暗河。
就这样，我又侥幸活了下来，躺在岸边喘气，胸口流着血，回忆着刚刚坠落时看见的画面：柯砚手持长剑，在阴暗的山洞中杀人！
他的眼神冰冷麻木，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就像，现在……
他出现在暗河边，一身古旧的中山装，溅了血的苍白的脸与手，还有向我刺来的、滴着血的剑……挂在枯树上的最后一盏油灯随风而灭，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随后，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好痛啊……好痛……这就是死亡吗？
切！不过是疼痛罢了……
可是突然间，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柯砚的身影，那个在灯火通明山洞中默默坐在一旁，听着我的牢骚、回应着我的天马行空……
他那时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仍然陪着我。
这一切，只是在试探吗？
算了，柯砚，这样的话，我不欠你什么了……
第一次，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带上了遗憾……也仿佛感受到了脸上滴下的水滴。
昱照山的山洞，不会血流成河了吧？
事实是，并没有……
5
血流成河和我死了这些事，都没有！
我醒得很快，也很突然。
山洞中只一盏老式油灯，摇曳的火光晃得我面前的血衣阴森森的，吓得刚醒的我差点一口气又背过去！
“你醒了？感觉好一点没有？”
闻声回头，我才发现是柯砚！
他脸是干干净净，露出来的白色领口却还有鲜红的血迹。
我突然觉得胸口和头都疼了起来，胸口是伤，头是……
这个柯砚！他没杀我他要干什么！！！他知不知道我是骗子！我是接着骗还是……
“好吓人啊～你有没有受伤～我的胸口好疼～”
我夹着嗓子故作柔弱。
接着骗呗！我到要看看你这诡计多端的守山人要干什么。
柯砚却仿佛真吃这一套，满脸心疼和抱歉。
“不好意思，我给你取子弹的时候手有点抖，是不是让伤口更深了？”
所以？我挨副队长一枪那自损八百的行为，真的换来了柯砚的信任？
如果柯砚没有亲眼看见我和他们混在一起，我好像也可以狡辩成他们劫持我……
“伤口疼知道说出来，是很好的，就是下回别人伤害你的时候，不要不挣扎……”
我还在思考狡辩的理由，就见柯砚端了盅汤药给我。
“什么？”
我接过汤药，不知道他刚刚在说什么。
柯砚半跪在床前，眼神温柔，还带着怜惜。
“我为你取子弹的时候你明明醒着，剑刺入你体内，为什么不挣扎呢？”
我愣住了……
“为什么你疼却不吭声，也不反抗？”
“这不是该夸吗？这多坚强啊！哈哈……”
我一口喝下温温的药，然后用我一直用的借口辩解。但柯砚却没有笑。他定定的看着我，用他仿佛痛得闪烁的眸子……
“不是的，这不是坚强，是无助……”
是啊，无助……这么多年，我活在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世界，却一直是一个人……
我喊出来又如何？挣扎又如何？敌人不会放过我，亦不会有人救我……
“别这样……”
柯砚语气温和，用手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
“下一次，苦可以和我说。”
他的手滑到我的嘴边，温柔地捏开我的嘴，放进去一块糖。
所有人都知道我吃苦吃惯了，却从来没人认为我爱吃糖，包括我自己……
一盏灯对我来说太暗，对于柯砚来说又太亮，我们俩在灯火明灭间都看不清对方……
可那一刻，我分明感觉，他看清了我，他不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但他知道我是个胆小鬼。
我看清了他，什么古板可怕的守山人，不过是个温柔的少年郎……
那时的水滴不是血，是这世上第一滴为我而流的泪……
“我们结婚吧！”
……
很突然……被蛊惑求婚这种事确实很突然，我得找个合理的理由，转头看见我的血衣……
可以欺负老实人，让他负责！
“下个月……下个月十五……可以吗……”
……
“可以啊……可以……”
还没等我威胁他，柯砚便猝不及防地定了日子，我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其实，我是为了骗得他的信任！不是为了美色……
看着柯砚低头时偷偷红了的耳尖，我这样骗自己……
6
“好看吗？”
我踩在石壁上，指着刚刚挂好的红绸问柯砚。
“好看，这山洞从来没这么好看过！”
我看看我自己挂得乱七八糟得红绸，觉得柯砚这个古板得家伙，夸人的话到是张口就来，可回头看他时，我又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红绸当真光彩绚丽。
他分明看不太清，却真觉得美丽……
作为一直生活在黑暗的守山人，他的生活也很孤独吧。
我悄悄将灯光挡住一些，想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柯砚，我带你出去见见市面怎么样？外面好看的东西可多了。”
“好啊，等我守山守够了十年，下一任守山人来接替我，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去了。”
“那太好了，我等你！”
我好像真的有点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意识到，柯砚和我竟然可以不是对立面。
我兴奋地从石壁上跳下去，柯砚忙去接我，让我稳稳地落在他怀里。
突然，我发现，柯砚好像呼吸困难，我忙将手从他脖颈处拿开。
“怎么了？”
柯砚放下我，才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半晌才恢复正常。他半闭着眼睛，用力握住我的手，犹豫了一会儿。
“我们守山人的训练很严苛……我小时候……不太听话……差点被淘汰……所以有点后遗症……”
“淘汰？掐死吗？那是杀人啊！”
我被震惊到了，语气急迫。柯砚以为我害怕，将我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
“别怕，都这样……别怕……快过去了……”
原来，强大对于他，竟是囚禁他人生的枷锁，一个能守护昱照山的强大的人，感情和自我才是负累。
他的家族年复一年地训练着成批他这样的守山人……到底是怎样的宝藏，值得守山人的家族用一代又一代这样的牺牲来守护。
大半个月过去了，婚期将近……
柯砚眼看着越来越开心，但却时常消失不见。
我虽觉得奇怪，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消失，我才方便行事。
午夜，柯砚又消失了。
我点了一盏灯，拿起笔，细细描绘山洞的布局。
作为新娘，前些时日，柯砚带我认真了解了他的住所——迷宫一般的山洞。
这些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洞于他而言，是无言的邻居、沉默的朋友、背后的家人……他一一介绍，而我也很认真地记住了它们，并且画了这幅山洞地形图。
我从来不相信婚姻，一纸墨迹，能约束人心？荒唐……
我要活着，只相信钱！
最后一次，我提着灯走遍山洞，想确认有没有细节我没有注意到，确认后，这幅图就会送到我的队伍手中，到时候，宝库是我们的，金矿也是我们的……
是了，一座矿，一座真正的金山，这就是那个家族用一代又一代人命来守护的真相。
泼天的富贵面前，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笑着看那曾经买卖我尊严的金银，笑着笑着，一晃神……
原来，我也早已经成了那样的买卖者……
冷心冷肺……
我手中拿着画好的地图，木然地走在山洞中，心中还盘算着这单生意的进账，我每次想杀了自己的时候，就会去琢磨卡里的余额，这总是一个和世界有牵绊的方法……
“我的钱怎么办？他又怎么办呢？”
我怎么想起柯砚了呢？他长得像我的卡吗？
什么东西！
脚下踩到了什么，灯光太暗，我看不清，却能清晰地认出脚下踩着的半干涸的液体！
踩到血的感觉！
7
柯砚！
我的大脑瞬间乱作一团！
山洞中只有我和柯砚！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人进来了吗？柯砚呢？
我顾不上查看周围环境，顺着血迹向前跑去！
我的脑海里除了血和柯砚，什么也想不到……
突然，一个人从我背后偷袭！
我猝不及防，将灯摔在地上，周围骤然变暗，我还没来得及揍那人一拳，就被他箍住了手臂！他力气很大，反应也快，我挣脱不开，后背撞在一块“软垫”上！
“软垫”闷哼一声，仍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却不再挣扎，因为我认出他了。
“柯砚？”
“不要看……”
“你在干什么？”
“不要看……不要……”
我靠在他得胸前，被他的手遮住了眼，其他感官却越发敏锐。
他在抖，肌肤很凉，气息微弱……
“我不看，不要怕……”
他很怕，我却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我没有杀人……真的……”
我又不在乎他杀不杀人，只是担心他伤得重不重！
“受伤了不治？会感染！会死的啊！把我放开！”
他不听，反而将我抱得更紧，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
“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什么？”
我的心中没来由一阵钝痛……
“他们可以让我的眼睛适应黑暗，我也可以让它再适应光明，只是会有点血腥，你别看……”
作为骗子，是不可以共情被骗者的，是大忌！大忌！！大忌！！！
“会疼吗？”
“……会有一点……”
“有后遗症吗？”
“会有点……畏光……”
“那我之后给你买个墨镜，买个时尚点的！”
黑暗中，我靠在柯砚颈间，闭着酸涩的眼睛和他畅想未来，隐约间，我听见纸张掉落深渊时微小的、划破空气的声音，我的手中此刻空空如也……
我好像真的要结婚了！
时间平静的过去，我们的婚期如约而至。
我和柯砚认真地布置好山洞，因为柯砚的眼睛一天比一天适应光明，我们在山洞中放了许多灯。
那其实没什么用，柯砚的眼睛还在恢复期，看什么都很模糊，但他很开心，说很期待看清的那一天。
他拿出了一套红裙，金丝银线，坠了宝玉，走起路来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你就这一身吗？”
柯砚还是那一身中山装，毫无新意。
“是新的，有暗纹呢。”
“一点也不新鲜。”
说着，我摘下鬓边一朵红花，别在他耳边。
“我这一生本就不新鲜，无趣得很。能与你成婚，实属我之幸……”
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裙摆。
“我已不敢奢求太多，往后你开心、幸福，我就很满足了。”
柯砚说着，拿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举到我的面前打开。
那是两枚金色的戒指，做工精细，嵌了玉石，两枚戒指之间连接了很长的一根红绳。
“要辛苦你了。”
“什么？”
“家族的老规矩，成婚这一天，新人要带两个项圈，连以红线，是夜红线不断，那我们便是受山神祝福的一对。”
“断了呢？”
“怨侣、或是两不相见。”
柯砚知道我喜欢外面的世界，所以他将项圈改成了戒指。我沉默地带上戒指，心中惴惴不安。
我一直是一个……不被祝福的人啊……
突然，柯砚仿佛听到了什么，拿起红纱遮住了我的眼睛，随后他迅速起身！
我听见他脚踢中刀剑的声音，模模糊糊看见远处有人中见倒地！这一切很快、也很安静，全程我手上的红线都没怎么移动。
柯砚……比我想象中更强大……
我的手在抖，柯砚转身握住我的手，犹豫半晌……
见他要将绑了红线的戒指摘下！我很震惊，忙摘下面纱按住他的手。
“很奇怪？山洞来了外人，但他们没有触发昱照山的陷阱，我得去看看。”
“你要丢下我？”
“我会重置这里的防御系统，你在这里很安全。”
“我害怕……”
柯砚犹豫片刻，只得低下头。
“我是守山人，我得去……我会很快回来……”
果然，还是会丢下我。
不论是一纸婚书还是一生一世的承诺，都不可信……
婚姻就不可信，人……更不可信！
我送出地图是对的。
我毁了这虚假的婚礼，顺便也杀了他吧……
直到被我钳住喉咙抵在墙上，柯砚才发现，我要杀他！
8
为了活命，我武功很好，力气也大，因为有时候骗人不成，我也不会手软！
我钳住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柯砚因缺氧双目赤红！
“为……为什么？”
柯砚因为后遗症，哪怕我没用太大的力气，他也会呼吸不畅，现在更是在濒死边缘。
“因为，我是毒刺9号！”
我掐住柯砚的那只手上带着戒指，红绳自戒指处垂着，蜿蜒连接着柯砚的那只戒指……而另一只带戒指的手此刻正紧紧握住钳住他脖子的手！
两枚新婚戒指的初遇，饱含杀意……
“毒刺……你是……跨国……雇佣……兵！啊！”
一阵风拂过，红绳微颤，而后流下鲜血！
我的“毒刺”刺入了柯砚的命门。
他的弱点我了解，命门一破，如同废人……
我将柯砚仍在地上，山洞里灰尘多，他沾了满身血，继而染了一身灰，捂着伤口喘息……
我看着沾了血的手和戒指，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一定是太久没有接任务了，生疏而已……生疏……
我的手抖得太厉害，恐惧一般扔掉戒指！
“队长？不杀他吗？”
“他比我们了解昱照山，留着当向导吧。你看好他。”
手下惊奇我的心慈手软，但也转身去看着柯砚。
“都是骗人的吗？我不信……你要与我成婚……都是为了……昱照山？我不信！”
第一次，柯砚流泪，眼泪一颗一颗冲破他脸上的灰尘和血污砸在我的良心上。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手抚上代表我们姻缘的红线，细细端详片刻，反手折了他的佩剑将红绳斩断……
看着柯砚渐渐失去光芒的眼睛，我嗤笑他：“小瞎子，你醒醒吧，我是骗子！”
一切一切都太自然了，我用以往对待被骗者的方式对待柯砚，强行忽略了我内心的抗议……
他不过也是人，终究会背叛我！钱不会……
什么爱和承诺，他孤独，所以他会爱上作为闯入者的我。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能带他了解外面的闯入者……都可以……
我只是……被蛊惑了……
扔掉红裙，换上方便行动的衣服后，我的愧疚感几乎消失了。可是没消失一会儿，又回来了，而且更严重了……
“干什么呢！”
我冲过去踹开正在揍柯砚的几个人，恨不得把这几个人剁了！
“队长！这小子不听话！”
“不听话不会找我吗！让你们动手了吗！”
我抓起还在挣扎的柯砚，没想到他挣扎得更厉害，扎着“毒刺”得颈间又流下鲜血！
“你消停点儿！”
“不能炸！”
“什么？”
“矿脉不能炸！昱照山会完蛋的！你不会想让昱照山完蛋的，对不对？”
我不懂采矿这些事，但我猜，柯砚还在想着他的责任。
“矿井修好了？”
“修好了，队长之前安的灯特别方便。”
“接几个专家下来，开矿！”
我就不信了，这破山就非得守吗？我一回头，才发现柯砚在看我。
“看什么看！这才是我，脾气不好，人也冷漠，以前对你好都是我装的！知道吗？”
柯砚摇摇头。
“你要毁了昱照山……”
“昱照山不是你我的……毁了又如何？”
柯砚双目赤红，隐隐有血泪闪烁。
我这时才想起他眼睛还没恢复，山洞此时灯火通明，他应该很难受。
我撕了一块黑布挡在他眼前，将他摁在墙边坐下，他的双手已经被缚住，只能任我摆布，但是不与我说一句话。
他看起来太可怜，我有些于心不忍，坐在他脚边自言自语。
“你那么讨厌昱照山，它毁了不更好？”
……
柯砚还是不理我。
“这个事结束，你就自由了，外面世界天大地大，等你眼睛好了，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多好？”
……
“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当导游，我们结不成婚，不是还可以当朋友吗？”
话音刚落，我就发现我那枚戒指自柯砚的手中滚了下来，他武功尽失，连个戒指都捉不住。
我将戒指捡起来才发现，断掉的红绳被他系了紧紧的扣，又接在了一起……
他那么期待的一场婚礼……
我真是个滚蛋！
不知不觉，我也将戒指戴在了手上，仿佛也在祭奠未成的婚礼。
“轰！”
一阵爆炸声突然响彻昱照山，大大小小的岩石从岩壁上脱落，直直向我们而来！
9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被一个人死死挡住。
柯砚？
我们很幸运，没被石头埋了！我赶紧解开绑住柯砚双手的绳子！柯砚一把摘下眼前的黑布，眼睛满是血色，却如鹰般锐利地审视四周。
“他们炸山了！山洞快塌了！让他们走！”
他比我们都了解昱照山……
我一手拿起对讲机清点人数并安排他们的撤退路线，一手死死抓住柯砚！
他眼睛和武功都废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我得带他出去！
我们向着最近的矿井跑去，柯砚没有挣扎，所以我放松了戒备。
我以为，他会和我一起出去……
可是他没有。
他挣脱了我的手，将我塞进电梯并按了上升键！
“你干什么！柯砚！上来啊！”
我看着要启动的电梯，我彻底慌了！我想冲出去抓住他，但我被死死关在里面！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丛林里，你浑身湿透，有水也有血……”
“啊？”
“你杀了只蟒……但你的腿和胳膊也废了……”
那是我掉下昱照山的时候，我以为他不知道的！
“别说了！你上来！”
“你叹了口气，靠在老树上休息，还和蝴蝶玩了一会儿……”
他原来早就知道我了，知道我冷酷、狠戾！知道我这么多时日的伪装！
“野性又充满人气……那么迷人……”
看着电梯外柯砚哀伤又冷静的眼神，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说了，来不及了！柯砚！我错了！你上来！”
电梯启动的红灯闪烁得越来越频繁！我突然很害怕，很无助，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抛弃的日子！
“柯砚！”
他抬起手，看了看戒指上的红绳，看着我凄然一笑。
“我从来不讨厌昱照山……”
什么？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柯砚手上用力，红绳于电梯铁栏处……断了……
“柯砚！！！”
与此同时，电梯启动，我和半截红绳被送出了昱照山的山洞！
柯砚……
我亲眼看见柯砚留在了他守了一辈子的昱照山里。
而那座山，在我们逃脱之后，轰然崩塌，曾经四通八达的山洞连带着守山人的故事被彻底埋葬。
……
后来很多人去过那里，其中也不乏专业的救援队，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坍塌得太彻底，什么也救不出来了……
其实伤亡还好，柯砚不愧是守山人，判断得很准确，我们跑得也快，那次山体坍塌，我们的人一个人也没少……只有柯砚……被埋在了山里……
伤亡只有……一人而已……
而我这一单也很失败，虽然工作能力得到了认可，但尾款迟迟不到。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感觉怅然若失，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将钱看得太重了，拖欠尾款而已嘛，不用郁闷这么长时间吧！
虽然这么开导自己，但我还是常常噩梦，梦里是一截被扯断的红绳和纷纷坍塌的石块……
还有一个声音：我不讨厌昱照山……
不讨厌昱照山？胡说！不讨厌昱照山你干嘛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还作死把眼睛弄得半坏不好的！那不都是为了走出昱照山吗？都是为了……
睡梦中，隐隐约约，过去的碎片慢慢被重现……
“你……真的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废话，我喜欢外面繁华的一切！多热闹！”
……
“柯砚，我带你出去见见市面怎么样？外面好看的东西可多了。”
“好啊，等我守山守够了十年，下一任守山人来接替我，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去了。”
……
“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
我猛然惊醒，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记忆拼凑出来的真相！
“我不讨厌昱照山，但你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那是他，不肯说完的半句话！
“柯砚！”
我的胸口撕裂般地痛，痛得我捂着胸口在地上挣扎，痛得我流泪嘶吼……
第一次，我好像隐约感觉到了某种情绪……但当那它已经被我自己亲手毁灭后，我才发觉：那是我曾日夜期盼，坎坷寻求的……爱啊！
“柯砚……疼……真的……很疼……”
柯砚，我不配给你道歉……
我是个骗子，什么话张口就来，没有可信度的！
用实际行动吧！
对不起你的人，我带他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10
三年后……
昱照山矿区正式开采，虽然是黑矿，但是大老板仍然开了个酒会庆祝。
此时我已经放弃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大老板的公司打起了工，因为熟悉昱照山，所以现在主管整个昱照山矿区。
我是个骗子，惯会骗取人的信任，哪怕大老板也不例外。
作为心腹，这次的酒会我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你怎么来了？”
晋升太快，大老板的小情人总觉得我和大老板有点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几年没少给我使绊子。
我倒是不在意，为了钱嘛，不丢人。
“你安分一点，我今天不想打人。”
“你牛什么牛？不就是有块矿吗？今天要来新老板，矿可不一定是你的了。”
她们真的很聒噪，我不堪其扰，挥起拳头想和她聊聊，却听见背后人群骚动起来。
我以为大老板来了，回头打算拍马屁，等看清来人却愣住了……
“柯砚……”
他的眉眼、音容竟与柯砚一模一样！
可……又分明不是他！
他衣着鲜亮，头发卷卷的有些长，鼻子上戴了一个橘色的墨镜，行径放浪，领口松松散散，露出来的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一丝伤痕……
毒刺疤痕，经久不淡！
刚刚恍惚间我以为柯砚回来了，可他的脖颈处没有我“毒刺”留下的瘢痕……
一时间，我竟有些失望，原来世间真的，再无柯砚……继而胸中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这小子空长了柯砚的皮相，行为举止竟没半分柯砚的影子！
大老板信任我，径直将他介绍给我认识。
“阿九啊，这位是柯佳，柯先生！说是祖上与昱照山有些渊源，我请来昱照山矿区做顾问的。”
哼，原来是昱照山的守山人家族，给强盗当顾问？好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
“柯佳啊，这位是……”
“毒刺9号？久仰大名啊，嫂嫂。”
他笑着伸出手，话里却在提醒我：骗子和叛徒没什么不同。
我也笑笑：“猴年马月的事了，幸会，我是单阿九。”
我们两个都在笑，手上的力道却谁不让谁，气氛突然剑拔弩张。
我只笑他自不量力，我是大老板的心腹，他一个目的不清不楚的外人，敢与我叫板？
“嫂嫂，我好想你啊～”
我以为我习惯了商场厮杀，却没想到有一天美人计能用在我身上？
突然被柯佳抱在怀里诉说衷肠……
不但我懵了……大老板也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
“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帮你？我是老板的心腹。”
酒会上，柯佳与我在舞池中一边跳舞，一边试探对方。
“因为我听说嫂嫂可不是个赤胆忠心的人，唯利是图的话，怎么会不帮我呢？”
柯佳贴在我耳边，姿势暧昧，话却句句冰冷。
“我若承认了你我的私情，你就可以被大老板信任，我又有什么好处？”
“不论我能不能拿回昱照山矿区，都会保你一生无忧。”
半生漂泊，做人牛马，为了活下去放弃尊严，放弃道德，甚至不稀杀人……一声无忧，确实很有诱惑力，只可惜……
“又是你的家族？你们折了一个柯砚还不够？还派你来送死。当真没有半点愧疚！”
看着与柯砚一模一样的脸，我动了恻隐之心，我想让他离开。
“我哥是守卫家族而死，是荣耀，我们有什么可愧疚？倒是嫂嫂你，骗钱又骗心，不也活得滋润无比？”
“我是骗了他！可真正让他十几年与世隔绝的不是我！让他死守昱照山的不是我！让他成为一个守山的工具人的也不是我！是你！是你们！是你和你背后不在乎族人生死、贪恋金矿的家族！”
柯砚是我心上的一根刺！碰了就会让我失控！我想转身离开，可柯佳却紧紧抱住我！
他贴在我耳边，喃喃低语：“你说得对，可是，当时山洞里少说有二三十个人，可那场矿难，只死了柯砚一个，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我们造成的矿难……死得只有他一人。
我眼前又浮现出被扯断的红绳和柯砚看我那心如死灰的最后一眼……
怎么会没有责任呢？我是凶手啊……
“他识人不清爱上我，算他倒霉。我没有良心，又不喜欢他，有我的责任又怎么样？”
柯佳对不起柯砚，我也对不起柯砚，谁能道德绑架谁呢？
许是看我油盐不进，柯佳明显僵住了，他墨镜后的眼眸微微颤动，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你一点都不可惜？你们差一点就可以离开了……”
“什么”
“你们婚礼那日是……是我哥作为守山人的最后一天……只要那天安然无恙……”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记得：我将柯砚杀死在了他自由的前一天……
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我快站不住了！
我想给他道歉，可惜人死灯灭，再无可能……
柯砚……到底怎样，我才能补偿你……
隐约间，我仿佛又看见了柯砚，他在万众瞩目下给我求婚！
我泪流满面，情绪激动，完全不像我自己，可我答应了他！
他抱我在怀里，我哭得不能自己，怕自己不爱他，让他受伤怎么办……
“柯砚，我不爱你怎么办，可能补偿不了你……”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嫂嫂！”
11
婚礼上，柯佳眼神明亮，拉着我的手接受众人祝福。
而我冷漠地看着一切，另一只手中藏着害死柯砚的凶器……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不喜欢什么人，我只爱钱。
柯砚都可以死，你柯佳又算什么？
远处烈火焚山，我带着伤害过柯砚的人一起殉葬……包括我……
我真的不爱他……
我只是欠他一个道歉……
……
猛然间惊醒，我的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伸开手一看，手心里是一枚硕大的钻戒。
那日酒会柯佳给我求婚的戒指，手感与柯砚当时做的戒指颇有几分相似，不亏是柯家人。
我叹了口气，从昏暗的角落爬出来……
一个小时前，我在午夜潜入公司大楼，却大老板的暗室外昏了过去！
我不是第一次昏迷了，长年血雨腥风的生活和那一点良心的谴责，终究是给我的健康造成了影响，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要他们死，也要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我需要直接证据。
“我救了你，你不用说谢谢吗？”
看着黑暗中吊儿郎当靠在墙上看我的柯佳，我冷笑一声。
“你若不是跟踪我，怎么有机会救我？”
“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了钱而已，不用做到偷机密这么绝吧？”
为了钱当然不至于，我是要你们死！要你们身败名裂！
“作为盟友，你不可信，所以你想要机密，我当然要先拿到，才好威胁你。”
柯佳好像信了，因为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语气，只是看着我。
“那就看看……谁能拿到吧！”
他下了战书！
“请！”
我也奉陪！
……
其实对于上柯佳，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毕竟当年如果我不是发现了柯砚的命门，我根本就打不过他。只是现在我们在大老板的密室，我熟悉这里的一切机关，柯佳却是个外人，利用机关，他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密室里，柯佳与我斗得有来有回！但柯佳的武功路数让我始料未及，与柯砚的完全不同，重攻不守，我一个没注意竟落了下风，被柯佳按住了死穴抵在了墙上！
“毒刺9号，不过如此啊，嫂嫂。”
“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是杀手！是骗子？要不是打不过，我也不想为了一点钱和那些恶心的人虚以委蛇！”
“虚以委蛇……你当真一点真心也没有啊……”
“哼，你一直叫我嫂嫂，不就是想羞辱我吗？可看到我羞愧了？和骗子谈真心，不是粪坑里捞金子嘛！”
“你……”
趁着柯佳分神，我将身旁的机关按钮砸了下去！瞬间，毒刺从房间各个角落射出！
柯佳忙转身躲避，我趁机挣脱，并在机关的帮助下成功压制了柯佳。
毒刺暂时停了，被摁在桌子上的柯佳挣扎了几下，还是叹了口气。
“你这个武功和你哥可差远了，全凭一口气吊着，很容易被攻破。”
他的气破了，我便松开了他，他便滑坐在地上。
“我体质不行……练不了那个。”
“受过伤？”
听我无意间一句话，柯佳却猛地抬头，眼神愤恨，直愣愣地看着我。
“看什么？”
我很疑惑，突然耳边风声一响！内心警铃大作！还没等脑子发出指令，身体先挡在了柯佳身前！
“呲！”
一股热血霎时溅在他脸上！
“你……”
他愣住了！
“快走！二级防御启动了！”
柯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拉着我逃走！
……
“你怎么样啊？”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柯佳慌张地询问我的情况。
我觉得他有点不对，但是不能确定。
“假的，我没受伤，这个血浆可以迷惑他们，也可以掩盖我们的气息。我是毒刺的人，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柯佳确认我确实没受伤，脸色才好些。
“倒是你，很奇怪？我死了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
柯佳避开了我的目光，半晌才回答。
“他不会希望你死的……”
“恨一个人，不会希望她死吗？”
“会，但他的恨不长久，你不是没死在矿区嘛。”
“你怎么知道……当年是他救了我？”
会不会……其实那场矿难中……他没死……
“我是守山人……”
“柯砚！”
“柯砚死了！打扰逝者很无礼。”
我愣在原地，目送着柯佳离开。
我嘲笑自己怯懦，竟到现在还不敢接受自己害死柯砚的事实，妄图从另一个身上将他复活……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却意外发现点点血迹……
12
我们的婚礼地点定在了昱照山，当天所有和昱照山事件有关的负责人都来了，新郎却消失了……
“为什么逃婚？”
我在山脚下堵住了柯佳。
“我已经把证据拿到手了，只要他们被抓，昱照山就会还给我们。再说，你不也逃了吗？”
“是啊，两次婚礼都是这个结果，看来我们的姻缘确实得不到祝福了……柯砚。”
那天晚上，我顺着血迹追去，看见了痛得缩在地上的他……
而他的眼睛泛红，一滴一滴在流着血泪。
看着他不知所措却还想要辩解的样子，我感到愧疚。
我一步步走向他。
“我记得，你们每一代守山人只有有一个人的眼睛被改造，所以作为柯砚的弟弟，柯佳的眼睛是正常的……”
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却……
“我还记得，你说在你之前的守山人，都成功地恢复了视力。只有你，失败了……因为我，所以你现在会流血泪，会畏光。”
我伸手触碰他一直不肯摘下的墨镜，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柯砚……
“你没死……”
“死了！活下来的只是守山人。十年之期，我失败了，惩罚就是……永生永世守护昱照山。你要的柯砚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非得钉死在这儿？这个破山！”
“这不是破山！昱照山山后有泉眼，林中有走兽，白日有飞鸟，夜晚有鸣虫……是数万生灵的家园。我守护昱照山虽非自愿，确是真心，就像我想与你离开一样！因为你们我失去了许多东西，所以恨过……”
对呀，恨我们，为什么不离开呢？
“可我没法保持这份恨，因为无论怎样我都会再次爱上它们……就像再次爱上你一样……”
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心疼他，他为什么要爱我们呢？怎么不知道爱自己！
突然，远处的昱照山一阵爆炸声响起！我和柯砚都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发现昱照山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不是我，我认出你了总不会拉着你在婚礼上同归于尽啊！”
我赶忙否认！
“什么……同归于尽？”
嗯……我的疯狂计划柯砚并不知道……
“估计是大老板的对手，你身份不清楚，赶紧走！”
柯砚推开我，想冲进山里，我一把拉住他。
“那你呢？”
“我不能看着昱照山烧成灰！”
“那我就能看着你烧成灰吗？”
柯砚看着我，突然将我抱在怀里，久久不放。
“我们守山人规矩很多的，嫁给我们，就要与世隔绝直到我出山。我不想你搭进去。你不喜欢我，也不必搭进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他推开我，转身冲进了昱照山。
我愣在原地，手里竟然多了一张银行卡。
我失笑，他一个与世隔绝的人能有多少钱。
可他仍然将它放在了我的手里，因为他知道，钱是我全部的安全感，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柯砚，曾经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可现在……
他才是！
因为，我爱他……
我一次次否认对柯砚的爱，因为感情如利刃，杀人于无形！我不愿涉险……
可是，他是柯砚啊！
我冲进了昱照山！
这一次，我即使没有红绳，我也要将我们连接在一起！
……
荒山顽石、不见天日之处，曾令我新生，亦可为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