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思嘉最后是被张辞倦的妈妈送回家的,彼时两个人刚好买完关东煮,一人一杯。

    尚思嘉吃着牛肉丸的时候张辞倦正在给他的妈妈回电话,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说,所以最后是匆匆吃完关东煮,然后两个人坐上了私家车。

    张辞倦回到家,准备上楼洗澡睡觉,他的妈妈喊住了他:“张辞倦,妈妈跟你说个事。”

    张辞倦顿住脚步,他转身,看见自己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她应该是睡过一觉了,现在看起来精神比有些犯困的张辞倦好不少。

    张辞倦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听妈妈讲话。

    “你爸飞纽约了。”

    张辞倦垂眸,慢慢地说着:“江口的事处…处理好了?”

    “差不多。”张妈妈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纽约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妈妈要跟爸爸一起去。”

    “几号回?”

    “不好说。”她道,“在你放寒假之前是不过来了的。”

    张辞倦“哦”了一声。

    “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阿姨会给你做饭,要吃什么就跟阿姨说,每天晚上跟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好。”

    “放假了你就过来。”

    “好。”

    张辞倦洗完澡,他坐在书桌前,刚才的对话已经把困倦打散了很多,他现在不想睡,并且还感觉很烦躁。

    他就算去了纽约,也是一个人在家,跟这里一样。

    但又不一样,这里他至少还有朋友。

    大人不多告诉他工作上的事,在他还没有转学之前,他知道有很多同学家里都破产了,里面大概也有他家。

    张辞倦爸爸有一条退路,他放弃了国内的全部,回到纽约继续发展。

    父母对他的陪伴是很少的。

    他本来就不是会哭会闹的性子,纵使心里不高兴,也还是懂事地跟父母挥手说再见。

    他比同龄孩子要更早慧些,知道钱有多重要,所以后来他习惯了一个人在客厅地毯上玩玩具,比起没钱,他宁愿父母不陪他。

    他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与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学校里被小朋友排挤了以后,也鲜少说话。

    他孤独,却又充实,他可以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可以一整天不说话。

    张辞倦从书桌前起身,来到书柜前想拿点书,目光却措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看见了他跟尚思嘉的笑脸。

    正看着,电话突然响起来了,张辞倦看见来电愣了下,他接起:“尚思嘉?”

    “张辞倦!”尚思嘉声音听起来怪高兴的,她喊了一声他名字,“快看窗外!下雪了!”

    下雪了。

    张辞倦走到窗边,他猛地一下拉开窗帘,前院的路灯散发着橙黄的灯光。

    而白色的雪,正从无垠的夜空中徐徐落下。

    他隔着玻璃看雪,手机还搁在耳边,电话那边传来沙沙声,他没有打开窗户去接雪,只是安静地站着。

    去年看到这么大的雪,他还是在纽约,透过诺大的落地窗看院子里的雪。

    身后噼里啪啦,壁炉火焰正跳跃。

    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真的有那么一刹那想要躺在雪地里让雪花埋葬他。

    孤独感涌上他。

    如果他大十岁,二十岁的他,可以花钱打发孤独,如果他小十岁,刚出生,父母会留下来陪他,给予陪伴。

    但是他只有十岁。

    干什么都受限制。

    “你在干嘛?”张辞倦听她那边有陶瓷相碰的声音,问了句。

    尚思嘉的话传过来:“吃饺子,刚才没吃饱。”

    张辞倦想听尚思嘉讲话,想跟她一起玩,玩什么都好,但是,他不会说。

    而对于尚思嘉,她很敏感地就感觉到了张辞倦似乎情绪很低落。

    从某种立场上来看,其实她跟张辞倦是一样的,所以,或许是这样的一种磁场,让尚思嘉察觉到了。

    “饺子你吃了吗?有两种不同馅,但是我外婆装的时候装一起了。

    “没。”张辞倦又怕自己的回答太冷淡,补了句,“明早吃。”

    “南兴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如果下的大的话,可以堆个雪人。”尚思嘉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起来,“还可以打雪仗,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打过雪仗,因为南兴的雪很快就化了。”

    笑声带着点傻气。

    “雪很大。”所以,或许可以实现打雪仗。

    “嗯,但是雪太大不好清扫。”尚思嘉吃完了饺子,她坐在沙发上,伸直了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以尚思嘉困了结束电话。

    翌日一早,拉开窗帘,天地一色皆为白,树木银装素裹,静谧而祥和,雪已经不下了,而且还出了太阳。

    尚思嘉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从房间出门去往卫生间洗漱,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没有回房间换睡衣,而是走向客厅,但等她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时,愣住了。

    尚思嘉脑子发懵:“你们不是明天回来吗?”前几天不还在电话里说元旦回不来吗?

    “给你一个惊喜。”尚妈妈笑着道。

    尚思嘉乐了,她坐在妈妈旁边。

    在小沙发上坐着的尚爸爸把一个礼物盒递给她,他笑着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尚思嘉接过礼物盒,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是碧玉尊的翡翠吊坠,上面是佛像。

    尚思嘉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理解为什么送这个。

    尚爸爸推了推眼镜,温和道:“去年生日爸爸妈妈没有陪在你身边,掉了的金豆子爸爸妈妈用这个来补偿。”

    尚思嘉想起来于丞的十岁生日宴,那确实风光,而比他大四天的尚思嘉,没有摆酒。

    小孩长到十岁,家里会办酒来庆贺,除非家里经济实在紧张,不然都会办的。乡下就搭台子办,城里就订酒店办。

    但尚思嘉没有,她也不知道十岁有这个讲究,生日那天她依旧开心,后来她去吃于丞的喜宴,她才知道。

    那天,五月十日二十点整,于丞父母上台讲话,二十点三十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生日那天外婆眼眶里有泪。

    终于明白外婆偷偷擦眼泪的原因。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她只希望今年生日父母可以陪她过。

    “那今年我生日你们回来吗?”尚思嘉期待地看着他们。

    她的爸爸妈妈相互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回来。”

    尚思嘉笑起来。

    元旦这天,尚思嘉跟父母和外婆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晚饭后尚思嘉跟外婆一起回去,而她的爸妈直奔飞机场。她知道,父母还要去看看出资捐助的光明小学的孩子们。

    外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尚思嘉的手放进她的口袋里。

    外婆温暖但又有老茧的手轻轻包裹着尚思嘉的小手。

    两个人从小区门口走回家,道路上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路上有点湿,她们走的很慢。

    “外婆。”尚思嘉亲昵地挨着外婆,只喊了这么一声,带着鼻音。

    外婆抚摸着尚思嘉的手,却说不出“别怪你爸妈”这句话。

    一边是从小带大的孙女,一边是为了自己的追求而吃着苦的女儿女婿,她哪一边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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