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小太郎?桃令?”

    吉田松阳声音响起的时候,屋子里诡异地一静。

    然后银时开始疯狂地收拾东西:“快快快,松阳回来了!”

    他悄声但急切,忙忙乱乱将竹刀护具收归原位:“假发你好了没有?阿桃快来帮忙,快快快,快点!”

    受他的感染,桂飞快地缠完了绷带,把高杉的衣服拉回去,桃令则抱着护具手忙脚乱要往回放。

    “老师回来啦!银时你有乖乖帮师弟师妹们收拾房间么?”吉田松阳唰地拉开了训练室的门。

    屋子里四个孩子动作统一的一顿。

    银时僵硬地去看松阳,剩下三个人并不理解他怎么是这种反应,却也被他传染得有些紧张。

    松阳眯起眼睛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打架了么?”

    银时垂头丧气地放下竹刀走到他面前:“我打的,他们没参与。”

    打架总有双方吧?松阳看了看剩下的三个人,直接跳过了其中两个:“你和桃令打架了?”

    桂难以理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在老师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老师宁可质疑银时和桃令打架也不觉得银时会和他打架么?

    银时抿了抿嘴。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害怕松阳,一副被抓包的表情,高杉晋助还是忍不住开口:“和我。”他在不面对银时的时候是个很有教养的乖孩子,向着松阳低下头行礼:“给您添麻烦了,松阳先生。”

    银时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老师。您别罚他了,他有伤。”

    他倒是难得服软,管对方叫了老师。

    松阳老师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转向桃令:“你和银时谁赢了?”

    “我赢了,老师!”桃令理所当然地邀功。

    桂紧赶慢赶去捂她的嘴,还是没捂得住,和高杉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银时则绝望地捂住了脸。

    “哦~”松阳笑眯眯地朝两人勾勾手指。

    高杉忽然想起来,银时好像是说过,松阳会打他的。

    这位先生看起来这么温柔和善,是会打人的么?

    然后他和桂就看到,银时和桃令并排站在院子里,松阳在他们脑门上一人敲了一下。

    感谢来自松阳老师的物理意义上的栽培。

    没有挨打的两个孩子都被如此笑意温柔的暴力震惊,桂跑出去帮忙挖掘两人,银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自己把自己拔出来,帮着桂去挖桃令。

    银时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头上的包,看着面不改色的桃令,悄悄地放低声音:“我认了就得了,你干吗要上赶着挨打?”

    桃令一脸无辜:“可是我赢了呀?”

    桂恨铁不成钢地拉住了暴躁得要去接着锤她的银时,反而是自己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傻乎乎的。”

    松阳不管他三个徒弟的死活,走进训练馆里去,向高杉晋助伸出手,把小孩拉起来:“你受伤了?严重么?”

    高杉木愣地看着他,顺着他的力道拉了自己一把,不知怎么竟没能站起身。松阳于是蹲下来平视着他:“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看看么?”

    小少爷呆呆地松开了抓住自己衣襟的手。

    松阳轻轻把他的衣领拉下来了一点点,看到他后背包得严严实实的纱布,便又给他拉回去,低头为他系好衣带:“是小太郎给你包扎的吧?银时可做不好这种事。谁打的你?”

    他罚银时和桃令,是因为他们还太小了,不该没大人在的情况下私下比武,何况桃令是个不稳定分子,却不是相信他的孩子们能下手如此没有分寸,这必然不是银时的手笔。

    高杉嗫嚅着回答:“父亲……父亲大人。”

    松阳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管怎么说,都太过严厉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和你的父亲谈一谈?”

    高杉晋助想拒绝。他想说他和父亲正是为了松下村塾的事吵的架。他提出想从讲武馆退学,转去松下村塾,父亲为此暴跳如雷,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他坚持拒绝再去讲武馆,父亲忍无可忍,吊起来抽了他一顿狠的,叫他死了这条心。

    可这位松阳先生含着心疼的目光看着他,他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他隐秘地想,或许松阳先生能说服父亲也说不定。桂不就在这里念书了么?还有那个据说身世不明的银时,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丫头,他不是都收下了么?说不定也会收下自己的吧?

    松阳于是抱着他到门口坐下:“你等一下哦,老师要去分一下礼物。”

    他就见松阳走到院中拍了拍手,将松树下的一个包裹打开,取出了两套小女孩的衣裙,交到了桃令的手上:“你总不能没有行李。老师同布店还定了几身,下个休沐日再带你去取。”

    虽是粗布的衣裙,桃令却爱不释手地捧着蹭自己的脸,脸上真切的欢悦丝毫不加掩饰:“谢谢老师!老师最好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衣服呢!”

    松阳又接着掏,翻出了一把木梳和几根发带递给了桂:“我看你的梳子断了一半,送给你。开学快乐,小太郎。”

    桂同样受宠若惊地握住了自己的礼物。松阳摸了摸他的长发,最后掏出一个小布包,从中倒出了一颗:“银时今天很乖,帮了老师很大的忙,也好好照顾了师弟师妹,这是给你的礼物。”

    银时揉着被敲的后脑勺,从他手上接过了一小包糖果。

    高杉看着院子里的三人围着松阳,其乐融融的情形竟然叫他有些寂寞。

    桂也是他唯一的朋友。现在桂有了新朋友了。

    他又有些羡慕。

    那个非不肯自己叫她名字的二十九姑娘,好像非常黏着桂,又纵容他又听他的话。银时给桂起了外号,叫得很顺口。松阳先生袒护着桂这个乖小孩,为了他搬家来上学,专门给他买了开学礼物。

    不知道松下村塾其他的同学们对他怎么样,但是最起码,他的师兄和师妹对他很好,他的老师也对他很好。不像讲武馆里只是无穷无尽的嘲讽欺压和包庇。

    才一天而已,他的生活好像忽然就变得彻底。

    真好啊。

    高杉晋助低下了头。

    他也想站在他们中间……

    他也想要这样。

    他不想要这样。

    松阳陪着他不记仇的孩子们说笑了一会儿,拍了拍银时的肩叫他带好桂和桃令,自己回到了高杉晋助面前,将手上的一颗糖递给了他,弯下腰示意小孩爬到自己背上来:“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抱歉呀,下一次老师会记得给你也带礼物的哦。好了,天色不早了,该送我们小小的武士先生回家了。”

    高杉氏宅邸远在城郊,需要穿过整个村子,再走上一段小路。小孩伏在先生宽阔又温暖的后背上,被老师稳妥地背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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