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周,众人相安无事,唯一值得说的是高杉晋助每天都会过来。最初是半下午时来,去训练室围观大家的练习,后来就越来越早,直至最后连同午饭都在松下村塾解决。

    在他第一次上午就出现在村塾的时候,松阳老师邀请了他进教室一同听课,也顺其自然地邀他一同吃午饭。桂端着一碟饭团从厨房出来,看到坐在松阳老师身边正和银时呛声的高杉晋助时吓了一跳,松阳则云淡风轻地微笑着招呼高杉不要客气。

    课后他悄悄拉了拉高杉:“你不回去没事么?”

    高杉的伤好了不少,日日这样跑来,也试着踢馆和银时打了几次,只目前尚无胜绩,但是平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顺带一提,高杉逐渐意识到上一次确实是桃令的问题,因为自从桃令答应不告诉旁人之后,无论是桂、银时还是松阳,都没有再发现过他身上带伤。

    “能有什么事。”他冲桂嘲讽地笑一笑,“反正我回去也是吵架或者挨打,不会更坏了,还不如呆在这里。”

    桂也知晓他家的状况,闻言只是一叹。

    高杉看着抱着一本书跟在松阳身边问东问西的桃令,朝桂挑了挑眉:“你跟阿桃还没有和好?”

    谁也不知道桃令挑选称呼的标准是什么,总之在银时持续不断的“阿桃阿桃阿桃”之下,松下村塾除了桂之外所有的同学都开始跟着他这么叫,而就在松阳邀请高杉晋助进教室听课的当天,高杉又一次推给她一瓶养乐多作为帮他保密伤势的交换时,桃令指了指自己。

    “阿桃。”她说。

    于是她在高杉晋助嘴里从“喂”变成了“阿桃”。至于“二十九姑娘”?那是什么东西。

    桂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分明同桃令好得很。

    自从因为不能一起睡的事短暂闹过一次别扭之后,第二天晚上桃令在饭桌上被松阳敲了一下脑袋,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依然黏着他说话,吃饭的首选依然还是饭团,晚上也乖乖的回屋去。

    一切都很好呀。

    高杉晋助恨铁不成钢地扶额,坂田银时抱着脑袋从两人身边溜溜达达的走过,望天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个傻子,你问他有什么用。”

    “银时,”桂茫然地看他,“你做什么骂我?”

    桃令刚刚从松阳老师身边问完她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走回来,闻言一抬眼,不分青红皂白地护住他:“银时你不要骂小太郎。”

    坂田银时故作夸张地耸了耸肩:“得,都是我的错。两个傻子。”

    高杉晋助忽然勾了勾嘴角。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轻松。

    仿佛一颗心被泡在热水里,温软又熨帖,似乎干枯的玫瑰重新吸饱了水分,变回鲜灵浪漫的模样。于是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终于符合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的、轻松又天真的笑意。

    桃令敏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悄悄戳戳桂和银时,也跟着笑起来。

    银时无声撇嘴。

    三个傻子了。为什么他非得带傻子玩啊?

    他怨念地看了松阳一眼。

    为什么松阳老是捡傻子回来呢?

    松阳只笑眯眯看着他们。

    ??月色如雪。

    银时摊手摊脚睡得很死,桂却难得的失眠了。

    松下村塾的日子过得温柔轻松,白日里松阳老师会带来越来越多新的知识,桃令总是愿意黏着他,新的同学对他的热情还未消退,他还需要和银时分担村塾的家务,晚上也和银时住一间宿舍,桂从来没有被独自一人留下的时候。充实的忙碌让他几乎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没有心思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今夜是一个满月。

    他恍惚间想起来,婆婆就是在这样一个满月离开他的。

    这个念头一起,被他刻意放进心底埋藏的悲伤猝不及防地泛出来,压在了少年单薄的双肩上。

    他不想叫醒银时陪他。说到底,这份悲伤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

    少年悄悄走出了房门。

    桃令的房间门虚掩着。

    桂有点奇怪,踱过去看了一眼。屋内小姑娘背靠着墙,呆呆地靠在墙角望天。她似乎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月亮,然后慢慢站起来。

    她手脚极轻,无声地关上门,翻墙跳出了村塾。

    桂隐在暗处跟了出去。

    月色下少女的发上泛红,脚步轻灵又跳跃,仿佛林间的精灵。

    路线越走越熟悉,桂看着少女墙翻进了院子。

    他咬着唇绕过院墙,从衣襟里翻出了被他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明明才离开不多久,眼前的景致竟然有了种熟悉又陌生之感,仿佛旧日的时光为此蒙上了一层泛黄褪色的虚影,看来恍如隔世。

    桂仿佛穿行于虚妄之中,一步一步穿过庭院,走进了自己原本的卧室。

    小小的姑娘蜷伏在没有铺褥单的地板之上,怀中紧紧的抱着什么,暗夜中微微露出一点翠色。

    那是一件自己穿旧了的、因为小了穿不上了、被桂留在了房子里的旧和服。

    嘭嗵——

    桂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空了一拍。

    他们搬去松下村塾,已经两周了。

    他蹲下来,无意识地伸出手。

    桃令对气息极其敏感,他还没有碰到她的脸,小姑娘就突兀地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少女双眸之中带着的并不是迷茫,而是深重的警惕和一闪而过的杀意。

    然后她认出了面前人,硬生生扼住了自己向对方咽喉抓去的手,下意识地收回来继续抱着怀里的衣服:“小太郎?你怎么来了?”

    说得仿佛她是此间的主人,他才是一个匆匆的闯入者。

    桂伸出的手微微向上,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听到自己声音有些抖:“桃令,你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在他掌心蹭了蹭,有点委屈的说,太冷了。

    她没有铺床,也不盖被子,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桂却突然福至心灵地想明白了,她究竟在说什么。

    于是桂发着抖,突然用力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来。

    桃令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挣扎着要离开。和桂预料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少年放开她,有点木讷和不解地问她:“不要抱了么?”

    桃令认真地摇头:“你不喜欢,就不用抱了,没关系的。”

    狐狸野性难驯,直白热烈地表露着她的情意,却因为桂的拒绝,心甘情愿地收敛了锋芒。如果你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的话,那么不必如此亲密也没关系的。

    桂又一次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没有不喜欢。”

    于是小狐狸双目粲然地看着他,宛如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真切又单纯地欢喜起来,扑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真好。

    小太郎真好呀。

    桂抱住她,靠在了窗前。

    原来他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重要到有一个人,这样的依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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