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若散一会心后开始往回走,远远瞧见子仙缓缓坐下。她知晓,她走了多久,子仙便站了多久,如今见自己回来,他才放心打坐修行。

    凡若朝着三人靠近,半途中眼前夜色浓了一块,没等她惊呼出声,一个结界当头罩下。眼前更黑了,透过结界,那圆月光芒黯淡下来,接着她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个人就站在自己几步跟前。

    心脏这时却怦怦直跳,是他来了吗……

    凡若正犹豫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数朵金瓣迷漫花从暗色中飞出,莹莹金光点亮结界内景。

    “凡若……”弘冥声音也在金光亮起时响起,低沉的,幽幽的,释放着无尽思念……

    你终于来了……凡若静静望着弘冥,一时失声,惊喜、幽怨的情绪,漫染全身。

    牵挂多日的人出现眼前,凡若凝望许久,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莫哥哥,你好吗?”

    “我……一切皆好,只是,很想你……”

    “主人很想你。”这回说话的是弘冥肩上的蜥宝,它神色认真帮着腔。

    “我、也是。”凡若将视线从蜥宝移至弘冥身上,梗在喉间的话如今说出来,心舒坦多了。

    “凡若,跟我回魔界吧,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再不去理会这外界的纷纷扰扰……”弘冥朝凡若伸出一只手,殷切凝望。

    “我……”凡若本能想答应下来,结界外响起子仙的喊声,还有乐珩、袅袅。三人正呼喊她的名字,该是发现自己突然不见了,着急过来寻。

    三盏灯映照三张脸,正朝这边而来。

    糟糕,我能瞧见他们?!

    凡若正担心,听见弘冥的安慰声:“别担心,他们瞧不见这处结界内,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先去旁处。”

    “等等,莫哥哥!”凡若着急,子仙愈走愈近,她生怕弘冥瞧清子仙的面容,又怕他们真找不着自己急坏了,“我留个讯即刻便走。”

    见弘冥点头,凡若掏出一张画有粉黛草的传讯符,想了想,想起此前凡界林域林家村圣庙的蹊跷事,有了主意。她朝符纸张中注入灵力和神识,将符纸轻搁在草地上。

    “莫哥哥,我同他们说,我去凡界雪域飞天之巅的圣庙查探。”

    “飞天之巅的圣庙?那是什么地方?”

    “凡界雪域,此事随后跟你解释。对了,你把所有魔人撤出凡界?凡人悉数放了?”

    见弘冥直视自己点了头,凡若便放心了,想着乐珩她们查不到雪域魔踪,很快会和自己汇合吧。

    “快走吧,他,呃,她们找过来了,我怕她们发现这处结界。”

    “好。”弘冥一扬手将所有金瓣迷漫花收拢于掌心。

    那些迷漫花汇成一大团金光,中央有一团黑烟笼住两人,下一瞬,两人身影消失于黑烟中。金光消失,魔气结界也悄无声息消失。

    子仙和乐珩、袅袅各自手提照明灵灯,赶至凡若和弘冥待过地方。

    “那草地里有灵气波动!”子仙几步踏过去,俯身拾起一张符纸,“上面有粉黛草符图,是我留给凡若的传讯符!”

    袅袅一眼认出,那传讯符是自己转赠给凡若的。

    子仙喃喃:“她为何不用送给她的传讯符?”

    袅袅和乐珩未注意子仙说的话,袅袅用芊萰教的法诀打开那道传讯符。

    三人仔细听完凡若的留言,乐珩气道:“这个该打的凡若,莽撞毛病犯了!也不先和我们商量就单独行动!为什么背着我跑了?我又没有想抢她的历练排行榜头名,她急什么急!”

    袅袅安慰乐珩:“你别太上火,幸好她也告知我们去向,她去了凡界雪域飞天之巅。事不宜迟,我们一路寻过去便是。”

    子仙飞身赶在前头,袅袅拉起乐珩的手追去,朝子仙背影努努嘴:“别担心,有人比你更着急你家师妹!”

    *

    凡若随弘冥离开凡界草域,一路朝北边遁去。黑烟散去,天光已明,周围换成粉妆玉砌的冰雪世界,两人被漫天雪花笼罩。

    冰爽的风吹送入鼻腔沁入心肺,凡若因心悸痛了一路而紧蹙的眉稍稍舒展。好久没这么痛过了。该是小姻因自己在凡界沙域的忤逆而动怒,真的不管自己了。

    凡若哪怕心痛着,也舍不得将目光从眼前的莫哥哥脸上移开。

    多日不见,这个峻拔男子脸上多了一些风霜,更为沉稳。他凝望自己,眼中盛满愧疚和思念。他一直爱着自己——

    “凡若……”弘冥收回揽她腰身的手,化出一个结界罩住两人,界内一时温暖如春。

    心悸痛消失,凡若探出手帮他轻轻拍落衣袍上的雪花,一下,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凡若关切的举动带动了弘冥,他亦伸手将她衣裙上的雪花仔仔细细拂去,让她心跳不自觉加快。

    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可以听见彼此呼吸声。

    凡若只觉脑中一热,情不自禁迎向他渐渐俯下的脸庞,他的眼中盛满大海般广阔的星光,自己则愈来愈溶进那星海中。

    “秋秋”,一阵不合时宜的喷嚏声响起。两人将要贴上的双唇顿住,暧昧化为尴尬。

    怎么办?凡若望见弘冥眸中沉沉渴望。

    纠结几息,不管了,一把抱住他,闭上眼直接亲上。

    脑中轰然炸响,熔岩般热情迸射开来,两人紧紧相拥,双唇紧紧吻在一起。

    “小山莲,你不要命了!忘了红莲业火种子抗拒你亲近魔体吗?!还敢亲千弘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还要我来捞你的命!”小姻言语凌厉,心却软得将凡若心脏大痛的感觉压了下去。

    “娘亲——”刚打完喷嚏的云团,冲出凡若衣袖,一眼瞧见结界外漫天雪花,眼睛一亮。从没见过雪的它,欢喜一回身欲找娘亲分享,瞧见的便是两人相拥相吻这少儿不宜的画面。

    “偷亲亲我娘亲,不行!娘亲是喜欢我的!”云团俯冲过去。

    凡若听见云团喊她,又听见它喊着“不行”的话,知晓云团醒了,心痛忽大忽小加昏头昏脑间暗道不妙。

    的确不妙,待她抽离身体,一偏头见云团朝弘冥的脸冲去。

    凡若大喊:“云团,别伤他!”

    云团哪管那么多,偏要去啄弘冥的脸,哪怕他偏开头,哪怕蜥宝阻拦它,它也不依不饶。

    “娘亲生气了,不要云团了!快过来!”

    凡若慌得很,大声喝斥,因弘冥只是躲闪,未曾动手去打云团,而蜥宝见它拼命似的也不敢真伤了它,自己反倒替他的脸担心,生怕一不小心真被啄坏了可咋整?

    还好,凡若恐吓它的话起了作用,云团停止攻击,转身飞回凡若面前。

    “娘亲别生气!娘亲别不要云团!嘤嘤嘤……”小家伙一身戾气消散,倒是委屈地大声嚎哭起来,“嘤嘤嘤……娘亲要云团,嘤嘤……娘亲抱、抱云团,嘤嘤嘤……娘亲亲亲云团……嘤嘤嘤……”

    眼眶如被捅破的天,那泪珠一颗紧接一颗地往凡若衣裙上掉,都要把凡若的心哭碎了。

    凡若望望目瞪口呆的弘冥,无奈朝他摇摇头,轻声道:“要不然,我还是,先哄哄它再说?”

    得到弘冥“你看着办吧”的简答,她知晓他不高兴可又不愿自己为难。

    “云团乖。”凡若将云团抱入臂弯,像哄小孩一般,腾出一只手轻轻拍,顺着它的羽毛。

    “嘤嘤嘤嘤……”不知是否因有生以来首次被娘亲抱抱,云团哭得更激动了。

    凡若一下一下顺着它的羽毛,不断安抚,情急中一首童谣脱口而出:“追蝶的妹妹过花原,骑虎的哥哥飞岩岭。红日西下铃儿响,阿爸阿妈唤儿归……”

    耳畔传来莫哥哥的附和声:“轻轻的风儿隐了身,弯弯的月牙弯了腰,喜气洋洋把月儿望……”

    雪花躲结界外旖旎飘落,和声入彼此心间回旋。

    凡若定定望他,眼眶不禁湿润,她在他怀念的目光中,望见两人在岟幽泉,在迷漫花地,在冥魔殿,那些纯粹美好的时光……

    “……嘤嘤嘤……嘤嘤……嘤……”云团哭声渐渐低了,由长嚎转为短泣,收了音。

    凡若回过神发现云团已沉沉睡去,她哑然失笑,抬头朝弘冥做了个唇语口型“它睡着了”。

    弘冥一扬手,凡若身前雪地上现出一条毯子,又一扬手,毯子上多了一个鸟巢。凡若眼睛亮起来,这不是冥魔殿寝室中的那个鸟巢吗?

    她心里暖意升起,又见他朝自己指指那个鸟巢示意。她点点头将云团轻放入鸟巢,而此时蜥宝也识趣地遁走,留下两人世界。

    雪花寂寂,一遇到结界消融无形。

    这落雪世外桃源之地,再次静下来聊天,两人格外珍惜。

    “我和我师姐立志游遍凡界美景,莫哥哥你瞧,这凡界雪域的雪花多美。”

    “是,很美……”

    “我们永远不要再去破坏它的美好吗?”

    “好,我答应你。也许诺接下来陪你开开心心阅尽千山万水。”

    “多、谢。”

    “是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点醒了我,我还会在歧途上一直错下去……”

    “你放弃了便好,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提到打算,弘冥已想好措辞:“你还记得水木凝珠吗?”

    凡若惊道:“可水灵珠和木灵珠不是被盗了吗?!”袅袅坦白过,为集齐五灵珠,已从如媚手中夺了水灵珠和木灵珠,而如媚自然是偷盗两颗灵珠用于疗伤。

    “本想瞒着你,没曾想你已知晓了。是的,水灵珠和木灵珠被如媚盗走后失了踪迹。不过你别担心,只要我们知晓水、木灵力对魔界恢复生机有效,可寻来富含水灵力、木灵力之物,继续水木凝珠。近十万年等过来了,哪怕再等个十万年二十万年又如何,魔界有希望慢慢变好就很好了。”

    “你们能这么想也很好,我会帮你们!”凡若一脸真诚。

    “那换我说,多谢。”弘冥满满笑意。

    “你……”

    “凡若,你真美……”

    “嗯?!”

    “我又想吻你了……”

    “嗯……”

    “凡若,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一吻缄言。

    救赎他?吻是最好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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