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浔带茶盛浓回去了。

    宴席不欢而散。

    一个原浔身边的亲信拉着茶盛浓走,他们一出门,没走几步,原浔就让亲信用绳子再次把茶盛浓双手绑起来,茶盛浓嘴里骂得难听,原浔受不了了就让亲信顺便把她的嘴也给堵上。

    丝毫不怜香惜玉的,丢她进马车,茶盛浓的肩膀撞在地板上,头还磕到了车里座椅的边角。

    头疼,不能言,只呜呜发出几声。

    接着原浔就进来,茶盛浓瞪着他,像在看一个杀母仇人。茶盛浓眼里的凶狠激怒了原浔,原浔想要坐下来,茶盛浓躺着的地方正好拦住了他坐下放腿之处,他心有不爽,便一脚将茶盛浓踹到角落里。

    身体又一次与坚硬的木料相撞,疼痛,由身体各处传来。

    原浔坐下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体向后靠,居高临下地看着在角落里的茶盛浓。

    “你瞪我又能如何?事已至此,你到底还是来到了我的手里,你的好门长楚晏春,亲手将你送给我,你的好姐妹,甚至想亲手杀了你,你还有什么底气敢这么趾高气昂地瞪着我!”

    茶盛浓翻了个白眼,接着眉毛一挑,挑衅地看着他,身体不做任何挣扎。

    马车颤动,车轮滚了起来。

    茶盛浓以极不舒服的姿势靠在马车边上,道路时而有小石子,车轮压上去,跳起来,碾过去,茶盛浓的头也因为这些小石子时不时地撞上马车的木板。

    咚-咚——咚—……车子涂料的气味还未完全散去,帘布似乎也是新的,原浔座椅上的皮子味,还时不时地传过来。

    难闻死了。

    咚——!

    重物撞向木板的声音,沉闷,但声音却大得很,坐在靠椅上的原浔一下子就注意到这声音,低头循着声音望去。

    茶盛浓躺倒在地,额角上有鲜艳的血迹,她头对面的木板上,血由一个交点流出,扭扭曲曲地向下流,血滴子还未流到地上,正缓慢地往木板与马车地面相接处流去。

    原浔愣住,他想起楚晏春的话,他说“她性子烈得很”。

    但是他不信,以为又是楚晏春编的瞎话。

    鲜红的血已经流到木板与地面的相接处,沁入木板的缝隙里。

    茶盛浓脑袋上的血流向四周,溢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在木板上流成一个血面。

    只是一撞,怎么会,怎么会流怎么多血?

    原浔起身,蹲在她身边,用手扯一扯她的衣袖,喊到:“喂,喂,不要演戏,我不吃这套。”

    茶盛浓无反应,本来就不红的唇色,正在快速地变得更白。

    “喂,喂喂喂,喂我没打你啊,醒醒。”

    原浔心里不安起来,犹豫着,却还是伸手去探茶盛浓的鼻息。

    有极微弱的气在他手指上流动,时有时无。

    “紫杭!快回府!!!”

    “是!”

    驾车的紫杭改变了驱车的方式,让马踏空奔跑,从天上抄近路回府。

    “怎么了主公?”紫杭在外头问。

    “茶盛浓撞车了,不是,茶盛浓撞墙了,也不对,她头撞车里了,昏倒了,快死了!”

    “保命丸,给您。”说罢就从怀里拿出药瓶,背过手伸进去给原浔。

    原浔接过。立即倒出来喂给她吃。茶盛浓不张嘴,原浔用力捏住茶盛浓的下颚某个关口让她张嘴,把药丢进她嘴里,然后合上她的嘴,捂住,让药在嘴里化了,松开手。

    血止住了,唇色也开始变红。

    刚才搭了她的脉,虚弱得很。她强行运转法力,不让灵气护住身体,让法力推着自己去撞车木板。

    这是存了必死的决心。

    原浔没想到她是真想死。

    回去之后,原浔把她关在一间屋子里,千方百计保住她一条命,他还需要茶盛浓为他研制养育毒藤的药方。

    但是以茶盛浓刚烈的性子,她断不可能去做这种滔天恶事。

    “她今天吃饭了吗?”原浔站在门口问侍妖。

    “回主公,茶医士今日滴水未进。”门外的侍妖回道。

    “开门,端进去。”原浔厉声道。

    侍妖低着头,推开门。

    原浔一进门,竟然看不到茶盛浓的身影。

    “人呢?!”

    侍妖被他一吼,浑身吓得一颤,哆嗦地回答道:“回主公,茶医士在桌子底下。”

    原浔低头,果然看到茶盛浓的衣角,因为她穿绿色的衣裳,然而地毯也是绿色的,花纹相似,不仔细看还以为多出来的那一角是地毯的花纹。

    原浔快步走过去,一把掀起桌布,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茶具一齐被掀翻在地板上,哐啷作响又听到瓷器脆裂的声音。

    原浔隔着桌子下装饰的木格间的间隙,看到一双愤怒的眼睛。

    茶盛浓喊道:“你是谁?!你吓跑了我的蜘蛛了!”

    原浔管它什么蜘蛛不蜘蛛的,当即将她从桌子下拉出来,茶盛浓不愿意出来,原浔抓住她的手臂,她双手抓住桌子的腿,死死扣住,原浔一拉她,桌子也在动。

    “出来!别给我装疯!”

    “虾蟆精有毒!我不出去!”

    “谁是虾蟆!你给我出来!”

    “就是你,你是虾蟆!!!大嘴虾蟆!!!”

    原浔拉她不动,反倒让桌子磨着地毯走。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再不出来我连你一起劈了!”

    “虾蟆会用刀呜呜呜,娘亲,虾蟆会用刀哈哈哈哈哈!”茶盛浓又哭又笑的样子让原浔头疼不已,他没有耐心去哄一个不知道真疯还是假疯的妖。

    当即便拿刀劈开了桌子,桌子倒向茶盛浓的身体两边。

    刀上法力带着他往下劈的力量一起打到了茶盛浓身上,木屑也刮到她脸上,茶盛浓闭上眼睛等着疼痛过去。

    桌子劈开,原浔立即弯腰要拉着她起来,就在这时,茶盛浓倏地一手抓起桌子腿,大力抡起劈成两半的一半桌子,砸向原浔的头。

    毫不客气,毫不留情,眼疾手快,没有一丝迟疑。

    *

    四大门专业死士的魄力,并不是一般妖所能及。

    确切的说,茶盛浓、尧天华、明丘宣、裴琰、伯青,这五个妖,是四大门专用的死士。

    明面上茶盛浓是灵朝门的首席医士,尧天华是鸿远殿议事会成员,明丘宣是灵羽门少主公,裴琰在灵木门主管妖界修行督察一事,任灵木门博监,伯青在灵木门织造府协理织造一事,任织造少府。

    五人任职上皆与“武”一字搭不上任何关系。

    然而四大门门主在筛选弟子之时,却将修炼等级、修炼能力、修为高低排在第一位,文才次之。

    四大门这点招学生的猫腻却没有什么人能看出来,它遮掩在妖界以修炼等级论高低的通行观念下,修炼的高低正如人界学识的高低,成为四大门光明正大招收学子的标准。

    而这五人即是由四大门门长亲自选出来的,用于调查各种明面上不便调查的事,去杀棘手的作恶多端的妖,凡是威胁到四大门存在的事、妖,皆由这五人去处理。

    当每个妖都拥有了伤害他者的法力,暴力的、极端的、恐怖的事一定会发生,滋长在阴暗处的阴邪将只会以最差的结果了结。

    这五人就是了结之人。

    这便是原浔费尽心机也要弄死这五人的原因。

    这也是原浔留下茶盛浓的根本原因。

    *

    楚晏春的话不足以让原浔留下茶盛浓一命,可是楚晏春做的事情却让原浔再三思考。

    楚晏春为什么会断定茶盛浓没死?

    楚晏春为什么要留下茶盛浓?

    楚晏春明知道尧天华过来有卧底的嫌疑,却还是留下她了?

    从尧天华的反应来看,她确实和江潭落那边人闹翻了,她和茶盛浓明显就是两个立场的人。

    尧天华要杀了她啊。

    看来,茶盛浓存在的价值要远胜于她本人带来的麻烦。

    *

    一个比头还要大很多的东西,飞速从茶盛浓手里抡过去,侍妖只看到一道硕大无比的黑影,落到原浔的脑袋上。

    “大嘴虾蟆去死!”

    噼里啪啦。

    原浔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下。

    碎裂开的桌子碎片飞出去,几个侍妖也挨了几下,急匆匆地后退,其中一个为保命躲到一旁,没想到偏是他这一躲,反而让一块尖锐的木板正中刺到他的腹部,当场便死了,如烟消云散般,不留下一点儿踪迹。

    茶盛浓见自己得手,开心地又抡起另一半桌子,原浔两步并一步跨过来,闪身绕到茶盛浓旁边,想要夺过木桌。

    “哈哈!大嘴虾蟆,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原浔又挨了一下。

    全靠灵气护体,不然早已头破血流。

    茶盛浓用的完全是蛮力,没有一点儿法力,偏偏是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如此难以对付。

    原浔这次一次性将木桌连同那些碎片一起用法力扫出去了。

    他就不该劈这木桌。

    耗费了法力又挨一顿打。

    原浔揉一揉脑袋,万幸他是妖,如果是人,他已经被送到医士那里去做最后的抢救了。

    原浔一连两次都被茶盛浓打,丢脸至极,这回直接用藤条将她绑起来,茶盛浓的法力不敌,动弹不得,只好原地站着。

    “饭。”原浔下达命令似的说道。

    侍妖连忙走进了,低头端着新的食物进来。

    茶盛浓看见饭,一连后退好几步,摇头着说“不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她看着食物,好像在看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频频摇头急急后退。

    原浔向她那边跨出一步,用力拉她回来,茶盛浓被他这么一拉,脚步来不及迈出去稳住身体的倾斜带来的不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原浔不扶,反而快速放手,任由她摔倒。

    “起来。”原浔命令她。

    茶盛浓没动静,还维持着摔在地上的动作,脸朝下。

    “起来。”

    茶盛浓身体似乎在发抖,接着传来啜泣声。

    原浔听到她在自言自语。

    “娘亲,大嘴虾蟆打我,爹爹也打我,没有人爱我。我不想吃饭,爹爹会在饭里下药,让我不吵闹,大嘴虾蟆也给我下药,大嘴虾蟆想要打死我。娘亲,盛浓生下来就是没人爱的小山茶花吗?”

    原浔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她的话。

    原浔走过去,猛地把茶盛浓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松手。

    “我叫你吃饭!”

    茶盛浓感觉有一种力量在把自己往后拉,视线开始模糊,天旋地转的。

    忽而两眼一闭,不再用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她会一头摔下去,不知道会砸到什么地方,但是她还是选择撤去所有保护自己身体的灵气,太累了,她想就此放纵。

    睡一会儿,就休息一下下。

    扑咚——————

    “盛浓!!!”门外传来一声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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