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茶盛浓就在楚晏春的照看之下,吃饱了饭。

    走时,楚晏春警告原浔:“你想做的事,别在她身上做。”

    原浔笑道:“我没下药。”

    楚晏春严肃地说道:“你知道就好。”

    原浔也严正地回应他:“我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我也没敢想。”

    楚晏春:“别对自己人下手。”

    原浔道:“废话。”

    “走了。”

    “不送。”

    楚晏春回到滕郦,跟尧天华说了原浔和茶盛浓相处时发生的事,尧天华反应平淡。

    “你不生气?”

    楚晏春觉得尧天华分外反常。

    “生气,茶盛浓不是没死吗?”

    沈曦华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问。

    “你不想杀过去,把他给了结?”

    沈曦华疑惑道:“现在不可以吧。你们虽是不对付,但是没到大开杀戒的时候,我为何要多此一举?”

    楚晏春觉得还是自己冲动,也觉出她们性格上的不同来,这事换作是茶盛浓,一定一早不顾后果地杀过去了。

    楚晏春:“沉得住气,是干大事的人。”

    沈曦华:“谢谢夸奖。盛浓怎么样?”

    楚晏春道:“不确定,有点疯,她让我去她家拿兔子。”

    沈曦华追问道:“兔子?什么样的兔子?”

    楚晏春道:“她说是小小的,白白的,爱生闷气,不爱说话的红眼兔。”楚晏春说完便笑了:“她现在没养什么宠物,我上哪儿找一只这样的兔子,要是她说的是妖,我看裴琰就是这样的兔子,如果她继续闹,我干脆抓裴琰去陪她算了。嘿——嘿——你想什么呢?”楚晏春伸手在她面前摇一摇。

    沈曦华思忖,然后说道:“她家以前,真有一只兔子。”

    楚晏春来了兴趣,道:“什么时候的事?她没跟我说过。”

    沈曦华:“嗐,你个老爹一样的老师父,跟你说这做甚,当然是姐妹知道得更多。”

    楚晏春:“我老???”

    沈曦华:“嗯哼哼,你不老。她跟我说过,她家原来是养过一只小兔子,她去街上买来的,她养了两年零一个月,她说那只小红眼兔很有灵性,能听懂她说话,她很喜欢,后来有一次她爹打她,兔子急了就跑过去咬她爹的腿,她爹生气,就把兔子一脚踩死了。”

    楚晏春气愤不已:“什么臭虫玩意!打孩子又杀小动物,活该早死。”

    沈曦华继续说:“后来她再也没敢养过兔子,也不再喜欢宠物。不过再看到喜欢的宠物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她说她邻居家有只黑毛狗,她很喜欢,每天都去他家串门摸狗。”

    楚晏春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叫他“黑毛狗狗”了。

    楚晏春:“她喜欢黑毛狗?买!给她买个几十只。不过,这不是过去的事情吗,她说这些做什么?不对,不对,不对,她叫我黑毛狗。”

    沈曦华听到后头这句忍不住笑出声,又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她收敛笑意,表情凝重:“出事了。”

    楚晏春:“你也觉得不对是吧。她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真疯。她在我这里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去他那边,就这样了。对了,盛浓自言自语的时候说过,她吃的饭菜里有毒。我有线人验过她的吃食,没有问题。她如果是装疯的话,那么她告诉这句话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沈曦华想了一会儿说道:“对啊,我们和原浔本质上是一伙人。难道……”沈曦华说着,深深地盯着楚晏春看一眼,她故意卖这个关子。

    楚晏春不以为意,他伸手去剥一个橘子:“难道什么?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是有问题一样。”

    沈曦华仍然注视着他,眼神饶有趣味:“难道,楚将军一开始就另有打算?”

    楚晏春放一片橘子到嘴里,目光对上她的眼:“我?我说姑奶奶,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是半路上遇到你的,你说你无家可归,我看你可怜,我不能把你丢野地里吧,我就把你带回来了。”说罢眼神就移开,声音也变低,他说道:“我与江潭落,向来不和。”

    他身体的姿态是放松的,可说这话的时候,看不出轻松,他努力想表现得平淡一些以此来遮住眼底的伤情,他调侃自己以娱别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江潭落与他也许此生就是这样了。

    沈曦华不好再问,至于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也不清楚,偶然间听见别人提起过,她们说江潭落与楚晏春之间有过一次纷争,从那时以后,二人关系不胜从前。

    沈曦华记得她们说的二人不和的时间,正是她杀恶神上原霁,而后以神力抵死挽救唐州国运,最后身死神魂消的时候。

    楚晏春继续吃他的橘子,说道:“你咋不找缈易?”

    沈曦华终于有话可说:“太远了,累,而且她那里太冷了。”

    楚晏春停下看她,笑道:“缈易也是将军,她那里可是个好去处。”

    沈曦华:“以后会去的,从你这里离开以后,我就跟着缈易去从武。”

    沈曦华本来归属杀神,战乱时转去将神属,和平之时转去掌刑,为妄神,亡女之神,都属武官,后来在地府干过几万年渡鬼文官,中间有过几次无关紧要的转世,她每次转世都习文,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借书卷文昌之气来压制住将武神官命里带的煞气,她总是阴差阳错的转去习文,每次都学不精通。

    楚晏春语重心长:“你啊,还是要找机会回去,你来我这里,我不会让你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你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回去。像打茶盛浓这种事,下次不要再做了。”

    他顿了一下,严肃而认真地说:

    “我不用你帮我。”

    沈曦华没办法说实话,她有项使命确实是来祝江潭落一臂之力的,不过最终落点还在清除妖界浊气上,以她的能力,做现在这些事,没有问题,然而楚晏春仍然当她是一个孩子。

    沈曦华看他一眼,正色道:“楚将军,我既然来了,那就一定帮你。我再回去,也不好回了。时机一到,我便会自行离开。”

    这话让楚晏春听了放心,总之她愿意走就是了,也不让她帮什么忙。

    楚晏春橘子已经吃完了,有一大半是递给沈曦华吃的,他自己倒是没吃什么,楚晏春对她一笑:“也行,你有分寸就好,到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沈曦华点头道:“会的。”

    这时忽然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信鸽。

    那鸽子进来之后,皮毛由灰色变为白色,它看到楚晏春,就向他飞过来,楚晏春伸出手接住它,它细细的爪子踩在楚晏春的大掌上,老实听话,楚晏春把另一只手向上摊平,放在它的嘴之下,接着鸽子头低头,然后左右两边摇两下脑袋,似乎在确定手掌的距离,接着它张开嘴,吐出一张纸来。

    吐出纸之后,就即刻飞离楚晏春的手,飞出去,毛色又变成了灰色,它出了窗子没多远,就化为一阵蓝色的烟,再看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曦华没说话,也没问什么,等着楚晏春说话。

    “原浔,动手了。”

    平淡一句,似乎是长久的等待过这个结果。

    沈曦华问:“在哪儿?”

    楚晏春道:“打封仙城去了。明丘宣守的城。”

    沈曦华神色一顿,像在思虑着什么,然后说道:“不必管。”

    楚晏春对她的回答感到意外,沈曦华的冷淡,与那人很像,他此时竟然有些生气,他讨厌沈曦华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明明之前二人还笑脸相迎,亲密无间。

    楚晏春冷脸道:“不管怎么行?!无论那方打起来,必然是血流成河,不必如此冷血。”

    沈曦华从容淡定地说道:“原浔打不过去的,除非我们二人前去相助。我想置身事外,如果我们出现在封仙城外,必然是骑虎难下,原浔不会让我们置身事外的,他会想尽办法让我们难堪。那边如果真守不住,那他这个少主也不必做了,该换人了。”

    楚晏春这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江潭落若是想保下明丘宣,就一定有办法保下他,如果明丘宣死于战火,那就意味着江潭落要另立少王。”

    沈曦华道:“没错。但是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茶盛浓被你们抓过来反而能保下一命。对了你在那边有要保下来的人吗?”

    楚晏春张开口,然后又合上,静默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又再次张开,说道:“也许没有吧。”他想起牧仪来,牧仪以前在战时,当过他的副将。

    益城里,牧仪亲眼看到他杀赵贵,她满脸的不相信,惊恐地跑出去了,一边跑一边放倒摆在墙上竹竿、兵器、柴火等地一些东西,阻拦楚晏春的步子,楚晏春没跟上去。

    然后就听说牧仪劫粮草走了,还去救了伯青。

    以他对牧仪的了解,她一定冲在最前线。

    沈曦华真诚地说着她的建议:“你传封书信给明丘宣?”

    楚晏春浅笑:“传过了。”转而又是无奈。

    作为朋友,希望她活,身为将士,国需要她以死相护。

    沈曦华试探地问他一句:“真不打算去救她?”

    楚晏春大气地说道:“哎呀,妖那么多,哪里救得过来,今天不死,明天也未必能活,生生死死,早见惯了的。”

    楚晏春无心的话却触动了沈曦华,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就是最讨厌的那种视生命如蝼蚁的人吗?她忽然站起来打了一下他的头:“没出息的家伙,我去。”

    楚晏春道:“你不是打算置身事外吗?”

    沈曦华道:“今天能躲,明天未必能躲。还不如去把原浔拦下来,少干架。我先走一步。”

    楚晏春没想到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一下子楚晏春又重燃起了信心,也许他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而不是等待着必然结果的到来时的痛苦。

    “等我,我也去。”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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