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御花园,五彩斑斓满园秋色,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以及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使得整个花园既古雅幽静、恬静而美丽。

    银杏树叶由绿转黄,形成了一片金色海洋;柿子也霜降之后逐渐成熟,转为朱红色,意寓“柿柿如意”的美好,与红墙黄瓦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白飞飞午后在养性斋温完课业,就来到御花园中沿着小径漫步,和煦的阳光透过云霞撒下金光,秋风拂过脸颊带着丝丝凉意,金色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今日申时御花园这一带全面戒严,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对外严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惊扰皇帝和长公主在千秋亭内下棋休闲。

    宫女们在千秋亭内准备了长公主爱吃的点心和茶水也就都退了出去,今日连如意和环翠都不许在“御前”伺候,只留下了一名常在御前伺候的嬷嬷以及一名由太后特指过来伺候长公主日常的亲信宫女。

    白飞飞来到千秋亭内休憩,感受这难得的秋日静谧和宁静,望着随风起舞的落叶,仿佛蝴蝶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缓缓降落在潺潺的流水中,渐渐去向远方… …不由地回想起她和沈浪的初见。

    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假意被快活王挟持、被朱七七为难的她,被一身正气、英雄少年的他出手相“救”,不求回报地帮助、安慰她一个“弱女子”。

    这是和白静描述完全不同的男子——血性傲骨、潇洒俊逸;一片赤诚之心、真挚而率直,让她相见恨晚、心生向往。

    面对她的真心托付,那时的他一遍一遍的问她,她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不了解他的身世背景就敢轻易托付吗?不怕他是“恶人”吗?

    怕什么他是恶人,真正的“恶人”是她啊!

    ——“飞飞,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

    他如太阳般耀眼,让她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可她已经在黑暗中行走太久了,他们的相遇终究是晚了,他们之间注定无法并肩,注定是错过… …他们那段快乐短暂的时光也是她“骗”来的,终究是要还的… …

    白飞飞飘远的思绪,在身旁宫女的轻声提醒下收了回来,抬眼起身就望见那许久未见的如光风霁月般的倜傥英姿从远处渐渐走近。

    这时,沈浪来到御花园了,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一抹熟悉的倩影立于千秋亭下,宛如佳人凭栏远望的绝美画卷。

    随着沈浪更走近一些,他眼中娉娉袅袅的身影也逐渐显现了更加光彩夺目的国色天姿,白飞飞衣着装饰灿若明霞、华丽锦绣、高贵气派,更加彰显她皇家公主的地位身份。

    只见她头上着珠翠穰花鬓,翊以二珠翠凤,皆口衔珠滴,前後珠翠叶、蕊头;衣着绛红线绣菱格花纹衫,上绣金云霞凤纹,两边沿盘金绣联珠纹,最末端缀一颗金玉坠子,而此衣的刺绣用的正是京绣中因工艺精美绝伦而久负盛名的洒线绣。

    沈浪终于走近寤寐思服的她,此刻他不敢轻易相信,期盼已久的相见是不是真的,他的思念太久,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轻颤:“飞飞,是你吗?”

    “大胆!你怎可直呼公主的名讳?”站在白飞飞身旁的宫女立马呵斥道。

    “无妨,你们退下吧。”白飞飞制止了身旁的宫女,并示意她们退下。

    两名宫人得令后即可退出了千秋亭,随侍在亭门口台阶下,这个距离虽不能听清亭内两人之间的对话,但她们抬头即可通过柱额门窗和敞开的槅扇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这两名宫人候在一旁低着头并未越矩向内张望,白飞飞并未多加在意,倒是惹得沈浪对她们侧目了两眼。

    “坐下说话吧。”白飞飞转而对沈浪说道。

    “好。”沈浪坐了下来,视线停留在白飞飞身上,他总觉得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而他们分离的时间那么长。

    “母后和皇帝可有为难于你?”白飞飞注意到了沈浪憔悴的神色,为他倒上了一杯清茶,也回避了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算为难。”沈浪觉得应该叫威胁更为妥当。

    “他们都过于偏私我,昔日之事不是对错二字可以简单衡量,一切皆如过眼云烟,早已消散了,都过去了。”白飞飞说道。

    白飞飞将往事轻轻带过,曾经的刻骨铭心,如今的轻描淡写,让沈浪感到深深不安,那他们之间的那段情,也过去了吗?

    白飞飞缓缓说道:“那日我陪着环翠去放花灯,我才明白你为什么总喜欢和朱七七待在一起,单纯而美好,和她在一起,开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连自己都温暖不了… …”

    沈浪见飞飞对此仍是误会重重,解释道:“飞飞,你曾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快乐,我当时虽然否认了,我和你在一起并非不快乐,只是你我之间始终有压力… …却不想仍让你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那时的我一向自由散漫惯了,也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自己,言行自然看似轻松自在,看似和谁相处都很愉快,实则并未多加留意,事实正是因为我并不真的在意她,才会如此。”

    “而我恣意张扬的言行未曾避嫌、也未注意分寸,才惹你猜疑、生气,而后的阴差阳错,更让你误以为她对我很特别… …”

    沈浪自以为内心坦荡、问心无愧就可以,却没能理解飞飞内心的敏感和脆弱,无意之举致使飞飞郁结在心。

    特别是他在“幽灵宫宫主”的威胁下,假意愿为朱七七舍弃性命,挥剑自伤,如果不是当时飞飞太过在意他的生死,也不会被他拙劣的伎俩和演技骗过去。

    那时他就疑心“幽灵宫宫主”的身份,也就将计就计演上这么一出戏,故意试上一试,没想到飞飞这么轻易就中计了,不加设防地靠近“重伤”的他,差点反被他制住而提前暴露她的身份。

    “飞飞,你笑起来很美,你说那是因为和我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的我又怎会不快乐?”

    以前总以为文人墨客对佳人“倾国倾城”的赞美不是夸张,就是虚妄,直到见你笑靥,才明白“古之人不余欺也”。

    飞飞带着笑意的眼,如一泓清水,如璀璨星河,胜过他见过的任何山川湖海、日月星辰,让他甘愿沉沦。

    “能得卿如斯,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担忧这也许是你一时迷茫,忧心这或许是我的黄粱一梦,不自觉流露出的患得患失的神情,没想到自己都未曾觉察,倒是让你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却是错了意思,这样的美梦对于沈浪来说太不真实,他不敢相信上天会如此眷顾他,他始终忧心会失去飞飞。

    “而我对你是十二分的在意,对我而言,特别的从来只有你一人,明明我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你一人而已… …”

    正因为沈浪太过在意白飞飞,才会不自觉地在她面前收敛起散漫随性的性子,也会有所顾虑而不敢轻易与她玩笑,生怕会因此轻慢了她,不仅会担心言语是否妥当,也顾虑举止是否唐突。

    那时沈浪自以为表现得明显,没想到落在飞飞眼里的,全然变了模样,而这次的经历更让他有了几分的感同身受,深切体会到了飞飞到底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心路历程,一切都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白飞飞轻叹一声道:“沈浪,你‘刻意’的迁就和温柔,能‘刻意’多久呢?一年?十年?何必去承受外界的压力?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轻松自在一些不好吗?”

    她能感受沈浪待她的温柔,可那是沈浪怜惜她是“孤女”白飞飞,而非“幽灵宫宫主”白飞飞,更非今日的“公主”白飞飞。

    那时他们之间隔着白静、隔着快活王,甚至是朱七七… …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是他们之间的“压力”,而如今他们之间的“压力”只多不少。

    “不好,一点都不好… …”没有飞飞的日子,对沈浪来说就是无边的永夜,分秒都是煎熬,还谈什么轻松自在?

    “飞飞,对你的温柔并非‘刻意为之’,是连我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情难自已’… …”

    他对飞飞不仅有难以言说的温柔,更有十二分的耐心、不舍和牵挂,只有飞飞能牵动他所有的情绪,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而我之所以在意你我之间存在的压力,是在意你会因此受到伤害,当初我的一念之差,让我们渐行渐远… …”不想却是我伤你最深,更因此差点害你丢了性命,是他一手“导演”了他们之间的悲剧。

    要说“刻意”,他曾刻意想要“远离”她,然而最后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漫天的悔意,他再也不想经历那至暗时刻。

    “怎会是‘一念之差’呢?想来应该是沈大侠你在纵观全局、权衡利弊之后,所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吧?”白飞飞打断了沈浪,当初看不透的,如今也想明白了,那绝不是一个“误会”。

    “而我的意愿如何从来都不重要,也从来不在你的考量之内吧?”白飞飞的语气是肯定的。

    沈浪明知她愿生死不弃,却仍然选择背弃誓言将她独自送回幽灵宫接受治疗,自己默默背负着一切,却让她误以为是他贪生怕死,为了自己的苟活而送走她… …

    明知隐瞒阴阳煞的真相必会导致他们渐行渐远,却仍然选择坚守和白静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不肯对她透露半分… …

    这一切都是沈浪“主导”的选择,她仅仅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而他只是修正了这个意外,让一切重新回归到他的正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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