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岑溪沉默着开始思考令人生省的哲学问题,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人啊!

    但是好像也还挺可爱的。

    她的眼光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也有可能是她现在已经被心动蒙蔽了双眼,觉得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还挺可爱的。

    可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

    有一万个觉得他很好的理由。

    程厌被林周厚颜无耻冒出来的这句话恶心的饭都不想吃,如鲠在喉,几次欲言又止,但一时片刻又想不到能恶心回去的话,默了半晌,他只能说:“还是吃饭吧,大哥。”

    黄昏渐落,路灯旁是热闹的烟火气。

    没一会儿老板就上齐了菜。

    哪怕岑溪心里藏了事儿,这会儿最要紧的还是先填饱肚子。

    林周要的微辣,还是把她辣的够呛,只尝了两口就咳嗽了起来,小脸咳得通红,眼睛里冒着泪花。

    林周给她倒了杯温水,伸手递到她面前,他偏过身体,低头凑近了她,声音沙哑:“缓缓。”

    岑溪不敢对上他那双乌黑的眼,鹌鹑似的垂着脸,躲避着他的目光,她狼狈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小半杯,火辣辣的嗓子这才舒服点:“谢谢。”

    他忽然靠得那么近干什么?

    她差点都要以为他要凑过来亲她了。

    可恶!

    又害得她自作多情。

    程厌一直是话比较多的那个人,岑溪不理他,他也要不高兴的,觉得自己被她冷暴力了。

    他非要在她面前喋喋不休,问东问西:“你以后打算学什么专业?”

    岑溪这会儿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等会儿怎么和林周开口的事儿,我喜欢你?考虑一下和我谈个恋爱?你长得不错,和我试试看?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好的说辞。

    告白真的好烦。

    可是什么都不说出来,就更烦了。

    “这么远的事儿,我还没想好。”

    “离高考没几天了,你这么努力我还以为你早就有目标院校。”

    “哦。”岑溪想了想,认真看着他,也认真的反问:“我这种成绩考什么学校,不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吗?”

    她淡定说完这句话还用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程厌,“可能只有你这种水平的才会大惊小怪的吧。”

    程厌:“?”

    他淡定道:“我保送的。”

    岑溪哦了声,比他还要淡定:“懂了,你怕考试。”

    程厌:“?”

    岑溪还要补刀:“没用的东西。”

    程厌的沉默震耳欲聋。

    林周已经习惯了这两人的不对付,心平气和帮两人倒了杯水,尽心尽力做好两人吵架时的后勤工作。

    程厌熟门熟路的祸水东引,看着林周面不改色地说:“你也保送,岑溪骂你废物。”

    岑溪举手示意:“我没有的。”

    她接着就自然而然把话题顺到林周的身上,问出了自己好奇了很久的问题:“你下周还来学校上课吗?”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

    学校里已经没有安排什么课程。

    全都是自习课。

    林周已经很少回学校,岑溪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的是去校外兼职赚钱,她明知道答案,心里还存着点隐匿的期盼。

    “不来。”

    “噢。”

    岑溪听见意料之中的两个字,还是忍不住觉得失落。

    她想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又不是胆小鬼。

    晚饭结束。

    岑溪装作自己的脚崴了,扭扭捏捏看着林周,眼睛黑黑的潮潮的:“林周,我脚疼,你能带我一程吗?”

    路灯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圣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好似清清冷冷的神明,他的眼珠漆黑深邃,歪了下头看了眼她的脚:“伤着了?”

    岑溪当着他的面撒了谎,又不禁心虚,在他的目光朝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的脸颊烧得有点热,说话有点慌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有点疼。”

    少女大抵是局促不安的,黑漆漆的眼珠好像小鹿,紧张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清润:“我没骑车。”

    岑溪以为自己是无敌勇敢的小女孩,但是听见这四个字就有点破防,原来她的心还是玻璃做的,很容易就呜呜呜的碎掉了。

    一点点拒绝就能击垮她。

    岑溪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装模作样思考了几秒,很快就说“啊,那算了。”

    告什么白。

    不告了。

    她这颗敏感易碎的心,如果听见喜欢的男孩子说不喜欢她的话,可能会当场就碎成一片一片的,强力胶水都粘不起来。

    少年低头看向垂头丧气的她,他往前走了两步,高高的个子遮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俯身弯腰凑近了她,清冽的气息若有似无落在她的鼻尖,他抿了抿唇,轻描淡写:“算什么算?我们打车回去。”

    岑溪攥紧十指,心跳失衡,咚咚敲得特别响,她强装镇定,低头说话时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哦。”

    顿了几秒,她走路都变得同手同脚,她说:“谢谢你。”

    林周漫不经心抬了下眉骨,乌黑的眼瞳静静盯着她看了会儿,既有点不适应她的客套,也有些不喜欢这种疏离。

    少年抿了下唇,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从容不迫开了腔:“谢什么,车费记得A我一下。”

    岑溪:“……”

    啊啊啊啊啊。

    歹毒!

    他就是找个人来和他AA车费的是吧!!!

    上了车,岑溪贴着车门坐,闷闷不乐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沉默。

    林周偏过脸,盯着她心不在焉的侧脸看了半晌,少年忽的莞尔,“让你出个钱,你怎么像是比死了都难受。”

    岑溪听见声音,随即扭过脸来,她的嘴巴动了动,声音很小:“那你可以不让我出钱。”

    林周沉默了会儿,认真思考片刻,他一本正经的吐字:“那我就会比死了都难受。”

    岑溪哦了哦:“知道了,林同学。”

    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

    林周付了车费,岑溪给他转了一半的费用,那边迟迟没有点收款。

    夜里的风像潮湿漫长的雨,时逢初夏,晚风都是温柔的。

    岑溪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好几次都想张口叫住他,“我喜欢你”四个字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呼之欲出。

    几次欲言又止,又将那几句话咽了回去。

    算了。

    再等等吧。

    接下来的日子,岑溪和从前一样,好好上课,用功学习。

    直到高考的前一天,岑溪也没有再见到林周,他似乎变得特别忙,整日不见人影,她每天晚上厚着脸皮给他发的消息,往往要到第二天早上才收得到回复。

    寥寥几个字。

    好似很疲倦。

    岑溪捏着手机,低低垂着眼睫,盯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看了很久。

    过了会儿,鼓足勇气发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这次那边回复倒是很快:【没有。】

    他说:【还好。】

    岑溪没再说什么了。

    有些时候她也痛恨自己忽然开始矫情的毛病。

    明明以前林周也是看见了消息才会回复,也会隔上几个小时。

    可是在她隐隐约约模糊的察觉到自己对他的不轨之心后,他回消息的很慢、或者是少回了两个字。

    岑溪都会觉得。

    林周是不是嫌她烦了?

    他是不是不想理她了?

    他是不是察觉到她的阴谋诡计了?

    他是不是在躲她?

    岑溪不喜欢这样胡思乱想的自己,可是又无法控制青春期敏感的小心思。

    怕他的忽冷忽热,怕自己的情绪不稳定。

    她重重叹气,然后把手机塞进抽屉里,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等到…等到考完试再说好了。

    高考这几天。

    岑溪嘴上说着不紧张,但却是凌晨两点睡,早上七点醒,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发挥的却出奇得好。

    最后一门英语,早早写完了卷子,提前出了考场。

    出了校门,岑溪才慢吞吞给自己的手机开了机,程厌的电话打的倒是恰逢其时,她慢吞吞接起电话,咬着棒棒糖说话含糊不清:“有何贵干?不要浪费我宝贵暑假的每分每秒。”

    程厌轻描淡写:“我和林周在innsadra吃晚饭,你要不要过来?”

    岑溪听见林周的名字就不可能拒绝,但是她理智尚存,并且非常的警惕:“你们不会是想让我过去付钱吧?”

    程厌的鼻腔冒出声高贵冷艳的笑:“谁和你一样,我干不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岑溪哦了声:“你没少干。”

    程厌如果现在在她面前,肯定要跳起来怒斥她含血喷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情很好,没有和她计较她的狂言妄语。

    “你不来算了。”

    “谁说我不来?我喜欢吃免费的晚餐。”

    “那你快点。”

    “知道了。”

    岑溪有大半个月没见到林周,猛然见到他,心里竟然也觉得生疏。

    她坐在林周对面的位置,很是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这几个月来,她和他已经开始渐行渐远。

    哪怕她还是能和他如从前一样若无其事的聊起天南地北的话题。

    但是陌生了就是陌生了。

    他总是那么忙,他的生活里有很多她根本不了解的事情。

    岑溪唾弃自己的患得患失,憎恨自己的瞻前顾后,讨厌胡思乱想的自己。

    她有时候翻起和林周的聊天记录,心里酸得像是吃了醋。

    大部分都是她先主动。

    早上好。

    吃什么?

    我今天有道题不会。

    我下楼丢垃圾的时候看见你了。

    她绞尽脑汁的主动找话题,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靠近他,为他的每句回应而感到雀跃,事后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出息。

    岑溪心不在焉发呆的时候,没注意到林周又拒绝了个来要微信的女孩。

    程厌酸得都快得红眼病了,他也是个绝世大帅比?怎么没人找他要微信!

    “我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有点烦人了。”

    林周这段时间又清瘦了不少,他的眉眼蕴着淡淡的倦意,他还没搭腔,程厌紧接着说得起劲:“我感觉你好像喜欢小圆脸,可爱型的。”

    他说着就把目光放在了岑溪身上,“就像我们无敌可爱的小溪一样。”

    岑溪的心提了起来,扑通扑通的猛烈跳动,她攥着刀叉的手指都有点颤抖,紧张又期待的竖起了耳朵。

    林周唇角挂着笑,眉眼间的神色渐渐松弛了下来,他踢了程厌一脚:“滚吧你。”

    程厌只是随口一说,他啧了声:“我腿都被你踢断了,今晚你买单。”

    岑溪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后来说了什么,耳朵好像自动屏蔽了其他声音。

    她垂着脸,一口一口吞掉面前的冰淇淋。

    心慢慢的冷却。

    眼睛也一点点变得通红潮湿。

    只要短短三个字就能知道林周对她算什么。

    是好朋友,是高中同学,却不是他现在会喜欢的人。

    岑溪讨厌好朋友的身份。

    她的眼泪落在手背上,烫得仿佛能在皮肤上砸出一个洞,她狼狈的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却还是没逃过程厌的法眼。

    他和林周齐齐望着她,也不知道她吃个冰淇淋怎么就吃哭了?

    林周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吐字问道:“你怎么了?冰淇淋里下毒了?”

    岑溪抬起脸,鼻尖看着也红红的,她若无其事地说:“你别管,被冰淇淋冰到了。”

    程厌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抿了抿唇:“这伤心的样子是被谁伤了啊?哥给你找个男的玩一玩。”

    岑溪沉默了几秒钟,她抿了下唇,小声嘀嘀咕咕:“你们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周想了想也表示认可:“没错,程厌是牲口。”

    他毫不谦虚:“我还不错。”

    他扯起笑来,眉眼清俊漂亮,说话时故意放慢了语速,淡定从容:“我就是男人里的沧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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