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雨……怪可怜的。”

    森罗只穿着一身单衣,端坐在八面来风的亭子里,面前站着的正是刚刚在明珠夫人宫中回话的那名禁军。

    自从饮下白亦非的血后,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些许新奇的变化,比如体温低于常人,不再畏惧严寒。

    将干爽的手帕折在掌心,轻轻将她面前的禁军脸上滴淌的雨水擦拭干净,再碰到他烧伤的面颊时,更是温柔非常。

    森罗心疼地隔着锦帕,将掌心贴在他的脸上,“很痛吧。”

    “小姐折煞属下了。”自卑地躲开森罗的手,“伤已经好了很久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森罗面带哀伤地看着枝头所剩无几的枯叶被细雨接连打落,“我也曾在一天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知道那时候的惊惶和无助……”

    “这次明珠夫人应该给了你不少的赏赐吧?”森罗忽地转过头,祝福道,“有了这些钱财,贤惠持家的妻子和聪明伶俐的孩子……失去的家人都会再有的。”

    “小姐,既然有同样的经历,就更应该明白……”

    将装着明珠夫人赏赐珍珠的口袋扔在了地上,军士不再避讳地迎着森罗的视线,“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隔着袋子森罗摸到了里面的三颗圆珠,“莽夫之勇……不过,这样也就足够了。”

    身后的雨中穿来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道永远活力满满的倩影恶作剧地从身后突然拍了她一下。

    “小可爱!!”

    “啊!!红莲殿下~”森罗轻嘟起嘴,“您吓到我了。”

    “谁叫你刚才那么出神……嗯?这是什么?谁给的?”

    “一个禁军送到,大概是把我当成新来的宫女了。”森罗不好意地笑了笑,“宫里的禁军倒是挺……热情。”

    本着保护小可爱,人人有责的使命感。红莲表情严肃地翻开粗布的口袋……

    针脚又粗又歪,布料也很劣质,一看就是不修边幅的臭男人的东西。

    可恶!!又是哪只癞蛤蟆想要偷偷叼走她的小可爱!!

    “宫里的禁军不少都乐于四处勾搭宫女,上梁不正下梁歪,根本没几个好东西,小可爱你可千万不能让他们骗了!”

    红莲一股脑儿地将东西扔了出去,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小可爱就落入魔爪,“过几天父王的寿宴你陪我一起。”

    本公主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有这么大胆子来骚扰单纯的小可爱。

    ---------

    刚刚回到大将军府的墨鸦才将身上那件湿衣换下,就被传唤到了府中的正厅。

    一架绞断了弦的桐木古琴摔在了他的脚前,雀阁中服侍的婢女们跪了一地,全都战战兢兢。

    墨鸦面不改色地跨过琴身,像往常一样来到姬无夜的面前问道,“将军怎么生了这么大气?”

    “我的小黄莺不见了。”姬无夜指了指掉在地上变型的笼子。

    笼子边上还有几片奶黄色的柔软羽毛飘在一摊半干的血迹上。

    一向受宠的雄鹰安静地立在姬无夜的胳膊上,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腹部的羽毛,“很巧的是,我的鹰就站在笼子附近,墨鸦,你觉得我的黄莺去哪儿了?”

    “也许是照顾的下人粗心,撞倒了笼子,受了伤的小黄莺被惊吓飞走了。”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滴水不漏,让姬无夜看向墨鸦眼神中的疑虑和杀意稍稍缓和了几分。

    但……也仅仅是几分而已。

    “你就不觉得,是我的鹰撞翻了笼子然后吃了那只小黄莺?”

    阴鸷的虎目凶狠地盯着墨鸦的眼睛,像是狩猎的老虎瞄准了猎物。

    “怎么会呢?”墨鸦依旧镇定自若,“您的鹰很听话,而且要是真的要吃掉黄莺,又何必等这么久。”

    “哈哈哈……”

    姬无夜突然大笑出声,却又在瞬间动手拧断了鹰的脖子,将尸体丢在了地上。

    “你说的对。”姬无夜的大手重重地在墨鸦的肩头拍了几掌,“看来的确是这群贱奴出的错。”

    一队禁军走入殿内,不顾婢女们的哭嚎反抗,拽着头发将她们拖了出去,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厅下站着的就只剩墨鸦一个活人。

    “鹰很不好训,我养过不少只,最后也只留下了这只,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姬无夜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大口灌了一杯酒,“因为只有它从没有空手而归……可惜了……”

    “属下最近查到了一件很离奇的事。”

    还躺在脚边的死鹰告诉墨鸦,这是他最好的机会,如果抓不住,就是死路一条。

    “说来听听。”姬无夜果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裂开嘴笑道。

    “九公子追查百越旧事却查到了十年前南璃城主帅镇南侯陈琳的身上……”

    墨鸦暗暗抬眼,看见原本悠哉晃悠酒樽的姬无夜突然停下了动作,又缓缓继续道,“而本该前几日就应该被烧死在侯府火灾里的那个小夫人却被九公子救了,并且礼遇有加……”

    姬无夜瞬间就想起了那天神情癫狂的韩安,握着酒杯的手颤抖得厉害,漾出的酒水泼得满手都是。

    镇南侯陈琳,这个盘踞在整个韩国天空的怨灵,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千钧利剑,十年如一日地折磨着当初与他相关的每个人的神经。

    “属下探听到……镇南侯似乎有一个子嗣尚在人世。”

    姬无夜手中的青铜樽在巨大的握力下发出咔啦咔啦的令人感到牙酸的噪音,又被大力甩在地上。

    “是有意思……一个死人居然想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了!!”

    高声的恫吓不过是安慰脆弱内心的虚伪谎言,自以为能骗过别人,实际上,却连自己都骗不了。

    色厉内荏,自欺欺人。

    “去给我杀了她!”

    “将军,可她现在是在……”

    “去!!!”

    “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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