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岳端坐御前,仿佛并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眉眼间闪过若有所思,转头看向赵锦樾时,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了然和笑意。

    敏锐地发现赵丰岳的视线,赵锦樾扬扬眉,却并未多说什么,只举着酒杯对皇弟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口抿干。

    与此同时,后院之中……

    “你,你说什么?”老妇人似乎突然就耳背了,她瞪着小菊,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娘娘说,乡野村妇不敢当,毕竟她五谷不分四体不勤,配不上村妇身份,您应该这么说……”

    小菊脆生生地将林叶霜的话转告给老妇人,完全不怕这位身份比她高出很多的老人家会因此对她做些什么。

    作为姨娘,能笼络住王府谪子的心,对她比自己的亲娘还好,行事手段非常人可比。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所致,面对林叶霜的直白,脑子比往日转得慢了些。

    还没等她想到办法,便见到顾夫人带着顾如卉让开了路。

    方才还坐于高处的林叶霜站到了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她和侄孙女。

    “长得的确温婉可人。”林叶霜微微勾唇,坐到了舞文提来的春凳上,“可惜了,皇上若是想选秀,本宫倒是可以做主,替他收了你。”

    “不过”林叶霜蹙眉,似乎对老妇人的行为很迷惑,“可否告诉本宫,你是如何让别人的亲生儿子如此亲近于你?”

    被赵锦樾有意无意地科普,给了林叶霜一个错觉。

    以为今夜来的,凡是已婚的,都有诰命在身。

    可方才弄墨跟她说了以后,她才知道,在这里大放厥词,仿佛自己很高贵的老人家,竟然是个没有诰命在身,小三上位的所谓姨娘。

    更离谱的是,带着姨娘和姨娘侄孙女来王城过年,却把亲娘和亲生儿子抛下的,还是赵锦樾的堂弟。

    好家伙,简直离了大谱!

    正因为如此,所以林叶霜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这位姓柳的姨娘,段位究竟有多高。

    对于讨厌的人种,林叶霜从来不知道何谓委婉客气。

    因此,出口就是颇为直白的问话,直接将老妇人架在了半空中。

    默默关注此处的命妇们,也被这一幕吓懵了。

    诚然作为王侯将相朝廷大员们的正妻,同样厌恶夫君侧室与妾室。

    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将后宅明争暗斗放到明面上询问。

    兵部尚书主母当家跟自己的女儿对视一眼,心中暗笑,难怪女儿总喜欢往德巡府或是金鸣殿中跑。

    这元妃娘娘,当真是个妙人。

    如同顾夫人一样,对林叶霜心怀善意和好奇的命妇们来说,她是个很有趣的人。

    然而,被当面问话的老妇人的心却被架在火上烤。

    “回娘娘的话,姑祖母待表叔极好,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自然会倾向于自己更加亲近的人。”

    闻言,林叶霜微微一笑,“本宫明白了,无非就是忠言逆耳罢了。当一个人捧着你,无论你做的是对是错,她都照单全收时,自然而然的,就会觉着这个人对自己很好。”

    “没人喜欢挨训,因此,当有这么一个从不训斥的人在,那么另一个总是训斥自己的,就成了不被亲近的存在了。”

    “我们称这种行为叫,捧杀。”

    深夜,宫宴结束,得知后宫之事后,不等赵锦樾说什么,被留下来跟堂兄喝酒的赵丰岳就笑了。

    笑罢,神秘地瞅着自个儿皇兄挤眉弄眼,“皇兄,皇嫂如此直白的性子,总让臣弟想起一人。”

    “何人?”

    “内子。”

    联想到堂弟娶妻的时间,赵锦樾的眉梢高高挑起,“她是不是有何特殊之处?”

    赵丰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皇嫂亦有特殊之处?”

    兄弟俩像打哑谜似的,互相眨眼,将酒一干。

    “下次,记得把她带来,朕想你皇嫂会很高兴。”

    赵丰岳点头,“内子也应当会很高兴,可惜她性子极懒,听闻臣弟需跋山涉水前来王城,死活不答应陪臣弟一起过来。”

    “届时,你可对她说,珩朝皇后,喜爱滑板车,喜爱极限运动。想必,她会愿意过来的。”

    “臣弟明日便回。”赵丰岳轻笑着喝干杯中酒,“皇兄或可对皇嫂说,臣弟内子,是位外科大夫。”

    兄弟俩喝够了酒,赵丰岳临走前,突然回头,“皇兄,皇嫂并未同意当皇后,现在称皇后,为时尚早哦。”

    赵锦樾:“……”这堂弟,拆台倒是一绝!

    赵丰岳一走,赵锦樾回到明玉殿中时,林叶霜还没睡,殿中炭火正旺,上方架起格子状铁架。

    怕冷的娘娘见他回来,欣喜地伸出手招呼他过去坐。

    “我早就想试试围炉煮茶了,正好今晚过年守岁,咱们试试。”很久以前的人过年总是要守岁的,只是现代已经不多了。

    那些命妇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一起来找她请辞。她以为后宫可能不需要守岁,但前朝君臣可能得集体守岁。

    舞文弄墨和小菊三人跟她虽然已经基本没了拘束,但是真让他们在皇上寝宫里跟她一起坐下喝茶烤火什么的,这仨跑的比谁都快。

    虽然自己独自一人也可以自得其乐,但皇上出乎意料回来了,还是很让她惊喜的。

    “尝尝。”林叶霜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个你应该没喝过,是金鸣殿里那棵桃树的花晒出来的花茶。”

    一边倒着,一边暗暗心塞,可惜了,这里无法像现代一样,想喝什么花茶都有。

    哪怕她往日里不爱喝茶,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她也更乐意喝点儿茶叶。

    “怎么样?”

    赵锦樾细细品尝了一下,“很香,回甘,尚可。”

    “男子可能对这种花茶爱不起来,但是偶尔喝喝还是可以的。”林叶霜再给赵锦樾倒了一杯,将烤架上安置的红薯、土豆和山药等,翻了个面。

    “我跟你说,这土豆啊,烤出来沾辣椒是最好吃的。”

    一边说着,林叶霜一边在心里庆幸,好在这个时代有辣椒有花椒,不然的话,她恐怕是待不住的。

    两人围着炉子,喝茶吃烧烤,对赵锦樾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体验。

    看她高兴,赵锦樾干脆将赵丰岳说的话也一并告诉了她。

    然后,他便看到对方眼中那一瞬间闪烁的光辉。

    “那她为什么没来?”

    “丰岳说,路途遥远……”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那家伙太懒了,不想出远门是吧?”对自己的几个闺蜜,林叶霜可了解,毕竟都是些死宅。

    老大不说老二,这回没找着她们,倒也算是明白了内中缘由。

    不过……有件事引起了林叶霜的注意。

    外科大夫?翛然竟然那么相信自己平白捡的古人丈夫,已经把自己的来历都说了吗?

    那我要不要也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说破?

    外科大夫是在现代才有的名词,就让林叶霜以为自己的闺蜜之一,已经将自己的来历说出来了。

    浑没注意,自己的思维完全定在了某个思维模式。

    事实上,光是外科大夫这件事,并不需要将自己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的。

    ……

    这是珩朝三年以来,唯一一次没有人被活生生冻死在家中的冬季。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村民们带着成功育种的土豆在田地间劳作,为自己的下一次温饱做准备。

    当然,除了土豆和大米以外,从朝廷获得的其他的粮食作物,也被他们一并种了下去。

    “听说,司农使大人过段日子还会派人下来教咱们怎么让粮食增产。”

    “嚯,还能增产?那敢情好”

    “……”

    村民们忙着种粮食的时候,李月童整理的话本业已完成,在林叶霜的首肯下,通过书坊,慢慢将那些故事散了出去。

    就在林叶霜抓着甘南秋、李月童和顾如卉开始捣鼓起女学时,由一个一个故事集合而成的话本子,也被权贵乡绅等带了回去。

    彼时,珩朝长辈们教导女子,总是教导她们自爱自省,让她们学习女德。

    然而话本子却在告诉她们,除了自爱,还可以有自尊自信自立自强。

    仗着丫鬟嬷嬷都被亲近的姐姐帮着赶走了,十四岁的小姑娘看着手中话本,眼中暗含希冀,“这个故事里的女子真厉害,瑶瑶姐姐,我也能挣脱这个囚笼吗?”

    自从娘亲过世,爹爹另娶以后,她过了一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后来听说皇上设了德巡府,然后爹爹在上朝回来后,才责罚了后娘,她才能吃饱穿暖。

    不过,从此以后她出行时,必有丫鬟嬷嬷紧紧跟随,随时随地都在注意着不让她有任何接近德巡府的举动。

    她的爹爹虽说官当得不高,但也足够自己嫁入一个好人家才是。

    可,毕竟是后娘,此前分明苛待于她,又怎可能在亲事上真的给她找个好人家?

    前不久她才从奶娘的嘴里听说当家主母替她相中了司议郎三子。

    表面上看来,司议郎家风清正,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夫家人选。

    就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的。

    要不是瑶瑶姐姐偷偷告诉她,司议郎三子有个很喜欢的姑娘且已经订过亲的话,她还被蒙在鼓里。

    可想而知,等她日后真的出嫁,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日子。

    “小婵,我与兵部尚书之女顾如卉略有私交,听闻德巡使欲开女子书院,需招女先生。”

    “德巡使虽说身份不明,但我认为,或许德巡使与娘娘有关,甚至,很可能就是娘娘本人。”

    若是娘娘的话,皇上能让娘娘从后宫出来,当了德巡使,甚至开女子书院。

    这不得不让她产生希冀,或许,将来不久再开科考之时,会允许女子试上一试。

    只要脱离后宅,有了官身,便不是当家主母可以拿捏的了。

    瑶瑶越说眼睛越亮,最终看向小婵的眼中还有势在必得的决心,“小婵,姐姐帮你去求德巡使,若能进去书院当女先生,哪怕无法参加科考,亦能请求德巡使庇护,届时你那继母,想必也不敢多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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