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钱叔钱婶的摊子上多了一个姑娘,随钱婶一起招呼客人。

    脖子挂着一根细细的幸运草,一眼就让臣斐想起对方的身份。

    有过一番难以启齿的遭遇的姑娘,如今似乎已经走出来了。

    钱叔钱婶的眉心,也松快了很多。

    “钱叔钱婶,你们好吗?”

    “哎,好好好。”

    两人还记得臣斐,看到她后,热情地塞给她一块刚出锅香喷喷热乎乎的肉饼。

    “快尝尝婶子的手艺。”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自家姑娘,“这是小女,闺名惠兰,还要多谢您送她的幸运草,果真给她带来幸事。”

    嗯?

    臣斐睁大眼睛,什么幸事?

    “您送给小女的坠子,技艺巧夺天工,也不知何人所雕,被一位木雕师傅看上了,一直追着小女,想要见那位雕刻师傅一面。”

    “那位木雕师傅之妻,是位才女,得知小女之事,见小女喜琴,便收了她为徒。”

    被自家爹娘拉过来的姑娘微微福身,“多谢姑娘送我坠子。”

    “嗐,那是你的缘分,跟我关系不大。”臣斐塞给惠兰一块椰子糖,顺手往桌子上放了几颗,“你好,这是我从别的地方得来的糖,你们也尝尝。”

    “至于雕刻这个坠子的师傅,额,已经过世了,请你们告诉那位木雕师傅,让他就不用这么辛苦找人了。”

    现代工艺,确实能做得很精细,会被人看上也很正常。

    但是,让她找出那什么雕刻大师啥的,emmm……

    跟钱叔一家子聊了会儿天后,臣斐才跟他们道别,开始新一轮采购。

    这个看着好像是蕨菜的一种,买了

    那个好像是胡椒,卧槽,好像有点贵,不管,买了

    咦,这衣服很适合蛋蛋小朋友,买了

    蛋蛋小朋友都有了,花花小朋友也得有,买了

    ……

    壕横的臣斐壕横完之后,才扒拉着所剩无几的铜板,灰溜溜站在路边等着牛婶前来会合。

    上一次她孤身一人,物价不懂,什么都不清楚,所以在不少摊贩那儿当了冤大头。

    这一回来镇子上,一路上她特意问过牛婶大概的物价,帮她省了很大一笔。

    去当铺里面典当首饰的事情也被牛婶知晓,牛婶知道当铺给她的价之后,她被念叨了一路。

    她还有几个树脂制作的手镯,看起来很精美,手镯里面封住的都是一些小花朵,或者树叶小芽之类。

    牛婶知道她的打算,也看过几个镯子的模样,似乎是要带她去找什么人帮忙出手。

    她等了没一会儿,远远就看见牛婶背着篓子往这儿走。

    见状,臣斐连忙迎了上去。

    “走吧。”

    牛婶带着她往小巷子里走了几步,“这人是你牛叔的远亲,家底丰厚,镇子上的首饰铺子和脂粉铺子都是她家的,你叫她柳姑即可。”

    既是远亲,两边关系其实都不亲厚。

    别的不能保证,但做生意这方面,不坑自家亲戚还是能做到的。

    柳姑是个寡妇,本来有儿有女,大儿子灾年时死于疫病,小女儿今年及笄,据说还在相看人家。

    这样的世道,能开几间铺子,能把小女儿拉扯大的女人,臣斐只有大写的佩服。

    见到本人,也没让臣斐失望,如她想象中一样,是个气场两米八的御姐,风情万种。

    “柳……”臣斐张了张嘴,愣是没能喊出那声“姑”,顾不上管牛婶的表情,小绵羊似的,叫了人家一声“柳姐”。

    听到这声姐,柳姑笑出了声,往臣斐脑袋上撸了一把,“小丫头,我可比你牛婶大。”

    “我,叫不出来。”

    对着那张美哒哒的脸,臣斐是真的叫不出口,吭哧吭哧了半天,才听着牛婶的指示,把几个手镯拿出来给柳姑看。

    现代工艺,特别能说的优点,就是精致。

    用机器打磨出来的表象,是让柳姑最满意的地方。

    几个镯子,在柳姑那儿卖出了一个很好的价格。

    从柳姑的铺子走出来后,牛婶瞅着臣斐那张大红脸,忍不住摇了摇头,“东西可买好了?”

    “好了。”

    “那便回去吧。”

    “嗯”

    这次上镇很顺利,快要回到村子里的两人,却在村口就听到几声哀嚎,夹杂着小孩儿的哭声,瞬间就让臣斐“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灾年才刚过,整个村子里的小孩儿加起来还不够两只手。

    且个个都不娇气,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哭的这般大声?

    两人对视一眼,小跑着赶了过去。

    村子中心位置,孩子们惯常玩乐的地方四处都染上些血迹。

    每个孩子的身边都围着几个大人,个个眉头紧锁,旁侧还有几桶微微泛红的水,还有人拎着浸了鲜血的毛巾搓洗。

    就连伤还没好的牛叔跪在地上,一手抱着蛋蛋,另一手搂着花花,让一旁负责清洗的村民轻点儿的同时,安抚着两个孩童,“没事,没事的,莫哭。”

    “怎么了怎么了?”

    牛婶和臣斐急急忙忙挤进去,将牛叔扶到另一边坐下,接过了牛叔的工作,把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各自抱住安抚。

    好不容易安抚住孩子们,臣斐才有空问起事情经过。

    “这……我们也不知,几个孩子方才就跟往常一样在边上玩乐,然后就不见了,接着就从后方一路大哭着跑回来,还没来得及问。”

    等孩子们冷静下来,大人们你问一句我问一句后,总算知道了事情经过。

    一个姓孙的村民回想了一下,捋捋长须,“这疯妇人,我倒是知道一些,但,应当离咱们村很远才是,也不知道何时跑来的。”

    他口中的疯妇人,听传闻是灾年时,也就出个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三个孩子,就被夫家一群畜生分而食之。

    得知此事后,大受刺激,趁着人熟睡之时,用斧头杀了夫家全家,之后便疯了。

    不管看到谁家孩子,都以为是她的孩子们。

    “……”

    妈的,真是一群畜生!

    臣斐暗骂了一句,抱紧自家两个娃。

    心里那股子愤怒默默咽了下去。

    如果是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她还能理直气壮发火,可如果是个被逼疯的可怜人,她也无法多做些什么。

    见大人们说完话了,几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蛋蛋伸出手,拉拉臣斐的衣袖。

    “娘亲”

    “?”

    “还,还有……”

    小孩儿脸上脏兮兮的,手臂上还有些擦伤,小腿肿了两处,比同村几个大孩子情况好很多,但同样灰头土脸。

    “还有什么?”她问,顺手给两个娃都擦擦小花脸。

    蛋蛋看看四周,摇摇头,“没,没有。”

    唔~~臣斐看到几个半大不小的娃交换视线,这可不像没有什么的样子啊。

    不过孩子们不说,臣斐以及几个看出端倪的大人也就装作不知道。

    给孩子们收拾收拾,就带着他们各自回家。

    门一关,臣斐的衣袖再次被拽住,“娘,娘亲…”小朋友欲言又止。

    “嗯”臣斐也不追问,打了一盆清水,给两个小朋友擦干净脸,又拿来两件换洗衣服给他们换上。

    “还,还有受伤的哥哥姐姐,在,在洞,洞里…”乖乖换衣服的小朋友看着很心虚的模样,仿佛做错事的小狗崽,缩着脖颈小心翼翼。

    小朋友口中的哥哥姐姐们,让臣斐心中产生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们在哪里?你要带娘亲去吗?”

    一手牵着一个环绕着山脚绕了很大一圈,臣斐才在蛋蛋的带领下,看到被一堆杂草覆盖的小洞。

    刚刚凑近些,臣斐就闻到了浓烈的臭味,像是腐败的植物和动物腐败的尸体混合在一起那样,熏的她差点落荒而逃。

    洞口太小,也就臣斐的头围大小,花花挤一挤能进得去,臣斐和蛋蛋却是进不去的。

    从洞口往里面看,臣斐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不过五立方的空间,却塞了足足十几个半大少年。

    最大的看着十一二岁,小的也就跟蛋蛋同龄的模样。

    臣斐数了数,她的目光能看到的有四个姑娘,八个男孩儿。

    她的视线透过小洞口往里,放在几个姑娘们的手臂上,便挪不开了。

    姑娘们靠着山壁,衣不蔽体,露出来的手臂上坑坑洼洼,伤处微微泛白深可见骨。

    男孩儿们身上没看到伤口,但看着状态也不像正常的。

    十几个半大少年依靠在一起,虚弱的不像话。

    洞里面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又送出来浓烈的腐败气味,吹的臣斐脸色一白。

    她抓住蛋蛋和花花往后退了几步,“蛋蛋,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些哥哥姐姐?”

    蛋蛋抿着嘴巴想了一会儿,“四,四天。”

    问清楚蛋蛋发现这些半大孩子的经过后,臣斐带着两人回了家。

    把家里能直接吃的干粮都翻了出来,按照洞口大小打包了好几份,臣斐嘱咐两个孩子好好在家待着,自己拎着几包干粮又去找了牛叔牛婶。

    将事情经过告诉他们,便跟牛婶一起,带上干粮和水绕回了洞口。

    “唉,造孽…”看到洞里面的景象,牛婶皱皱眉,却似乎习以为常。

    看臣斐表情不对,她拍拍臣斐的后背,“这若是放在前些年,再寻常不过了。”

    只是不曾想,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竟还有人在干着这般残忍的勾当。

    牛婶多的没说,却当场让臣斐明白了里面那些姑娘们手臂上那些伤的来源。

    老天,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来的时间刚刚好,是新帝上位,是已经休养生息了足足一年多的世界。

    原主有没有看到过牛婶所描述的那般残酷的画面她不清楚,但她自己,别说生吃人肉,就算尸体,她都未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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