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红馆外木棉开得正旺,红红火火,偶有小絮飞扬,如光影忽明忽暗,魏若泫的心也飘忽不定的。

    魏若泫俯视楼下景象,一收入眼底,见她已收回视线不再看向自己,便也捏着那糖人嘴角噙着笑退回至桌后。

    文公公见她心不在焉的,神情有些恍惚,已然对那桌菜没了心思的模样,乐呵呵向前笑问道:“那公子,咱们这就回宫去了?”

    魏若泫慢慢回神,又往窗外一瞥,不知要透过那木板看的什么,干脆利落:“不回。”

    文公公早已预料到她出宫一日,自己便没一日轻松好活,只能搓搓手心哄道:“那公子还想去哪儿呀?”

    魏若泫垂下眸光,只觉得这凤凰糖人精巧可爱,竟不忍心咬掉一口:“我倒是觉得这茶馆还挺舒服的,呆着就不想走了。不如让那掌柜上来与我聊聊,倒是好奇这小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

    文公公身形一滞,一听便知道这小祖宗是找茬来了,默默掂量了一下袖口中的金银:还行还行,一会给那剩半条命的倒霉蛋多补贴些,保准管够!

    想到这,他心下略宽慰,下去找那倒霉蛋去了。

    倒霉蛋没找到,文公公随手一捞了个小倒霉蛋去找大倒霉蛋。

    片刻之后,小倒霉蛋店小二苦着脸找上了崔掌柜。他早该知道这种富家小公子的钱不是好赚的,这喜怒无常的性子,闹起事来简直就是来在他的命根子上蹦跶:“掌柜的,金玉轩厢房中有客人找您……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金玉轩?

    应该是刚才窗边的客人。

    应梨在一旁也听见了,放下手中还没削完的木头:“我跟你一同上去看看。”

    崔理摇摇头拒绝:“还是我先上去看看吧。”,能定上包厢的都是有点小钱的主子,通常来说,这些贵人们普遍都是在哪受了气,于是找个由头在这发出来。

    念及此,崔理小心翼翼上二楼,推开包厢房门,入屋就迅速抬眸打量一看,这房中仅有三人。

    为首的自然是桌子后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公子,他一边摇着手中的扇子,见到自己后,眼中还透着一股欣喜的劲儿突然灭了,垮下表情:\"掌柜速度来得可还真够快的,不如把我下一顿的饭菜也备好了再来?”

    这话让人听了不禁心头一紧。

    小公子身后的两名男子,一个年纪稍大些的接过小公子的扇子替他打着,另外一个就站在包厢的角落,一动不动,却冷冷的注视门口,观察一切动向,像极了保护公子安全的侍卫。

    崔理抱拳一脸歉意,毕恭毕敬道:“是在下来得慢了。不知公子找在下来是为了……?”,他声音里带着迟疑。

    魏若泫只瞧了一眼,见不是她,又收回了眼神:“我要见的是你家主子。”

    崔理心中暗自警惕,装傻:“还望小公子说明白些,毕竟这红馆,做主话事的确实仅我崔理一人。”

    魏若泫眉头拧起,就差点名道姓了:“就楼下方才跟你站在一起的女子。”

    崔理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的目的是应梨。

    可自己一再说这红馆是他的店,面前这人却不予理会,看来他并非是时空局的人。也不知道应老板是怎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崔理又是笑笑,只是这回腰板挺直了些:“小公子有所不知,方才楼下那位小姐,只是茶馆的客人罢了。若是您想寻她,怕是这位小姐此时已经离开了。”

    魏若泫一嗤笑:“这么说来,这凤皇糖人可是你的主意?”

    崔理慢条斯理作一揖,好像是在接受一个赞美:“确实如此。”

    好久没人敢在自己的面前放肆,魏若泫侧眸看了他一眼。

    就在吃糕点期间,自己早派人把这茶馆查了个底朝天。若他真的如此厉害,怎么在接手这茶馆十多年期间就只维持原样,什么都没动过。

    可见这奇思妙想的主意,根本不是他想出来的!

    魏若泫噢了一声,瞧见了他从小心翼翼由变得更从容的变化,倒是有些惊讶:“你可知只要我一句话,你这茶馆就开不成了。”

    崔理低垂着头不为所动:“在下开这茶馆,也只是赚点银子为了温饱。若是开不成了,那便只好放下身段去给别家酒楼做小工了。”

    “那我若是要了你的命呢?”

    崔理埋头不动,在认真思考:毕竟自己是魂穿,自己这一死,在时空位面的身体应该,可能,或许,大概不会出问题吧……

    魏若泫敛笑,盯着半响没有动静的崔理,以为他在死鸭子嘴硬,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供出那个女人。

    “还真是护主……”,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瘆人的寒意:“压住他。把她带到我面前,噢,温柔些,可不许伤了她。”

    话音刚落,厢房中仅微风拂过的动静,瞬息多了几个黑衣男子,身影之快,如雷之迅。

    崔理眼都要瞪出来了,以为这小公子只是调皮了些的纨绔子弟,可谁普通人家的富贵还能备传说中的暗卫人物!

    风过一息,自己就被被按趴在地上。

    到了这一步,文公公这还不知道自家小祖宗想要的是什么嘛。

    他内心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红馆的大东家是怎么就惹了小祖宗的留意。这么一搞下来,怕是得把对方十八层皮都要扒下来了。

    遥想几些年前皇贵妃还未登太后之位时,不知在公主面前念叨了几句什么,惹得她不愉快了。五公主当下就抄起酒瓶子往她头上砸过去。

    女子珍重颜面,尤其还是贵为皇贵妃的刘氏。刘婉和因避开不及,额角还留下了鲜血,立刻勃然大怒。

    可五公主一个斜睨:“一个宠妃,不过是我父王后宫的玩物罢了,不好好呆在自己该呆的位置里,在本公主的面前净晃悠,还真是不要脸。”

    刘氏乃镇国大将军之嫡女,自从生下来锦衣玉食,她说一别人不敢说二,还从未遇过说自己是“玩物”的人。

    从此两人两看相厌,哪怕是在刘婉和掌控了后宫之后,魏若泫一样敢像以前那般甩脸色,有刘婉和的宫宴上,她魏若泫绝不出席。

    这不是,前些日子太后主办的春日宴,五公主压根不带理会的。

    等几名黑衣男子找上还呆在后院的应梨时,她已知道崔理应当是被人所制住,看几人还算客气的模样,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金玉轩走去。

    应梨一入门,见崔理被压在地上,眉头蹙起:“这是怎么回事?”

    见来的人确实是自己要找的女子,魏若泫从椅子上坐起,表情似有些欣喜。

    这还让面贴地板的崔理心里一紧,还真是奔着应老板过去的!

    魏若泫摆摆手,让侍卫把他放了。

    崔理站起身后,顺了顺气,跟应梨低声了两句解释了下目前的情况。

    应梨抬眸向中央落座的公子看去,面生极了,不像是认识的人:”不知道崔掌柜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公子?“

    魏若泫笑着站起身来,朝她走了两步过去:”你唤作什么名字?你果真才是这红馆的主人!“

    连她名字不知道就来找她?

    应梨略有蹙眉,避开前一问:“这酒楼确实是崔掌柜的,公子不信,可查地契。”

    魏若泫踱步于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那小姐,又与崔掌柜有何关系?“

    应梨镇定自若:“崔理乃是我的同乡,若公子只是想找这糖人出处,崔掌柜不日后就会出一册集合话本。不如公子先留下地址,等着这册子准备好了,就给公子送过去。”

    差点就要被她圆了过去,魏若泫差点要笑出声来,脚步一转,故意半眯着眼佯装怒意:“说起来这糖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敢在天子脚下随意画龙舞凤,还打着随意赠送的名号,可是映射我大魏王朝无天子居位?你九族怕是都要被你连累得脑袋都不够掉的!”,魏若泫紧盯着她的眼睛,可她琥珀色的瞳孔淡然,不见一丝恐惧。

    应梨不咸不淡道:“误会啊公子,这可是庶民与天皇同乐。想来先王爱戴他的子民,见到天下一家亲其乐融融的局面,也会允许臣女的放肆。”

    魏若泫嘴上不带停地输出,俯视她:“一介民女,胆敢揣测先王的心思,还敢说不是蔑视朝廷,以下犯上!”

    应梨一叹,魏若泫眼里放光:她这是要认输了?

    接着听着她悠悠然道:“还是误会啊公子,民女可不敢妄议朝廷之事。只是先王驾西已去,大魏的子民都对先王的敬爱犹存,民女也不例外。先帝天龙之姿,民女不敢亦不能借由外物临摹映射,而代表祥瑞之兆的凤凰才是真正想要祝福的含义。”

    “愿我大魏子民,丰衣足食,不受压迫歧视,远离战乱灾难,享受和平与安宁……而这一切都是先帝给大魏子民打下的江山,民女……怎敢蔑视?”,应梨的声音温和,清清淡淡,和她的人一样。

    魏若泫看着她一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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