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育院
离开审讯室后，姜舍被请到了等候室中，安静地等候发落。
不一会儿，她的手环就亮了起来，一份名为“C级监视安排通知”的文件发送到了她的手环中。
同时，等候室的门也被人推开了，一个军姿笔挺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瞧起来有些冷淡自负，浓密的眉毛略微上挑，有点桀骜不驯的意思。
但神情阴郁，想必是经常皱眉的缘故，眉间有一道深深的折痕。
他抬起手，手环上自动弹出一张证件全息图。
“我是你的C级监视官孔疏，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孔疏道：“按照C级监视要求，你的活动范围仅限基地内部，不允许离开基地。而且从白天六点到晚上六点，都需要接受我的贴身监视，你有异议吗？”
“我有选择权吗？”姜舍露出个假笑。
孔疏收回了手环上的全息图，回给她一个假笑，干脆利落地道：“没有。”
“这是你的随身物品。”孔疏将兰时的小背包还给了姜舍，“跟我来，我带你去分配的公寓。”
姜舍打开背包看了看，里面那个棕色的软皮袋子还在，让她轻微地松了口气。
孔疏带着她离开了等候室，上了一辆车。
车辆驶出军方驻地，开到了居民区，一路深入，最终停在了最破败的那栋楼前面。
随后，孔疏领着姜舍上了七楼。
在走廊最边缘的一间房前，孔疏停下了脚步，拿出钥匙开门。
姜舍看了一眼门牌号：714。
一股霉味瞬间扑面而来，姜舍忍不住屏住呼吸。房间十分狭小，目测只有三十平米。
里面只有洗漱间、单人床、办公桌、空调机四个设施，挤挤挨挨。
屋里光源很小，只有一扇人脸那么大的窗户，还紧紧拉着窗帘。
灰尘漂浮在空气中，姜舍一走进去就忍不住打了四五个喷嚏，眼睫泛起生理泪水。
这段时间以来，姜舍发现，为了规避危险，她的这具躯体对外界感知十分敏锐，甚至到了过分敏锐的地步。
因此，沐浴在辐射雪中时，虽然她不会被冻死，但很容易感到冷，皮肤也会发红。同样，她也会比其他人更忍受不了灰尘。
孔疏挑挑眉毛，有点惊奇地看着她，“连这点灰尘都忍不了？你是怎么穿越整个南方无人区，回到东边的？”
姜舍面不改色地道：“运气好。”
孔疏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她这套鬼话。
姜舍只当没听见。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公寓了。”孔疏道：“因为你现在只是个普通公民，没对人类做出什么重大贡献，而且还因为黑户的事被监视，所以只能分给你集体公寓中最低等的D级。”
姜舍苦中作乐地道：“能给我分个住的地方就挺好的。”
“核污染扩散后，人死得太多，也死得太快了，就多了很多空房间。”孔疏耸耸肩膀，“我是在核污染之后出生的，据说之前还有人住不起房呢，真难以想象。”
孔疏拨了拨自己的手环，姜舍的手环微微一亮，一份带详细说明的基地地图被传到了她的手环内。
“东方基地是三大基地中人口最多、规模最大的，足有四十万平方公里，八千多万人口。为了方便管理，基地被划分为二十个区域，代号1到20。我们现在所处的是1号区，人类自卫防卫军的驻地就在这里。”
“每个基地公民都需要参与工作，你可以主动申请你想要做的工作，或者被强制分配。基地里，没有一个人可以闲着。除了工资外，工作单位还会发放粮票、水票，食物和饮水都需持票兑换，其余物品可以随意购买。”
姜舍只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不久之前，她还是个压根儿不需要进食的BUG。之后和大白熊在一起时，想吃饭就随手抓个变异体烤了。没想到现在连吃个饭都有规矩。
“怎么吃个饭都有规矩，还要拿票去换？”BUG不理解，“不能想吃就吃吗？”
“你是哪儿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士兵斜了她一眼，道：“没有干净的土地，就种不出粮食。没有干净的河流，就取不了饮水。现在物资短缺，只能实行计划分配，重启粮票制度。”
原来做个人类这么不易。姜舍倍感心酸。
“你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吗？”孔疏问。
姜舍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没有，我还是等分配吧。”
作为一个BUG，她确实对人类工作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
听到这话，孔疏的脸上半是鄙夷不屑，半是果然如此。
他用一种令人极不舒适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姜舍一圈，最后停在了她的小腹上。
“怎么了？”
“没什么。”孔疏收回眼神，“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进行工作分配。”
姜舍顺从地跟着孔疏下了楼，再次坐上了车。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一所纯白的医院，目所及处，80%都是女性，而且大多数女性都怀了孕，小腹隆起。
医院主楼上挂着牌子，写着“人类生育院”。
孔疏下了车，带着姜舍往生育院里走。
这所医院里没有其他诊区，只有一个个白色的产房，妇科医生和护士查着房，每个房间里都有至少一个孕妇。
她们躺在床上，抱着肚子，微笑着，和言语温和的医生护士交流着，手边有书籍，眼前放着电视节目，看起来日子过的十分安逸。
“污染后，人类的死亡率大大提高，但出生率一直上不去，因此，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有了一个新的职业选择：职业孕妇。如果她们没有别的工作想去做，就会被分配来这里生孩子。”
孔疏一边带着姜舍参观，一边说道：“当然，如果她们实在不愿意这么做，也可以提出申请去做其他工作，但绝大多数女性都选择了这条路。”
姜舍的目光渐渐僵硬了，“她们就每天躺在这里，生孩子？”
看着她僵硬的神情，孔疏充满恶意地微笑起来，“是啊，她们就躺在这里，可以看书看电视玩手环，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天不亮就出去上班，也不用像士兵一样冒着生命危险离开基地。躺在这里，就能享受一切福利，为什么不呢？”
孔疏领着姜舍继续往前走，越往前，产房里的待遇越好，有些产妇的手边甚至有难得一见的水果。
“这里是多次生育的女性，生的越多，福利就越好。”孔疏道。
走廊的墙壁上贴着新的标语：躺下来想想新人类。
姜舍的目光扫视过一个又一个孕妇，她们的年龄不一，有些看起来只是刚刚成年，有些似乎已经迈入中年大关。
有些人的妊娠反应十分严重，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吃点东西就作呕。有些人则气定神闲，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节目，时不时哈哈大笑。
但无论是谁，脸上的神情都显得麻木。
姜舍的感知十分敏锐，她清楚地看到了膨胀起来的腹部、腹部上的妊娠纹，她甚至能感知到这些女人身上的生命力是怎么渐渐地被抽离，被灌入腹中的胎儿。
医院的走廊里散播着一股奇特的生物气味，有婴儿新生的味道，也有生物腐朽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从根上开始腐化了。
孔疏领着姜舍继续往前走，走到了生育院的注册点，女人们排着队，拿着资料，站在窗口，等待着办理手续。
姜舍迟迟没有走进排队的队列。
她其实并不想做这种工作，走过来只是想看看这些女性是什么样子。
孔疏不耐地皱起眉，催促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不就是女人都想做的吗？不想干活儿，不想出生入死，那么躺下来就好了，反正这活儿也只有女人能干，缺了你们也不行，换个角度想想，对人类也有好处——”
随着孔疏的发言，队伍里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低下了头去，像是无力承载这样的负累一样。
中年女性却满脸麻木地听着，十分驯顺，像是早就习惯了。
“——别说了。”姜舍厉声打断了他，“没看见她们受不了了吗？”
“她们受不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孔疏嗤笑起来。
“她们凭什么受不了？这不是她们自己做的决定吗？如果不想干的话，那就提出申请去做别的工作啊，自卫军里死的人太多，正缺人呢。”
姜舍无言，她只是个进入人类社会不久的BUG，并不理解这点。
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明白的。
姜舍皱起眉来，问道：“只有人类女性能诞生后代，如果她们都去做其他工作，人类要怎么高效地繁育后代？如果不能高效繁育，在核污染这么严重的今天，人类早就灭亡了，难道这不伟大吗？”
孔疏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生个孩子而已，有些女人就仗着这点躺着不起来了，吃我们男人的红利呢。”
姜舍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当她还是个BUG时，在认知程序里了解过人类的自然妊娠过程，胎儿就像个子宫的寄生体，会拼尽全力汲取母体的营养。
而一旦将孩子孕育出来，无论是自然顺产还是剖腹产，对于母体都是一道大手术、大难关。
母体会被撕裂，会受伤，难以恢复。更有甚者，会因为大出血而死。
这其实是件极为恐怖、极为骇人的事。
“生育不是件简单的事。”姜舍冷冷地道：“小腹变形、盆腔脱垂，甚至有些人会因为大出血而死……换成你，你受得了吗？”
“你是女的，你当然会说的这么夸张。”孔疏道：“不就是在床上躺一年吗？我要真有个子宫，我也上。”
姜舍无言以对，一种深深的无力击中了她。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不能彼此理解的生物吗？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夏虫不可语冰。
她还是BUG时，每个程序的代码都一览无遗，所有存在都是敞开的。没有秘密，没有交流，没有情绪，没有你我之分。
“既然你这么想有个子宫，不如我给你安一个？”队列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工作人员突然冷冷出声。
孔疏不知道现在的科技能不能做到这点，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地嘴角一抽，讪讪地闭嘴了。
这个工作人员身形瘦削，看起来利落又清爽，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折射出冷光，衬着她紧紧抿起的嘴角，颇有几分锋利。盘着个丸子头，给这份锋利又添了几分可爱。
“你是来注册工作的吗？”她看向姜舍，问。
“是，我一开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工作，就来了。”姜舍道：“但我不想做这个，您不用给我注册。”
工作人员笑了笑，“我不是负责注册的，我是这儿的护士长。如果你不想做生育工作，或许愿意做护士？太多女护士干着干着，就转去做生育工作了。我们这儿刚好缺人。”
“护士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太多了，给新生儿做护理、换尿布、监控他们的出生状况。给孕妇做护理、按摩、监控、打针等等等等，会比较忙。”
“听起来比生育工作强多了。”姜舍松了口气，随后又有点窘迫地道：“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我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没事儿，我们有完整的入职培训，只要你愿意干就行。”护士长热情地道：“你可以先试干一个星期。”
“好。”姜舍答应了：“那没问题。”
“那我现在带你去办理入职手续。”护士长伸出手来，“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人类生育院护士长，江含章。”
“姜舍。”姜舍伸出手握了握。
一直在旁边冷眼相看的孔疏轻哼一声，“护士的离职率可高了，她们干着干着就发现还是躺着比较轻松。”
江含章冷冷地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借过。”
随后，她拉住姜舍的手，将她带走了。
不一会儿，她的手环就亮了起来，一份名为“C级监视安排通知”的文件发送到了她的手环中。
同时，等候室的门也被人推开了，一个军姿笔挺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瞧起来有些冷淡自负，浓密的眉毛略微上挑，有点桀骜不驯的意思。
但神情阴郁，想必是经常皱眉的缘故，眉间有一道深深的折痕。
他抬起手，手环上自动弹出一张证件全息图。
“我是你的C级监视官孔疏，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孔疏道：“按照C级监视要求，你的活动范围仅限基地内部，不允许离开基地。而且从白天六点到晚上六点，都需要接受我的贴身监视，你有异议吗？”
“我有选择权吗？”姜舍露出个假笑。
孔疏收回了手环上的全息图，回给她一个假笑，干脆利落地道：“没有。”
“这是你的随身物品。”孔疏将兰时的小背包还给了姜舍，“跟我来，我带你去分配的公寓。”
姜舍打开背包看了看，里面那个棕色的软皮袋子还在，让她轻微地松了口气。
孔疏带着她离开了等候室，上了一辆车。
车辆驶出军方驻地，开到了居民区，一路深入，最终停在了最破败的那栋楼前面。
随后，孔疏领着姜舍上了七楼。
在走廊最边缘的一间房前，孔疏停下了脚步，拿出钥匙开门。
姜舍看了一眼门牌号：714。
一股霉味瞬间扑面而来，姜舍忍不住屏住呼吸。房间十分狭小，目测只有三十平米。
里面只有洗漱间、单人床、办公桌、空调机四个设施，挤挤挨挨。
屋里光源很小，只有一扇人脸那么大的窗户，还紧紧拉着窗帘。
灰尘漂浮在空气中，姜舍一走进去就忍不住打了四五个喷嚏，眼睫泛起生理泪水。
这段时间以来，姜舍发现，为了规避危险，她的这具躯体对外界感知十分敏锐，甚至到了过分敏锐的地步。
因此，沐浴在辐射雪中时，虽然她不会被冻死，但很容易感到冷，皮肤也会发红。同样，她也会比其他人更忍受不了灰尘。
孔疏挑挑眉毛，有点惊奇地看着她，“连这点灰尘都忍不了？你是怎么穿越整个南方无人区，回到东边的？”
姜舍面不改色地道：“运气好。”
孔疏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她这套鬼话。
姜舍只当没听见。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公寓了。”孔疏道：“因为你现在只是个普通公民，没对人类做出什么重大贡献，而且还因为黑户的事被监视，所以只能分给你集体公寓中最低等的D级。”
姜舍苦中作乐地道：“能给我分个住的地方就挺好的。”
“核污染扩散后，人死得太多，也死得太快了，就多了很多空房间。”孔疏耸耸肩膀，“我是在核污染之后出生的，据说之前还有人住不起房呢，真难以想象。”
孔疏拨了拨自己的手环，姜舍的手环微微一亮，一份带详细说明的基地地图被传到了她的手环内。
“东方基地是三大基地中人口最多、规模最大的，足有四十万平方公里，八千多万人口。为了方便管理，基地被划分为二十个区域，代号1到20。我们现在所处的是1号区，人类自卫防卫军的驻地就在这里。”
“每个基地公民都需要参与工作，你可以主动申请你想要做的工作，或者被强制分配。基地里，没有一个人可以闲着。除了工资外，工作单位还会发放粮票、水票，食物和饮水都需持票兑换，其余物品可以随意购买。”
姜舍只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不久之前，她还是个压根儿不需要进食的BUG。之后和大白熊在一起时，想吃饭就随手抓个变异体烤了。没想到现在连吃个饭都有规矩。
“怎么吃个饭都有规矩，还要拿票去换？”BUG不理解，“不能想吃就吃吗？”
“你是哪儿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士兵斜了她一眼，道：“没有干净的土地，就种不出粮食。没有干净的河流，就取不了饮水。现在物资短缺，只能实行计划分配，重启粮票制度。”
原来做个人类这么不易。姜舍倍感心酸。
“你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吗？”孔疏问。
姜舍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没有，我还是等分配吧。”
作为一个BUG，她确实对人类工作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
听到这话，孔疏的脸上半是鄙夷不屑，半是果然如此。
他用一种令人极不舒适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姜舍一圈，最后停在了她的小腹上。
“怎么了？”
“没什么。”孔疏收回眼神，“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进行工作分配。”
姜舍顺从地跟着孔疏下了楼，再次坐上了车。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一所纯白的医院，目所及处，80%都是女性，而且大多数女性都怀了孕，小腹隆起。
医院主楼上挂着牌子，写着“人类生育院”。
孔疏下了车，带着姜舍往生育院里走。
这所医院里没有其他诊区，只有一个个白色的产房，妇科医生和护士查着房，每个房间里都有至少一个孕妇。
她们躺在床上，抱着肚子，微笑着，和言语温和的医生护士交流着，手边有书籍，眼前放着电视节目，看起来日子过的十分安逸。
“污染后，人类的死亡率大大提高，但出生率一直上不去，因此，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有了一个新的职业选择：职业孕妇。如果她们没有别的工作想去做，就会被分配来这里生孩子。”
孔疏一边带着姜舍参观，一边说道：“当然，如果她们实在不愿意这么做，也可以提出申请去做其他工作，但绝大多数女性都选择了这条路。”
姜舍的目光渐渐僵硬了，“她们就每天躺在这里，生孩子？”
看着她僵硬的神情，孔疏充满恶意地微笑起来，“是啊，她们就躺在这里，可以看书看电视玩手环，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天不亮就出去上班，也不用像士兵一样冒着生命危险离开基地。躺在这里，就能享受一切福利，为什么不呢？”
孔疏领着姜舍继续往前走，越往前，产房里的待遇越好，有些产妇的手边甚至有难得一见的水果。
“这里是多次生育的女性，生的越多，福利就越好。”孔疏道。
走廊的墙壁上贴着新的标语：躺下来想想新人类。
姜舍的目光扫视过一个又一个孕妇，她们的年龄不一，有些看起来只是刚刚成年，有些似乎已经迈入中年大关。
有些人的妊娠反应十分严重，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吃点东西就作呕。有些人则气定神闲，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节目，时不时哈哈大笑。
但无论是谁，脸上的神情都显得麻木。
姜舍的感知十分敏锐，她清楚地看到了膨胀起来的腹部、腹部上的妊娠纹，她甚至能感知到这些女人身上的生命力是怎么渐渐地被抽离，被灌入腹中的胎儿。
医院的走廊里散播着一股奇特的生物气味，有婴儿新生的味道，也有生物腐朽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从根上开始腐化了。
孔疏领着姜舍继续往前走，走到了生育院的注册点，女人们排着队，拿着资料，站在窗口，等待着办理手续。
姜舍迟迟没有走进排队的队列。
她其实并不想做这种工作，走过来只是想看看这些女性是什么样子。
孔疏不耐地皱起眉，催促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不就是女人都想做的吗？不想干活儿，不想出生入死，那么躺下来就好了，反正这活儿也只有女人能干，缺了你们也不行，换个角度想想，对人类也有好处——”
随着孔疏的发言，队伍里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低下了头去，像是无力承载这样的负累一样。
中年女性却满脸麻木地听着，十分驯顺，像是早就习惯了。
“——别说了。”姜舍厉声打断了他，“没看见她们受不了了吗？”
“她们受不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孔疏嗤笑起来。
“她们凭什么受不了？这不是她们自己做的决定吗？如果不想干的话，那就提出申请去做别的工作啊，自卫军里死的人太多，正缺人呢。”
姜舍无言，她只是个进入人类社会不久的BUG，并不理解这点。
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明白的。
姜舍皱起眉来，问道：“只有人类女性能诞生后代，如果她们都去做其他工作，人类要怎么高效地繁育后代？如果不能高效繁育，在核污染这么严重的今天，人类早就灭亡了，难道这不伟大吗？”
孔疏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生个孩子而已，有些女人就仗着这点躺着不起来了，吃我们男人的红利呢。”
姜舍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当她还是个BUG时，在认知程序里了解过人类的自然妊娠过程，胎儿就像个子宫的寄生体，会拼尽全力汲取母体的营养。
而一旦将孩子孕育出来，无论是自然顺产还是剖腹产，对于母体都是一道大手术、大难关。
母体会被撕裂，会受伤，难以恢复。更有甚者，会因为大出血而死。
这其实是件极为恐怖、极为骇人的事。
“生育不是件简单的事。”姜舍冷冷地道：“小腹变形、盆腔脱垂，甚至有些人会因为大出血而死……换成你，你受得了吗？”
“你是女的，你当然会说的这么夸张。”孔疏道：“不就是在床上躺一年吗？我要真有个子宫，我也上。”
姜舍无言以对，一种深深的无力击中了她。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不能彼此理解的生物吗？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夏虫不可语冰。
她还是BUG时，每个程序的代码都一览无遗，所有存在都是敞开的。没有秘密，没有交流，没有情绪，没有你我之分。
“既然你这么想有个子宫，不如我给你安一个？”队列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工作人员突然冷冷出声。
孔疏不知道现在的科技能不能做到这点，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地嘴角一抽，讪讪地闭嘴了。
这个工作人员身形瘦削，看起来利落又清爽，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折射出冷光，衬着她紧紧抿起的嘴角，颇有几分锋利。盘着个丸子头，给这份锋利又添了几分可爱。
“你是来注册工作的吗？”她看向姜舍，问。
“是，我一开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工作，就来了。”姜舍道：“但我不想做这个，您不用给我注册。”
工作人员笑了笑，“我不是负责注册的，我是这儿的护士长。如果你不想做生育工作，或许愿意做护士？太多女护士干着干着，就转去做生育工作了。我们这儿刚好缺人。”
“护士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太多了，给新生儿做护理、换尿布、监控他们的出生状况。给孕妇做护理、按摩、监控、打针等等等等，会比较忙。”
“听起来比生育工作强多了。”姜舍松了口气，随后又有点窘迫地道：“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我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没事儿，我们有完整的入职培训，只要你愿意干就行。”护士长热情地道：“你可以先试干一个星期。”
“好。”姜舍答应了：“那没问题。”
“那我现在带你去办理入职手续。”护士长伸出手来，“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人类生育院护士长，江含章。”
“姜舍。”姜舍伸出手握了握。
一直在旁边冷眼相看的孔疏轻哼一声，“护士的离职率可高了，她们干着干着就发现还是躺着比较轻松。”
江含章冷冷地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借过。”
随后，她拉住姜舍的手，将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