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从钰看完报信,捏着信纸的手攥紧。

    越昭好奇看去。

    胥从钰将信递给越昭。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说不出话。

    最后她颦着眉说:“那小孩……还真讲对了……?”

    “西北真的要开始乱了吗?”她抬头看向胥从钰。

    胥从钰抿唇不说话。

    越昭叹气:“按理说朝廷现下正是急需你前去西北的时候,这个忙我倒是愿意帮你,只是你要拿什么与我交易?”

    “西北有大将军在,暂时无虞。”胥从钰说,“公主希望臣能帮上你什么?”

    越昭看着天,伸出手接雨水:“我一路上听人说今年较往常冷上了不少,或许会有一场大雪呢。”

    胥从钰云里雾里。

    越昭笑笑,拍掉手里的水,转身进屋:“到时你便知道了,不过只需要你听我的。”

    胥从钰低头:“是。”

    *

    到京城时,京城已盖上厚厚的大雪。

    檀嬷嬷在宫门前迎接的她,热切地像是多年未见孙辈的长辈,抓着越昭的手嘘寒问暖,端详着她的脸直说饿瘦了。

    全然没有离开时两人若有若无的尴尬和不快的气氛。

    到了自己的宫室,越昭还没坐下,檀嬷嬷就关上了门,搬出一大摞的画轴说:“公主,老奴想着您过了春节就要远赴西北,独自一人也没个体己,故而在您离京的这些时日里与陛下商量,在京中给您找个婿,算一算日子,现在开始到春节后,刚好够给您备婚,如此您就是离了京,这一桩大事落定,老奴也是放心了。”

    越昭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倒是不着急,问:“檀嬷嬷您既然与陛下定下了,今日来问我什么呢?”

    檀嬷嬷意料之外地被她呛了一口,将怀中画轴放到桌上,一副大家长模样:“公主,女子自应孝顺乖觉,所尽才能也都只应落于中馈,您独自跑去江州,已是大忌,身为公主,如何做天下女子表率?陛下是您兄长,不便说您,后宫如今也未有长辈教导您,恕老奴僭越,您也该收收心了。”

    越昭微笑着松气,将茶盏放在桌上,瓷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坐在木椅上,越昭抬头看向檀嬷嬷,软了语气:“嬷嬷讲得不无道理,成婚的事我会考虑的,只是现在我要去寻皇兄汇报江州的事了。”

    她看向檀嬷嬷,赶人的意味明显。

    汇报江州事务是朝政大事,自然耽搁不得。

    檀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越昭泄气,瘫软地靠着椅背。

    门外桃夭敲了敲门,汇报迎柳来求见。

    越昭坐正,开口让迎柳进屋。

    屏风后,两道剪影一跪一坐。

    越昭问:“宫中的宦官如何了?”

    迎柳答:“自您上回宫道上遭袭一事后,除了胥大人查办外,一应安排皆交由我手,多数宦官已派往皇陵值守,只余陛下身侧元富和元富下辖的几个小太监,其余职能一应替换为女官,女官皆由宫中宫女遴选。原先宫女若过了年纪便要离宫,但若愿为女官,可保其后于宫中品级及俸禄。”

    越昭满意微笑:“辛苦你了。”

    迎柳叠手行礼:“都是下官应尽的职责。”

    越昭起身抚平衣裙的皱褶:“行了,你也去忙吧,本宫要去会见皇兄了。”

    “下官告退。”迎柳规规矩矩地离开,临行前看了眼桌上摆放的一垒画卷。

    越昭忽然叫住她,沉声认真地说:“迎柳,你虽是檀嬷嬷拨来给我,但却是先帝开的口,你应当知道,如今你是谁的人。”

    迎柳郑重下跪,行了大礼:“下官自知如今所得皆系公主,愿毕生为公主所用。”

    越昭笑道,软了声:“那么严肃做什么,起来吧,我知道你现今忙得很,快去忙你的事。”

    终于室内又只剩她一人。

    换了身装束,越昭没让任何宫女跟着,去了御书房。

    越璟被西北突如其来的袭击搅得焦头烂额,但他除了时不时的兀自叹气外,看起来还是气定神闲的君王。

    越昭进门后不着痕迹地端详了一番他的神情,很好,不像是要发怒的模样。

    见到她,越璟放下手中朱笔,像是心情好上不少:“你回来啦?”

    越昭行礼道:“不告而离京,请皇兄降罪。”

    越昭摆摆手:“此事是该罚,但你江州一行做得不错,已功过相抵,不用再讲这些虚礼了。”

    越昭抿了抿唇,越璟身为帝王,未免仁善,但若面对朝廷众口,自己也绝不能将此事轻松揭过:“臣自作主张,若非皇兄发话调兵并派胥大人前去,也怕凶多吉少,此番回京路上臣自省已久,皇兄若不施罚,臣恐夜不能寐。”

    越璟叹气:“最初收到万筠松的信件时朕也很生气,但念你刚历经姬鸿的事,悲伤也是难免的,毕竟他总归是你的祖父。”

    越昭心中冷笑,她亲手结果姬鸿不是他所要看到的吗。

    噢,当然了,其实平心而论,她迟早也会亲手做下这个因果。

    为了曾经的被无辜抛弃的越昭。

    也为了没有这枚定时炸弹后,洗去罪臣血脉的污名,往后能在朝堂走得更顺、没有后顾之忧的自己。姬家没了,自己也还是国中唯一的公主,若是越璟哪日遭了他的不测,姬姓如此庞大,哪儿又轮的上她。

    她垂下眼,没说话。

    越璟笑笑:“好在你做得很好,朕已收到消息,当日决定让你入朝堂果然没看错人。”

    “多亏皇兄抬举。”越昭浅笑回应。

    越璟若有所思地看她:“这一趟你瞧着成熟了不少。”

    狠狠叹气,越昭故作松懈抱怨道:“我才知道原来这江州瞧着近,路上走起来也是要耗上不少的时日呢,来回两趟我就是几层的皮也都要磨成一层了。”

    越璟被她逗笑,看向桌上奏折问:“你在江州见闻如何?”

    越昭知道他问的不是风土人情、旅行景致,正色说:“陛下应当也知,江州富裕,富户豪绅常年借由匪患之故广收田地,致使百姓流离,逃窜至山上落草为寇;富户捐官,盘踞基层官僚体系,相互作掩,致使税赋流失,国库空虚。此次臣接替已故何大人未完之事,责令富户补税,归田于百姓,在江州定下赋税二八之分,相信不远的时日朝廷就能很快收缴江州赋税。”

    越璟也面色凝重:“未曾想豪绅富户竟这般难缠……”

    像是思衬后,他忽然抬眼问:“申和海捐俸又是何事?”

    越昭叹息:“此番大动干戈,新一年的粮草还未成熟,流离的百姓初归,家家户户米仓空虚,故臣斗胆做主,将备于灾患所用的谷仓大开,分发百姓。谷仓少去大半,申大人心中有愧,自罚俸禄两年以补谷仓所缺。”

    说完委屈地望着越璟:“皇兄,若不然我也罚个俸?”

    越璟气笑:“你做都做了,如今在京中与我说什么罚俸。”

    越昭露出满意的笑容:“多谢皇兄。”

    说完她垂下眼欲言又止。

    越璟奇怪:“你若还有什么便直接说。”

    越昭吞吞吐吐地说:“此番江州也算破了局,臣探查后也查明何祥从未有过勾结山匪之事,那京中对他及其家眷的惩处……”

    越璟翻了翻手里的奏折,语气难辨:“这事吵了要两月,还压在一旁,也正是等着你们处理完江州的事再做论断,索性结果不错,朕也欠他一个交代。”

    越昭松了口气。

    自己去江州除了当日第一次亲眼目睹人死于自己手中,昏了头脑想要出京,其实还不乏侯毓之故。

    当然,她被姬鸿和越璟推到朝堂前台,光有一个公主的身份也是不能服众的,江州,正是一个做出实绩的绝妙契机。

    谁都知道这些事,谁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人说。

    看向越璟手中的奏折,越昭这次问得光明正大:“皇兄,听闻近日西北不稳,可是真的?”

    越璟淡然道:“你也知道了,是了,你也该知道的,如今这事不知被哪些生事者传得到处都是,便是街边孩童也要听上几耳朵了。”

    越昭皱眉担忧:“西戎国可是在边境与我们开战了?”

    “一些小打小闹。”越璟摇头,“算不上大战,但比往年更加频繁。”

    “听闻现今是他们大皇子当朝?”越昭问。

    “是。”越璟说,“说来也巧,那大皇子与我一般的年岁,他们的可汗去年听闻是染了大病,便由大皇子一直监朝至今。”

    “不过更巧的是,那位大皇子与你我一般,也有个妹妹。”越璟饶有兴趣地说。

    越昭不解:“他有妹妹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样的少数民族兄妹不都是一大群一大群的吗?”

    越璟解释:“话是如此,从前亦是如此……只是近些年皆因不同缘由陆续病故了……”

    “噢。”越昭意味深长,“那这位大皇子与她的妹妹倒也不是一般人。”

    越璟笑笑没接话。

    “那皇兄看来,可是这位大皇子挑起的战争?”

    “不能断定。”越璟说。

    越昭摸着下巴回忆:“在回来路上时,我曾听闻这位大皇子在襁褓之时,因西庶之战西戎国落败,他也落入了我们手中,只是当时的大将军将他放归了,可是因为这事他记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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