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提娅几番纠结后才勉强点头答应,但是她说:“让他们站远点儿。”

    “好。”越昭自然应允。

    京城的街道十分乏味,尤其是近来事件频发,西戎使团来朝,京中暗中加强了戒严,驱散了不少街道手艺人,只留下一些沿街商铺寥寥地开着。

    西提娅逛着从初始的兴致勃勃,到越往后走逐渐兴致盎然。

    越昭尽职尽责地陪在她身边走,只有在路过某个街口时才指着街道介绍。

    一个时辰后,越昭走得腿疼,西提娅才烦闷抱怨道:“京城已经这样没落了吗?街上冷冷清清,商铺漂亮得像模型,却人迹罕至,甚至比不上我们西戎的小城热闹。”

    自然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啊,朋友。

    越昭微笑:“或许是今日不凑巧,王女还逛吗?”

    西提娅咬牙:“逛!”

    越昭温温柔柔地颔首:“好,本宫陪着你。”

    实际上她的腿走得发酸,心里骂骂咧咧。

    西提娅扯着笑僵的脸,探头看了看四岔路,伸手一指:“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是一条偏离主干线的小胡同,越昭犹豫问:“小胡同阴暗,大约也没什么商铺,王女要去?”

    西提娅梗着脖子说:“大历的街巷与西戎大不相同,我好奇得紧。”

    越昭看了一眼她夸赞道:“王女的汉语不错。”

    西提娅没注意她说的话,伸着脖子左顾右盼。

    越昭见她模样犹豫问:“王女在找什么?可需要本宫派人为你寻?”

    西提娅脸上掠过尴尬,笑道:“没有,只是好奇京城的房屋建筑,同我们西戎截然不同,真是新奇。”

    “哦。”越昭表示理解,一副被说服的模样。

    小胡同越往里头走越狭窄,几户人家门对着门,小门破败,看这样子似是许久未曾住人的模样,越昭也忍不住频频侧目。

    忽然“砰”的一声,胡同尽头传来一声鼓点,回声不断被放大传送,直击人心。

    越昭被吓了一跳,原先疲惫的身体一激灵反倒精神了不少。

    眼神往后瞟了瞟,她满意地看着身后两人也被惊吓的模样,心下平衡许多。

    不过……越昭一手拉住西提娅的手臂,严肃道:“王女,胡同清清冷冷,为了您的安全,我们还是退回大道上吧。”

    西提娅不愿,拧着眉道:“好不容易有些有意思的节目,公主反倒不让我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越昭还想劝慰,身后两个文臣的声音急急传来:“公主小心!”

    越昭抬头,几名黑衣人从前方胡同拐角疾驰而来,同时上方胡同矮小的墙上跳出一众黑衣人,越昭紧急扯上西提娅的手臂要往身后跑,可西提娅此刻像是几百斤的犁地黄牛,拉都拉不动,越昭厉声呵斥:“西提娅,愣着作什么!”

    西提娅这才后知后觉地慌张地随着她后退几步开跑。

    两位负责接待的文臣没什么功夫,也是与她们一起跑。

    黑衣人的轻功看着并不弱,西提娅跑步的间隙回头看了几眼他们的招式,脸色微变,脚下的速度加快不少。

    越昭瞄了几眼身侧的西戎王女,王女跑得可比她快多了,脚下生风,已经不知不觉间甩开了她的手。

    公主的随身暗卫现身,执起兵刃与黑衣人交战,拖延了一部分黑衣人的进度。

    越昭真心地觉得朱右清不太顶用,她原以为万筠松的功夫还算不错,身为师出同门的朱右清大约也不差,可看着他如今脚步虚浮的逃跑姿势,看起来是一点儿武功也没有。

    西戎王女跑得都比他快。

    越昭见他们都跑在了前方,与自己隔了些距离,放慢脚步,一个崴脚,摔在了半途。

    萧伯涯注意到她的摔倒,咬了咬牙,立刻返程,意欲扶起越昭。

    黑衣人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个剑招就要杀来。

    萧伯涯心中千万念头翻涌,最后一个翻身,带着越昭滚到一旁,越昭有些诧异地看了萧伯涯一眼,但目光没有多作停留,眼神微沉与暗卫对视,暗卫意会,踏墙借力,翻身而来,一剑挑开黑衣人的剑,与黑衣人交手起来。

    越昭率先扶起萧伯涯,打量了眼这位萧令仪的堂兄,一身狼狈,但眼神的锋芒不似作假。

    她没有多理会这人,暗卫已逐渐将她团团护住。

    越昭下令:“去几个人保护西戎王女和朱右清大人。”

    暗卫领命。

    分出几人飞身到西提娅身侧。

    西提娅感受到身后多出的人,看向身后被暗卫护住的越昭,只一眼,就继续脚下的步伐。

    胡同有些长,弯弯绕绕几个岔道。

    一个不注意,西提娅在转角处撞上了新的一批执剑守株待兔的黑衣人。

    来不及停下脚步错开身子,黑衣人的剑已经架到了她的脖颈,抓着她的手臂顺势一转,越昭的暗卫来不及拉过西提娅,西提娅就被黑衣人挡在身前,暗卫停下脚步不敢动作。

    两方对峙。

    暗卫欲进一步,黑衣人拦着西提娅的剑靠紧。

    暗卫进退不得。

    黑衣人缓慢向后挪动半步,见暗卫依旧没有动作,一个转身,挟持着西提娅就消失在阴暗的胡同转角。

    等到越昭的暗卫逼退完在场的所有黑衣人,寻到西提娅消失地点的时候,暗卫汇报了情况。

    越昭冷声道:“保护王女不力,回宫自行领罚。”

    暗卫半跪领命。

    朱右清看着暗卫的装束,欲言又止地开了口:“他们都是公主宫中暗卫,护卫王女之事理应不在他们职责之内,若要责难……”

    越昭看了一眼朱右清,正色道:“现今当务之急是寻找被劫持的王女,事关两国和平,不得耽误,奖惩之事稍后本宫自会一一计较。”

    王女失踪的消息被宫城内压下,几位朝廷重臣无不面露担忧地齐聚御书房内。

    胥从钰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朱右清大声斥责禁军的安保防护,萧伯涯拧眉忧思。

    一室之内纷纷扰扰吵了好半天。

    “好了。”越昭清了清嗓,最终拍板,“朱右清、萧伯涯先行安抚驿馆的西戎使臣,便告诉他们王女留在皇城作客,禁军拨些人去,将他们先困在里头,莫要出门生事。其他人先退下吧,胥从钰留下,本宫还有事情吩咐。”

    人群散得很快,明亮的御书房只剩下越昭和胥从钰两人。

    越昭问:“扣住的西戎刺客关哪儿了?”

    “地牢。”胥从钰垂眸,一板一眼答道。

    越昭蘸了蘸墨水,翻开奏折写画,一边点头道:“先关着,莫要上刑,我留着他们还有用处。”

    胥从钰也应下。

    御书房陷入寂静,只有翻动的奏折声和毛笔摩挲过纸页的声音。

    许久后,越昭恍若醒神,抬起头诧异:“你还在这儿?还有其他事吗?”

    胥从钰黑沉沉的古井无波的眸子看着越昭,好像有许多未曾宣之于口的话。

    但越昭没有耐心,桌上还有许多未曾批阅的奏疏,微笑着催促他道:“还有什么事你便长话短说,你知道的,大历国土辽阔,各地呈上的信件奏疏多得便是宵衣旰食也批阅不完。”

    胥从钰问:“公主从未与臣说过胡同口会有人劫持王女。”

    越昭乐了:“既是劫持,我又如何预料?”

    “公主知道的。”他垂下眼,确信道,“公主未曾与臣说,是因为那日臣过问了陛下的行踪吗?”

    越昭被他的直截了当说得脸上挤不出笑意,握着笔写批注的手顿住,抬起头与他对视:“胥大人,本宫能给你的,也能收回,京城不缺人才,也不缺一个禁军首领。”

    抽出一张空白的诏书,越昭执笔刷刷写了几行后递给胥从钰:“胥大人近半月你便停职半月吧,算是此次未能布好京城防守致使西戎王女失踪的惩处,如何?也正好趁此休假理一理你与胥家的关系,该除的除,世事常变,拖延多变故,要动的手还是尽早罢。”

    胥从钰一言不发地领了密诏离开御书房。

    暗卫从不知何处现身,尽职尽守地禀告了禁军于胡同街巷的犄角旮旯中抓获埋伏许久的西戎刺客的详细经过。

    越昭手指敲了敲桌面:“往后你便到台前来,明日起暂时接替禁军统领之责。对了,西戎王女如今怎样了?”

    暗卫如是禀报:“分队伪装将她带走后第一时间用了药,现下还在密牢中昏睡着。”

    “这几日只需提供水和食物,莫要让她看见任何人的脸。”越昭沉着吩咐。

    暗卫领命。

    越昭想了想,才问出积郁心中已久的话:“江州……他如何了?”

    暗卫沉默后答:“无名大人看守着,关押在您的院中,据无名大人传信,他并无任何异常,清醒后在院中发了半天的呆后便如往常一般的作息了。甚至……”

    他觑了一眼越昭后才吞吐地说:“他向无名大人要了一些作物种子,还让无名大人教他耕作。”

    “公主。”他壮大胆子问,“他若不除,恐留祸患。”

    越昭知道他说的是谁。

    自从下令命无名在江州劫了他的座驾,越昭迟迟没有做出关于他的其他安排,只有最初的将他关押在自己曾在江州购置的院中的命令,无名没有接到其他的命令也不敢擅自动作,只能暂且看守,等待命令。

    那日皇帝的座驾离京,越璟在朱红的城墙前亲手将玉玺交予她,温声告诉她这个国家暂且交予她了,他相信她的才能,也相信她的胆识。

    她确实是有胆识的,否则也做不出摆设了场局,将一朝至高的皇帝团团围困,步步引诱,直至落入陷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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