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二刻,皎皎被一阵急促刺耳的警报声惊醒,连忙开灯查看。不是火警,但警报器在房顶上,自己也看不大清楚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而且一直在响,十分扰民,于是披了件厚衣服,借着月光往储乐阁而去,没走多远便遇到了正在往这边赶的师母。

    “皎皎,你出来了?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

    “师母?我屋里有一个警报器在响,但我自己不大会关。”

    “嗯,我知道,是一氧化碳的。”

    “您知道?”

    “所有房间的所有警报器都连到了槐安殿,哪里出了事,出了什么事,都可以知道。”

    “抱歉啊,还把您吵醒了。”

    “你没事就好。燃气泄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待到了皎皎房舍,师母将所有能开的门窗全部打开,然后将警报器消音,正要带皎皎回自己殿中,便见阁主也到了,于是烦他帮忙检查一下热水系统。然而阁主检查了一圈,却发现管道完好无损。

    师母道:“没有泄漏吗?可警报器明明……”

    阁主忽然面色凝重,盯着警报器看了一会儿,方转过身来:“没什么,可能是坏了,换一个就是了。”

    师母道:“这样啊。不过谨慎起见,我还是先带她去我那里吧。”

    阁主道:“没事。屋里我也查过了,没有异常。你先回去吧,我带她去库房挑警报器。”

    师母道:“那就麻烦您了。”

    皎皎跟在阁主身后,一路来到库房。阁主为其挑了两个警报器,一个有显示屏,一个没有。待回到房舍,便将房顶上的旧警报器取下,把没有显示屏的那个换上,然后将有显示屏的安到了床头。

    阁主道:“这个坏的我带回去研究一下。”

    皎皎道:“麻烦您了。”

    阁主道:“不麻烦。对了,今天到储乐阁之后,直接进去就好。我有些事情,需要出去一趟。你们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皎皎道:“好。”

    阁主又嘱咐了一句“窗户就先开着吧,别关”,便飘然离去。

    皎皎研究了一下床头的警报器,发现它既可以显示一氧化碳浓度,也可以显示室内温度,十分方便。不过折腾到现在,已经快到卯时,于是去洗漱了一下,然后梳好头发裹好毯子,坐在案边看起了化学课本。

    上次只看完水分子的组成便放起来了,这次翻开目录,见后面恰好有一小节讲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不禁感叹自己这经历十分应景。但中间还有一大段讲化学式、化合价、化学方程式什么的,怕跳过会看不懂,于是先看起了这部分。两位师兄来找自己时,才刚刚把这部分看完,于是快速翻开后面写一氧化碳的部分看了一眼。写得很简略,大致意思是无色无味、能燃烧、有毒、致命,至于中毒后是什么症状却并没有写。

    梅任行道:“今天怎么反而大敞四开的?连门都开着。”

    皎皎道:“师兄们早啊。”

    梅任行接着道:“起得也早,平时来找你都是刚刚收拾好,今天没想到已经坐起来看书了。在看什么?一氧化碳?”

    皎皎道:“对啊。我一氧化碳报警器半夜响了。”

    梅任行骤然紧张:“你你你你没事吧?”

    皎皎道:“没事啊。说是报警器坏了。”

    梅任行道:“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皎皎道:“脑袋有点疼。不过可能是风吹的。”

    顾生寒道:“走,去藏书楼。”

    皎皎道:“要不先去吃个饭?”

    梅任行道:“吃什么饭啊?走!”

    待到了藏书楼,翻出相应书籍,三人细细读了一遍。

    梅任行捧着皎皎的脸:“樱桃红是个什么红啊?你这嘴唇我怎么越看越红?不对,你平时也这么红。所以你到底中没中毒啊?”

    皎皎挣脱梅任行的“双钳”,又看了看书:“应该没有吧。不过后果这么严重啊?”

    梅任行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会死人了吗?”

    皎皎道:“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如果没死,救回来了,会变成痴呆。”

    梅任行又气又笑:“你关注点永远都这么偏吗?”

    皎皎道:“唉,我虽然也很珍惜我这条小命,不过比起死掉,我好像更害怕傻掉。”

    顾生寒道:“为什么?”

    皎皎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我好奇的事情,虽然我不是绝顶聪明的那种,可要让我就这样傻掉,那这些事情便再也没有办法想明白了,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我饿了,去吃饭吧?”

    梅任行道:“你不如气死我算了!”

    吃饭的时候,皎皎大致说了下经过,顾生寒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梅任行却是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看,甚至有扒她衣服看身上有没有变红的冲动,不过好在最后忍住了,只把胳膊检查了两遍。

    饭后,三人带着书本去了储乐阁。梅任行心有余悸,将阁里所有能开的门窗全部打开,下午时又郑重表示潜在病号不能用脑过度,然后直接拉着她去了囚音林习乐,把顾生寒一个人留在了储乐阁。皎皎头痛未愈,练箫练得稍微久一点便心慌手麻,于是梅任行便让她倚在树上听自己弹琴。

    “这就是《广陵散》吗?昨天阁主设了隔音结界,我都没有听到。”

    “对啊,不过我现在还不大熟练。”

    “真好听。手也好看——不疼吗?”

    “有茧子,不疼。”

    “你这个轻轻一点的叫什么?”

    “这个是泛音,‘广泛’的‘泛’。”

    “真好听。”

    “其实要不是怕你费脑子,肯定要让你写一写听后感。”

    “肯定有不少前人的诗作。我回头找一找,你弹的时候我就背给你听。”

    “前人的是前人的,你写的是你写的。怎么对我就这么敷衍,对阁主就让写什么就写什么?”

    “没有啊,阁主没规定一定要写什么,也没规定一定要什么时候写,就是让我什么时候有想写的东西了,写完拿给他看就好。”

    “他就是这么教你诗词歌赋的?也太佛系了吧?”

    “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真情实感最重要,总不能‘为赋新词强说愁’吧。”

    “也对。那就不勉强你了。”

    “其实也是因为我现在写景都费劲,更别提写音乐了。”

    “好,那就先听着,等会写了再写。”

    一曲罢,拦路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自打独眼龙死后,长毛狼也不见了,山上只剩下了拦路虎,只是它无猫可拦,只好拦起了人。

    梅任行见到它,也没有心思弹琴了,凑过去又是揉捏又是拉爪子又是把耳朵翻来翻去。拦路虎被他弄烦了,给了他一个“你怎么比我还欠”的眼神,便往皎皎那边而去。

    皎皎因为上次的事情有些顾虑,怕再出现类似的事故,拦路虎却直接一个飞跃到了她的腿上。梅任行跟过来,从皎皎肩上拾了一根头发,揪成三段,然后插在拦路虎头上,笑道:“哈哈哈,这可真是‘种发猫头上,草盛豆苗稀’了。”

    拦路虎甩了甩头,跳到琴桌上,一脸不忿。

    梅任行笑道:“你一只黑猫,表情怎么能这么明显?”见它直着脖子,于是又拿拳头和它玩起了顶头游戏。当然,这游戏本来应该用头的,只是这时它心情不好,用头容易破相。

    皎皎忽然看向一边,梅任行于是也转过身去,只见一人身着华服,腰佩宝剑,正抱着一盘葡萄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

    那人捡起一颗送入嘴里,道:“继续啊。”

    二人忙站起身来,向其一揖。梅任行道:“请问您是?”

    那人却笑了笑,并未作答。

    阁主也回来了,见到那人,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怎么有空来这里?”

    那人道:“来看看你啊。”又将葡萄递出去:“吃吗?”

    阁主转头道:“你们两个先上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出去一趟。”

    梅任行带着皎皎上了楼,然后趴在窗边听他们的谈话,只是听了半天一个字也听不到,正想探一下是不是有结界,却见他们看向自己,于是只好乖乖坐了回去。

    阁主回来时带着一柄宝剑,正是那人身上的,见到梅任行,便将其递了过去。

    梅任行道:“什么意思?送我的吗?”

    阁主点了点头。梅任行开心接过,将剑从鞘中抽出。

    皎皎道:“你可不可以让它离我远点?”

    梅任行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把玩,不小心把剑停在了皎皎脖子上,于是连忙将其挪开:“对不起,忘了你害怕利器。”

    皎皎道:“其实只要别靠近我的脖子和手就可以。”

    梅任行道:“为什么还有手?”

    皎皎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上面经常裂口子,就像利器划的,所以怕吧。”

    梅任行道:“你那就是沾完水后让风吹的。太爱干净也不好,虽然都是小口子,但是密密麻麻裂上一大片,看着都疼。”

    阁主道:“你们三个,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收拾好了就跟我下去。”

    皎皎道:“去哪儿?”

    阁主道:“去山下,哀乐楼。”

    梅任行将剑收回鞘中:“好啊好啊,走走走!对了,刚才的是谁啊?您的朋友吗?”

    阁主嗯了一声。

    梅任行继续道:“您的朋友真好!不过他为什么要送我剑啊?我也不会用啊。”

    阁主道:“我可以教。你学吗?”

    梅任行道:“学学学!”

    阁主又对顾生寒道:“只教他们两个的话,不大公平。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顾生寒愣了一下方道:“医术。”

    阁主道:“换一个吧。没骗你,我用的医术必须灵体状态才可以。人用的那种,你可以去问问你师母。没关系,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顾生寒点了点头。

    三人跟着阁主下楼。待出了阁门,只听到扑通一声,便见梅任行趴在了地上。拦路虎坐在上面,神情得意,旁边还有一块掉下来的瓦片。

    梅任行哭笑不得:“这叫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猫子报仇,一刻嫌多。”

    此时这位报了仇的猫子心满意足地跳了下去,又十分嫌弃地在地上蹭了蹭爪子,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皎皎连忙过去想要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阁主也跟了过去:“不用管他。”

    梅任行闻言,一把拽住阁主的衣摆,佯哭起来:“呜呜呜,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我都被砸骨折了,还不让她管我。疼啊,疼死我了。”正要拿阁主的衣服擦脸,便发现手里握着的那片衣服消失了。

    阁主一脸嫌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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