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后,苏迟习惯性想看看宋怀在干嘛,结果余光撇到他在端端正正地记笔记。

    事实证明,旁人的举动是会影响自身的,看见宋怀在认真学习,苏迟心里竟然也涌起了一股名为学习的热潮。

    她把桌上的用来开小差的笔记本收起来,大力摊开语文课本,开始认真听课。

    宋怀看她一眼,两人这节课下来毫无交流,倒也相安无事。

    嘈杂声在班外面响起,学校下课铃才打响,唐颜笙一点都不含糊,毫不拖泥带水,拎着小包洋洋洒洒得出了班。

    现在已临近中午,不少同学成群结伴地跑出教室去买零食,高一在一楼,小卖部又离得不远,来回一趟刚好赶上课。

    苏迟彼时正郁闷地趴在桌子上,脸埋进臂弯里,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耸动几下。

    有人过来拍宋怀,问道:“怀哥!买水去不?”

    宋怀应了声,现在确实嘴有点干涩,他没拒绝,把笔合上后站了起来。

    刚要往前总,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摆,手的主人气若游丝地喊道:“帮我带一瓶。”

    她甚至还没抬起头,懒懒地叫人家帮自己带水。

    宋怀没拒绝,他又往钱包里掏出两张,食指微微屈起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风吹过他的校服上衣鼓了个大包,应该是营养不良和熬夜的缘故,少年的身形太过修长以至于看上去有些赢弱,眼底下总有消不去的乌青。

    他没去动她的手,任由苏迟这么扯着,问道:“喝什么?”

    “柠檬苏打水,要名仁的,谢了。”苏迟这时候放开了他的衣服,把手塞进抽屉,头一歪,又趴了下去。

    宋怀看她侧着脑袋,无言片刻,他把钱攥在手里,手心倒出了点汗。

    他闭了闭眼,对着刚才来叫他的男生说道:“走吧。”

    男生点了点头,二人一块出了班门,男孩子们脚步快,没一会就到了小卖部。

    而苏迟此时候正耷拉着脑袋睡觉,木质的桌面睡起来硬硬的。,不舒服,她在梦里嘟嘟囔囔,还是想念家的味道了。

    坐在第一排的沈艾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她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过去打扰人家,只能作罢。

    姜让这时候破天荒地没睡觉,他的头发还是像鸡窝一样,翘着椅子坐在那。

    他似乎在苦苦思索,眉毛中间出现一个‘川’字,看起来不像暴躁小学生了,倒像个苦思冥想的思考家。

    班里面其他人大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好好补个觉,毕竟离放学还很长,现在也才第二节课。

    窗边的风过林梢,阳光正好,嫩芽破土而出,旭日冉冉升起。

    宋怀拉开冰箱,明黄色的外包装很好找,而且因为畅销摆在最前面,他将那瓶苏打水拿下来,同时又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这才关上冰箱门。

    他一手拿着一瓶饮料,到小卖部外面结账。

    “多少钱?”

    “一共十五,小伙子。”老板坐在小卖部门口摇着蒲扇,躺椅嘎吱嘎吱响,咪着眼指指旁边石椅上的铁皮盒。

    宋怀把钱数了数,纸币有些破破烂烂,正中央还有透明贴把破损地方补好的痕迹,他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把钱捋直了,才放进那个铁皮盒子里。

    付钱后,他拿着这两瓶饮料走了。骄阳下,少年的脊梁一直很板正,好似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让他弯下来。

    刚才叫他下来的同学已经先上去了,宋怀加快脚步,现在已临近上课铃响,没有多少人还待在校园里面,大多都回教室里等待第二声铃响。

    宋怀微微喘气,动手解开了校服上衣的第二个扣子,他跑了起来,手紧紧握着两瓶饮料。

    终于,赶在铃响之前,他迈进了高一三班的班门。

    宋怀从过道里穿过去,来到后排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把明黄色的的饮料不轻不重地放在苏迟桌上。

    旁边那颗脑袋动了动,她这时候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是宋怀后又打了个哈欠,眼睛又闭上了。

    宋怀坐在椅子上支着腿,少年的下颚骨清晰可见,他把矿泉水瓶拧开,仰头喝了一口。

    水珠滑落到他的喉咙里,那种干涩的感觉才好了不少。

    他放下喝了一口的矿泉水,又再度拿起笔。

    因为长时间的拿笔,食指中央已经磨出一层薄薄的指茧,现在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摩挲那里,印证努力能让他心安。

    宋怀呼出一口气,少年的额发过长了,低下头的时候可以完全挡住视线,叫人看不清,该找个时间剪了。

    他端正脊背,右手拿着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接着补上节课没补完的笔记。

    宋怀补到一半时,苏迟才悠悠转醒。

    她鼻腔里闷哼一声,杏眼缓缓地睁开,困意涌上心头,用手挡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面立马充满了生理性而出现的眼泪,含着水的眸子看上去湿漉漉的。

    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跟着像她睡个觉把自己睡哭似的,她胡乱用手抹了两把,原本趴在桌子上的上半身直起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顺手把放在桌面右上角的柠檬苏打水拿过来,一点不费力气地拧开瓶盖,干脆利落,喝了一口。

    柠檬清香的味道弥漫在口腔,连带着让苏迟也清醒了。

    她按了按被自己压得快麻木的手指,关节咔嗒咔嗒的响。苏迟揉了揉眼睛,从书包里掏出天蓝色小巧可爱的钱包,款式很是好看,上面的小兔子秀气可爱,抱着个胡萝卜显得特别萌。

    苏迟打了个响指,问道:“多少钱了,我还给你。”

    “十三。”宋怀如实告知,十五块减去自己矿泉水的两块,正好是十三。

    他没有占苏迟半点便宜,同时也不让自己委屈半分,该是多少钱就多少钱,他不想欠她的。

    苏迟拉开钱包一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找零,她的钱包里装着都是清一色的百元大钞,连十块钱也找不出来。

    她这个人脑袋一根筋,见找不了零钱,便想用一百块来买一瓶水。

    苏迟掏出一张红钞票放在宋怀桌子上,然后低头把钱包拉链拉好,妥善收好后又困了,她把头埋进臂弯里,想着趁老师没来之前再睡会,这样才不会突然上课的时候困觉。

    她才刚趴下没两分钟,突然有人伸手轻轻推了下她。

    苏迟迷瞪着眼,抬头就看见宋怀正捏着那张百元大钞看她,脸上的表情算不得好看。

    他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手上那张钞票好似烫手似的,他把那张钞票推了回去,摇头说:“太多了。”

    苏迟觉得真有意思,竟然还有人不想要多钱,于是她佯装生气地说:“给你了你就拿着!”

    明亮的教室里,阳光倾泄进来,少女的两只眼睛灿若繁星,装成生气的样子皱眉看向他,两侧脸颊微微鼓起,好像是极不赞成他的举动。

    灵动又美丽,娇俏的模样像一个从小被娇纵到大的小公主。

    宋怀沉默了一会,还是坚持道:“太多了,你能找钱的时候再还给我吧。”

    如果真收了,这样会让他良心不安,他生性如此,即不想别人欠自己的,也不想欠别人的,两清才好。

    苏迟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宋怀逃避掉她的目光,遵劲有力的字迹在纸上浮现,已经进入变声期的声音低沉,像高雅的大提琴,他含糊应道:“嗯。”

    苏迟眨眨眼睛,耸了耸肩膀,把纸币拿回来:“好吧,听你的办。”

    看见了噢,是他自己不要的,后来想起来可不要后悔。

    苏迟自己在心里面排演了一出大戏,宋怀心里的“小小怀”一边紧紧拉着他,一边声嘶力竭地说:“不!我后悔了!”,然而宋怀却不为所动,小小怀就跳到他的桌子上捶胸顿足。

    她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忍不住笑了,她不好意思笑得太张扬,只抿嘴浅笑,心里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这画面也太逗了,苏迟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不能随便乱想,主人公还在这呢。

    少女明媚似阳光,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盛满星星的银河。

    “叮铃——”,第二声铃响了。来上课的老师手提着一个有点年头的公文包走了进来。

    旁边的同学桌子上早就备好了课本,苏迟看了宋怀一眼,慢吞吞地从课桌里抽出这节课要上的书。

    这节课苏迟过得食之无味,她本来就对学习不感兴趣,初中时更是将大把时间都花在了练琴的份上。

    初三那会,她才把时间多分点给了文化课。找了个家教来补最差的语文和数学,又没日没夜地刷了十几套试题,这才把文化课提了上去。

    苏迟并不会轻易做一件事,但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做,就一定要做好。大提琴是,学习亦是。

    她知道高中与初中的区别很大,两者都不在一个层次,但就算如此,她也懒懒得不想学习。

    苏迟的人生轨迹早就被安排好了,高中毕业后出国深造,在国外历练个三四年再回国学习管理公司。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就读于国际最著名的音乐学院,跟随着她母亲的脚步,相信对比起来,苏迟会更喜欢后者。

    苏家父母从不会在学习上多问什么,更没有时间问。

    对他们来说,就算苏迟成绩倒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的目的不是为了名列前茅,只是来完成学业拿到毕业证书。

    富人的孩子早早就铺好了路,那是一条满地黄金的路。

    苏迟盯着书上的插画看了一节课,都快盯出个洞了。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一节课也是这个老师。

    这个老师架着黑框眼睛,像个老古板一样全程用粉笔来板书,一直站在讲台上从来没有下去过,偶尔站着而坐着,反正就是坚决不往外面多走一步。

    苏迟其实有种病,就是一听到老师声音就能马上进入梦乡,俗称“选择性入睡症”。

    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也没有人来叫她,就让她这么一直睡到了下课。

    事实证明,这个老师的课也太好睡了,她都没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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