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余照酡红着脸颊小声念叨。
盛寻狠狠咬了自己一下，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太近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近得他好怕余照察觉到他躁动的心。
他明明只喝了一个杯底，可他好像也醉了。
怀里的人抬起头瞧他，他无措地低下头去，看余照在黑夜里的轮廓。
“你今天好没qing趣。”
她嘟囔着埋怨，带着酒气的呼吸就暧昧地喷洒在他脸上。
“什...什么？”
盛寻耳根发红。
“你今天好烦。”
余照像是不耐烦一样，双手搂上来抱紧他的脖子。几秒以后，盛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唇上贴着的是什么。
是余照柔软的唇。
想到这，他乖顺地闭上眼睛，任由余照啄吻他。
柔软的，温热的，小动物般舔舐他唇瓣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出声，
“唔...”
他的嗓子发出含糊不清的感叹。
好舒服，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一想到含着他吮吸的是余照，他就更受不了了，抱着余照腰的胳膊越来越紧。
“我呼吸不上来了。”她抗议。
盛寻喘着粗气松开一点胳膊，余照滚烫的手就抚摸上他的侧脸，他沉迷地将自己的脸贴近她掌心蹭蹭。
“好久没见了，哥哥。”
她明明在认真说着，盛寻却觉得自己心酸得想流泪，她到底透过自己在看谁呢。
“魔法少女...”
她念叨着又亲上来，盛寻被没有章法的胡乱亲吻亲得流出一滴眼泪来，
“余照，我们不能这样...”
余照停了下来，认真瞧他几秒，
“今晚这是什么路线呀？强制爱是吧？”
“你说什...唔...”
柔软的舌头卷了进来，带着麦芽的香气，太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了，盛寻眼睛半睁着，还有小小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被追逐着舌头舔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照松开一直拽着他衣领的手，跟他分开一点距离，埋怨着，
“我累了，这时候早就该你主动了。”
“余照，你好好看看我。”他将余照往怀里揽了揽，“我是谁？”
余照先是偏头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才睁着红到眉骨的眼睛迷蒙地望着他，
“哥哥。”
他比余照小三个月，余照怎么叫哥也轮不到他的头上，看到他沉静的脸色像是不满意，余照又立刻说，
“小猫。”
余照已经醉到胡言乱语了，他痛苦地咬住嘴唇，想要把余照放开，但显然他怀里的人更不满意。
带着哭腔地抱怨，
“你今晚好讨厌啊，就非要搞这欲拒还迎的人设是不是。”
那双手重新抓住他的衣领，
“那贯彻到底。”
盛寻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不管是她的称呼，还是她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熟稔，都不可能是对着他讲的。
他的心结了一层冰霜，失去了跳动的能力，嘴唇上却能感受到余照火热的吻，让他控制不住地将胳膊收紧，手也去揉搓着她的腰。
真的很割裂。
他的心和身体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今晚到了这个程度，已然没法收场，既然这样，干脆沉迷进去破罐子破摔算了，说不定今天是他这辈子唯一能跟余照亲密接触的机会。
想到余生都会不断回味这一晚。
他干脆地闭上眼睛，不满足于余照主导的如此程度的舔吻，开始主动追逐着余照的舌头纠缠。余照的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小鼻音。
酥到了他心里。
他分出一只手强势地去揽余照的脖颈，不让她在受不住的时候躲开，他从来不知道亲吻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他的人生里仿佛再也不会有狂风骤雨的暴雨天。
所有的阴云都被抵挡在了这小小轿厢。
余照被亲得发软，手也不再揽着他的脖子，慢慢垂落下来，一只微微凉的手从他衣服的腰侧伸进来，摩挲着他的肚子。
盛寻难耐地张嘴咬了一口余照的嘴唇，而后亲昵的亲吻中止，他们俩额头贴着额头，盛寻紧紧咬紧后槽牙才没有叫出来。
“你没有腹肌。”
他没有心思回答余照的话了。
因为那只手顺着他运动裤的腰际，灵活地想要往里伸。
他吓得连忙隔着衣服摁住那只手，
“余照，别，别这样。”
“老夫老妻，摸摸你怎么了，真小气。”
“真的不行。”他极力推拒着。
余照的手只能抽出来，她靠过来亲吻他的颈侧，小声念叨，
“那我隔着衣服摸摸，总行了吧？”
盛寻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像个破锣，他被那只手隔着衣服碰到的一瞬间，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哥哥。”余照笑了，“你演得不到位，你应该推开我，说不许碰我...你怎么还反倒...有反应了呢。”
她的吻流连在白嫩的脖颈上，轻轻含住了盛寻的喉结。
“嗯....”
一声压抑的低喘。
盛寻觉得自己像条已经被打捞上岸失去依赖水分的鱼，他在昏暗的轿厢里难耐地仰着头喘息，看天边稀疏的星星。
余照醒过来还能记得多少呢？
她的嘴唇好软。
如果她还记得，那他们恐怕连所谓的朋友都做不成了，她喝多认错了人就算了，自己在干什么，他趁人之危，明知道她醉到不认人，还趁机跟她亲近。
没有比他再恶心的了。
可他没法拒绝余照，他的眉毛拧起来，下腹有一团火在噼啪着燃烧，把他燃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腰附近涌，死死抓着轿厢的窗沿才忍住了本能没有贴着余照的手晃腰。
她亲着他的侧脸。
“盛寻....”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全世界的热度都消失了，如坠冰窟般冷得他发抖。
他被无尽的冰冷海水包围，冷得连骨头都在打寒颤。
他下意识推开余照，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干脆坐到了余照的对面平复呼吸。
她什么时候叫自己的名字都好。
唯独不能是刚刚，唯独不能是他明知道自己乘人之危也厚着脸皮被余照爱抚的刚刚。
这提醒了他他在做什么。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企图让他上头的身体清醒一些。
看窗外时才发现他们在的轿厢已经开始下降了，甚至就快要回到平台处了。
十点半了，已至深夜，盛寻便打了个车送她回去，还好余照喝醉了也很老实，只是非要在车上窝在他怀里，把盛寻臊得不敢去看司机的脸。
余照在楼道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我要睡觉了。”
“好...我送你到家门口..”
“不用，我能自己上楼，你这人，懂不懂tou情。”
她一脸你真无语的表情，然后慢吞吞拾阶而上，感慨万千。
“真是不能跟傻子结婚。”
盛寻莫名其妙地眨眼，心情复杂跟她挥挥手道别。
最终还是不放心，在余照家的下一层楼道里竖着耳朵听，听到她家的铁门合上，才放心下楼。
那天他好像感觉不到外面的冷空气，公交早已停运，他一路叹着气心情悲凉地走回家。
他想不明白。
他跟“她的哥哥”哪里像。
余照好像把自己当做了一种情感替代，所以才对他这么好，如此关怀，如此妥帖，其实是透过自己在看喜欢的人。
今天这样难过是因为跟那个人感情不顺利吗？
所以她才如此不开心。
他在冷风里笑出声，眼泪夺眶而出的一瞬间就变得冰凉。
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最终来到他心上，也没有再次拥有温度。
怎么办呢，明知道是替代品，他都不能拒绝余照。
对余照说不出一个不字。
自尊心跟余照这个人相比不值一提。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打上了无形的印章，属于余照的印章，就刻在他的皮肤里。
他甚至不属于他自己，全归余照支配。
第二天一早，进教室的时候他一眼就瞥到了正放下书包往外掏零食的余照，将酸奶瓶放进桌洞里，和顾江帆小声讲着话。
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怯，想让他立刻转身就逃。
下一块地砖仿佛是什么带着滔天巨浪的深渊，他始终没有勇气踏上那一步，余照对他的态度真的会影响他的心情。
他紧张地吞咽口水，心里打鼓七上八下挪到自己的座位。
“盛寻今天脸这么白？”
顾江帆打趣，余照也回头望过来，来了，审判之时来了，盛寻头皮发麻地盯着自己桌上的教材，空气凝滞，他攥紧拳头没有讲话，想听余照说什么。
“是有一点，”
余照无比坦然的语气，“你昨晚没睡好吗？”
盛寻唰的抬起头来，跟疑惑的余照四目相对。
她什么酒品啊，居然真的不记得。
盛寻舔舔自己的唇瓣，生出来一点委屈，
“还行吧。”
何止是没睡好，他回家了躺进被子里，满脑袋都是余照哼哼唧唧的样子和与她亲吻时舒服得毛孔都张开酥麻到头顶的感受，一边难耐地想她，一边又因为她喜欢别人痛苦。
最后，他甚至充满恶意地希望，余照一辈子也不要得到她的“哥哥”，这样他就能一直代替他了。
早自习是语文课，课代表刘艳艳将要背的标题写在黑板上，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盛寻看到余照将书翻到对应的页码，看了几眼就胳膊撑住脑袋，开始犯困，疲乏得不行，困得脑袋一点一点。
他从自己的座位望出去，早上刚升起的朝阳带着淡淡暖意流进来，贴在皮肤上让他觉得无比珍惜，想到这，他干脆伸手打开了窗户。
附近的同学都沸腾了起来。
他连忙在怒骂声里把窗户合上。
余照从困乏中被冷风一激，半睁着眼睛望他，
“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没有。”盛寻低头瞧瞧自己的教材，“你记不记得你昨晚干什么了？”
余照歪歪头，与他四目相对，
“我和你....”想到昨晚的庆祝是个秘密，她模棱两可地讲，“去吃饭，然后我喝多了，就回家了。”
“没了？”盛寻哭笑不得。
“没了。”余照坦然，“应该有什么吗？”
盛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余照，以后别喝酒了，行吗？你酒品真的很差。”
“你现在还是个小孩，你不懂酒的快乐，喝醉了以后会觉得轻飘飘的，会有种想原谅全世界的感觉。”她美滋滋说完，盛寻只觉得难过，她完全不记得就算了，还说自己是小孩，昨晚也是，只给了自己一个杯底。
他不开心地垂眸，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关于他的初吻只有他自己有这份回忆了。
还是那么激烈的...脸颊发烫，伸手将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示意余照自己不想再聊天了，看到余照转回去，他将书放下来。
以前他对余照的幻想是朦胧绮丽的迷幻梦境，而现在余照亲手把他拽进了现实里，他如今对余照的渴望是真切而黏腻的热烈，那一点幻想她的羞耻好像被抛弃了，在主人的默许下，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蠢蠢欲动。
昨晚的事情真的很想再来很多次。
牛翠花和盛立业的冷战没有持续很久。
下一个周末，牛翠花就跟在姥姥的身后不情不愿地回到家。
盛寻打完招呼，姥姥还上来摸摸他的头，他却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见到姥姥的亲切感了，他对如今的家只有疏离。姥姥进门放下了东西就拽着盛立业去说悄悄话，牛翠花到处看看，坐在沙发上抖腿。
“盛寻，给我倒杯茶去。”
这几天她不在家，家里甚至没有烧热水，盛寻在厨房拎拎暖瓶，只能选择现烧水，打开水壶接水，隐约地听到盛立业连连保证的声音。
水壶发出水开了的哨声，他关掉煤气灶。
小心翼翼端着茶壶放在牛翠花面前。
“盛寻，上次你是不是带回家一件羽绒服？”
盛寻抬头，迟疑着点头，
“正好冬冬没买冬天的衣服呢，你把衣服拿出来等会儿让你姥看看冬冬能不能穿。”
这意思是要把自己的衣服给舅舅家的孩子了，盛寻倒茶的手顿住，可那是余照给他买的衣服，
“那我冬天怎么办？”
“啧。”他妈不耐烦地上手拍了一下他的脸，动作随意地如同在打自己家的宠物犬，“我在跟你商量吗？我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
盛寻眉头紧皱，看他还是犹豫，牛翠花板起脸，
“你现在不听话了是不是？”
“不是，妈....那是我同学给我的，我不能给别人。”
“那你再跟他要呗，你那个同学家里条件好，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衣服。”
他还蹲在茶几边不想动，那边姥姥已经带着盛立业走出了卧室，晚饭时大家如同没生过任何嫌隙一般地坐在一起。
“这夫妻啊就是这样，哪有一吵架就往娘家跑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姥姥当着和事佬，嗔怪地看牛翠花，“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啊，还有立业也是，也顾着点家，这两个人心齐才能把家过好。”
盛寻头也不抬地扒拉饭，这番各打五十的说法他实在是没法认同。
“盛寻，你也是，好好孝敬你爸妈，知道吗？你也是大孩子了，家里的活儿能干就帮着干，你爸妈年纪也都不小了，尤其是你妈，这肩膀和腰都有毛病。”盛寻在夹菜的间隙瞧瞧自己身边这个满脸沟壑的老太太，以前每次见面她都会跟自己说这番话，他只觉得这是长者的教诲，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犹记在心。
但现在只觉得她虚伪。
她说出这番话来，一点对自己的关怀都没有，于是他敷衍地应承。
“妈，前几天在家看冬冬穿的羽绒服太薄了，冻得够呛，等会盛寻把他的拿出来你看看冬冬能不能穿，能穿你拿回家去。”
“这不好吧，”
盛寻的筷子捏紧，姥姥跟着舅舅家生活，条件也不好，冬冬还是老来得子，向来有什么都可着冬冬来，牛翠花倒是会心疼孩子的。
也是，自己又不是她的孩子。想到这，他放下筷子，
“我的衣服冬冬穿不了吧，我穿着正好的。”
“哎呦那恐怕不行了，”姥姥连忙说着，没注意到自己带上了惋惜的语气，“冬冬比盛寻胖挺多呢。”
牛翠花闻言怒瞪他一眼。
“冬天的衣服都肥，咋就不能穿呢。”
“那我过段时间天气冷了穿什么？”
桌上的气氛沉寂下来。
“盛寻！我是不是给你脸了！”牛翠花说着就要过来掐他的脸，姥姥连忙拦住，
“花儿，你别总动手打人，孩子大了不能动手，得讲道理，哪有这么教育孩子的。”
“妈，你别管，最近这盛寻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我告诉你！”她粗胖的手指指着盛寻，“不爱待你就给我滚出去，谁给你的脸在这跟我顶嘴？我不欠你的，盛寻。”
盛寻长吸一口气，他没来由地很想把筷子一摔就走人，离开这个家。
去哪儿都好，只要不看见这些人的嘴脸。
胸腔里吸满这浑浊的空气后，他想起余照耳提面命地要他在家里一如往常，他闭了闭眼睛，细长的手指将筷子放下。
姥姥摸摸盛寻拿出来的蓝色羽绒服，喜爱地这瞧瞧那摸摸，
“真厚实啊。”
“厚实就行，拿给冬冬穿。”牛翠花回应。
姥姥的手放下，看到盛寻在一旁板着脸，又摆上关切的表情，“那盛寻穿什么？”
“他还有件新棉服呢。”牛翠花拽着姥姥的手把她拉回餐桌，“再说他还有旧衣服，那棉服也挺厚的，有得穿就行呗，妈你回来吃饭。”
之前是他没往自己不是亲生的这方面想，自从被余照说起这件事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儿都恍然大悟。
盛寻坐在自己的床上，看对面楼正做着饭的叔叔，小女儿扒着厨房门看他做菜，他转脸露出笑意在锅里盛出来一小块给女儿尝一尝，女儿被烫得龇牙咧嘴，两个人对视哈哈笑起来。
他现在真的很像隔着玻璃羡慕别人家庭圆满的流浪狗。
他觉得自己跟以前的心态大不相同了。
尤其是高中以来，他逐渐对现在的家没有幻想，失去渴望，甚至对它心生怨怼，这个家从来没让他感受过一丝温情。
指尖轻轻敲在玻璃上，被寒冷的温度冻得冰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就这样了，他不配。
但是余照说，不是他的错，不该是这样的，她替自己的幻想里，是个圆满的家。
不，盛寻想，他对圆满的家的幻想里，浮现出来的家人是余照的脸，有她才应该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家。
一双手拍拍他的肩膀，将盛寻从怨气横生的想法里抽出来。
“盛寻，等会儿放学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啊，还有余照和顾江帆。”
“我去不了，”他有些为难，“今天放学了要去我舅舅家吃饭。”
“那好吧。”
王梓有些失落地趴回桌上，“这电影好无聊啊，我之前已经看过了。”
连着两节的体育课班级里像是过年一样，余照在前面一排听着歌，顾江帆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盛寻看向自己的右手边，堂哥和齐士都在埋头玩手机。
衣服的事儿还没跟余照讲呢。
想到这他轻轻戳戳余照的背。
她将耳机摘下来，转过身来瞧他。
“跟你说件事儿别生气好不好？”
“那得先看是什么事才知道我会不会生气。”
“上次你不是给我买了一件羽绒服和一件棉服吗？”盛寻看到余照点头，继续说，“羽绒服被我妈抢走给我舅舅家的孩子了。”余照还没讲话，他又继续说，
“我拒绝过了，但是...没起作用。”
“她没打你吧？”余照立刻问。
盛寻笑着摇摇头。
“那就好，一件衣服而已，还可以再买。”余照安慰他，“再忍她两个月，我已经攒了一千五百块了，到时候你就能回家了，再也不用受她的气。”
说到这，余照攥拳头。
“我穿棉服也行的，最近也不觉得冷，天气再降的话我就里面多穿点。”
“好，”余照点头，转回去后又叮嘱，“盛寻，手机开着静音在家藏好了，有事儿就给我发短信，知道吗？”
“嗯。”
她再一次转回身来，往盛寻的耳朵上戴了一只耳机，线不够长，她只能一直回身这样趴着，两个人对视久了，盛寻率先移开眼睛，淡淡的麦芽香气又一次浮上了心头，让他难耐地舔了舔自己下唇。
做贼心虚地把脸压在手上趴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瞧瞧余照，
“这首歌叫什么？”
“矜持。”
“哦...余照，我没有事儿的时候能不能给你发短信啊？”
“可以啊。”余照一脸莫名，“你是傻子吗？想发就发啊。”
盛寻开心起来，重新将脸埋在胳膊上，窗外飘着细雪，他在暖气蒸腾的教室里，又一次被余照传递给他的欣喜和飞扬填满心脏。
十一月中旬，大雪连绵。
盛寻把床搬到了客厅里，寒霜侵袭进了破旧的老式阳台，而客厅有一小扇铁暖气，他把身体靠近暖气，尽力在寒夜里汲取温暖。
许久没睡过这么暖和的觉了。
梦里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浑身肉嘟嘟，嘟着嘴巴睡得正香，睫毛卷翘，圆圆的眼睛眼尾拉长微微下垂无辜又可爱，他就安然地望着她酣睡，孩子翻了个身，身上盖着的紫色小被子就滚落到她鼓鼓的小肚子上，盛寻的手条件反射地伸出去，又轻轻收了回来。
对面伸出来一只纤细秀美的手，代替他将被子重新盖在孩子身上。
他就支着胳膊，在寂静的卧室里这样守着两个人睡觉，完全不会觉得无聊。
睡醒时他难得迷蒙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随后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下床去洗漱。
他忘掉了梦里小女孩的脸，却依稀记得那种被爱怜和温柔填满心脏的感受。
是个美梦呢，他扒拉扒拉自己的刘海，让它微微向左偏分，露出一点右边的眉眼与额头。
“就是他，赵哥。”
明明压低了嗓音，盛寻依旧听得清楚，在空旷的厕所异常清晰。
他关掉水龙头警觉地转头，却在同时被腰上横踢过来的一脚踹得撞在洗手池边缘的大理石台面上，腰间剧痛地滑倒在地不能动弹。
身体好像被拦腰分成了两半。
疼得他脑袋里嗡嗡直响，有声音模糊不清的怒骂，过了几秒才恢复听觉。
“就他妈是你小子是吧？”
一双粗糙的手抬起他皱成一团的脸，嫌弃地把他头一扭，
“呸，小白脸。”
盛寻努力撑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腰间剧痛地上都是水迹，滑腻得让他没有支撑点。
他被拽着衣领摔在墙上，肩膀好像要裂开，只能粗喘着气看眼前的三个男生，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最中间的瞪大眼睛，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一样，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
“老子女朋友被你撬了，你还问我干什么？”
“咳...”盛寻捂着自己的肩膀咳嗽，“你认错人了，我可不认识你女朋友。”
“还嘴硬！”他的头被一巴掌扇得发晕，厕所里其他的同学见到这种场面都是能躲就躲，他被三个人围在墙边一阵拳打脚踢，只能尽力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缩成一团，紧绷着身体妄图对抗下一次不知哪里来临的钝痛。
看他死咬着牙不吭声，为首的男生蹲下来，揪着盛寻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脸，盛寻的眼角因为头发被紧紧薅着的尖锐刺痛流出一点眼泪来。
“他妈的，你给老子道歉。”
“赵哥，这小白脸哭了。”
“我没哭...”拽着他的人给了他一巴掌，他的耳朵和侧脸都肿胀一般地疼，盛寻在牙缝里挤出来，“你女朋友谁啊。”
“谁？七班的赵莹莹。”
“我真的不认识...”他被狠狠一脚踢在胃上，强烈地想要作呕。
“还不承认？有胆子撬别人女朋友没胆子承认。”
头晕得他视线都发花，被拽着踉踉跄跄地推进隔间里。
“赵哥，这小子还想挣开我的手！”
“给他点教训尝尝。”
隔间的门被窸窸窣窣地用什么卡住，盛寻浑身酸疼地伸手去推门，手抖得不听他的支配，听到门外三个人的哈哈笑声，只觉得寒毛直竖。
“倒进去！哈哈！”
“替你洗洗澡啊盛寻。”
“盛寻！长点记性！”
他警觉地看向隔间上空的一小块空处，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往里面倒水了，他气愤地捶了下隔间门，
“我真不认识她！你们疯了是不是！”
可是没人在意他说什么，有脚步声踏上来台阶。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是没被这样对待过，可三个人压制他他怎么也挣脱不开，这种即将被一桶冰冷的水当头灌下的绝望让他不再出声，缄默地咬紧自己的嘴。
“你们干什么呢？”
是熟悉的清亮嗓音。
“哎呦我去，女的进男厕所？”
“这是男厕所吗？现在我能看到的只有几个男畜生。”
“你他妈说谁啊。”
那女声从最开始的空旷到越来越清晰，她隔着门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近到只剩下一个门板。
盛寻抓着门把手的手攥紧，是余照，余照现在就站在隔间外。
“老子不打女的，滚开。”
“你们为什么这样？”她的声音比平时有力许多，语气严肃又镇定，可盛寻却能凭空想象余照那张紧绷的脸，她生气时总是比平素还冷静一点的。
“里面那个小白脸，抢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叫什么？”
听到她这样质问，对面来了脾气，“少他妈废话，不滚浇你头上。”
门板被咚咚敲了两声。“盛寻！他女朋友叫什么？”
“我不认识...他说是七班的赵莹莹。”
“赵莹莹是吧？你等着，我去把她喊来咱们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不是盛寻撬的。”
“你他妈的...”
“赵哥，不跟她废话。”
哗的一桶水泼出去，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余照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盛寻一下子急了，
“余照，你没事儿吧？”
过了几秒也没人答复他，他焦急地去推这薄薄的厕所隔间门，在木板的吱嘎晃动里，有人轻轻敲了敲。
“我没事儿。”
但是有透明的水痕沿着门板的缝隙流进来，盛寻一下子就眼眶发热哭了出来，心疼得要疯了，喃喃念叨，
“余照....”
“我问你，谁说的是盛寻撬的。”
“我自己看见的，她给盛寻的情书。”
啪的一声清脆，接下来是余照愠怒的，“瞎了你的狗眼，不长脑子的东西。”
“你他妈敢打我！”随即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有人被狠狠推在隔间门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闷响。
“你扇我脸？我妈都没扇过我的脸！”
“别乱认妈！姓赵的，我没有你这么恶心的狗儿子。”
盛寻急躁地去踢这扇破门，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反抗得再激烈一点，他被关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光听着余照在门外与他们三个对骂。
“真贱啊！你跟这小白脸有一腿是不是？”
“你女朋友上赶着想有一腿还没机会呢！”
“你这破嘴我早晚给你缝上。”
“你回家是不是不照镜子，多照照镜子就能知道赵莹莹为什么要甩了你，长得丑就算了，人也没品，垃圾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小五，你去再接一桶水来，我看看这个女的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老师，就是这！”
门外有女生指路的声音，厕所安静下来。
“你们干嘛呢？啊！”中年男老师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盛寻眼前的门被打开，他第一时间去看余照，顾江帆正用纸巾给她擦往下滴落的水，她的头发都湿了，显然是被一桶水从头灌下去的。
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脚边都是一小滩水迹，盛寻觉得自己十几年人生里从来没这么愤恨过，他上前两步将低头顺眼在值班老师面前挨训的为首男生拽出来，那个男生仅仅怔愣了一下，就还手推他，两个人厮打在一起，中年男老师和两个小跟班赶紧去拉开两个人。
但他们都像是恨到了极点，盛寻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把他摁在瓷砖上，对方一直踢他的腿他像感受不到疼一样。
余照被一桶水浇湿冷得打颤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他的眼眶都瞪红了，冰冷的怒气直冲头顶。
想要杀了他。
干脆杀了他好了。
想到这，他死死加大了掐着对方脖子的力气，他的胳膊被好几双手拽着，耳边都是劝阻，可他充耳不闻。
“盛寻。”
有一道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如此不同。
清冽好听。
“放手，盛寻。”
他抬起头来，看到余照皱着眉望着他，再看已经缺氧得满脸涨红的七班男生，喘着粗气放开了胳膊，甩开一边的人手掌，站了起来。
那个男生躺在地上好久也没站起来。
教导主任坐在中央的办公桌后，背后挂着淡泊两个飘逸大字，与他的秃顶形成了明显对比。
右边七班的班主任唉声叹气坐在凳子上，旁边三个男生一字排开，像三个蔫了的斗鸡。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教导主任点开一根烟，缓缓吸了一口，才老神在在地讲，嘴里还在冒着烟。
“不说啊？这时候哑巴了？”
“我说吧。”
余照清清嗓子，“老师，我下了自习跟我的朋友一起去厕所，在厕所门口听到了这个姓赵的同学骂盛寻，并且还有他旁边的人建议往里面倒水，我就知道了肯定是他们欺负盛寻。”
“所以我就进去制止他们，没想到他们不听，反倒是骂我别多管闲事，还把我往厕所门上推，我肩膀现在都是青的。”
她发音清脆，语速又快，语气里是一本正经的正直，仿佛她是个正义的使者一样，完全没有偏颇，在陈述着事实。
“他们说看盛寻碍眼，看他不顺眼，就是要打他，我进去之前他们已经打过盛寻一顿了，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看盛寻的脸，现在还是肿着的，身上也肯定有青青紫紫的印，都是被他们打的。”
徐老师听到这，拧着眉伸手拽盛寻的胳膊，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还真是！身上还有吗？”
“还有腰...和...腿...”
“太狠了吧？这不就是校园暴力。”徐老师眼睛怒睁着瞪对面的三个男生，
“主任，我们班孩子被欺负成这样，还用得着在这升堂吗？”
一节晚自习都过去。
余照一直在强调他们没有任何缘由只是看盛寻不顺眼就把他打了一顿，连带着自己也收到了波及。
不过最后的处理结果只是给他们三个记过，再有类似的事儿就退学处理。
只因为最后盛寻也“还手”了。
他不再是个完美的受害人。
“余照，去我办公室等我，我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你直接回家吧。”
“盛寻跟我回教室。”
盛寻犹犹豫豫地跟在徐老师身后，转头看被独自留在走廊里的余照，她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七班三个男生被摁着头道歉，她还要冷声问，
“以后还欺负同学吗？”
把教导主任看乐了。
垂头丧气回了家，父母已经睡觉了，盛寻摸黑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坐起来翻出手机，给余照发短信。
【你睡了吗余照？】
【没有，刚洗完澡，你身上还疼不疼，我明天给你带几贴膏药。】
【我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晚自习的时候徐老师把我的座位换了。】
【换座位？跟谁？】
【严厉，以后你的后面是严厉，我要自己坐在后门那里了。】
【没事儿，大不了以后有事儿发短信。】
【余照，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你别管了。】
【我不管，然后让他们倒水欺负你，把你关在厕所里关一宿？你挨欺负没够是不是？】
【我不是，只是你被泼水比我自己被泼还难受，我心里很难过。】
那边几分钟都没回复，盛寻忐忑地注视着屏幕。
【我不可能坐视不理的，盛寻，只要是你的事，哪怕你不需要，我也会多管闲事。】
盛寻在被子里抿抿嘴，被余照直白的话甜到。
【你今天为什么没照实说他们说我撬他女朋友啊？】
【要是这样说，老师只会觉得这是因为早恋引发的争端，就算你说你根本不认识那个女生，他们也不可能信的，他们只觉得两个男生因为一个女生打架，他们才不愿意去深究原因，最后的结局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互相道歉，你信不信？】
【哪怕你真的不认识她，你真的飞来横祸。何况我也没说谎啊，他们确实看你不顺眼。】
【好像是这样，余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发完了心里涌上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后悔，他明知道原因，却还问出了口。
卧室里有拖鞋的脚步声传出来，他连忙将手机合上塞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自己，装作自己在睡觉。
是他妈出来上厕所。
直到那脚步声回到了卧室里，他才放心地打开手机，漂亮的柳叶眼眨了眨，然后安心地将手机放回书包里。
【因为你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我要睡觉了，晚安，盛寻。】
余照酡红着脸颊小声念叨。
盛寻狠狠咬了自己一下，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太近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近得他好怕余照察觉到他躁动的心。
他明明只喝了一个杯底，可他好像也醉了。
怀里的人抬起头瞧他，他无措地低下头去，看余照在黑夜里的轮廓。
“你今天好没qing趣。”
她嘟囔着埋怨，带着酒气的呼吸就暧昧地喷洒在他脸上。
“什...什么？”
盛寻耳根发红。
“你今天好烦。”
余照像是不耐烦一样，双手搂上来抱紧他的脖子。几秒以后，盛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唇上贴着的是什么。
是余照柔软的唇。
想到这，他乖顺地闭上眼睛，任由余照啄吻他。
柔软的，温热的，小动物般舔舐他唇瓣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出声，
“唔...”
他的嗓子发出含糊不清的感叹。
好舒服，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一想到含着他吮吸的是余照，他就更受不了了，抱着余照腰的胳膊越来越紧。
“我呼吸不上来了。”她抗议。
盛寻喘着粗气松开一点胳膊，余照滚烫的手就抚摸上他的侧脸，他沉迷地将自己的脸贴近她掌心蹭蹭。
“好久没见了，哥哥。”
她明明在认真说着，盛寻却觉得自己心酸得想流泪，她到底透过自己在看谁呢。
“魔法少女...”
她念叨着又亲上来，盛寻被没有章法的胡乱亲吻亲得流出一滴眼泪来，
“余照，我们不能这样...”
余照停了下来，认真瞧他几秒，
“今晚这是什么路线呀？强制爱是吧？”
“你说什...唔...”
柔软的舌头卷了进来，带着麦芽的香气，太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了，盛寻眼睛半睁着，还有小小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被追逐着舌头舔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照松开一直拽着他衣领的手，跟他分开一点距离，埋怨着，
“我累了，这时候早就该你主动了。”
“余照，你好好看看我。”他将余照往怀里揽了揽，“我是谁？”
余照先是偏头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才睁着红到眉骨的眼睛迷蒙地望着他，
“哥哥。”
他比余照小三个月，余照怎么叫哥也轮不到他的头上，看到他沉静的脸色像是不满意，余照又立刻说，
“小猫。”
余照已经醉到胡言乱语了，他痛苦地咬住嘴唇，想要把余照放开，但显然他怀里的人更不满意。
带着哭腔地抱怨，
“你今晚好讨厌啊，就非要搞这欲拒还迎的人设是不是。”
那双手重新抓住他的衣领，
“那贯彻到底。”
盛寻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不管是她的称呼，还是她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熟稔，都不可能是对着他讲的。
他的心结了一层冰霜，失去了跳动的能力，嘴唇上却能感受到余照火热的吻，让他控制不住地将胳膊收紧，手也去揉搓着她的腰。
真的很割裂。
他的心和身体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今晚到了这个程度，已然没法收场，既然这样，干脆沉迷进去破罐子破摔算了，说不定今天是他这辈子唯一能跟余照亲密接触的机会。
想到余生都会不断回味这一晚。
他干脆地闭上眼睛，不满足于余照主导的如此程度的舔吻，开始主动追逐着余照的舌头纠缠。余照的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小鼻音。
酥到了他心里。
他分出一只手强势地去揽余照的脖颈，不让她在受不住的时候躲开，他从来不知道亲吻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他的人生里仿佛再也不会有狂风骤雨的暴雨天。
所有的阴云都被抵挡在了这小小轿厢。
余照被亲得发软，手也不再揽着他的脖子，慢慢垂落下来，一只微微凉的手从他衣服的腰侧伸进来，摩挲着他的肚子。
盛寻难耐地张嘴咬了一口余照的嘴唇，而后亲昵的亲吻中止，他们俩额头贴着额头，盛寻紧紧咬紧后槽牙才没有叫出来。
“你没有腹肌。”
他没有心思回答余照的话了。
因为那只手顺着他运动裤的腰际，灵活地想要往里伸。
他吓得连忙隔着衣服摁住那只手，
“余照，别，别这样。”
“老夫老妻，摸摸你怎么了，真小气。”
“真的不行。”他极力推拒着。
余照的手只能抽出来，她靠过来亲吻他的颈侧，小声念叨，
“那我隔着衣服摸摸，总行了吧？”
盛寻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像个破锣，他被那只手隔着衣服碰到的一瞬间，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哥哥。”余照笑了，“你演得不到位，你应该推开我，说不许碰我...你怎么还反倒...有反应了呢。”
她的吻流连在白嫩的脖颈上，轻轻含住了盛寻的喉结。
“嗯....”
一声压抑的低喘。
盛寻觉得自己像条已经被打捞上岸失去依赖水分的鱼，他在昏暗的轿厢里难耐地仰着头喘息，看天边稀疏的星星。
余照醒过来还能记得多少呢？
她的嘴唇好软。
如果她还记得，那他们恐怕连所谓的朋友都做不成了，她喝多认错了人就算了，自己在干什么，他趁人之危，明知道她醉到不认人，还趁机跟她亲近。
没有比他再恶心的了。
可他没法拒绝余照，他的眉毛拧起来，下腹有一团火在噼啪着燃烧，把他燃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腰附近涌，死死抓着轿厢的窗沿才忍住了本能没有贴着余照的手晃腰。
她亲着他的侧脸。
“盛寻....”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全世界的热度都消失了，如坠冰窟般冷得他发抖。
他被无尽的冰冷海水包围，冷得连骨头都在打寒颤。
他下意识推开余照，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干脆坐到了余照的对面平复呼吸。
她什么时候叫自己的名字都好。
唯独不能是刚刚，唯独不能是他明知道自己乘人之危也厚着脸皮被余照爱抚的刚刚。
这提醒了他他在做什么。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企图让他上头的身体清醒一些。
看窗外时才发现他们在的轿厢已经开始下降了，甚至就快要回到平台处了。
十点半了，已至深夜，盛寻便打了个车送她回去，还好余照喝醉了也很老实，只是非要在车上窝在他怀里，把盛寻臊得不敢去看司机的脸。
余照在楼道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我要睡觉了。”
“好...我送你到家门口..”
“不用，我能自己上楼，你这人，懂不懂tou情。”
她一脸你真无语的表情，然后慢吞吞拾阶而上，感慨万千。
“真是不能跟傻子结婚。”
盛寻莫名其妙地眨眼，心情复杂跟她挥挥手道别。
最终还是不放心，在余照家的下一层楼道里竖着耳朵听，听到她家的铁门合上，才放心下楼。
那天他好像感觉不到外面的冷空气，公交早已停运，他一路叹着气心情悲凉地走回家。
他想不明白。
他跟“她的哥哥”哪里像。
余照好像把自己当做了一种情感替代，所以才对他这么好，如此关怀，如此妥帖，其实是透过自己在看喜欢的人。
今天这样难过是因为跟那个人感情不顺利吗？
所以她才如此不开心。
他在冷风里笑出声，眼泪夺眶而出的一瞬间就变得冰凉。
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最终来到他心上，也没有再次拥有温度。
怎么办呢，明知道是替代品，他都不能拒绝余照。
对余照说不出一个不字。
自尊心跟余照这个人相比不值一提。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打上了无形的印章，属于余照的印章，就刻在他的皮肤里。
他甚至不属于他自己，全归余照支配。
第二天一早，进教室的时候他一眼就瞥到了正放下书包往外掏零食的余照，将酸奶瓶放进桌洞里，和顾江帆小声讲着话。
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怯，想让他立刻转身就逃。
下一块地砖仿佛是什么带着滔天巨浪的深渊，他始终没有勇气踏上那一步，余照对他的态度真的会影响他的心情。
他紧张地吞咽口水，心里打鼓七上八下挪到自己的座位。
“盛寻今天脸这么白？”
顾江帆打趣，余照也回头望过来，来了，审判之时来了，盛寻头皮发麻地盯着自己桌上的教材，空气凝滞，他攥紧拳头没有讲话，想听余照说什么。
“是有一点，”
余照无比坦然的语气，“你昨晚没睡好吗？”
盛寻唰的抬起头来，跟疑惑的余照四目相对。
她什么酒品啊，居然真的不记得。
盛寻舔舔自己的唇瓣，生出来一点委屈，
“还行吧。”
何止是没睡好，他回家了躺进被子里，满脑袋都是余照哼哼唧唧的样子和与她亲吻时舒服得毛孔都张开酥麻到头顶的感受，一边难耐地想她，一边又因为她喜欢别人痛苦。
最后，他甚至充满恶意地希望，余照一辈子也不要得到她的“哥哥”，这样他就能一直代替他了。
早自习是语文课，课代表刘艳艳将要背的标题写在黑板上，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盛寻看到余照将书翻到对应的页码，看了几眼就胳膊撑住脑袋，开始犯困，疲乏得不行，困得脑袋一点一点。
他从自己的座位望出去，早上刚升起的朝阳带着淡淡暖意流进来，贴在皮肤上让他觉得无比珍惜，想到这，他干脆伸手打开了窗户。
附近的同学都沸腾了起来。
他连忙在怒骂声里把窗户合上。
余照从困乏中被冷风一激，半睁着眼睛望他，
“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没有。”盛寻低头瞧瞧自己的教材，“你记不记得你昨晚干什么了？”
余照歪歪头，与他四目相对，
“我和你....”想到昨晚的庆祝是个秘密，她模棱两可地讲，“去吃饭，然后我喝多了，就回家了。”
“没了？”盛寻哭笑不得。
“没了。”余照坦然，“应该有什么吗？”
盛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余照，以后别喝酒了，行吗？你酒品真的很差。”
“你现在还是个小孩，你不懂酒的快乐，喝醉了以后会觉得轻飘飘的，会有种想原谅全世界的感觉。”她美滋滋说完，盛寻只觉得难过，她完全不记得就算了，还说自己是小孩，昨晚也是，只给了自己一个杯底。
他不开心地垂眸，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关于他的初吻只有他自己有这份回忆了。
还是那么激烈的...脸颊发烫，伸手将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示意余照自己不想再聊天了，看到余照转回去，他将书放下来。
以前他对余照的幻想是朦胧绮丽的迷幻梦境，而现在余照亲手把他拽进了现实里，他如今对余照的渴望是真切而黏腻的热烈，那一点幻想她的羞耻好像被抛弃了，在主人的默许下，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蠢蠢欲动。
昨晚的事情真的很想再来很多次。
牛翠花和盛立业的冷战没有持续很久。
下一个周末，牛翠花就跟在姥姥的身后不情不愿地回到家。
盛寻打完招呼，姥姥还上来摸摸他的头，他却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见到姥姥的亲切感了，他对如今的家只有疏离。姥姥进门放下了东西就拽着盛立业去说悄悄话，牛翠花到处看看，坐在沙发上抖腿。
“盛寻，给我倒杯茶去。”
这几天她不在家，家里甚至没有烧热水，盛寻在厨房拎拎暖瓶，只能选择现烧水，打开水壶接水，隐约地听到盛立业连连保证的声音。
水壶发出水开了的哨声，他关掉煤气灶。
小心翼翼端着茶壶放在牛翠花面前。
“盛寻，上次你是不是带回家一件羽绒服？”
盛寻抬头，迟疑着点头，
“正好冬冬没买冬天的衣服呢，你把衣服拿出来等会儿让你姥看看冬冬能不能穿。”
这意思是要把自己的衣服给舅舅家的孩子了，盛寻倒茶的手顿住，可那是余照给他买的衣服，
“那我冬天怎么办？”
“啧。”他妈不耐烦地上手拍了一下他的脸，动作随意地如同在打自己家的宠物犬，“我在跟你商量吗？我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
盛寻眉头紧皱，看他还是犹豫，牛翠花板起脸，
“你现在不听话了是不是？”
“不是，妈....那是我同学给我的，我不能给别人。”
“那你再跟他要呗，你那个同学家里条件好，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衣服。”
他还蹲在茶几边不想动，那边姥姥已经带着盛立业走出了卧室，晚饭时大家如同没生过任何嫌隙一般地坐在一起。
“这夫妻啊就是这样，哪有一吵架就往娘家跑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姥姥当着和事佬，嗔怪地看牛翠花，“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啊，还有立业也是，也顾着点家，这两个人心齐才能把家过好。”
盛寻头也不抬地扒拉饭，这番各打五十的说法他实在是没法认同。
“盛寻，你也是，好好孝敬你爸妈，知道吗？你也是大孩子了，家里的活儿能干就帮着干，你爸妈年纪也都不小了，尤其是你妈，这肩膀和腰都有毛病。”盛寻在夹菜的间隙瞧瞧自己身边这个满脸沟壑的老太太，以前每次见面她都会跟自己说这番话，他只觉得这是长者的教诲，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犹记在心。
但现在只觉得她虚伪。
她说出这番话来，一点对自己的关怀都没有，于是他敷衍地应承。
“妈，前几天在家看冬冬穿的羽绒服太薄了，冻得够呛，等会盛寻把他的拿出来你看看冬冬能不能穿，能穿你拿回家去。”
“这不好吧，”
盛寻的筷子捏紧，姥姥跟着舅舅家生活，条件也不好，冬冬还是老来得子，向来有什么都可着冬冬来，牛翠花倒是会心疼孩子的。
也是，自己又不是她的孩子。想到这，他放下筷子，
“我的衣服冬冬穿不了吧，我穿着正好的。”
“哎呦那恐怕不行了，”姥姥连忙说着，没注意到自己带上了惋惜的语气，“冬冬比盛寻胖挺多呢。”
牛翠花闻言怒瞪他一眼。
“冬天的衣服都肥，咋就不能穿呢。”
“那我过段时间天气冷了穿什么？”
桌上的气氛沉寂下来。
“盛寻！我是不是给你脸了！”牛翠花说着就要过来掐他的脸，姥姥连忙拦住，
“花儿，你别总动手打人，孩子大了不能动手，得讲道理，哪有这么教育孩子的。”
“妈，你别管，最近这盛寻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我告诉你！”她粗胖的手指指着盛寻，“不爱待你就给我滚出去，谁给你的脸在这跟我顶嘴？我不欠你的，盛寻。”
盛寻长吸一口气，他没来由地很想把筷子一摔就走人，离开这个家。
去哪儿都好，只要不看见这些人的嘴脸。
胸腔里吸满这浑浊的空气后，他想起余照耳提面命地要他在家里一如往常，他闭了闭眼睛，细长的手指将筷子放下。
姥姥摸摸盛寻拿出来的蓝色羽绒服，喜爱地这瞧瞧那摸摸，
“真厚实啊。”
“厚实就行，拿给冬冬穿。”牛翠花回应。
姥姥的手放下，看到盛寻在一旁板着脸，又摆上关切的表情，“那盛寻穿什么？”
“他还有件新棉服呢。”牛翠花拽着姥姥的手把她拉回餐桌，“再说他还有旧衣服，那棉服也挺厚的，有得穿就行呗，妈你回来吃饭。”
之前是他没往自己不是亲生的这方面想，自从被余照说起这件事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儿都恍然大悟。
盛寻坐在自己的床上，看对面楼正做着饭的叔叔，小女儿扒着厨房门看他做菜，他转脸露出笑意在锅里盛出来一小块给女儿尝一尝，女儿被烫得龇牙咧嘴，两个人对视哈哈笑起来。
他现在真的很像隔着玻璃羡慕别人家庭圆满的流浪狗。
他觉得自己跟以前的心态大不相同了。
尤其是高中以来，他逐渐对现在的家没有幻想，失去渴望，甚至对它心生怨怼，这个家从来没让他感受过一丝温情。
指尖轻轻敲在玻璃上，被寒冷的温度冻得冰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就这样了，他不配。
但是余照说，不是他的错，不该是这样的，她替自己的幻想里，是个圆满的家。
不，盛寻想，他对圆满的家的幻想里，浮现出来的家人是余照的脸，有她才应该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家。
一双手拍拍他的肩膀，将盛寻从怨气横生的想法里抽出来。
“盛寻，等会儿放学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啊，还有余照和顾江帆。”
“我去不了，”他有些为难，“今天放学了要去我舅舅家吃饭。”
“那好吧。”
王梓有些失落地趴回桌上，“这电影好无聊啊，我之前已经看过了。”
连着两节的体育课班级里像是过年一样，余照在前面一排听着歌，顾江帆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盛寻看向自己的右手边，堂哥和齐士都在埋头玩手机。
衣服的事儿还没跟余照讲呢。
想到这他轻轻戳戳余照的背。
她将耳机摘下来，转过身来瞧他。
“跟你说件事儿别生气好不好？”
“那得先看是什么事才知道我会不会生气。”
“上次你不是给我买了一件羽绒服和一件棉服吗？”盛寻看到余照点头，继续说，“羽绒服被我妈抢走给我舅舅家的孩子了。”余照还没讲话，他又继续说，
“我拒绝过了，但是...没起作用。”
“她没打你吧？”余照立刻问。
盛寻笑着摇摇头。
“那就好，一件衣服而已，还可以再买。”余照安慰他，“再忍她两个月，我已经攒了一千五百块了，到时候你就能回家了，再也不用受她的气。”
说到这，余照攥拳头。
“我穿棉服也行的，最近也不觉得冷，天气再降的话我就里面多穿点。”
“好，”余照点头，转回去后又叮嘱，“盛寻，手机开着静音在家藏好了，有事儿就给我发短信，知道吗？”
“嗯。”
她再一次转回身来，往盛寻的耳朵上戴了一只耳机，线不够长，她只能一直回身这样趴着，两个人对视久了，盛寻率先移开眼睛，淡淡的麦芽香气又一次浮上了心头，让他难耐地舔了舔自己下唇。
做贼心虚地把脸压在手上趴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瞧瞧余照，
“这首歌叫什么？”
“矜持。”
“哦...余照，我没有事儿的时候能不能给你发短信啊？”
“可以啊。”余照一脸莫名，“你是傻子吗？想发就发啊。”
盛寻开心起来，重新将脸埋在胳膊上，窗外飘着细雪，他在暖气蒸腾的教室里，又一次被余照传递给他的欣喜和飞扬填满心脏。
十一月中旬，大雪连绵。
盛寻把床搬到了客厅里，寒霜侵袭进了破旧的老式阳台，而客厅有一小扇铁暖气，他把身体靠近暖气，尽力在寒夜里汲取温暖。
许久没睡过这么暖和的觉了。
梦里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浑身肉嘟嘟，嘟着嘴巴睡得正香，睫毛卷翘，圆圆的眼睛眼尾拉长微微下垂无辜又可爱，他就安然地望着她酣睡，孩子翻了个身，身上盖着的紫色小被子就滚落到她鼓鼓的小肚子上，盛寻的手条件反射地伸出去，又轻轻收了回来。
对面伸出来一只纤细秀美的手，代替他将被子重新盖在孩子身上。
他就支着胳膊，在寂静的卧室里这样守着两个人睡觉，完全不会觉得无聊。
睡醒时他难得迷蒙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随后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下床去洗漱。
他忘掉了梦里小女孩的脸，却依稀记得那种被爱怜和温柔填满心脏的感受。
是个美梦呢，他扒拉扒拉自己的刘海，让它微微向左偏分，露出一点右边的眉眼与额头。
“就是他，赵哥。”
明明压低了嗓音，盛寻依旧听得清楚，在空旷的厕所异常清晰。
他关掉水龙头警觉地转头，却在同时被腰上横踢过来的一脚踹得撞在洗手池边缘的大理石台面上，腰间剧痛地滑倒在地不能动弹。
身体好像被拦腰分成了两半。
疼得他脑袋里嗡嗡直响，有声音模糊不清的怒骂，过了几秒才恢复听觉。
“就他妈是你小子是吧？”
一双粗糙的手抬起他皱成一团的脸，嫌弃地把他头一扭，
“呸，小白脸。”
盛寻努力撑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腰间剧痛地上都是水迹，滑腻得让他没有支撑点。
他被拽着衣领摔在墙上，肩膀好像要裂开，只能粗喘着气看眼前的三个男生，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最中间的瞪大眼睛，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一样，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
“老子女朋友被你撬了，你还问我干什么？”
“咳...”盛寻捂着自己的肩膀咳嗽，“你认错人了，我可不认识你女朋友。”
“还嘴硬！”他的头被一巴掌扇得发晕，厕所里其他的同学见到这种场面都是能躲就躲，他被三个人围在墙边一阵拳打脚踢，只能尽力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缩成一团，紧绷着身体妄图对抗下一次不知哪里来临的钝痛。
看他死咬着牙不吭声，为首的男生蹲下来，揪着盛寻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脸，盛寻的眼角因为头发被紧紧薅着的尖锐刺痛流出一点眼泪来。
“他妈的，你给老子道歉。”
“赵哥，这小白脸哭了。”
“我没哭...”拽着他的人给了他一巴掌，他的耳朵和侧脸都肿胀一般地疼，盛寻在牙缝里挤出来，“你女朋友谁啊。”
“谁？七班的赵莹莹。”
“我真的不认识...”他被狠狠一脚踢在胃上，强烈地想要作呕。
“还不承认？有胆子撬别人女朋友没胆子承认。”
头晕得他视线都发花，被拽着踉踉跄跄地推进隔间里。
“赵哥，这小子还想挣开我的手！”
“给他点教训尝尝。”
隔间的门被窸窸窣窣地用什么卡住，盛寻浑身酸疼地伸手去推门，手抖得不听他的支配，听到门外三个人的哈哈笑声，只觉得寒毛直竖。
“倒进去！哈哈！”
“替你洗洗澡啊盛寻。”
“盛寻！长点记性！”
他警觉地看向隔间上空的一小块空处，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往里面倒水了，他气愤地捶了下隔间门，
“我真不认识她！你们疯了是不是！”
可是没人在意他说什么，有脚步声踏上来台阶。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是没被这样对待过，可三个人压制他他怎么也挣脱不开，这种即将被一桶冰冷的水当头灌下的绝望让他不再出声，缄默地咬紧自己的嘴。
“你们干什么呢？”
是熟悉的清亮嗓音。
“哎呦我去，女的进男厕所？”
“这是男厕所吗？现在我能看到的只有几个男畜生。”
“你他妈说谁啊。”
那女声从最开始的空旷到越来越清晰，她隔着门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近到只剩下一个门板。
盛寻抓着门把手的手攥紧，是余照，余照现在就站在隔间外。
“老子不打女的，滚开。”
“你们为什么这样？”她的声音比平时有力许多，语气严肃又镇定，可盛寻却能凭空想象余照那张紧绷的脸，她生气时总是比平素还冷静一点的。
“里面那个小白脸，抢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叫什么？”
听到她这样质问，对面来了脾气，“少他妈废话，不滚浇你头上。”
门板被咚咚敲了两声。“盛寻！他女朋友叫什么？”
“我不认识...他说是七班的赵莹莹。”
“赵莹莹是吧？你等着，我去把她喊来咱们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不是盛寻撬的。”
“你他妈的...”
“赵哥，不跟她废话。”
哗的一桶水泼出去，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余照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盛寻一下子急了，
“余照，你没事儿吧？”
过了几秒也没人答复他，他焦急地去推这薄薄的厕所隔间门，在木板的吱嘎晃动里，有人轻轻敲了敲。
“我没事儿。”
但是有透明的水痕沿着门板的缝隙流进来，盛寻一下子就眼眶发热哭了出来，心疼得要疯了，喃喃念叨，
“余照....”
“我问你，谁说的是盛寻撬的。”
“我自己看见的，她给盛寻的情书。”
啪的一声清脆，接下来是余照愠怒的，“瞎了你的狗眼，不长脑子的东西。”
“你他妈敢打我！”随即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有人被狠狠推在隔间门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闷响。
“你扇我脸？我妈都没扇过我的脸！”
“别乱认妈！姓赵的，我没有你这么恶心的狗儿子。”
盛寻急躁地去踢这扇破门，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反抗得再激烈一点，他被关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光听着余照在门外与他们三个对骂。
“真贱啊！你跟这小白脸有一腿是不是？”
“你女朋友上赶着想有一腿还没机会呢！”
“你这破嘴我早晚给你缝上。”
“你回家是不是不照镜子，多照照镜子就能知道赵莹莹为什么要甩了你，长得丑就算了，人也没品，垃圾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小五，你去再接一桶水来，我看看这个女的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老师，就是这！”
门外有女生指路的声音，厕所安静下来。
“你们干嘛呢？啊！”中年男老师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盛寻眼前的门被打开，他第一时间去看余照，顾江帆正用纸巾给她擦往下滴落的水，她的头发都湿了，显然是被一桶水从头灌下去的。
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脚边都是一小滩水迹，盛寻觉得自己十几年人生里从来没这么愤恨过，他上前两步将低头顺眼在值班老师面前挨训的为首男生拽出来，那个男生仅仅怔愣了一下，就还手推他，两个人厮打在一起，中年男老师和两个小跟班赶紧去拉开两个人。
但他们都像是恨到了极点，盛寻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把他摁在瓷砖上，对方一直踢他的腿他像感受不到疼一样。
余照被一桶水浇湿冷得打颤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他的眼眶都瞪红了，冰冷的怒气直冲头顶。
想要杀了他。
干脆杀了他好了。
想到这，他死死加大了掐着对方脖子的力气，他的胳膊被好几双手拽着，耳边都是劝阻，可他充耳不闻。
“盛寻。”
有一道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如此不同。
清冽好听。
“放手，盛寻。”
他抬起头来，看到余照皱着眉望着他，再看已经缺氧得满脸涨红的七班男生，喘着粗气放开了胳膊，甩开一边的人手掌，站了起来。
那个男生躺在地上好久也没站起来。
教导主任坐在中央的办公桌后，背后挂着淡泊两个飘逸大字，与他的秃顶形成了明显对比。
右边七班的班主任唉声叹气坐在凳子上，旁边三个男生一字排开，像三个蔫了的斗鸡。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教导主任点开一根烟，缓缓吸了一口，才老神在在地讲，嘴里还在冒着烟。
“不说啊？这时候哑巴了？”
“我说吧。”
余照清清嗓子，“老师，我下了自习跟我的朋友一起去厕所，在厕所门口听到了这个姓赵的同学骂盛寻，并且还有他旁边的人建议往里面倒水，我就知道了肯定是他们欺负盛寻。”
“所以我就进去制止他们，没想到他们不听，反倒是骂我别多管闲事，还把我往厕所门上推，我肩膀现在都是青的。”
她发音清脆，语速又快，语气里是一本正经的正直，仿佛她是个正义的使者一样，完全没有偏颇，在陈述着事实。
“他们说看盛寻碍眼，看他不顺眼，就是要打他，我进去之前他们已经打过盛寻一顿了，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看盛寻的脸，现在还是肿着的，身上也肯定有青青紫紫的印，都是被他们打的。”
徐老师听到这，拧着眉伸手拽盛寻的胳膊，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还真是！身上还有吗？”
“还有腰...和...腿...”
“太狠了吧？这不就是校园暴力。”徐老师眼睛怒睁着瞪对面的三个男生，
“主任，我们班孩子被欺负成这样，还用得着在这升堂吗？”
一节晚自习都过去。
余照一直在强调他们没有任何缘由只是看盛寻不顺眼就把他打了一顿，连带着自己也收到了波及。
不过最后的处理结果只是给他们三个记过，再有类似的事儿就退学处理。
只因为最后盛寻也“还手”了。
他不再是个完美的受害人。
“余照，去我办公室等我，我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你直接回家吧。”
“盛寻跟我回教室。”
盛寻犹犹豫豫地跟在徐老师身后，转头看被独自留在走廊里的余照，她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七班三个男生被摁着头道歉，她还要冷声问，
“以后还欺负同学吗？”
把教导主任看乐了。
垂头丧气回了家，父母已经睡觉了，盛寻摸黑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坐起来翻出手机，给余照发短信。
【你睡了吗余照？】
【没有，刚洗完澡，你身上还疼不疼，我明天给你带几贴膏药。】
【我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晚自习的时候徐老师把我的座位换了。】
【换座位？跟谁？】
【严厉，以后你的后面是严厉，我要自己坐在后门那里了。】
【没事儿，大不了以后有事儿发短信。】
【余照，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你别管了。】
【我不管，然后让他们倒水欺负你，把你关在厕所里关一宿？你挨欺负没够是不是？】
【我不是，只是你被泼水比我自己被泼还难受，我心里很难过。】
那边几分钟都没回复，盛寻忐忑地注视着屏幕。
【我不可能坐视不理的，盛寻，只要是你的事，哪怕你不需要，我也会多管闲事。】
盛寻在被子里抿抿嘴，被余照直白的话甜到。
【你今天为什么没照实说他们说我撬他女朋友啊？】
【要是这样说，老师只会觉得这是因为早恋引发的争端，就算你说你根本不认识那个女生，他们也不可能信的，他们只觉得两个男生因为一个女生打架，他们才不愿意去深究原因，最后的结局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互相道歉，你信不信？】
【哪怕你真的不认识她，你真的飞来横祸。何况我也没说谎啊，他们确实看你不顺眼。】
【好像是这样，余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发完了心里涌上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后悔，他明知道原因，却还问出了口。
卧室里有拖鞋的脚步声传出来，他连忙将手机合上塞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自己，装作自己在睡觉。
是他妈出来上厕所。
直到那脚步声回到了卧室里，他才放心地打开手机，漂亮的柳叶眼眨了眨，然后安心地将手机放回书包里。
【因为你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我要睡觉了，晚安，盛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