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小碗里芝麻馅汤圆颗颗圆滚滚，挨着躺在一起，盛寻围裙都没摘，再次回到厨房拿勺子。
腰细腿长的背影惹得余照不自觉追着看了好几眼。
元宵节一过，年味散尽。
他们两个加上刚刚从家里返回的黄矛，三个人一同度过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她笑着在茶几空处分啤酒，盛寻分完勺子坐落时伸手摸了摸她身边的啤酒瓶，“你喝常温吧？”
余照微微摇头，啤酒还是冰镇的最好喝，清爽的麦芽味道冰冰凉凉，无比爽口。
“那少喝点。”
厨房里热水壶咕嘟咕嘟冒着泡，三个人围着小桌一人一边，黄矛用手指摩挲碗的边缘，轻轻拿起勺子去舀白胖胖的汤圆。
“一吃汤圆我就能想起来我小时候....是七八岁吧，正换牙呢，把我一颗本来就活动的牙粘掉了，给我气坏了，之后的几年我再也没吃过汤圆了。”
“你这么记仇呀？”余照调笑。
“嗨，不是，”他慢慢往嘴里塞了一颗，说不清是烫的还是难过，含含糊糊。“之后我们家就散了，我就再没吃过汤圆了。”
余照顿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好，连忙隔着桌子给黄矛抽了张纸巾，他笑着接过去，龇牙咧嘴嚼汤圆，又讲，“别在意啊余照，没事儿，我就是没事闲的提一嘴。”
“多说说，让你难受你就一直说，说到以后想不起来，这难受就能放下。”盛寻掰开啤酒拉环，放在黄矛眼前，对着朋友讲话他的语气随意多了。
黄矛搓搓脸，拿起啤酒罐对他示意。“你小子还安慰起我来了，来，走一个。”
黄矛在劝酒一途很有天赋，两个人没一会儿就灌进去三四罐，余照并未阻止，一边给草莓扒虾吃，一边听他们俩晕乎乎地感慨人生。
碗里的汤圆还剩最后一个，黄矛将它盛到勺子里，放在自己的眼前端详。
“我说不定啊...我就是快死了，也想吃汤圆。”
盛寻酒劲儿上脸，红霞飞到眉骨，染红了半张脸颊，正拄着脸听黄矛讲话，闻言点点头，“你还真是。”
黄矛傻笑起来，随即落寞道。
“我真想那年，我们全家一起吃汤圆，我牙掉了，死活不去看烟花，我爸抱着妹妹在阳台，我妈站在旁边一直回头叫我....”
他说不下去，抹了把红得发紫的脸，明明坐在室内，却仿佛头顶有浴霸照耀，大汗淋漓的。
余照想，他想念的从来不是汤圆，而是思念那个圆满的家。
“现在我好了，”他吸吸鼻子，看余照，“工作时间自由，过年在家待两个星期呢。也安稳，以后就攒攒钱，我妹妹比盛寻小一届，今年9月就能上大学了，到时候就把我妈也接来，让我妈也清闲清闲。”
“你妹妹成绩还是那么好？”盛寻问。
说起这个黄矛很是骄傲，“是，可努力了，还懂事儿，我妹妹真是来报恩的。”
“你说，那年在电子厂，”黄矛压着嗓子回忆，“我还跟他闹着玩呢，我说你好好学习，以后带着我挣钱，谁知道还真是他带着我挣钱啊，现在中介的活儿起不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网吧这边有时候这钱拿的我都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都没干啥，又吃又玩的，还拿人五千块钱。”
余照抽张纸擦擦手，顺带着胡乱给草莓擦擦嘴，“你也辛苦，该你拿的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总不能给这人白打工吧？”
盛寻听到这，歪头瞧余照，在她看过来时漫不经心一笑，眼尾和卧蚕卷出柔和的弧度，神情里似乎在问她怎么不向着自己说话。
喝到后半程，两个人都醉意滔天，黄矛扶着墙回到隔壁睡觉，余照不放心，连忙推盛寻让他去确保黄矛安全再回来。
“别让他平躺啊。”她追着喊。
回来时他的眼神都有点呆了，站在门口将自己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美人尖。
余照将剩菜放在冰箱里，回来时看到在门口直愣愣瞧她的盛寻，忍不住逗他。
“怎么啦？这位先生，走错家门啦？”
他傻兮兮地笑出一排牙，“我好喜欢现在啊，老婆就在我身边...嗝...朋友就在隔壁，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吗？”
余照白他一眼继续收拾桌子，看他连忙跨过来将她手里的抹布抢回手里，护食一般。
“别想抢我的活儿。”
“快洗漱去吧，”余照嫌弃，“满身酒味儿。”
夫妻之间最容易有矛盾的就是家务了，看似都是小事儿，实则无比累人。
众所周知，被罩洗完了是不会自己套在被子上的，垃圾满了垃圾桶也不会自动换新的垃圾袋，水槽里的碗筷不会自己冲水随后列队在架子上。
在顾江帆跟她吐槽林祁从来不做家务，在家里像个大爷一样只知享受时，她才发现盛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做了很多事儿，她不能理所当然地把这些都推给盛寻，所以她也会做力所能及的家务，只是每次他都要念叨她“抢自己的工作”，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就该是他做的。
跟朋友小聚说说废话是成年人的解压方式，盛寻晕乎乎躺在被子里，只知道傻笑。
胳膊从她的腰侧揽过去，伸手覆住肚子，“疼不疼？”
“还好。”
闻言他抱紧了点，“我给你揉揉肚子。”
掌心温热，慢条斯理地摩挲皮肤打圈，余照想了想，“今天也是江帆的生日。”
“嗯，看到王梓给她庆祝生日的动态了。”
提起这段因为距离而疏远的友谊，两个人都很是惋惜，瞧余照满脸难掩的失落，盛寻长叹一口气，胳膊发力将余照抱到了自己身上。
如同哄睡孩子，有节奏地拍打她的脊背。
余照自言自语安慰自己，“说不定她和王梓毕业后，会在汇江定居呢，到时候咱们就多见见面。”
“嗯，”盛寻低头在她头顶亲一口，“睡觉吧。”
余照想换个舒服的姿势，于是往上挪挪，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耳边是盛寻忍不住发出来的低低切切哼声，她觉得好笑，干脆趴在他胸膛上，用手戳他的睡衣扣子。
很快作乱的手就被握住，柔软的吻落在额头，“别闹。”
“你醉到什么程度啊？”她闹着玩。
盛寻缓慢地眨眼，困倦吸吸鼻子，“只想抱着你睡觉的程度，你不方便，我也不行。”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对着没心没肺地笑了一阵，盛寻才伸手将室内唯一的光源关掉了。
“睡觉吧，明天见。”
余照在他怀里蹭蹭脸颊，给新的一年带来好兆头的完美月圆之夜，在挚爱之人怀里共度安宁夜晚的此刻，她的睡意翻涌，再也不会失眠了。
2013年对于余照来说是注定忙碌的一年，上半年集中精力考英语六级和会计初级证书，下半年焦头烂额实习，很多事情重来一次也依旧折磨人。
她被分配给注册会计师赵姐做实习生，室女座的天性使然，她被评价为“坐得住凳子的实习生”，深受喜爱，因此哪里需要哪里搬。
赵姐的办公室玻璃门被推开，隔壁吴姐伸头进来瞧，“小赵...”
话未尽，赵姐已经心领神会，明晰了她的意图，于是推推眼镜笑着骂。
“哪有人天天来借别人实习生的，太讨厌。”
余照早就站起身来，保存好正在做的报表，拿起自己的笔和计算器跟着走出门去。
吴姐在余照震惊的眼神里搬出一小筐税控盘来，“小余，我这实在是干不过来了，喏.....”
她将自己做的列表贴在玻璃门上，嘱咐道。
“现在是9月，小规模纳税人只需要清卡，一般纳税人报8月的税，财务报表都在这边小筐里，需要缴税的都标注好了，你不会的话问我。”
“明白。”
“咱们俩合作，争取今天就把这一筐的税报完了，报完一个去列表里划掉一个。”
“好。”
她坐的桌子和吴姐呈直角，频繁地低头去连接数据线和税控盘让她肩膀酸痛，趁着屏幕里同步数据，给盛寻发消息。
【今天别来接我了，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工作时她是连水都不怎么喝的，注意到电脑右下角已经跳到了下班时间，她抬眼看吴姐，丝毫没有下班的意图。
“吴姐，这家的保险没扣出去....49.50的印花也没扣出去...”
“哎呀，”她立刻烦躁去摸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发消息，“我都提前说了好几天怎么还没存钱啊。”
【反正我也没事，在楼下玩手机等你。】
她犹豫着放下手机，抬眼看玻璃门上的列表，走过去在那家公司的名字旁标注“养老、印花税未扣”。
接触到柔和晚风时已经八点，余照斜挎着自己常用的大包，在楼下的打卡机留下一张因为加班三个小时而无比怨念的黑脸。
高跟鞋铿锵有力，她的脚下跺出实质性的黑色怨气，直到看到趴在方向盘上一直望着公司大门的盛寻才好一些。
他嘴里含着糖，脸颊鼓起一块，懒散地看坐在前座就系上安全带，随后往座位上一瘫变成咸鱼的余照。
“今天怎么没早点下班？还想着带你去吃好吃的。”
“哼，”她痛苦地冷哼一声，嘴角向下，“我是自愿加班的。”
“你实习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工作呀？”
她两眼无神，“报税期还有十天才结束呢，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急非要今天全都报完，我的脑子都死掉了，可我又不好意思说不干了我先走了，哎呀。”
余照抓抓闷痛的头发两侧，求饶一般。“快回家吧，我好累。”
盛寻伸手捏捏她肩膀以示安慰，坐直转方向盘，“一年就一次的生日，可不能就这么因为加班毁了。”
沿路不是熟悉的回家路途，余照扭脸看盛寻，看他眼角眉梢里透露出来的喜意，不知道这人打什么算盘。直到他的车在门口毫无阻碍地驶进小区，余照扭身去看门口临江明珠四个大字，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是带自己吃饭的。
临江明珠以小平层地段好、景观好闻名于汇江，未来的单价升到两万八一平，在汇江这个城市已是价格偏高了，是他们俩曾经买不起但又很艳羡的房子。
直到盛寻在地下车库熄火，余照才在黑暗里看他一动不动的侧脸。
“想什么呢？”她轻声问。
“我在想，我先斩后奏这件事儿，怎么才能不让你生气。”
他讨好地笑笑，走下来跟余照十指相扣，“先上去看看。”
“多少钱呀？”
他喉结动动，瞟了一眼合上的电梯门。“136平，只要149万。”
余照眼睛都睁圆了，“开业这一年你网吧都没进149万吧？”
电梯到达5楼，盛寻用自己的指纹解锁开入户门的同时，余照被客厅的灯刺到眼睛，微微眯了眯。
“你都装修完了？”她震惊，“你哪儿来的钱买房子加装修啊？你现在又不能贷款。”
“只差了一点，跟我哥借的，所以只有硬装，大部分家具都没买。”他努努嘴，不好意思地补充，“但买了张双人床。”
余照恼羞成怒拍他一下，环视宽敞但空荡荡的客厅，落地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小区景观，搞不懂盛寻一脸的诚惶诚恐是在干嘛，他花自己的钱还这么心虚。
“买就买了呗，”余照将包摘下，感兴趣地四处瞧，“以后你不住的话卖了也不吃亏，价格是现在的两倍多呢。”
“是啊。”他也高兴起来，拥着余照给她介绍布局。
余照拐进最大的主卧，边开灯边说，“只是你网吧要迟一年才能回本了。”
主卧也是同样的空旷，只在角落里放置了张木质双人床，看样子布置的人对这张床很用心，连床裙都铺好了，余照扭开脸，看盛寻去推对面墙的拉门。
“这里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衣帽间。”
他邀功似的，抿着嘴给余照显摆里面内嵌的灯带，两个人站在过道看两边的通天柜都亮起来，茶色的玻璃门里是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光洁格子。
“审美不错呀。”
盛寻的嘴角翘上天，把走到最里面去看梳妆台的余照抱到桌子上，“喜欢吗？哪里不满意就改。”
“挺好的，没必要改。”余照伸手拽了下他卫衣的绳子，“所以暑假都没怎么找我就是忙着装修啊。”
“嗯，今年2月份买的，我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就能住进来，所以一直在赶工，师傅刷墙滚刷都刷冒烟了。”
他捧起余照被他逗笑的脸颊，低下头亲了亲。“咱们搬过来住吧。”
“可这离你学校太远了。”
“早起二十分钟就够了，行吗？行的话明天我就把草莓接过来，网吧附近的房子这个季度到期就不租了，还是住自己家里安心。”
“随你吧，反正是你的房子。”余照小声说，“我饿了。”
房子装修成三室一厅一厨两卫，进门即是宽阔的客厅及厨房，最大的卧室带着衣帽间和卫浴独立在左边一侧，穿过客厅，右边是其余两室及卫浴。
盛寻的衣服只占了一格衣柜，全都是黑白灰的简约休闲风，余照看一眼还在摆草莓花花绿绿领结的盛寻，一言不发关上柜门。
自从搬到这边来，早晨闹钟一响，盛寻就要立刻坐起来缓神，而她原地翻身继续赖床，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面试的时候化妆恨不得精致到头发丝，现在也实习了一个月，简化成了洗漱完涂个口红就精神抖擞出门上班，省下的时间都用在了睡眠上。
她实习的这家会计师事务所在写字楼里租了一层。
电梯里遇到的熟面孔上，打工人早起的怨气似乎消减一些，因为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小余，你把这家固定资产的折旧表核对一下。”
“好的。”
她接过来还没走到座位，就听到身后的赵姐说一句，“工资到账了。”
这个月的工资她早就安排好了，加上加班费一共发了五千三，上交爸妈两千，其余的给盛寻买一件正装。
快递到了她就迫不及待将盛寻推进衣帽间里，让他把身上的宽松运动卫衣换下来，她去找白衬衫。
“全脱啊？”
看他犹犹豫豫，余照将白衬衫从衣挂上摘下来递给他，“你害羞？”
“那倒没有，”他没再多说弯腰提上西裤，将衬衫往腰里掖，扎紧了皮带。“我就是不太习惯穿得这么正式，还是我哥穿好看。”
余照伸手把领带往他脖子上一挂，等他自己系完袖扣去扎。
藏青色人字纹的西装合身却不紧身，收腰自然，衬得他清俊温雅，正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子，衬衫领子的第一颗纽扣未系，露出一小截锁骨。
余照呼吸一窒，他就连穿西装都和荀铮展现出不一样的风格，荀铮看着精明干练，盛寻看着..冷淡又疏离，仿佛他周遭的空气都是冰冷的，但这会让人产生一种想把他衣服都拽下来的征服欲。
她不自在地摸摸自己发热的耳根，扭头看别处。“挺好看的，留下吧。”
“好。”
话音刚落，玻璃门的反光里，他利落地脱掉外套，拽开领带解扣子。
“圆圆。”
余照抬眼望过去，他轻轻倚在玻璃门上，内置灯从他的身旁扫过来，给他的侧脸和脖颈镀了一层柔和金光，喉结的形状清晰可见，明明手还在解自己的纽扣，眼睛却直直盯着她，满眼的了然和压抑久了的热情。
“过来一点吗？”
余照踩着拖鞋，迈向了他在的那块地砖，刚站定就被抱起来，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明天周六，你不加班吧？”
呼吸好烫，余照忍着酥麻窒息的感觉微微摇头。
“那就好。”
他把余照抱回床边伸手去解她的发绳，将她柔韧黑亮的卷发揉散开，披散在肩上。
手根本离不开她的皮肤，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摩挲，欲盖弥彰地用手指抚她的淡色嘴唇。
“帮帮忙吗？”
余照笑起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倒。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么久了，他们还停留在有需求就互相帮帮忙的阶段，余照颜色浅淡的嘴唇被咬得红彤彤，微微张着嘴辅助鼻子呼吸，睁着清秀眉眼神色茫然地看天花板。
突然，她的杏仁眼一缩，带着恼怒去拍盛寻的后脑勺。
“你别那么用力。”
“我忍不住。”他含含糊糊，在她皮肤上留下湿润的吻，随即仰起脸来与她唇贴唇亲昵。
“你还记得，上次你是什么时候跟我表白的吗？”
盛寻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卧室没有开灯，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没有关门的衣帽间，他眯起眼睛，“明天。”
余照努努嘴，“你还记着呢。”
她抱住盛寻看他乖顺地随着她翻身，两个人转换了位置。
“我想，咱们要不要来点改变。”
“什么改变？”
余照没有明答，只是手顺着他薄薄的肌肉往下摸，满意看到了他涨红的耳朵，即使是没有开灯的昏暗卧室，也清晰可见。
于是她也学着盛寻的样子，轻轻咬住了他的耳朵，听他立刻倾泄的低低喉音。
他们俩的事儿向来不需要她来做服务的一方。
上一次，因为孕期情绪不稳定，再加上大数据你关注什么它就推送什么，她打开手机软件不是生产焦虑就是丈夫出轨。
日益增加的恐慌使她在父母睡了以后，不由分说把盛寻拽进浴室，那次之后，他边给余照洗澡边抹眼泪，把余照看得莫名其妙。
“你不喜欢吗？我没经验。”
他摇头，忘了手里还拿着花洒，用手背去擦下巴的眼泪。
“以后别这样了，我心疼。”
余照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脸的水，气愤地推他，“真分裂啊你，现在哭哭啼啼的，刚才我想往后退还摁我的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
他惶恐地擦余照脸上的水，直接用手指抹掉。
想起还没回应她的话，他咬咬牙，“那种时候没法退啊..没法退..”声音越来越小，咕咕哝哝。
她从回忆里抽身，看满眼都是柔情望着她的盛寻。
于是俯身亲他的眼睛，他像是被烫到了，整个人神经质地弹起来，将余照搂在怀里，她被盛寻和被子完全拢住，安全感溢满，在他的胸膛上依偎着。
他不是肌肉横生的类型，薄薄的肌肉有线条还劲瘦，皮肤紧致触感让她故意屈指弹了一下。
立刻被托起脸颊难耐亲了一口，好久没人说话，盛寻缓缓闭眼，与她亲昵地蹭蹭鼻尖，呼吸沉重。
“想吗？”
“嗯。”
回答完她的脸颊顿时烧热了。
盛寻一口气呼出来都是抖的，将余照放倒回床上，亲了下额头就起身离开了，余照撑起胳膊看他手忙脚乱套衣服的背影，惊讶得不行。
“什么意思？”
他大步走回来，伸手摸她的脖子安抚，两个人的体温都是滚烫的，“等等我，等会儿，这附近有家无人售货....家里没准备...”
余照局促地用被子蹭蹭脸，“哦。”
听到家门合上，她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小小声骂，“傻子。”
窗外不知道谁家的车疯狂摁喇叭，余照在盛寻的臂弯里翻个身，想把自己藏起来接着睡，但刺耳的喇叭声直往头里钻，她拧着眉头趴着，满脸的愤怒。
“周六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盛寻眼睛都不睁，凑过来用脸蹭她的胳膊，一言不发。
她扭头看他这幅餍足又黏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把他推开去洗漱。
只是，她疑惑地对着镜子扭头，这个角度看不到脖子后面，干脆回去拿自己的手机对准角度拍了一张，打开看图片时脸都黑了。
她的后脖颈，被咬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牙印，这使她放弃扎头发，披散着回去找盛寻报仇。
她掐住盛寻的脖子来回摇晃，愤怒地问。“咬人这个坏习惯什么时候改！”
他睡意都被摇散了，睡眼惺忪地把穿好睡衣的余照拦腰抱回床上，顺顺头发，“早上好。”
“好个鬼，草莓都不咬人，你瞧瞧你！”余照撩起头发给他看罪证。
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记着呢。”
“记得什么？”
“我咬你的时候，你叫得特别可怜。”
余照给了他一记愤怒直拳，挣扎着起身就走，被胳膊搂回去。“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啦？那我岂不是白白伺候你一晚上，真让我心寒。”
她瞪盛寻一眼，“记得记得，记得你特别讨厌。”
他不接话，满眼的好奇等余照说下文。
余照清清嗓子，学盛寻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这样行吗？难不难受？行吗？我真的想说复读机关一关啊，谁家男朋友在床上是这个风格，客服似的，把我问得不耐烦当场发脾气才行。”
“这不是怕你受伤么，上次你体验一点也不好。”
“这次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嘴硬地评价。“前面像客服，后面像疯子。”
“千万别给差评行吗？我下次努力。”
“你先努力起床吧你。”
两个不靠谱的主人黏黏糊糊到中午，草莓独自在客厅边晒太阳边蔫蔫板鸭趴，把余照看得愧疚感直冲头顶，将草莓抱在臂弯里。
“开罐头，必须开罐头补偿。”
盛寻洗漱完头发依旧翘起来一根，像个天线，穿一身格子睡衣，手里捏着面条等水沸腾。
“圆圆，你前几天不是说想把姥姥接来吗？她同意了吗？”
“嗯，她说收拾收拾家里再来。”余照回复完工作的微信，将手机扔远点。
“现在我家，壮壮哥都在汇江，等到大姨和大姨夫退了休，也要来的，让姥姥一个人住在老家谁放心啊。”
“确实是，身边没人真不行，那让姥姥来这住吧，我回寝室去住。”
“不用，我拜托黄矛物色房子呢，租个我家附近楼层低一些的，这样我放假回家了还能去陪姥姥。”
盛寻咬咬嘴唇内侧，将面条扔进锅里。“我都没见过姥姥几面。”
金秋十月，大姨和大姨夫送姥姥来汇江，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壮壮哥用胳膊撞一下隔间里找盘子的余照，“哎，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就失火那天进去找你的男生。”
余照小声哼哼，算是默认了。
“我小姨他们不同意也正常，搁我我也不同意。”
余照没好气地白她哥一眼，“谢谢你还特意来跟我表达一下你的意见哦。”
“客气什么？”壮壮哥坏笑，“哎，今天这时机多好啊，快让你男朋友来露个脸啊，我爸妈对他老好奇了。”
余照扭身看隔间外准备吃饭的家人，“不好吧？”
“你把姥姥搞定了，谁敢提反对意见把他赶出去啊，这时候就得厚脸皮。”
他们俩嘀嘀咕咕，郑洁走近了先是亲昵给余照掖掖刘海，才笑着问。“你哥又给你出馊主意呢吧？”
“哪能呢，我这可是真心实意地建议，软化岳父岳母我多有经验。”
“听他吹吧。”郑洁无奈，“圆圆，你男朋友千万别听他的啊，那就越走越远了。”
但对于壮壮哥说今天是个刷脸的好时机这件事儿，余照确实心动了，于是她掏出手机询问盛寻在干嘛。
【在爸妈家附近看初中生打篮球，你吃完饭告诉我一声，我去小区外面等你。】
【你别在外面等我了，不如你现在就来姥姥家，我跟姥姥说让她见见你。】
她写完这句就将手机揣进兜里，将哥哥嫂子推出狭窄隔间，大声喊。
“姥姥你快来呀，我找不到你说的装鱼用的长条盘子！”
姥姥的眼睛里满是看过沧桑的通透，她一头齐耳短发花白，听清了余照的意思，下意识抻抻衣摆，“那来呗，都不是外人，一起吃个饭。”
“嘿嘿，还是我姥姥好。”余照跟姥姥贴贴脸颊，“要是我爸妈赶他出去什么的，你可得帮帮我。”
“那我可不能保证啊，圆圆。”姥姥拍拍她的手，“我要是也不满意，你爸妈赶人我可不出声。”
【我身边什么都没有啊，大姨一家是不是也在？我礼物都没带，在咱们家呢。】即使看文字都能体会到他的慌乱。
余照憋着笑回复，【买点水果来就行了。】
快开饭了，门才被犹犹豫豫敲响，坐在沙发上亲亲热热说话的林美珍和大姨停了下来，纳闷问，“谁呀？”
余照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蹦到门口开门，将一脸忐忑的盛寻迎进来，没敢看林美珍的表情。
这人两手拎满了水果，放在门口就站在原地不动，跟林美珍打招呼。
“阿姨。”
大姨的眼睛都亮起来，直接忽略黑着脸的妹妹走近，“啊...你就是圆圆的男朋友吧？”
“大姨。”
大姨还是第一次见盛寻，盛寻可不是第一次见她了，大姨听到问好捂着嘴笑起来。
身后有人凉飕飕说了句，“八字还没一撇呢，先认上亲戚了。”
余照装作没听见，在盛寻跟哥哥嫂子寒暄后，把他推进厕所，“快洗手，等会儿吃饭了。”
他进了厕所门才紧张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声问余照，“姥姥呢？”
“换衣服呢，说见你得穿正式点。”盛寻闻言脸颊一红，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做完菜从厨房出来的余飞跃边擦汗边落座，这才注意到饭桌上多了个人，他的视线刚挪过去盛寻就像是脚底有弹簧，站起来跟他问好，余飞跃瞄一眼对面敢怒不敢言的林美珍，再看看挨着大姨坐着，殷勤给盛寻拿碗筷的余照，选择了头疼地挥挥手，微微扭头装作看不见。
姥姥坐在长条餐桌的主位，笑呵呵的。
“今天咱们家人全了哈，壮壮结婚了，圆圆也有男朋友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她感慨完接着说，“盛寻想吃什么自己夹，别不好意思，当自己家一样。”
盛寻坐在餐桌末尾，满脸的受宠若惊，“姥姥放心，我不能见外，我自己夹菜。”
“哎，多吃点，”姥姥笑眯眯的，“看着太瘦了，咱壮壮这两年胖了点。”
话题挪到了哥哥嫂子身上，说他们俩先不准备要孩子，过过二人世界。盛寻轻松了点，边听家里人闲聊边吃饭，余照瞧瞧饭桌，糖醋排骨在爸爸和大姨夫手边，她胳膊短，干脆站起来夹一块放在盛寻碗里。
林美珍立刻一声冷哼，被大姨憋着笑拍拍手。“到底是谁的男朋友谁疼啊，来，这排骨往圆圆那边放。”
余照没错过盛寻夹起排骨时微微愣神的样子，心里替他难过，他很久没吃到爸爸做的饭了，在他的记忆里爸妈还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可现在看到他都爱答不理的，这落差让人难以接受。
但这不是任何一方的错，只是大家经历不同以后，对待一件事的看法也不同了。
吃过饭盛寻连忙帮着撤菜，钻进厨房洗碗，即使余飞跃赶他也没成功赶出来。
茶水局才是真正闲聊的开始，大家都按吃饭时的位置坐回餐桌，吃水果喝茶，只有林美珍夫妇坐回沙发看电视去了。
盛寻捂着水杯暖手，面对大姨一家四口的询问有问必答。
“疤主要就是背这一块儿，也不算多，平时完全不影响生活。”
“她还没抓到呢，我同桌的爸爸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说她最近好像回北方了。”
“对，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爷爷奶奶家是锦绣的，姥姥姥爷家是旁边宣水的。”
“我父母主要是卖眼科相关的医疗器械，具体的我知道的不算多。”
“今年大二了，就在圆圆学校对面的汇江大学，学软件工程。”
“以后准备在汇江找工作，不会回去的，”听见电视节目的音量变低，盛寻紧张地喝了口水，“我在这边长大的，我本身更习惯在北方生活，再说圆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远嫁的话谁都不放心，所以我们商量了，就一直住汇江。”
“我爸妈那边没事儿，还有个我哥在身边呢。”
“我自己开了个网吧，就在学校附近，现在能靠网吧赚点。”
听大姨问如果结婚能给余照什么保障，他抬眼瞧瞧吃瓜子的余照，“我准备了一个婚房，房主写的是她自己，我所有的钱都上交，手里什么也不留，结了婚每天给二十块钱吃饭就行了。”
“你婚房准备好啦？”
大姨这一声拔高的惊呼使得林美珍和余飞跃齐齐扭头看过来。
余照震惊地瞧盛寻，听他表决心一样，“我们结婚前去做公证，所有的财产都是她的，虽然不会有这一天，但她想跟我离婚的话，我只带走我的人和我的身份证。”
郑洁开玩笑地拍壮壮哥胳膊，“快学学。”
“在哪儿买的房子？”大姨夫对这感兴趣。
“在临江明珠。”
“那小区不全是小平层吗？”壮壮哥出声。
“嗯，我手里钱不是很够，所以只买了136平的，五楼有电梯，今年大家可以去圆圆那过年。”
瞧余照绷直的嘴角，他伸手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紧紧攥拳的手。
没一会儿余照就找借口，说自己困了要早点回家睡觉，拉起盛寻出门。
盛寻舔舔嘴唇，看她抱着胳膊瞪自己，不免心虚。“你不是也说了吗？挺好的，以后能升值。”
“但前提是，我不知道你...”说到这她顿住，“你怎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买了个房子的？”
“我偷了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盛寻说完连忙道歉，“别生气别生气，就元宵咱们跟黄矛喝酒的那次，你不是也喝了点吗？我就偷偷拿走了，后来趁你洗澡的时候塞回去的。”
“你好大的胆子，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说了你要吗？”
“不要。”
盛寻苦笑一下，“你说我为什么不跟你讲？你生怕用我一点。”
他垂下头掰自己的手指，控诉她，“我都知道，出去吃饭你抢着掏钱，家里缺点什么你总说网上买更便宜，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花钱，我之前给你的卡你只往里存根本没花，发了工资给我买衣服，你生怕欠我的？”
眼圈都是红通通的，委屈问她，“你随时都可以跟我分手是不是？”
“我没这样想。”
“我明白，你向来要一个无愧于心，这样能随时抽身走人，不会觉得愧疚。”
他扭过脸去将不听话流出来的眼泪抹掉，再次瞧余照，“但我不是十几岁了，现在不像以前，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跟我分手的，你就算要分手，你也得跟我闹，你看看我会不会同意。”
余照被他这副表情委屈但说话强装硬气的傻样逗笑，“那以后这么大的事儿不许再先斩后奏了，自作主张哥。”
“你真双标啊。”盛寻凑过来给她系安全带，“你有一千的时候能给我花一千，有三千的时候能给我花三千，凭什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哎呦，行行行。”余照认输，“你花得好，你花得对，快点回家吧，这位大哥，我真困了。”
“叫我大哥....”他嘟囔着看后视镜，“以前好歹还叫声哥哥呢，现在叫大哥....”
“盛寻，你有没有英文名？”余照认真问。
对这跳跃的话题他一下子没接住，“没有啊。”
“那我今天给你起一个，你的英文名应该叫repeater。”
他隐约能感觉到余照在讽刺他，不可置信。“你说我啰嗦？”
“我有时候十分怀念我上辈子的哑巴新郎。”
盛寻满脸的不忿，“我可不怀念他，长了嘴只会吃饭喝水，有什么用？”
余照伸手把车窗降下一点吹吹风，突然扭头，“你报四级和计算机的考试了吗？”
提起这个盛寻的求生欲很强，“报了。”
“那还差不多，好好备考啊，考不过我打断你的腿。”
就在盛寻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幸福过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会出现在汇江的人。
腰细腿长的背影惹得余照不自觉追着看了好几眼。
元宵节一过，年味散尽。
他们两个加上刚刚从家里返回的黄矛，三个人一同度过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她笑着在茶几空处分啤酒，盛寻分完勺子坐落时伸手摸了摸她身边的啤酒瓶，“你喝常温吧？”
余照微微摇头，啤酒还是冰镇的最好喝，清爽的麦芽味道冰冰凉凉，无比爽口。
“那少喝点。”
厨房里热水壶咕嘟咕嘟冒着泡，三个人围着小桌一人一边，黄矛用手指摩挲碗的边缘，轻轻拿起勺子去舀白胖胖的汤圆。
“一吃汤圆我就能想起来我小时候....是七八岁吧，正换牙呢，把我一颗本来就活动的牙粘掉了，给我气坏了，之后的几年我再也没吃过汤圆了。”
“你这么记仇呀？”余照调笑。
“嗨，不是，”他慢慢往嘴里塞了一颗，说不清是烫的还是难过，含含糊糊。“之后我们家就散了，我就再没吃过汤圆了。”
余照顿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好，连忙隔着桌子给黄矛抽了张纸巾，他笑着接过去，龇牙咧嘴嚼汤圆，又讲，“别在意啊余照，没事儿，我就是没事闲的提一嘴。”
“多说说，让你难受你就一直说，说到以后想不起来，这难受就能放下。”盛寻掰开啤酒拉环，放在黄矛眼前，对着朋友讲话他的语气随意多了。
黄矛搓搓脸，拿起啤酒罐对他示意。“你小子还安慰起我来了，来，走一个。”
黄矛在劝酒一途很有天赋，两个人没一会儿就灌进去三四罐，余照并未阻止，一边给草莓扒虾吃，一边听他们俩晕乎乎地感慨人生。
碗里的汤圆还剩最后一个，黄矛将它盛到勺子里，放在自己的眼前端详。
“我说不定啊...我就是快死了，也想吃汤圆。”
盛寻酒劲儿上脸，红霞飞到眉骨，染红了半张脸颊，正拄着脸听黄矛讲话，闻言点点头，“你还真是。”
黄矛傻笑起来，随即落寞道。
“我真想那年，我们全家一起吃汤圆，我牙掉了，死活不去看烟花，我爸抱着妹妹在阳台，我妈站在旁边一直回头叫我....”
他说不下去，抹了把红得发紫的脸，明明坐在室内，却仿佛头顶有浴霸照耀，大汗淋漓的。
余照想，他想念的从来不是汤圆，而是思念那个圆满的家。
“现在我好了，”他吸吸鼻子，看余照，“工作时间自由，过年在家待两个星期呢。也安稳，以后就攒攒钱，我妹妹比盛寻小一届，今年9月就能上大学了，到时候就把我妈也接来，让我妈也清闲清闲。”
“你妹妹成绩还是那么好？”盛寻问。
说起这个黄矛很是骄傲，“是，可努力了，还懂事儿，我妹妹真是来报恩的。”
“你说，那年在电子厂，”黄矛压着嗓子回忆，“我还跟他闹着玩呢，我说你好好学习，以后带着我挣钱，谁知道还真是他带着我挣钱啊，现在中介的活儿起不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网吧这边有时候这钱拿的我都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都没干啥，又吃又玩的，还拿人五千块钱。”
余照抽张纸擦擦手，顺带着胡乱给草莓擦擦嘴，“你也辛苦，该你拿的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总不能给这人白打工吧？”
盛寻听到这，歪头瞧余照，在她看过来时漫不经心一笑，眼尾和卧蚕卷出柔和的弧度，神情里似乎在问她怎么不向着自己说话。
喝到后半程，两个人都醉意滔天，黄矛扶着墙回到隔壁睡觉，余照不放心，连忙推盛寻让他去确保黄矛安全再回来。
“别让他平躺啊。”她追着喊。
回来时他的眼神都有点呆了，站在门口将自己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美人尖。
余照将剩菜放在冰箱里，回来时看到在门口直愣愣瞧她的盛寻，忍不住逗他。
“怎么啦？这位先生，走错家门啦？”
他傻兮兮地笑出一排牙，“我好喜欢现在啊，老婆就在我身边...嗝...朋友就在隔壁，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吗？”
余照白他一眼继续收拾桌子，看他连忙跨过来将她手里的抹布抢回手里，护食一般。
“别想抢我的活儿。”
“快洗漱去吧，”余照嫌弃，“满身酒味儿。”
夫妻之间最容易有矛盾的就是家务了，看似都是小事儿，实则无比累人。
众所周知，被罩洗完了是不会自己套在被子上的，垃圾满了垃圾桶也不会自动换新的垃圾袋，水槽里的碗筷不会自己冲水随后列队在架子上。
在顾江帆跟她吐槽林祁从来不做家务，在家里像个大爷一样只知享受时，她才发现盛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做了很多事儿，她不能理所当然地把这些都推给盛寻，所以她也会做力所能及的家务，只是每次他都要念叨她“抢自己的工作”，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就该是他做的。
跟朋友小聚说说废话是成年人的解压方式，盛寻晕乎乎躺在被子里，只知道傻笑。
胳膊从她的腰侧揽过去，伸手覆住肚子，“疼不疼？”
“还好。”
闻言他抱紧了点，“我给你揉揉肚子。”
掌心温热，慢条斯理地摩挲皮肤打圈，余照想了想，“今天也是江帆的生日。”
“嗯，看到王梓给她庆祝生日的动态了。”
提起这段因为距离而疏远的友谊，两个人都很是惋惜，瞧余照满脸难掩的失落，盛寻长叹一口气，胳膊发力将余照抱到了自己身上。
如同哄睡孩子，有节奏地拍打她的脊背。
余照自言自语安慰自己，“说不定她和王梓毕业后，会在汇江定居呢，到时候咱们就多见见面。”
“嗯，”盛寻低头在她头顶亲一口，“睡觉吧。”
余照想换个舒服的姿势，于是往上挪挪，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耳边是盛寻忍不住发出来的低低切切哼声，她觉得好笑，干脆趴在他胸膛上，用手戳他的睡衣扣子。
很快作乱的手就被握住，柔软的吻落在额头，“别闹。”
“你醉到什么程度啊？”她闹着玩。
盛寻缓慢地眨眼，困倦吸吸鼻子，“只想抱着你睡觉的程度，你不方便，我也不行。”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对着没心没肺地笑了一阵，盛寻才伸手将室内唯一的光源关掉了。
“睡觉吧，明天见。”
余照在他怀里蹭蹭脸颊，给新的一年带来好兆头的完美月圆之夜，在挚爱之人怀里共度安宁夜晚的此刻，她的睡意翻涌，再也不会失眠了。
2013年对于余照来说是注定忙碌的一年，上半年集中精力考英语六级和会计初级证书，下半年焦头烂额实习，很多事情重来一次也依旧折磨人。
她被分配给注册会计师赵姐做实习生，室女座的天性使然，她被评价为“坐得住凳子的实习生”，深受喜爱，因此哪里需要哪里搬。
赵姐的办公室玻璃门被推开，隔壁吴姐伸头进来瞧，“小赵...”
话未尽，赵姐已经心领神会，明晰了她的意图，于是推推眼镜笑着骂。
“哪有人天天来借别人实习生的，太讨厌。”
余照早就站起身来，保存好正在做的报表，拿起自己的笔和计算器跟着走出门去。
吴姐在余照震惊的眼神里搬出一小筐税控盘来，“小余，我这实在是干不过来了，喏.....”
她将自己做的列表贴在玻璃门上，嘱咐道。
“现在是9月，小规模纳税人只需要清卡，一般纳税人报8月的税，财务报表都在这边小筐里，需要缴税的都标注好了，你不会的话问我。”
“明白。”
“咱们俩合作，争取今天就把这一筐的税报完了，报完一个去列表里划掉一个。”
“好。”
她坐的桌子和吴姐呈直角，频繁地低头去连接数据线和税控盘让她肩膀酸痛，趁着屏幕里同步数据，给盛寻发消息。
【今天别来接我了，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工作时她是连水都不怎么喝的，注意到电脑右下角已经跳到了下班时间，她抬眼看吴姐，丝毫没有下班的意图。
“吴姐，这家的保险没扣出去....49.50的印花也没扣出去...”
“哎呀，”她立刻烦躁去摸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发消息，“我都提前说了好几天怎么还没存钱啊。”
【反正我也没事，在楼下玩手机等你。】
她犹豫着放下手机，抬眼看玻璃门上的列表，走过去在那家公司的名字旁标注“养老、印花税未扣”。
接触到柔和晚风时已经八点，余照斜挎着自己常用的大包，在楼下的打卡机留下一张因为加班三个小时而无比怨念的黑脸。
高跟鞋铿锵有力，她的脚下跺出实质性的黑色怨气，直到看到趴在方向盘上一直望着公司大门的盛寻才好一些。
他嘴里含着糖，脸颊鼓起一块，懒散地看坐在前座就系上安全带，随后往座位上一瘫变成咸鱼的余照。
“今天怎么没早点下班？还想着带你去吃好吃的。”
“哼，”她痛苦地冷哼一声，嘴角向下，“我是自愿加班的。”
“你实习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工作呀？”
她两眼无神，“报税期还有十天才结束呢，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急非要今天全都报完，我的脑子都死掉了，可我又不好意思说不干了我先走了，哎呀。”
余照抓抓闷痛的头发两侧，求饶一般。“快回家吧，我好累。”
盛寻伸手捏捏她肩膀以示安慰，坐直转方向盘，“一年就一次的生日，可不能就这么因为加班毁了。”
沿路不是熟悉的回家路途，余照扭脸看盛寻，看他眼角眉梢里透露出来的喜意，不知道这人打什么算盘。直到他的车在门口毫无阻碍地驶进小区，余照扭身去看门口临江明珠四个大字，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是带自己吃饭的。
临江明珠以小平层地段好、景观好闻名于汇江，未来的单价升到两万八一平，在汇江这个城市已是价格偏高了，是他们俩曾经买不起但又很艳羡的房子。
直到盛寻在地下车库熄火，余照才在黑暗里看他一动不动的侧脸。
“想什么呢？”她轻声问。
“我在想，我先斩后奏这件事儿，怎么才能不让你生气。”
他讨好地笑笑，走下来跟余照十指相扣，“先上去看看。”
“多少钱呀？”
他喉结动动，瞟了一眼合上的电梯门。“136平，只要149万。”
余照眼睛都睁圆了，“开业这一年你网吧都没进149万吧？”
电梯到达5楼，盛寻用自己的指纹解锁开入户门的同时，余照被客厅的灯刺到眼睛，微微眯了眯。
“你都装修完了？”她震惊，“你哪儿来的钱买房子加装修啊？你现在又不能贷款。”
“只差了一点，跟我哥借的，所以只有硬装，大部分家具都没买。”他努努嘴，不好意思地补充，“但买了张双人床。”
余照恼羞成怒拍他一下，环视宽敞但空荡荡的客厅，落地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小区景观，搞不懂盛寻一脸的诚惶诚恐是在干嘛，他花自己的钱还这么心虚。
“买就买了呗，”余照将包摘下，感兴趣地四处瞧，“以后你不住的话卖了也不吃亏，价格是现在的两倍多呢。”
“是啊。”他也高兴起来，拥着余照给她介绍布局。
余照拐进最大的主卧，边开灯边说，“只是你网吧要迟一年才能回本了。”
主卧也是同样的空旷，只在角落里放置了张木质双人床，看样子布置的人对这张床很用心，连床裙都铺好了，余照扭开脸，看盛寻去推对面墙的拉门。
“这里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衣帽间。”
他邀功似的，抿着嘴给余照显摆里面内嵌的灯带，两个人站在过道看两边的通天柜都亮起来，茶色的玻璃门里是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光洁格子。
“审美不错呀。”
盛寻的嘴角翘上天，把走到最里面去看梳妆台的余照抱到桌子上，“喜欢吗？哪里不满意就改。”
“挺好的，没必要改。”余照伸手拽了下他卫衣的绳子，“所以暑假都没怎么找我就是忙着装修啊。”
“嗯，今年2月份买的，我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就能住进来，所以一直在赶工，师傅刷墙滚刷都刷冒烟了。”
他捧起余照被他逗笑的脸颊，低下头亲了亲。“咱们搬过来住吧。”
“可这离你学校太远了。”
“早起二十分钟就够了，行吗？行的话明天我就把草莓接过来，网吧附近的房子这个季度到期就不租了，还是住自己家里安心。”
“随你吧，反正是你的房子。”余照小声说，“我饿了。”
房子装修成三室一厅一厨两卫，进门即是宽阔的客厅及厨房，最大的卧室带着衣帽间和卫浴独立在左边一侧，穿过客厅，右边是其余两室及卫浴。
盛寻的衣服只占了一格衣柜，全都是黑白灰的简约休闲风，余照看一眼还在摆草莓花花绿绿领结的盛寻，一言不发关上柜门。
自从搬到这边来，早晨闹钟一响，盛寻就要立刻坐起来缓神，而她原地翻身继续赖床，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面试的时候化妆恨不得精致到头发丝，现在也实习了一个月，简化成了洗漱完涂个口红就精神抖擞出门上班，省下的时间都用在了睡眠上。
她实习的这家会计师事务所在写字楼里租了一层。
电梯里遇到的熟面孔上，打工人早起的怨气似乎消减一些，因为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小余，你把这家固定资产的折旧表核对一下。”
“好的。”
她接过来还没走到座位，就听到身后的赵姐说一句，“工资到账了。”
这个月的工资她早就安排好了，加上加班费一共发了五千三，上交爸妈两千，其余的给盛寻买一件正装。
快递到了她就迫不及待将盛寻推进衣帽间里，让他把身上的宽松运动卫衣换下来，她去找白衬衫。
“全脱啊？”
看他犹犹豫豫，余照将白衬衫从衣挂上摘下来递给他，“你害羞？”
“那倒没有，”他没再多说弯腰提上西裤，将衬衫往腰里掖，扎紧了皮带。“我就是不太习惯穿得这么正式，还是我哥穿好看。”
余照伸手把领带往他脖子上一挂，等他自己系完袖扣去扎。
藏青色人字纹的西装合身却不紧身，收腰自然，衬得他清俊温雅，正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子，衬衫领子的第一颗纽扣未系，露出一小截锁骨。
余照呼吸一窒，他就连穿西装都和荀铮展现出不一样的风格，荀铮看着精明干练，盛寻看着..冷淡又疏离，仿佛他周遭的空气都是冰冷的，但这会让人产生一种想把他衣服都拽下来的征服欲。
她不自在地摸摸自己发热的耳根，扭头看别处。“挺好看的，留下吧。”
“好。”
话音刚落，玻璃门的反光里，他利落地脱掉外套，拽开领带解扣子。
“圆圆。”
余照抬眼望过去，他轻轻倚在玻璃门上，内置灯从他的身旁扫过来，给他的侧脸和脖颈镀了一层柔和金光，喉结的形状清晰可见，明明手还在解自己的纽扣，眼睛却直直盯着她，满眼的了然和压抑久了的热情。
“过来一点吗？”
余照踩着拖鞋，迈向了他在的那块地砖，刚站定就被抱起来，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明天周六，你不加班吧？”
呼吸好烫，余照忍着酥麻窒息的感觉微微摇头。
“那就好。”
他把余照抱回床边伸手去解她的发绳，将她柔韧黑亮的卷发揉散开，披散在肩上。
手根本离不开她的皮肤，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摩挲，欲盖弥彰地用手指抚她的淡色嘴唇。
“帮帮忙吗？”
余照笑起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倒。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么久了，他们还停留在有需求就互相帮帮忙的阶段，余照颜色浅淡的嘴唇被咬得红彤彤，微微张着嘴辅助鼻子呼吸，睁着清秀眉眼神色茫然地看天花板。
突然，她的杏仁眼一缩，带着恼怒去拍盛寻的后脑勺。
“你别那么用力。”
“我忍不住。”他含含糊糊，在她皮肤上留下湿润的吻，随即仰起脸来与她唇贴唇亲昵。
“你还记得，上次你是什么时候跟我表白的吗？”
盛寻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卧室没有开灯，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没有关门的衣帽间，他眯起眼睛，“明天。”
余照努努嘴，“你还记着呢。”
她抱住盛寻看他乖顺地随着她翻身，两个人转换了位置。
“我想，咱们要不要来点改变。”
“什么改变？”
余照没有明答，只是手顺着他薄薄的肌肉往下摸，满意看到了他涨红的耳朵，即使是没有开灯的昏暗卧室，也清晰可见。
于是她也学着盛寻的样子，轻轻咬住了他的耳朵，听他立刻倾泄的低低喉音。
他们俩的事儿向来不需要她来做服务的一方。
上一次，因为孕期情绪不稳定，再加上大数据你关注什么它就推送什么，她打开手机软件不是生产焦虑就是丈夫出轨。
日益增加的恐慌使她在父母睡了以后，不由分说把盛寻拽进浴室，那次之后，他边给余照洗澡边抹眼泪，把余照看得莫名其妙。
“你不喜欢吗？我没经验。”
他摇头，忘了手里还拿着花洒，用手背去擦下巴的眼泪。
“以后别这样了，我心疼。”
余照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脸的水，气愤地推他，“真分裂啊你，现在哭哭啼啼的，刚才我想往后退还摁我的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
他惶恐地擦余照脸上的水，直接用手指抹掉。
想起还没回应她的话，他咬咬牙，“那种时候没法退啊..没法退..”声音越来越小，咕咕哝哝。
她从回忆里抽身，看满眼都是柔情望着她的盛寻。
于是俯身亲他的眼睛，他像是被烫到了，整个人神经质地弹起来，将余照搂在怀里，她被盛寻和被子完全拢住，安全感溢满，在他的胸膛上依偎着。
他不是肌肉横生的类型，薄薄的肌肉有线条还劲瘦，皮肤紧致触感让她故意屈指弹了一下。
立刻被托起脸颊难耐亲了一口，好久没人说话，盛寻缓缓闭眼，与她亲昵地蹭蹭鼻尖，呼吸沉重。
“想吗？”
“嗯。”
回答完她的脸颊顿时烧热了。
盛寻一口气呼出来都是抖的，将余照放倒回床上，亲了下额头就起身离开了，余照撑起胳膊看他手忙脚乱套衣服的背影，惊讶得不行。
“什么意思？”
他大步走回来，伸手摸她的脖子安抚，两个人的体温都是滚烫的，“等等我，等会儿，这附近有家无人售货....家里没准备...”
余照局促地用被子蹭蹭脸，“哦。”
听到家门合上，她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小小声骂，“傻子。”
窗外不知道谁家的车疯狂摁喇叭，余照在盛寻的臂弯里翻个身，想把自己藏起来接着睡，但刺耳的喇叭声直往头里钻，她拧着眉头趴着，满脸的愤怒。
“周六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盛寻眼睛都不睁，凑过来用脸蹭她的胳膊，一言不发。
她扭头看他这幅餍足又黏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把他推开去洗漱。
只是，她疑惑地对着镜子扭头，这个角度看不到脖子后面，干脆回去拿自己的手机对准角度拍了一张，打开看图片时脸都黑了。
她的后脖颈，被咬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牙印，这使她放弃扎头发，披散着回去找盛寻报仇。
她掐住盛寻的脖子来回摇晃，愤怒地问。“咬人这个坏习惯什么时候改！”
他睡意都被摇散了，睡眼惺忪地把穿好睡衣的余照拦腰抱回床上，顺顺头发，“早上好。”
“好个鬼，草莓都不咬人，你瞧瞧你！”余照撩起头发给他看罪证。
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记着呢。”
“记得什么？”
“我咬你的时候，你叫得特别可怜。”
余照给了他一记愤怒直拳，挣扎着起身就走，被胳膊搂回去。“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啦？那我岂不是白白伺候你一晚上，真让我心寒。”
她瞪盛寻一眼，“记得记得，记得你特别讨厌。”
他不接话，满眼的好奇等余照说下文。
余照清清嗓子，学盛寻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这样行吗？难不难受？行吗？我真的想说复读机关一关啊，谁家男朋友在床上是这个风格，客服似的，把我问得不耐烦当场发脾气才行。”
“这不是怕你受伤么，上次你体验一点也不好。”
“这次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嘴硬地评价。“前面像客服，后面像疯子。”
“千万别给差评行吗？我下次努力。”
“你先努力起床吧你。”
两个不靠谱的主人黏黏糊糊到中午，草莓独自在客厅边晒太阳边蔫蔫板鸭趴，把余照看得愧疚感直冲头顶，将草莓抱在臂弯里。
“开罐头，必须开罐头补偿。”
盛寻洗漱完头发依旧翘起来一根，像个天线，穿一身格子睡衣，手里捏着面条等水沸腾。
“圆圆，你前几天不是说想把姥姥接来吗？她同意了吗？”
“嗯，她说收拾收拾家里再来。”余照回复完工作的微信，将手机扔远点。
“现在我家，壮壮哥都在汇江，等到大姨和大姨夫退了休，也要来的，让姥姥一个人住在老家谁放心啊。”
“确实是，身边没人真不行，那让姥姥来这住吧，我回寝室去住。”
“不用，我拜托黄矛物色房子呢，租个我家附近楼层低一些的，这样我放假回家了还能去陪姥姥。”
盛寻咬咬嘴唇内侧，将面条扔进锅里。“我都没见过姥姥几面。”
金秋十月，大姨和大姨夫送姥姥来汇江，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壮壮哥用胳膊撞一下隔间里找盘子的余照，“哎，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就失火那天进去找你的男生。”
余照小声哼哼，算是默认了。
“我小姨他们不同意也正常，搁我我也不同意。”
余照没好气地白她哥一眼，“谢谢你还特意来跟我表达一下你的意见哦。”
“客气什么？”壮壮哥坏笑，“哎，今天这时机多好啊，快让你男朋友来露个脸啊，我爸妈对他老好奇了。”
余照扭身看隔间外准备吃饭的家人，“不好吧？”
“你把姥姥搞定了，谁敢提反对意见把他赶出去啊，这时候就得厚脸皮。”
他们俩嘀嘀咕咕，郑洁走近了先是亲昵给余照掖掖刘海，才笑着问。“你哥又给你出馊主意呢吧？”
“哪能呢，我这可是真心实意地建议，软化岳父岳母我多有经验。”
“听他吹吧。”郑洁无奈，“圆圆，你男朋友千万别听他的啊，那就越走越远了。”
但对于壮壮哥说今天是个刷脸的好时机这件事儿，余照确实心动了，于是她掏出手机询问盛寻在干嘛。
【在爸妈家附近看初中生打篮球，你吃完饭告诉我一声，我去小区外面等你。】
【你别在外面等我了，不如你现在就来姥姥家，我跟姥姥说让她见见你。】
她写完这句就将手机揣进兜里，将哥哥嫂子推出狭窄隔间，大声喊。
“姥姥你快来呀，我找不到你说的装鱼用的长条盘子！”
姥姥的眼睛里满是看过沧桑的通透，她一头齐耳短发花白，听清了余照的意思，下意识抻抻衣摆，“那来呗，都不是外人，一起吃个饭。”
“嘿嘿，还是我姥姥好。”余照跟姥姥贴贴脸颊，“要是我爸妈赶他出去什么的，你可得帮帮我。”
“那我可不能保证啊，圆圆。”姥姥拍拍她的手，“我要是也不满意，你爸妈赶人我可不出声。”
【我身边什么都没有啊，大姨一家是不是也在？我礼物都没带，在咱们家呢。】即使看文字都能体会到他的慌乱。
余照憋着笑回复，【买点水果来就行了。】
快开饭了，门才被犹犹豫豫敲响，坐在沙发上亲亲热热说话的林美珍和大姨停了下来，纳闷问，“谁呀？”
余照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蹦到门口开门，将一脸忐忑的盛寻迎进来，没敢看林美珍的表情。
这人两手拎满了水果，放在门口就站在原地不动，跟林美珍打招呼。
“阿姨。”
大姨的眼睛都亮起来，直接忽略黑着脸的妹妹走近，“啊...你就是圆圆的男朋友吧？”
“大姨。”
大姨还是第一次见盛寻，盛寻可不是第一次见她了，大姨听到问好捂着嘴笑起来。
身后有人凉飕飕说了句，“八字还没一撇呢，先认上亲戚了。”
余照装作没听见，在盛寻跟哥哥嫂子寒暄后，把他推进厕所，“快洗手，等会儿吃饭了。”
他进了厕所门才紧张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声问余照，“姥姥呢？”
“换衣服呢，说见你得穿正式点。”盛寻闻言脸颊一红，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做完菜从厨房出来的余飞跃边擦汗边落座，这才注意到饭桌上多了个人，他的视线刚挪过去盛寻就像是脚底有弹簧，站起来跟他问好，余飞跃瞄一眼对面敢怒不敢言的林美珍，再看看挨着大姨坐着，殷勤给盛寻拿碗筷的余照，选择了头疼地挥挥手，微微扭头装作看不见。
姥姥坐在长条餐桌的主位，笑呵呵的。
“今天咱们家人全了哈，壮壮结婚了，圆圆也有男朋友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她感慨完接着说，“盛寻想吃什么自己夹，别不好意思，当自己家一样。”
盛寻坐在餐桌末尾，满脸的受宠若惊，“姥姥放心，我不能见外，我自己夹菜。”
“哎，多吃点，”姥姥笑眯眯的，“看着太瘦了，咱壮壮这两年胖了点。”
话题挪到了哥哥嫂子身上，说他们俩先不准备要孩子，过过二人世界。盛寻轻松了点，边听家里人闲聊边吃饭，余照瞧瞧饭桌，糖醋排骨在爸爸和大姨夫手边，她胳膊短，干脆站起来夹一块放在盛寻碗里。
林美珍立刻一声冷哼，被大姨憋着笑拍拍手。“到底是谁的男朋友谁疼啊，来，这排骨往圆圆那边放。”
余照没错过盛寻夹起排骨时微微愣神的样子，心里替他难过，他很久没吃到爸爸做的饭了，在他的记忆里爸妈还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可现在看到他都爱答不理的，这落差让人难以接受。
但这不是任何一方的错，只是大家经历不同以后，对待一件事的看法也不同了。
吃过饭盛寻连忙帮着撤菜，钻进厨房洗碗，即使余飞跃赶他也没成功赶出来。
茶水局才是真正闲聊的开始，大家都按吃饭时的位置坐回餐桌，吃水果喝茶，只有林美珍夫妇坐回沙发看电视去了。
盛寻捂着水杯暖手，面对大姨一家四口的询问有问必答。
“疤主要就是背这一块儿，也不算多，平时完全不影响生活。”
“她还没抓到呢，我同桌的爸爸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说她最近好像回北方了。”
“对，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爷爷奶奶家是锦绣的，姥姥姥爷家是旁边宣水的。”
“我父母主要是卖眼科相关的医疗器械，具体的我知道的不算多。”
“今年大二了，就在圆圆学校对面的汇江大学，学软件工程。”
“以后准备在汇江找工作，不会回去的，”听见电视节目的音量变低，盛寻紧张地喝了口水，“我在这边长大的，我本身更习惯在北方生活，再说圆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远嫁的话谁都不放心，所以我们商量了，就一直住汇江。”
“我爸妈那边没事儿，还有个我哥在身边呢。”
“我自己开了个网吧，就在学校附近，现在能靠网吧赚点。”
听大姨问如果结婚能给余照什么保障，他抬眼瞧瞧吃瓜子的余照，“我准备了一个婚房，房主写的是她自己，我所有的钱都上交，手里什么也不留，结了婚每天给二十块钱吃饭就行了。”
“你婚房准备好啦？”
大姨这一声拔高的惊呼使得林美珍和余飞跃齐齐扭头看过来。
余照震惊地瞧盛寻，听他表决心一样，“我们结婚前去做公证，所有的财产都是她的，虽然不会有这一天，但她想跟我离婚的话，我只带走我的人和我的身份证。”
郑洁开玩笑地拍壮壮哥胳膊，“快学学。”
“在哪儿买的房子？”大姨夫对这感兴趣。
“在临江明珠。”
“那小区不全是小平层吗？”壮壮哥出声。
“嗯，我手里钱不是很够，所以只买了136平的，五楼有电梯，今年大家可以去圆圆那过年。”
瞧余照绷直的嘴角，他伸手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紧紧攥拳的手。
没一会儿余照就找借口，说自己困了要早点回家睡觉，拉起盛寻出门。
盛寻舔舔嘴唇，看她抱着胳膊瞪自己，不免心虚。“你不是也说了吗？挺好的，以后能升值。”
“但前提是，我不知道你...”说到这她顿住，“你怎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买了个房子的？”
“我偷了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盛寻说完连忙道歉，“别生气别生气，就元宵咱们跟黄矛喝酒的那次，你不是也喝了点吗？我就偷偷拿走了，后来趁你洗澡的时候塞回去的。”
“你好大的胆子，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说了你要吗？”
“不要。”
盛寻苦笑一下，“你说我为什么不跟你讲？你生怕用我一点。”
他垂下头掰自己的手指，控诉她，“我都知道，出去吃饭你抢着掏钱，家里缺点什么你总说网上买更便宜，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花钱，我之前给你的卡你只往里存根本没花，发了工资给我买衣服，你生怕欠我的？”
眼圈都是红通通的，委屈问她，“你随时都可以跟我分手是不是？”
“我没这样想。”
“我明白，你向来要一个无愧于心，这样能随时抽身走人，不会觉得愧疚。”
他扭过脸去将不听话流出来的眼泪抹掉，再次瞧余照，“但我不是十几岁了，现在不像以前，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跟我分手的，你就算要分手，你也得跟我闹，你看看我会不会同意。”
余照被他这副表情委屈但说话强装硬气的傻样逗笑，“那以后这么大的事儿不许再先斩后奏了，自作主张哥。”
“你真双标啊。”盛寻凑过来给她系安全带，“你有一千的时候能给我花一千，有三千的时候能给我花三千，凭什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哎呦，行行行。”余照认输，“你花得好，你花得对，快点回家吧，这位大哥，我真困了。”
“叫我大哥....”他嘟囔着看后视镜，“以前好歹还叫声哥哥呢，现在叫大哥....”
“盛寻，你有没有英文名？”余照认真问。
对这跳跃的话题他一下子没接住，“没有啊。”
“那我今天给你起一个，你的英文名应该叫repeater。”
他隐约能感觉到余照在讽刺他，不可置信。“你说我啰嗦？”
“我有时候十分怀念我上辈子的哑巴新郎。”
盛寻满脸的不忿，“我可不怀念他，长了嘴只会吃饭喝水，有什么用？”
余照伸手把车窗降下一点吹吹风，突然扭头，“你报四级和计算机的考试了吗？”
提起这个盛寻的求生欲很强，“报了。”
“那还差不多，好好备考啊，考不过我打断你的腿。”
就在盛寻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幸福过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会出现在汇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