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天里屋外一直是小雨连绵,就算守孝的日子结束了,屋外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离天城与荣雪清都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这时竹烟单独找到了她,“奴婢竹烟,参见穆清公主。”

    荣雪清扶起了她,问:“怎么了?”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长条小盒子,随后递给了荣雪清,荣雪清不清楚怎么回事,接过后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的是孝纯德皇后曾送给自己的那支蝴蝶簪。

    上次为了救人,簪子被自己摘了,没想到竹烟竟然给捡了回来。

    “谢谢,你要是不拿给我,我都忘了。”荣雪清说道。

    竹烟抽泣着说:“孝纯德皇后生前很喜欢您,您更是皇后娘娘亲定的儿媳,请一定把簪子收好,也替皇后娘娘照顾好京城王殿下。”

    “好的,我一定。”

    东西带到了,她擦去眼角的泪,突然就给荣雪清跪下了,她赶忙就要将人扶起,竹烟却说:“皇后娘娘走了,奴婢也不打算继续在皇宫伺候,今日午时奴婢就要出宫了,就让奴婢最后在参拜您一次吧!”

    人走茶凉,该散的都散了,竹烟是孝纯德皇后生前最受重用的宫女,待她如待姐妹一般,皇后走了,她看什么都是触景伤情,荣雪清理解她,不怪她。

    竹烟最后叩拜了一次自己的主子,荣雪清说道:“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到芳华府找我,芳华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奴婢谢过公主。”

    偌大的重锦殿现在除了离天城和荣雪清,不再有其他人,最后来到灵牌前,只见离天城跪在那。

    自己悄悄的走了过去,跪在牌位前:请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离天城,为了您交给我的任务,为了他,我以死士乌鸦的身份向您发誓,将对您的遗愿转为命令,为达命令至死方休。

    可以不去相信荣雪清,但不可以不相信死士,死士对待命令是不可动摇的执着,为达任务拼尽最后一口气,至死方休。

    自己最后再为孝纯德皇后重磕一个,感谢她给予自己的那份爱。

    她站起身向身旁的离天城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他扭头看了一眼荣雪清,也对灵牌最后磕了一下,感谢母亲这些年来对自己的爱,这种爱是无私的,并且她不会去想孩子会不会报答。

    离天城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撑着雨伞,踏出南絮宫,宫门外拴着一匹马,他们可以回去了。

    这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冷冰冰的,骏马也没有飞驰,时间都好像变得缓慢。

    当他们回到京城王府时已经是中午了,可雨还是没有停,而且越下越大,花花草草被雨水打得抬不起头。

    他把荣雪清送回到寝殿,声音略微沙哑道:“这七日你帮我忙前忙后,都没见你怎么休息过,好好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

    “好,那你呢?”荣雪清好奇地看着他。

    离天城此刻的脸色十分不好,精气神也不对,当他去拉她的手时,荣雪清明显感觉离天城的手好凉,好像得了一场大病。

    此刻她很是担心,而他自己并没有太在意,摸了摸荣雪清的脸颊,“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理解离天城此刻的心情,谁丢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都不会高兴,就让他缓缓心情吧!

    离天城转身离开了,站在门口仰望倾盆的大雨和黑压压的乌云,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手中的雨伞放在寝殿前,独自一人走进大雨,就让雨水冲刷自己的罪恶,慢慢地他消失在大雨之中。

    与此同时荣雪清正躺在床上休息,可不管她如何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心里总有件事压的她难以呼吸。

    每当自己闭上双眼,总能看见孝纯德皇后,她永远是那副慈祥温柔的样子,永远在微笑。

    两个时辰过去了,大雨依旧,突然寝殿的门被敲响了,荣雪清被敲门声从回忆里强行拽出,她悻悻地从床上坐起然后去开门。

    只见元风撑着雨伞站在门口,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找我家殿下。”

    荣雪清打了个哈气,“他不在这,应该在书房呢!”

    可元风却摇摇头,“我刚刚去了,殿下并不在书房。”

    这下她也有点懵,稍微有点不自信了,“不能啊!他送我回来后说想一个人静静,然后就走了。”

    元风指着一旁离天城放在地上的雨伞,“殿下的伞还在这呢!他能去哪?”

    完了,不在书房,不在寝殿,人丢了,荣雪清看着雨中离天城的伞,自己开始有些心慌,这小子应该是不会飞天或遁地,人还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不成,准是躲起来了。

    她拿起地上的伞,“在这等着他指定不会出现,分头行动找人。”

    “好的。”

    屋外倾盆大雨,树叶被雨水打的哗哗作响,荣雪清也顾不上什么休息不休息,站在雨中呼喊离天城,可雨声太大了,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

    自己不怕他躲在哪里缓和心情,就怕他想不开,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只会把内心想法拼命隐藏,这样时间久了人会垮掉的。

    “离天城!离天城!离天城你在哪……”

    一找就是半个时辰,但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是找到了,他躲在一个黑暗的小角落,旁边是仓库,若是不仔细很少会有人注意到。

    荣雪清撑着伞跑到了他的身边,这时的离天城早已被大雨淋湿,全身冷冰冰的,他背靠红墙蜷缩在角落,双眼泛红,应该是哭过了。

    她拉起他的手大声说:“你躲在这做什么呀?你都淋湿啦!”

    离天城双眼无神的看着她,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从他的脸上滴落,“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还要出来找我?我是个无心之人,这样做值得吗?”

    荣雪清抬手擦拭掉他脸上的雨水与泪水,“谁说你无心的,就算你真的无心,我有,我有心有情,我所做的一切都因为一件事,离天城我爱你,我说我荣初瑶爱你,所做的一切皆因这三个字变得值得。”

    看着她那急切的模样,离天城的意识虽然不清,但还是轻抚过她的脸颊,总想着安慰她,“我每一次刻意的躲开你,不去正面回应你对我的问题,不是因为心里没你,是我并不清楚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爱是什么,喜欢是什么,抱歉我并不清楚。”

    “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对这种事并不算了解,没事,我可以等,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我等你,我只要你知道我爱你。”

    他握紧了荣雪清的手,好像怕她也会向自己的母亲一样突然离自己而去,“天下人都说我是活阎王,说我杀心重,一身戾气,你不怕吗?”

    荣雪清摇摇头,“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我都敢为你全趟一遍。”

    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两人加起来好像那黑白无常,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离天城缓缓低下头,“昔日我拥有一切,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突然扔下了手中的雨伞,一把抱住了低谷期的男人,“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别怕,我在。”

    听到她的话,离天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开始放声大哭,泪水和雨水挂在脸颊让人分不清,“我现在只有你了,求求你别离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荣雪清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没有感全感的他,“哭吧哭吧!哭好了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负担了,坚强久了也是会累的。”

    这一次是她保护他,轻拍离天城的背,嘴里唱着童谣,刹那间他好像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母亲都还在,自己还有母亲疼爱……那个时候他从不像现在这样坚强。

    一个大男人就在荣雪清的怀里安稳睡下,卸下所有防备的睡下了。

    当元风找到他们时,见到了这一幕,荣雪清跪坐在地上,怀抱离天城,就像母亲抱着孩子那样,她已经被冰冷的雨水淋湿,但伞永远倾向离天城,荣雪清轻拍他的胸膛,口中还不停地唱着童谣。

    “殿……”

    元风刚要喊离天城,荣雪清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他过来,在元风身旁轻声说:“他睡着了,带他回寝殿吧!”

    “好的。”

    元风将自家殿下的手臂挎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在荣雪清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架起。

    这一路上她伸着胳膊为离天城撑伞,元风见了提醒了一句,“公主,你这样会淋雨的。”

    “没事,你撑好你的伞,别淋到雨就行。”她丝毫不在乎,好像外人总比自己重要,宁可以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好其他人。

    过了一会终于回到寝殿了,荣雪清直接变落汤鸡,整个身子水淋淋的,头发还在不停向下滴水。

    她身子很凉,暂时没敢靠近离天城,就远远的看着他,只要他平安就好。

    这时突然一名士兵闯进了寝殿,荣雪清吓了一跳,要不是自己躲闪及时,差点要被撞飞出去。

    她不满的啧了下舌,想责骂但声音并不敢太大,“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士兵也发现自己有些鲁莽,赶忙跪地道歉,“属下知错,请公主息怒。”

    他也并非故意,荣雪清也就没有难他,就简单询问士兵不好好看大门到这来做什么。

    士兵回答,“公主,圣上的銮驾到了,他要见殿下。”

    元风看着昏睡中的离天城皱了下眉,扭头看看荣雪清,“公主,现在怎么办是好?”

    她搓了搓下颚,思考了一下,“都别慌,不能让离怀世见到此刻的离天城。”她对士兵吩咐,“去,守住大门,就说京城王殿下还在守孝,不想见他。”

    “是。”

    现在京城王府的主人是她,所有人对她也是十分的信任,荣雪清看了一眼元风,“照顾好离天城,给他换一身衣服。”

    说完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雨伞都没有撑,坚定不移的步伐踏入大雨之中,在她的身上元风看到了帝王般的霸气,刹那间他懂了自家殿下为何会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

    当自己身后没有可依靠的人时,她就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在某一刻荣雪清的眼神像极了离天城,都是那样寒光四射,一副傲看苍生的模样,好像身体里住着一只凶悍的野兽。

    她很快来到府门口,只见合优还在与门口的士兵争辩,“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兵,敢拦圣驾不想活了是吧!”

    她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支簪子,用力一甩,簪子略过大雨,划破吵闹的声音,正正好好刺入合优的官帽。

    四周瞬间安静,合优更是被吓得瘫坐在地,簪子再往下挪个分寸,可就是他的额头,这要是刺入额头那自己准死定了。

    荣雪清走到门口,怒喝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竟敢硬闯京城王府,不想活了是吧!”

    这时离怀世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銮驾,“穆清公主好生不讲理,朕就是想见见京城王为何不可?”

    她面露阴冷,站在大雨之中桀然一笑,“咱把话说明白,不是我不让你见人,是离晔不、想、见、你。”荣雪清把最后几个字音咬的很重,好像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但离怀世不甘示弱,大声呵斥,“放肆!朕是皇帝,你岂敢拦朕!”

    “放肆?呵!我也没少放肆了,还差今天这一回?我看谁敢进这大门半步。”

    说罢她的身后出现了众多士兵,这都是和离天城出生入死上过战场的人,他们对离天城的忠诚,就如死士对他的主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生来护主周全,死后护主长眠。

    荣雪清缓缓指向他,“送,圣上回宫。”

    士兵拔出佩剑一齐指着离怀世,齐声说:“恭送圣上。”

    这回他怕了,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好几步,荣雪清连自己亲爹都敢对着干,更不要提别人的爹,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离天城的脆弱,保住他的权威,她敢把这天下得罪个遍。

    “给这皇城放个话,今日京城王还要为母守孝,京城王府不欢迎任何人的到来。”荣雪清把话讲清楚后,霸气一挥手,“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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